“就是你!你还有我师父,是你们生生拆散了我和秋彤夫妻二人,我和你拼了!”祖悲秋此刻一张脸忽而紫青,忽而煞白,早已经失去了往日平和的气质,状如疯虎。

“悲秋,住手,是我自己选择离家出走,不关师父的事!”洛秋彤连忙冲过来挡在祖悲秋面前。

“秋彤让开,待我狠狠教训了这个让你误入歧途的坏人,我就带你回祖园。”祖悲秋一边嘶吼,一边想要推开她,继续朝连紫杰冲去。

“啪”地一声脆响,洛秋彤一扬手,狠狠一掌扇在祖悲秋胖墩墩的圆脸上,令他在原地整整转了一圈,踉踉跄跄靠在墙上。

“你,你……”祖悲秋用手按着自己的脸颊,一双小圆眼浸满了悲愤的泪水,“你……打我?”

“悲秋,我……我是想你冷静一下!”洛秋彤颤声道。

“我为了你守候十年,为了你入江湖,为了你受追杀,为了你闯太行刀阵,为了你和师兄找柯偃月拼命,为了你身陷天书会,现在你打我,你……打我?”此刻的祖悲秋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将十一年来累计的怨气一口气宣泄了出来。

“你不要再逼我了,悲秋,你逼得我已经无处容身。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们向往的世界是完全两样的。”洛秋彤用手按住自己的嘴唇,两行激动的泪水沿着她的满是假胡子的脸颊滚滚流下。

“我已经放弃了我的祖园,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为你付出,为什么你不愿意为我做哪怕一件事?”祖悲秋嘶声道。

“因为你爱我,而我……我不爱你!”洛秋彤双手握拳,挺起胸膛不顾一切地大吼道。

“你,你,你!”祖悲秋张口结舌,一张胖脸从煞白化为通红,再从通红化为紫青,双眼一翻白,仰天昏倒。

“师弟!”“悲秋!”郑东霆和洛秋彤同时抢上前。郑东霆一把推开洛秋彤,抬手接住祖悲秋倒下的身子。感觉到师弟的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热气,他连忙将手放到祖悲秋的鼻前一探。

“气若游丝……洛秋彤,你有种!”郑东霆凶恶地瞪了洛秋彤一眼,一把扶正了祖悲秋的身子,双掌忙不迭地交叠放到他的背后,凝神将一股股小无相功的先天内力输入师弟的体内。

“师姐,做得好,祖公子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梦之中,这样虽然残忍,但是能够把他唤醒,终是好事。”连青颜走到浑身颤抖宛若秋树的洛秋彤身边,用手抚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连青颜,原来你是个这么狠心的女人。我郑东霆真地看错了你!”郑东霆转过头来,怒骂道。

“你专心运功,莫要走火入魔!”连青颜尖叫道。

“用不着你……”郑东霆话刚说到一半,立刻感到胸中气血交涌,连忙闭上嘴,气沉丹田,心无旁骛,专心运功。

看到所有人终于都安静了下来,连紫杰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凑到郑东霆身边,低声道:“郑贤侄,算起来我和你的父亲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我叫你一声贤侄也不算倚老卖老。”

郑东霆不明白连紫杰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为何忽然来套近乎,而自己又在专心运功没空理会,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我们天山派出了叛徒,她把天山剑阁秘藏的七十二剑诀全部盗窃一空,辗转运到了这个天书博览会,我和颜儿,小洛易容到此,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将剑诀寻回。”连紫杰搓着手,继续道。

“干……我……屁事!”郑东霆感觉到师弟的身体越来越凉,不得不强自催发先天真气,见到连紫杰仍然这么罗嗦,便对他再无半点好气。

连紫杰性格极为随和,对于他的无礼毫不生气,只是接着道:“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发现这一次天书博览会并非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中间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看到郑东霆的眼中露出留心倾听的表情,连紫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我发现魔教臭名昭著的昆仑七老也混迹在大会之中。他们携带了昆仑魔教威震天下的一百零八神技密典。”

听到魔教密典这四个字,郑东霆浑身一颤,心头乱跳,差一点走火入魔。

“魔教的密功乃是天下最神奇,也是侵略性最强的功法。它们本身所具有的魔性极大,任何人不知厉害地修炼,往往会身陷魔道,如果无人指引,必然会魔火焚身,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投靠昆仑魔教,寻求天魔渡劫的密法,成为昆仑教徒。很显然,魔教中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天书盛会,把这个盛会当成了一个招募教众和提高实力的绝好机会。一旦一百零八密典在天书博览会成功交易,不知道多少中原秘籍会流入塞外,流入昆仑山,被魔教所用,亦不知道多少心怀异志之辈被魔教招为羽翼。从此江湖大乱矣。”说到这里,连紫杰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

郑东霆将最后一股真气输入祖悲秋体内,终于让他减弱的气息缓缓变得悠长而有规律。他用手抹了一把汗,转过头来,对连紫杰道:“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适逢其会,糊里糊涂搅到这堆烂事里头的。我们一旦找到机会,立刻远走高飞,你们只管自己去打理昆仑魔教和天书会吧。”

“哎,郑贤侄,颜儿都和我说,当年你为了救关中人众,不惜假扮彭求醉和柯偃月决斗,那一战活人无数啊。我知道你其实对江湖公义还是很有兴趣的,这一次我们天山派孤立无援,如果有你们两个圣手门徒作为内应……”连紫杰仍然不死心,继续说道。

“我做得再多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人嫌弃。我心已死,不日就会归隐江湖,凡尘俗事都不用找我。”郑东霆双眼一闭,冷冷说道。

看他二十岁人说八十岁话,连青颜忍不住哭笑不得地哼了一声。

连紫衣回头狠狠瞪了连青颜一眼,转头道:“郑贤侄情场失意乃是人生历练,不必过于在意。既然你对我这个女儿如此倾心,我保证,如果你办成此事,我做主将小女嫁于你为妻。”

“爹爹!”听到连紫杰的话,连青颜顿时满心不愿地尖叫了起来。

“闭嘴!逆儿,坏了本次的大事,我就把你逐出家门!”连紫杰回过头厉声道。

“哼!”连青颜奋力咬住嘴唇,终于忍住了不再出声。

“姓连的,你别把我当傻子!”郑东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我和连青颜早就有指腹为婚之约,当初你就不履行誓言,我凭什么相信你现在能履行?”

“啊,你已经知道了?”连紫杰一脸惭愧,“当初我是看你们郑家没一个成气候的,当父亲的怎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现在不一样了,你郑东霆有郑家当年傲视天下的风骨,足以成为我的女婿,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是我女婿,这件事上贤婿你……”

“喔,你真会顺杆爬!”郑东霆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望向此刻一言不发的连青颜,愤然道,“你们天山派不是为老不尊,就是反脸无情,我要帮也不帮你们天山派!我倒觉得天书会上的人一个个真情真性,比起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名门大派更好相处。昆仑魔教愿意怎么闹腾怎么闹腾,你们流失多少秘籍也不干我事。我和师弟这一次就看天山派怎么遭报应!”

“郑东霆,我天山派不靠你难道就活不成了?爹爹,这一次不靠他,我们一样也能解决此事,就让他们看看我天山的手段。我们走!”连青颜咬紧银牙,左手拉起连紫杰,右手拉着洛秋彤,大步走出了客房。

祖悲秋直到第二日的晌午时分才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醒来,当他茫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郑东霆斜靠在床边,正在低头打着瞌睡。他揉了揉仍然残留着阵阵疼痛的头颅,顿时想起了昨天洛秋彤绝情的话语,不禁五官俱酸,抽了抽鼻子。

郑东霆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来,喜道:“师弟,你醒了?”

“师兄……”祖悲秋看到郑东霆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酸,双眼立刻又冒出了晶莹的泪光。

“哎,师弟,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儿,昨天你就是哭昏过去的,刚醒又开始哭,你水做的?”看到祖悲秋的眼泪,郑东霆恼怒地说。

“不是,师兄,我心里头苦啊,我对秋彤一心一意,能为她做的我都做到了。为什么她对我无动于衷呢?人们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我做得还不够?”祖悲秋一脸苦相地问道。

“你是够诚了,不过你可不够精啊。”郑东霆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痛惜,抬手用力拍了拍祖悲秋的肩膀,“你对洛秋彤一片真情又有何用?白送上门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女人都是这样,你对她披肝沥胆,她只会怪你弄脏她的衣裳。”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才能赢得秋彤的心?”祖悲秋一把抓住郑东霆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哎……”听到祖悲秋的话,郑东霆感到周身骨节都是一酸,忍不住抖了一下,“当年我并州救下连青颜,立刻扬长而去。她就好像鬼上身一样找了我十年。现在我说愿意娶她,她跑得比兔子还快。说到这儿,你明白了点儿没有?”

“不明白……”祖悲秋无助地摇了摇头。

“你不要对女人太热情,好像她们是你的日月星辰似的。要冷淡,要克制,最好就是强迫自己忘掉她们。等到她们想起你的好,自然会千方百计来找你。”郑东霆挠了挠头,思索了很久,终于说道。

“但……但是,万一她不来找我呢?”祖悲秋担忧地说。

“所以你一定要振奋啊,师弟!”郑东霆伸出双手用力按住祖悲秋的肩膀,“你要努力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到时候,全天下的女人都想要做你老婆,洛秋彤这个贱女人自然也会倒贴上来。”

“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那是些什么样的事情啊?”祖悲秋一扫刚才的颓废,一双小眼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噢,嗯……”郑东霆刚才一顿胡说八道不过是为了振作师弟的精神,这个时候被祖悲秋问倒,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大事,“就像这次天书博览会……之类的。”

“这次天书博览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祖悲秋拼命地想要去理解师兄的话。

“呃……”听到他说起大事,郑东霆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连紫杰所说的话,心中不禁一动。

“师兄……”祖悲秋还要说话,却被郑东霆一抬手阻止了。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师弟,昨天天山连掌门跟我说,天山派的七十二剑诀失窃,都被盗运到这天书博览会上。”

“我明白了,师兄,我们帮助天山派把所有剑诀都找回来!”祖悲秋听到这里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你看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要冷淡,要克制,别一门心思贴上去,我们做男人的要给自己留点尊严。”郑东霆皱眉道,“你听我说完,连掌门还和我说,魔教七老携带了一百零八密典也来了,他们是想通过天书会场上的交易,独霸世上大多数的武功密录,而且将害人的密典流传出去,为魔教招纳更多的教徒。”

“唉——!”说到魔教,郑东霆的脸上就是一片惨淡之色,“魔教真是阴魂不散啊。几十年前十二魔使闹中原,梧桐岭一场血战几乎清空了七派八家所有成名高手。据说这还是因为魔教低估了中原力量,派遣了未成年的小孩子参战才会战败。”

“未成年的小孩子?”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是啊,魔教代代相传醍醐灌顶的传功之术,可以将上代人的内功精华传输到幼儿身上。再以良师引导,教会他们上乘的魔门密典。小孩子心思单纯,配以强劲内力,练功进展之快,非成人可以企及,往往十二岁就可以上达先天之境,融会贯通,自成一家。几十年前的大战,就是这些小孩子上阵,不过他们临敌经验浅薄,又无血气,终是被我中原百战高手所败,无法称霸江湖。这次魔教学聪明了,懂得来交换中原秘籍加强实力,可以想见,若是事成,不出五年,天下武林必遭血洗。”说到这里,郑东霆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擦去额头上滑下的点点汗水,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师弟,却看到他圆滚滚的脸上毫无惧色,不禁一愣。

“师兄不必多虑,我昨天听天书主事说得很清楚了:其实这次天书大会不过是一次以物易物的交易会,说白了就是做生意。说到做生意……”祖悲秋惨白的脸上罕有地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娓娓道来。

“噢,我倒忘了你们祖家都是做生意的天才。”看到他镇定自若的表情,郑东霆精神顿时一振,忍不住问道,“这么看来,你竟然有办法一次解决两件事?”

“办法倒是有,但是恐怕要违反师兄你一直坚持的江湖规矩,若是这一次被刑堂的人抓到,非把我们下大牢,废武功不可。”祖悲秋面带难色地说。

“你尽管说来听听。”

祖悲秋迟疑了一下,一双小眼谨慎地朝门窗看了一眼,凑到郑东霆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喔,此法果然厉害,简直是斩尽杀绝,寸草不留!”郑东霆一听之下,兴奋的用力一拍膝盖,大声赞道。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左右为难地撇了撇嘴,“但是如果我们这么做了,那么我们就等于犯尽所有江湖大忌,永远叛出了中原武林,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看到师兄紧蹙的眉头,祖悲秋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渐渐褪去,忧郁的神情缓缓爬上了他的面颊:“我这一生没什么可称道的,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对秋彤一片深情,此情矢志不渝,决不会改变。只要能够让她对我回心转意,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刀山火海,千难万险也决不退缩。师兄,江湖规矩对你是否比连姑娘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