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无尘大师口选佛号,脸显慈悲之色,“段大侠伤连经脉,中毒太深,我也只能凭借真气刺激他体内生机,保住他性命于一时半刻。如果不能去除纠缠在肺腑中的七种剧毒,他的性命恐会不保。”说到此处,他忍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

“大师!”所有人都关切地围拢了过来。无尘大师,擦去嘴角的血迹,一摆手道:“我无妨。凭我的功力,只能支持这四天四夜,不知哪位施主愿意接替老衲。”

“我来!”无畏僧猛地站了起来,一甩下摆,就要走进房去。

“慢着!”无量大师缓缓站起身,道,“师弟,你的真气太过刚劲霸道,恐怕无益有害,还是我来吧。”

“师兄!”无畏僧急道,“你已经连续输了五天真气,在这样下去,铁人也吃不消。”

“还是我们来吧。”几位七大世家的宿老纷纷站起身。却被欧阳夕照拦住,他面带难色地说:“一个月来,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为段大侠输过真气,现在每个人都元气未复,在这样下去,段大侠治不好不说,这里恐怕要多添几个床位。”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俊逸的声音悠然传来:“我来如何!”所有人都朝着大厅门口望去。这个时候,天地间忽然刮起一阵清爽干燥的大风,将一天的乌黑云朵一扫而空。北国春天晌午的清冽阳光照入厅来,照得来人浑身的金甲熠熠生辉。

“参见卫国公!”所有人都被来人的身份震惊了,纷纷目含崇敬地躬身施礼。

原来,这个突如其来的高人,正是大唐国战功彪炳的常胜将军——卫国公李靖。

“我从边疆刚一回来便听到了段师兄的消息,师兄他还好么?”李靖一把拉住欧阳夕照的手,急切地问。

欧阳夕照长叹一声,难过地摇了摇头。

“唉!”李靖奋力甩开他的双手,旋风般地冲进内堂。

三个时辰之后,李靖将军一头大汗地从内堂出来,脸色由红润转为蜡黄,继而开始变得惨白。他抬起头,看了看西沉的落日,常常舒了一口气。夕阳在他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所有人都看到他手掌的阴影正在轻微的抖动。

“李将军!”欧阳夕照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沉声道,“请一定保重身体。”

李靖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用截脉法逼出了段师兄体内的两成剧毒,他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了。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此话刚一说完,在场的群雄人人额手称幸,一时之间满屋都是赞叹唏嘘之声。就在此时,李靖将军身子一晃,吐出一口黑血。

“李将军保重!”欧阳夕照,无尘大师,谢满庭,卢麟,左建德等人纷纷围拢上来,七手八脚将他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好。

“我无妨!”李靖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怆之色,“段师兄乃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我身受师门大恩,无以为报,如今居然眼看着自己的师兄惨受如此折磨而无能为力,将来有何面目再见师父。”

“李将军,你乃社稷栋梁,肩负天下安危,短短不可如此行险!”欧阳夕照断然道,“刚才你用截脉法吸走段大哥体内毒素,虽然可以暂缓他的伤势,但是却令自己也身中剧毒,实在太过儿戏了。”

李靖一摆手道:“你不必多言,若能救得了师兄的性命,即使多受些苦楚,又算得了什么。我李靖一心报国,苍天断断不会在此刻收我。”说完,他又喷出一口黑血。

欧阳夕照摇头苦叹,只有吩咐人准备上好的参茶。李靖抹了抹嘴唇,看了一眼天色,问道:“段师兄可否醒转?”

段存厚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他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急切地注视着自己的李靖。

多久没和他把酒言欢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自从他追随了秦王李世民,他便很少再去找他寻酒买醉。这些年,他威震沙场,不知立了多少名扬后世的战功?段存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师兄!你终于醒了!”李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地摇着。

“师弟,好久没见了。你越发憔悴了。”段存厚费力地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温和地说。

“师弟怎比得过师兄,便是受了天魔一掌,仍然虎虎生威。”李靖用力眨了眨眼睛,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热泪,颤声道。

“段大哥,为了你的伤势,中原所有的高手名宿都聚集在这里,集思广益,你的伤势终会有痊愈的一天。”欧阳夕照激动地说。

“所有高手名宿?”段存厚微微一惊,向四周望去。

“来,段大哥,让我为你一一引见。”看到段存厚的精神似乎很好,欧阳夕照心里一阵欢喜。

“且慢!”一旁站立的无尘大师忙说,“段施主刚刚醒来,不宜操劳,先让他休息一下。引见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正是正是,”欧阳夕照略带歉意地说,“我实在太高兴了,居然忘了段大哥的伤势仍然严重。”

段存厚猛然再次环顾四周一番,惊道:“少林寺各位名僧都在此间么?”

李靖看了看,笑道:“师兄,少林寺名僧几乎倾巢而出,他们为了你的伤势,尽了不少心力。”

段存厚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昏厥了过去。欧阳夕照和李靖双双抢上扶住他,欧阳夕照急问道:“段大哥,你怎么了?”

段存厚半晌才缓过起来,挣扎着攥住欧阳夕照的袖口,急道:“欧阳兄,你好糊涂。天魔出关,第一个目标是天山,第二个目标就是少林,第三个目标是越女宫。如今少林寺高手俱都在此间,正好令天魔乘虚而入。少林,危矣!”

李靖猛然转头问欧阳夕照:“天魔完好无损地出关了?”

欧阳夕照的脸上一阵惊恐,点头道:“正是。但是,我又怎么能看着段大哥伤重而亡?”

“嘿!”段存厚怒道,“我一个人的性命难道比天下武林的存亡还要重要?天魔此次挟威而来,除了少林寺的五百罗汉阵,根本无人可治。如今,五百罗汉阵的阵魁人物全部云集此间,少林仅剩下年轻子弟,必然会被他一网打尽。那时候,天魔纵横天下,又有哪个可以与之抗衡。”

欧阳夕照眼前金星乱闪,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在场的李靖和少林诸高僧面面相觑,全都感到了事情已经严重到无可复加。

“唉!”段存厚仰天长叹,“我二十年卧薪尝胆,想要杀死天下第一魔。如今反被他巧妙利用,成了中原武林覆灭的罪魁祸首。我段存厚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他一声长啸,抬起左掌就要将一记破阵锥印在自己头上。

“住手!”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声音不大,但是却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可轻视的威严和气势。即使是段存厚这般的豪侠人物,也闻声一愣,被守在一旁的欧阳夕照和李靖抓住了臂膀。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刚才出言喝止段存厚自尽的人身上。只见她杏黄色衣衫,淡绿色腰带,肩头斜背鹿皮药囊,腰间大大小小七八个各色香囊,唇白齿红,娇小艳丽,一派昂然自若的潇洒风范,正是医仙子贾扁鹊。在她一旁相陪的乃是赤焰龙王红天侠还有智仙子方梦菁。

“哼!”段存厚斜眼看了一眼贾扁鹊,长叹一声,道,“小丫头,这里没你的事。”

贾扁鹊冷哼一声,道:“你就是段大侠。你的名号小女子出道太晚,尚未听过。不过,看在你是红大侠和彭大哥的师兄,我才勉为其难,不顾舟车劳顿,从青州来到长安为你疗伤。想不到你居然如此不济,竟是个动辄自尽的浑人。”

“嗯?”段存厚久闯江湖,从未有人如此当面辱骂于他,令他精神一振,怒道,“我如今八脉已散,行将就木,又因为我令中原武林遭到天大浩劫,百死难恕。如今自行了断,图个痛快,又怎会是个浑人。”

贾扁鹊微微冷笑,道:“好一个糊涂透顶的昏蛋。中原武林的兴衰自有命数,岂是人力所能影响。你身受师恩,学得一身武功,不知道物尽其用,为天下造福,反而寻死觅活,自怨自艾,不是昏蛋又是什么。想不到彭大哥的师兄弟里,居然有如此不长进的人物。”

这一番话,宛如醍醐灌顶,令本来意志消沉的段存厚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地一拍手,道:“好!说得好,如此看来,我不是昏蛋又是什么。”他兴奋得从床上直起身子,对贾扁鹊招了招手,道:“小姑娘,到这边来,你刚才说的红大侠,便是红师弟,那个彭大哥又是何许人也?”

一旁的红天侠仰天大笑了起来,对段存厚道:“段师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想当初,我被年帮叛徒陷害,双手双脚脚筋俱断,奇经八脉一损再损,只感到了无生趣,想要了此残生。多亏遇到了彭无望彭师弟,经他提点,才感到豁然开朗。若是他在此间,也要骂你。”

“噢?”段存厚一阵激动,“看来师父手下又多了个出众的徒儿。”

“彭大哥英雄盖世,便是千般挫折,也只会让他愈挫愈奋,他那样的人是决不会做出自裁了断这样的窝囊事。”贾扁鹊来到段存厚床前坐下,若无其事地伸出三根手指,替他把脉。

“骂得好,骂得好!”段存厚意兴湍飞,扬声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段某在昆仑窝得太久,人变得没志气了,有辱师门,有辱师门。”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少林高僧,道:“各位,也许事情尚有转机,我建议大家立刻启程回返少林。如果不幸少林寺遭逢劫难,希望你们可以远赴越女宫,和越女宫群英共同对抗天魔,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阿弥陀佛,段施主,我们即刻出发。”无尘大师等人纷纷双手合十,就此告别,漏夜赶回少林。

“希望天可怜见,中原武林可以化解此劫。”段存厚慨然叹道。

第142章 魔至少林

嵩山派最后一个弟子打着旋在天魔的掌风中四分五裂,碎成数块血肉。紫昆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摇了摇头。嵩山派在中原乃是少林,天山,越女宫三派以外最大的门派,以鞭,剑,枪,刀上的功夫别具一格。派中武功卓著的壮年弟子在中原武林占了很大的比重。紫昆仑这些年在塞外也颇听过一些嵩山派的名头。如今他面对嵩山派松风台数百弟子潮水般前仆后继的围攻,居然在不运用的明玉劫的情况下,连杀两百余人。最后心胆俱裂的嵩山弟子满山逃窜,被他一一截杀。这些所谓的名门弟子竟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他一招半式。

看着松风台满地狼藉的尸体,天魔微微叹了口气,喃喃道:“中原除了少林寺,越女宫,再没有一个门派值得我费半点心思,可叹。”

午后的暖阳照耀着少林寺掩映在绿荫丛中的棕色匾额。渡劫静静地站在少林寺门前,看着阔别了十年之久的修禅故地,心中兴起了一丝感怀的温情。

“阿弥陀佛,如此容易动情,做不到古井无波的境界,实在是有愧先师教诲。”感到了心中涌动的归乡之情,渡劫一阵自责,连忙诵念了几遍大波罗密心经,以平和心绪。渡劫看起来只有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仍然身处壮年,面洁如玉,笑容可掬,瘦高身材,一双手手指虬劲细长,牢牢握着挂在胸前的一串佛珠,若不是剃了一个寸草不生的光头,只看外表,大概会被误认为哪一个大富人家的逍遥子弟。

“轰”地一声,少林寺深红色的两扇大门突然洞开,藏经阁主事无休大师匆匆从门中走出,向着渡劫深施一礼,道:“弟子不知道师叔突然移驾回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渡劫看了看须发苍白的无休大师,笑了笑,道:“无休师侄无需多礼,这些年来,少林寺诸事还好么?”

“阿弥陀佛,”无休大师口宣佛号,道,“无尘师兄做主持以来,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少林寺僧众比以前增加了两成,俗家弟子更增加了三倍。”

“噢。”渡劫点了点头,缓步向着寺内走去,无休大师连忙跟在身侧。

“无休师侄,怎么如今太平盛世,还有这么多人想要出家么?”渡劫微笑着问道。

“噢,这个,参研佛法乃天地正道,世人趋之若鹜乃是理所应当之事。”无休大师由衷地说。

“呵呵,好。”渡劫笑了笑,未置可否,只是留恋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大雄宝殿。

“啊,师叔,不知道你可找到可以克制金针大九式的佛法来化解它的杀戮之气。”无休大师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