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镖局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一连接了七宗大生意,跑遍了河南河北,江西江东,生意一直做到了北疆雁门关,和南疆巴蜀。镖局的镖师增到了二十九人。彭无惧,左连山,吕无忧和厉啸天已经当上了四个分局的总镖头,大小生意应接不暇。对于兵刃的需求也增多了起来。巧手匠李读和智仙子方梦菁一齐做起了飞虎镖局的司库,钱银账目管理得井井有条。而红思雪和彭无望则担任了总镖局的台柱子,总管镖局的大小事务。

自从彭无望一行人等从莲花山回来,彭无望力杀突厥高手,掩护神兵盟破围而出的英雄事迹传遍了大江南北。无数主顾慕名而来,飞虎镖局的生意,比起以前更上了一层楼,以日进斗金而言,亦不为过,赫然间成为了大唐国的第一镖行。

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杀害彭门大公子彭无忌和二公子彭无心的罪魁祸首金百霸夫妇仍然好端端地活在越女宫。镖局的人们看到高高飞扬的黑色飞虎镖旗,自豪之余,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愁闷。而更让镖局的人们担忧的,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不知道愁字如何书写的少年总镖头彭无望,自从莲花山一役之后,愁眉深锁,做事漫不经心,魂游物外,仿佛换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彭无望正呆呆地站在铁匠铺的门外发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动过地方。镖局的人们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彭三少爷这些天来常常发呆,而且一发呆就几个时辰站着不动。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时候,铁匠铺里手工最好的魏师傅拿着刚刚照着图样打好的兵刃,来到彭无望面前,大声道:“总镖头,你要的刀。”

彭无望这才会过神来,木然将魏师傅手中的刀接了过来,看了看,吃了一惊,道:“魏师傅,我要的是鸳鸯刀,你怎么打了两柄菜刀给我。”

“哼!”魏师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大声道,“我也正奇怪呢,咱们的总镖头没事儿让我打什么菜刀。原来是鸳鸯刀。嘿!总镖头,你看看自己给我的图样吧。”说完,他将一张宣纸抛给彭无望。

彭无望呆呆地接过宣纸,看了看,脸红了起来,小声道:“对不起,魏师傅,我画得不好,让你误会了。”

“画得不好,哼,我看你根本漫不经心。”魏师傅两眼一翻,道,“我做铁匠几十年,不敢说神兵利器,但是出自我手的兵刃,哪一个不是江湖好汉中间争相传颂的抢手货。我看在你杀过突厥狗,为我们汉人争了口气才特意到你们镖局做事。我知道你是江湖上了不得的英雄好汉,但是你也要给我一点尊重才对。拿着这么粗制滥造的图纸到我这里来做兵器,我给你打出对菜刀算对得起你了。”

“对不起,魏师傅,”彭无望有些慌张,鞠了一个躬,道,“我回去重新画,画好了再来。”

“不必了。”魏师傅不耐烦地一挥手,向身后的徒弟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徒弟立刻将一对光华耀眼,造型优雅的短双刀用托盘托着,端到彭无望面前。

彭无望看在眼中,一阵晕眩,他感到自己的鸳鸯双刀似乎从来没有失去过,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自己身边。“魏师傅,这?”他的爱如珍宝地将这一对双刀捧到手中,上上下下地仔细观看。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魏师傅从脖子上摘下汗巾,若无其事地擦着双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彭无望神色恍惚地问道。

“问你的好义妹吧。”魏师傅不满地说,“人家红姑娘知道你要重铸鸳鸯刀,昨天晚上已经画好图样送到我这里来了。如果不是因为红姑娘,你就算是跪着求我,我也未必有心情给你重铸这对鸳鸯刀。”

“多谢你,魏师傅,多谢。”彭无望连忙说。

“谢我干什么,谢谢红姑娘去吧。”魏师傅翻出一对白眼,对彭无望挨搭不理。

就在这时,方梦菁和红思雪有说有笑地走到铁匠铺。红思雪眼尖,一眼看到了彭无望手中的鸳鸯刀,惊喜地说:“大哥,魏师傅已经把刀造好啦。”

彭无望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是,是啊。”

“我看看!”红思雪从彭无望手中接过鸳鸯刀,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魏师傅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尺寸造型,分毫不差,刀口锋锐无双,不愧是关中第一名匠。”

魏师傅看到红思雪欢喜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冷冷看了看彭无望,将另一幅鸳鸯刀草样图朝他亮了亮,道:“看看人家的草样图,造型尺寸标得清清楚楚,就算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能够照着样子打出个好刀来。不像有些人的草样,就算是我也只能打出菜刀来交差。”

彭无望此时的神思似乎又飘到很远的地方,没有答话。看着他的样子,魏师傅一肚子火,重重哼了一声。看到他生气起来,红思雪连忙说:“魏师傅,我大哥图画得一直不好,不是因为漫不经心。你多担待一些。”

方梦菁也笑了笑,将手中提着的饭篮递到魏师傅的面前,道:“魏师傅,你从早忙到现在,一定辛苦了,我在厨房里做了点点心和准备了茶水。”她悄悄看了彭无望一眼,微微一笑,道:“当然不如咱们的总镖头手艺那么好,请你和大家品尝一下,解解乏也好。大家的午饭马上就好。”

魏师傅看到彭无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一瞪,道:“守着两块宝,却不知在想着那家的草。”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方梦菁递过来的饭篮,也不管方红二人绯红的脸颊,仍然大声嘀咕着:“哼,好一个榆木疙瘩,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值得人家喜欢。”

离开铁匠铺,彭无望仍然梦游一般朝着客厅走去。红思雪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道:“大哥,这几天有些长安来的客人要和你商量到渤海行镖的生意。他们已经派出了商行的行主到镖局亲自洽谈相关事宜,我们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大局?”彭无望茫然看了红思雪一眼,想了想,道,“你和他们谈吧,我想一个人想些事情。”

“大哥,从莲花山回来之后,你一直心事重重,神思不属,到底在莲花山发生了什么事?”红思雪小心地问道。

“没事,没什么事。你不必再问了。”彭无望仓促地将鸳鸯双刀收入刀囊,急匆匆地走了。

红思雪想要追过去,却被方梦菁一把拉住。“菁姐?”红思雪不解地看着方梦菁。

“算了,让他去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彭大哥的为人。他一直是心胸磊落的汉子,如今定是遇到了纠缠一生的大难事,多说无益,所以才三缄其口。”方梦菁叹息了一声,小声道。

“有什么事要纠缠一生呢?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红思雪双手一摊,急切地说。

“比如,顾天涯和萧月如之间那种事。”方梦菁微微苦笑,轻声说。

红思雪木立当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师弟!你看!”兴奋得满脸通红的红天侠大摇大摆地在彭无望周围走了一个大圈,接着摆了个马步,虎虎生风地打了两拳,接着抬起头,道,“你看怎样?”

“嗯?”彭无望茫然地看着红天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臭小子!”红天侠勃然大怒,冲到他面前轰轰两拳打在他的胸前。彭无望做梦也没想到最钟爱自己的师兄会对自己出拳,身子被打得直飞了出去。红天侠上前一步,飞腿踢到他的腰间。他的身子凌空打了个旋,狼狈不堪地砸到地上。

“死小子,明白了?”红天侠怒道。

彭无望挠了挠头,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犹豫着说:“师兄,我最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么?”

“嘿,真给你气死了。”红天侠猛地摇了摇头,将一直在旁边偷笑的贾扁鹊拉到他面前,道,“你请来的贾神医为了你的一句话,这些日子尽心尽力条理我的伤势,我的筋脉已经被她接上,恢复了以前的五成功力。贾神医为了我的病,已经数天没有入眠,你倒好,看到我被治好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不该打。”红天侠气鼓鼓地说。

这才明白过来的彭无望欣喜若狂,猛然拉住红天侠的手,道:“这太好了,师兄,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我今天晚上亲自做一桌酒席,为你……”

“去去去,”红天侠面脸不耐,“你继续发你的呆去吧。咱们师兄弟最应该感谢的是人家贾神医。这次你就算要办酒席,也是为贾神医庆功,对不对。”

“对,对!”彭无望忙不迭地点头,“师兄怎么说就怎么做。”

“你什么时候变成应声虫了?”红天侠不满地哼了一声,“无趣,我去看看我女儿,你和贾神医聊聊。好好打点精神想想晚上做些什么庆祝,啊?”说完摇着头走开了。

彭无望揉着后腰目送红天侠离去后,才转头看着贾扁鹊道:“贾姑娘,最近真是多谢你了。”

贾扁鹊的脸微微一红,咳嗽一声,道:“没什么,就当是你做了我的毒鼎的回报吧。”

“那些是我该做的。”彭无望忙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贾姑娘,是不是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了?”

贾扁鹊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人声嘈杂的院落,道:“是,今天刚好到一个月,不如这样,你先回房,我再给你。”

彭无望苦笑一声,道:“不必了,现在给我吧。”

贾扁鹊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从腰囊中取出装载着绝蛊的银色小酒瓶,小心地递给彭无望。彭无望接过酒瓶,随手打开瓶塞,一仰头将绝蛊一饮而尽,古铜色的脸颊泛起一丝兴奋的红晕。他叹了口气,将酒瓶还给贾扁鹊。

贾扁鹊将酒瓶放到腰囊之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彭无望。痛饮了绝蛊的彭无望并没有像以前几次一样痛得死去活来,只是流出了一身的热汗。一股狂喜之情从贾扁鹊的心底油然而生,她急切地问道:“彭兄,你感觉不到疼痛了?”

彭无望没有回答,眼睛盯住远处的一朵云彩发起愣来。

“彭兄?”贾扁鹊一把抓住他的手,又问道,“你是不是不痛了?”

“啊?”彭无望呆了呆,道,“贾姑娘,和以前是一样的疼痛。”

“那你为什么不挣扎叫喊,为什么没有一点疼痛的表现?”贾扁鹊急问道。

“噢,”彭无望漫不经心地说,“这点疼痛,又算什么。”说完若有所思地向着厨房走去,只剩下贾扁鹊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第140章 又见流星

夜里的彭门镖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红天侠伤愈的消息,令所有人喜笑颜开。红思雪感激万分地抓住贾扁鹊不停道谢。一直在彭门客居的郑绝尘私下里派人买办了无数的大补之物送到红天侠门下,让他调养身子。红天侠欣然受落,更添欢喜。镖局里其他的各色人等,更是大摆酒席,来为人人爱戴的红天侠庆贺。镖局之中欢呼畅饮之声,便是在十里之外,也能隐约听到。

在镖局大厅的主座之上,红天侠,红思雪,方梦菁,贾扁鹊,司徒婉儿,郑绝尘,雷野长,侯在春和彭母推杯换盏,共同品尝着彭无望亲自烹调的十几道精致美食。红天侠大口吃了几块曾经令他垂涎三尺的煲牛头,拍案赞道:“说实在的,今天我真是胆战心惊,怕我那整日神游物外的师弟大失水准,做不出像样的菜来招呼我们。今天吃到的煲牛头不但保持水准,而且手艺似乎又进了一层,我才放下心来。”

红思雪想起彭无望日间那漫不经心的神采,心中一黯,向方梦菁望去,只看到这为结义姐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彭大哥最近似乎遇到了天大的惨事。”神医贾扁鹊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什么惨事?你可知道?”红思雪,方梦菁,和刚才一直默不出声的司徒婉儿突然一齐问道。

贾扁鹊被她们吓了一跳,连忙说:“我只是猜测,做不得准的。”这时候,红,方和司徒三位姑娘才感到刚才的行为过于孟浪,人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红晕。

“啊,彭母,我敬你一杯。”红天侠急匆匆举起酒杯,对彭母说。

彭母的脸上又是欢喜,又是为难,眼睛不住打量着这几位姑娘,叹了口气,举起酒杯。

“来来来,喝酒喝酒!”在座的侯在春,雷野长开始大声行起酒令,声嚣盖天,总算化去了这场尴尬。一旁的郑绝尘深深地看了红思雪一眼,眼中露出黯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