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那大汉狞笑了一声,“我早就改名叫叶天杀,嘿嘿。我平生最恨别人称我是太行余孽。这样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那个黑衣汉子被他的气势震慑,浑身冷汗淋漓,一步一步挪到彭无望身边,低声道:“兄台,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倾城剑法,这一次如果不跑,恐怕要糟糕,我门外有马,颇有脚程,载三个也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出门向左冲,我的马就拴在那儿。”

红虎叶天杀冷然一笑,朝身后的手下一使眼色。那四个手下一起出手,将身边的桌椅统统扔到门口,将整个饭堂堵得严严实实。身在池鱼之殃的店伙和掌柜早就吓得缩在了墙角抱作一团直打哆嗦。

彭无望的脸上目无表情,只是仍然熟视无睹地大口吃着面,仿佛眼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洛鸣弦的脸上掩不住兴奋的神色,学他的师父大口吃面,但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好奇地不住打量着红虎叶天杀。

红虎冷眼看着若无其事的彭无望将面吃得干干净净,沉声道:“老兄,你可是我看过的胃口最好的人。”彭无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黑衣汉子看到彭无望如此沉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小声道:“兄台,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千万不要轻敌。这红虎叶天杀是太行三十六刀的传人,他的血妖刀曾经斩过云南哀牢山剑门五色剑使,在江南一带连灭七帮八会,虎丘山庄曾经显赫一时的七飞鱼也折在他手里。”

这时,洛鸣弦也将碗中的面三口两口扒完,接口道:“红虎叶天杀,山南道金州五凤朝阳刀掌门叶龙兴的远房侄子,因为奸杀叶龙兴之女叶小玲而被五凤刀门追杀,后来投入太行山寨学得一手好刀法,遂将叶龙兴满门屠尽,沿江南而下,灭江南水道七帮八会,在姑苏奸杀女子一十八人,被虎丘山庄追杀。后于千夫石杀剑池七飞鱼,令虎丘山庄铩羽而回。在太行山寨被顾天涯所灭之时,他负伤突围,潜入云南,积习难改,奸杀哀牢山女剑客玉凤剑师淑惠,后被五色使追杀,于巫州杀五色剑使,威震江湖。”

红虎的眼中露出一丝得色,邪笑了一声,道:“好小子,你知道的倒不少。”那个黑衣汉子颇感意外地看着洛鸣弦,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小小少年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洛鸣弦毫不在意地看着彭无望道:“这个红虎仁义堂曾悬红七百金买他的人头,但是似乎没什么人动得了他。”

红虎的眼中露出狂热而自得的光芒,嘿嘿笑道:“想杀我的人都已经被我的血妖刀饮尽鲜血。如今顾天涯已经不知所踪,我本来想要找那个什么青州飞虎的较量一番,没想到他死得这么早。嘿,便宜了他。试问天下还有谁制得住我。哈哈哈!”

洛鸣弦惊叫了起来:“青州飞虎死了?”他看了看彭无望,几乎笑出来。

彭无望挠了挠鼻子,奇怪地问道:“你这么厉害,要那倾城剑谱做什么?”

红虎仰天大笑,道:“老子在江湖上偷香窃玉,一向无所顾忌,唯独越女宫让我裹足不前。嘿嘿,听说黟山美女无数,老子找那倾城剑法,就是要学会了对付越女宫高手,好让我享受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越女弟子的滋味,哈哈哈哈!”

“该杀!”彭无望的脸色一沉,一股狞厉如虎的杀气沛然而出,屋内的几人顿感冰寒彻骨,仿佛突然之间置身于北国风雪之中。

红虎的眼瞳骤然收缩,血妖刀闪电般回到手中,血浪一般的刀光匹练般朝着依然正襟危坐的彭无望顶门劈去。

黑衣汉子眼睛猛地一闭,只感到浑身上下都被彭无望和红虎身上的杀气所侵入,麻酥酥地没法移动,只能僵直着身子,任凭宰割。

一连串兵刃相交的声音跌宕起伏,悠然传来。黑衣汉子颤巍巍睁开眼,发现彭无望的身影已经被血妖刀的红色刀影团团围住,狂潮一般的血红刀光,似乎已经预示着彭无望被乱刃分尸的命运。

突然之间,红虎叶天杀大步退后,肩头鲜血蹦现。“点子扎手,并肩子!”红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他手下的四个使刀汉子挥舞着早就亮出来的雪亮钢刀,四面围杀上来。彭无望抖手一刀砍在自己面前的青瓷大碗上,大碗应刀而裂,碎成两半。他将长刀一顺,平拍在碎片之上,两块碎片沿着刀上传来的气流忽悠悠飘飞起来,直射向围杀过来的四名刀手。那四名刀客也非等闲之辈,看到势头不好,各自或飞身旋子,或矮身藏头,躲过迎面的碎片。彭无望吐气开声,长刀一引,本来飞到四人后面的碎片被一股强烈的气流牵引了回来,沿着一个诡异的弧线,狠狠地划过了四人后颈,血光飞溅,沾着淋漓鲜血的碎片宛如归巢的燕子飞回了彭无望的面前,摊在桌上,仿佛从来没有飞出去过。此时的四个刀客的身子宛如木偶般极不自然地挣扎了两下,齐刷刷倒在地上。

红虎看到朝夕相处的四个凶悍手下如拾草芥般地被彭无望下手诛杀,只感到目眦尽裂,嘶哑着嗓子吼道:“你到底是谁?”

彭无望哼了一声,长刀一扫,摆在面前的两片半月形的碎碗片又一次破空飞起,直击向红虎。红虎惊天动地狂吼了一声,血妖刀晃出宛如血墙般的刀影,想要将迎面飞来的碎碗片砍成齑粉。他对于自己的刀法充满信心,他的刀法之快,已经到了飞刀斩蝇翼,回刃断蜂尾的境界。从他十五岁起,他就可以一刀将随手抛起的七个制钱一起砍作两段。太行山是一个出快刀的地方,出刀如电的刀客比比皆是,而自己正是他们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人。

那两个碎片果然坠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碎裂成十几片,有七八片高高地从地上弹起。红虎暗暗出了口气,全神贯注地盯住彭无望将要出手的长刀。彭无望的右手拿刀,左手突然一抬,仿佛托起了什么重物。红虎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钻了出来。“不好!”他眼光下垂,果然看到那七八个碎片宛如箭矢般射向他的咽喉。好一个红虎,他咬牙一横左手,挡在喉前,那七八个碎片结结实实地扎在他的手臂之中。红虎从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刚要松一口气,突然他感到整个人猛地飞了起来,向身后飞撞,高高地挂在了墙上。他移开左手,看到一柄亮如秋水的长刀牢牢地钉在自己宽大的胸前,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沿着刀刃流淌到了地上。

红虎缓缓抬起头,嘶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你到底是谁?”彭无望目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拔出长刀,用力一甩,甩掉鲜血,重新收入鞘中。红虎的最后一口气随着长刀的离胸而吐了出来,整个身子宛如面袋子一般落到地上。他仍然不甘心地圆睁着双眼,因为他至死也不知道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师父!好功夫!”洛鸣弦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边,欢呼道。

“离手刀!”那个黑衣汉子目瞪口呆,“你怎么会使青州飞虎彭无望的离手刀?”

彭无望笑了笑,道:“因为我就是彭无望。”一旁的洛鸣弦大笑了起来。

“不可能!彭无望已经死了,死了!”那个黑衣汉子不知所措地说。

“你看也知道,我没有死。”彭无望强忍着笑意说。洛鸣弦更是一阵嘻笑。那个黑衣汉子失魂落魄地呆住了,良久之后,他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惨然道:“完了,完了,我的名声从此完了。”

“这么说,你叫张涛?”彭无望颇有些尴尬地问道。因为这个自称张涛的黑衣汉子在短短的小半个时辰之内就在这个人迹寥寥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颇大的酒馆,买下了五坛美酒,然后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将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说话,任何人都难免有些尴尬的。

“我叫张涛,快马张涛。”张涛的脸色宛如涂上了一层红丹,醉眼惺忪地看着彭无望。

“你是干哪一行的?”彭无望挠了挠头又问。

“我是风媒,天下第一的风媒。因为我消息最快,最灵,最详细。”张涛颇有得色地自夸着。

“但是好像不准。”一旁洛鸣弦凑趣道。

张涛的脸色暗了下来,突然发了狂一般将一大坛酒砸得粉碎,嘶吼道:“准的,准的,以前都是很准的,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亲耳听到她们说:彭无望死了,他被越女宫主削剩了半截身子。为什么你还活着?”他那狂乱的目光转向彭无望。洛鸣弦感到浑身凉飕飕的,胆怯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彭无望。

“凭你这样的人传出的消息,有人信么?”彭无望问道。

“当然信,所有人都相信,因为我是张涛,天下第一风媒张涛。”张涛奋力挺起胸膛,狂妄地吼道,“我就算说太阳明天从西边出来,他们也会相信。因为这是我张涛放出的消息,我快马张涛的话,谁会不信?”

“我认识一个风媒叫张放。”彭无望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听到这个名字,张涛的身子一个激灵,仿佛清醒了很多,涣散眼神开始凝注到彭无望身上,似乎要抓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在我心里,他才是江湖第一风媒,他死了之后,便再也没人配得上这称呼。”彭无望的脑海中浮现起张放临死前眼中的泪水,心中一阵酸楚,“他的最后一个消息,很准。”

张涛的脸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起来,泪水狂涌而出。他用力捂住脸,哽咽了两声,接着整个人宛如垮掉了一般痛苦地哭了起来:“大哥,呜呜,我不配做你的弟弟。”他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彭无望的衣襟,道:“彭大侠,大事不好了,我在杭州发布消息的时候,你的结义兄弟也在,他们向着黟山方向去了,说是要替你报仇。”

“什么?”彭无望的眼睛瞪圆了一把将张涛拎了起来,“此话当真?”

“不止是他们。巴蜀洞庭一带受过你恩惠的豪杰已经全体出动,在黟山山口聚集,不日就要和黟山越女宫火并。”张涛语带哭音,惨然道。

“你放的好消息!”彭无望一把将他丢到地上,愤然道,“若是有任何人丧命,就是你误了他们。”

他大踏步走出酒馆大门,飞身跳上张涛的黑马,大喝道:“借马一用,不日奉还。”洛鸣弦连忙追了出来,叫道:“师父!”彭无望俯身抓住他的腰带,将他凌空提到身前,一催座驾,飞驰而去。望着他们的背影,张涛的眼睛被悔恨的泪水所淹没。

第107章 黟山重聚

黟山的夜空被明亮的火光照得雪亮,四方豪杰每人一手一个火把,一手拿兵刃,聚集在黟山山口,等待着他们临时选出来的盟主华不凡,郑担山一声令下,就要一起攻上山去。华不凡和郑担山已经站起了身,颇为留恋地看了看黟山的夜景。郑担山用手中的火把弹了弹华不凡的长剑,苦涩地笑了笑,道:“二弟,来世再做兄弟。”华不凡的眼中一阵酸涩:“大哥,就此约定,来世再做兄弟吧。”

他们身后的豪杰面色沉重地纷纷聚拢到二人身后,准备展开此生最后一次生死搏杀。他们之中有曾受青凤堂荼毒的江湖侠门,有遭受蜀山寨迫害的武林门派,也有在洞庭湖逃过一劫得年帮好汉,如今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为自己的恩公效死。

“禀告宫主,黟山下共聚集了三百七十二名武林人士,皆白布包头,手握兵刃,似乎随时会冲上山来。”曲膝跪在华惊虹面前的罗恋虹语气急切地报告着。

“哼!”肃立在华惊虹身边的李海华愤然道,“黟山越女宫数百年来从没有被人如此轻慢过,几百个江湖上的跳梁小丑居然敢啸集于此,乱我黟山清静之地。宫主,海华已经召集葬剑池一百零八剑手在黟山山口布置,务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华惊虹点了点头,朝方飞虹望去。方飞虹立刻跪下身去,朗声道:“宫主,我神女殿诸位师姐妹已经在山口设防,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黟山山道。”

她身旁的赵颖虹也跪下报告:“宫主,我天女殿诸位师姐妹也在黟山出口布置停当,宫中上下多增了十几处巡哨,防止轻功高强者突袭黟山精舍。我已经特别派了剑法高强的弟子守护刚入宫的师妹们。”

“很好!”华惊虹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欣慰,“只要越女宫上下一心,便没什么难得倒我们。”她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越女宫?”

“似乎是因为江湖上谣传彭无望被宫主所杀,他们是来报仇的。”罗恋虹连忙道。

“想不到我刻意隐瞒我和他的胜负,却引来这么一场浩劫。”华惊虹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肃索。

“宫主,你为了保住彭无望那小子的面子,煞费苦心,却被人擅加利用。我猜这个消息就是那小子故意散布出来的。现在他可能躲在哪个角落看好戏呢。”方飞虹愤然道。

华惊虹苦笑了一下,道:“他不是这种人。”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膛,道:“这一次我会亲自上阵,务要让本宫弟子无一受损。否则,便是我误了她们。”

周围的越女宫弟子一起跪下,齐声道:“祝宫主旗开得胜。”

郑但山纵身跳到山路旁的一枚巨石之上,高声道:“兄弟们,咱们杀上去!”众豪杰一起应和,声震天地,几百条矫捷的身影飞快地向着山道上冲去。

华不凡高声道:“浣花弟子结剑阵,我们打头阵。”二十三条白衣身影闪到他的周围,明晃晃的剑光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鹤鸣传来,无数白衣若仙的身影在众豪杰聚集的山口霍然而现,这些剑客气凝山岳,腰佩长剑,衣襟飘舞,气势如虹,正是葬剑池的一百零八位赫赫有名的剑手。她们站的地方错落有致,深合千手观音阵法,虽然只有一百零八人,但是却对满山数百豪杰成合围之势。

这些豪杰想不到越女宫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周围布下了如此严密的阵势,心中不禁露出一丝怯意,气势上受到了严重的挫折。华不凡和郑担山对望了一眼,同时一点头,身子一齐跃起,剑拳同时出手,想要一举冲破正面的葬剑池高手的封锁。

站在最前面的葬剑池高手风迎花左手高举,高声道:“现身!”黟山山道上突然站起数百名白衣如雪的越女宫弟子,这些人每七人到八人站成一排,结成阵势,整整齐齐地排列,火光掩映下,众豪杰满眼都是飘忽不定的白色影像,仿佛漫山遍野都是越女宫的门人。连华不凡和郑担山这样久经沙场,见惯风浪的高手,都震慑于她们的威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看着众豪杰慌乱犹豫的模样,李海华和风迎花的脸上露出得色。风迎花小声道:“李师姐,如何处置?”李海华道:“杀几个,杀到他们怕。让他们今生今世都不敢轻视越女宫。”“好!”风迎花缓缓抬起手,就要下令。

这时候,裂石穿金的鹤鸣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一只硕大无朋的白鹤扇动着黑白相间的羽翼,优雅从容地缓缓降落到黟山山道的正中。鹤背上端坐着一位衣带凌风的出尘仙子。她背背天痕剑,头疏坠马髻,青衣黄襟,白色披风,步履从容地从鹤背上走了下来。她刚一离开鹤背,那只白鹤立刻清越地欢鸣了一声,傲然站起身,护在她的身侧。

“是越女宫主!”“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鹤座驾?”众豪杰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位驾临越女宫所为何事?”越女宫主华惊虹用她特有的华美柔和的嗓音高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