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跑到北门来了?”此刻正在东门外闲逛的岳浩看到这两个身影,不禁觉得奇怪,连忙迎上前,大声问道。

“他奶奶的,别提了!”岳豪满脸怒气,不住摇头,“我在西门呆得好好的,突然看见唐门大少冲出门来。我还没回过神来,身上已经中了几百枚暗器。幸好及时护住要害,才没有被他暗算到。我勃然大怒,顿时朝他冲去。谁知道追了他几条街却被他带到了北门。”

“这个唐斗真是奸猾似鬼,把阿豪引到北门还不甘休,居然趁着我一个疏神,抽空偷打了我一百多枚毒蒺藜,你也知道毒蒺藜打到身上有多难受。我气得七窍生烟,和阿豪合兵一处,想要并肩子做掉他,没想到才合力撞回几轮他的暗器,他又脚底抹油溜到了东门。”岳航气得一张脸漆黑似铁,咬着牙说道。

“他奶奶的,两位哥哥不用担心,有我阿浩在,必能将他拎出来扒皮剜心,为你们出气。”岳浩用力活动了活动颈项,用力一磕手中飞燕斧,也学着另外两人的样子,气势汹汹地开始四外张望。

过不多久,三个岳家兄弟的眼睛同时盯上了眼前可供藏身的石狮子。岳浩狞笑一声,左手飞燕斧脱手飞出,化为一道乌光,直贯入镇恶堂东门的青石狮子胸膛之中,炸雷般地一声轰响,石狮子四分五裂,化为滚滚青烟,飞燕斧在空中一个轻灵的回翔,优雅地飞回到阿浩手中。

“想不到飞燕斧居然能够以飞燕回翔的手法打出,和彭门鸳鸯离手刀的法门殊途同归。分别在于彭门人控的是斤两轻微的短刀,岳家人控的是数十斤的铁斧。这岂非更厉害十倍,我该如何对付?”躲藏在另一只石狮子背后的唐斗心胆俱寒,暗自思忖。但是现实不容他多作思考,岳浩碎了一只石狮子之后,右手飞燕斧也举了起来,眼看就要冲着唐斗身前的石狮子丢来。

“啊——!”千钧一发之际,唐斗扯开嗓子不顾一切地狂吼一声,左肩一顶,右手一推,身前的整只石狮子被他猛地抛入空中,对准离得最近的岳浩狠狠撞来。

“呀!”岳浩猝不及防,双手飞燕斧一个五丁开山,硬桥硬马地接下了石狮子,将它锤成一地齑粉。

“唐斗!”岳航,岳森看到唐斗显形,顿时红了眼睛,两双飞燕斧同时脱手飞出,非从四个方向凶狠地斩向唐斗的要害。

唐斗撞飞石狮子已经料到岳家兄弟的出手,只见他身子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旋子,躲开了岳森横飞而来的上下两枚飞燕斧,接着一个鹞子斜翻身,躲开了岳航斜劈而来的双斧,手往怀中一探,准备利用这个宝贵的间隙抽冷子发出暗器,直取岳家兄弟双眼和双耳听宫穴,谁知他往怀中摸了半晌,却发现鹿皮囊中的暗器刚才已经打得精光。

“倒霉!”唐斗苦叹一声,一个千斤坠落回地上,还未等他缓过心神,岳家兄弟的连环飞斧已如附骨之蛆接二连三地扑面而来。

他连忙就地一个懒驴十八翻,连滚带爬,闪开了岳家三兄弟片刻不停的飞燕回翔斧连击。青黑色的斧刃连续在地上留下十几道深深的砍痕,卷起了漫天黑土和青灰,将唐斗打得灰头土脸。

“哈哈,唐斗,你的暗器呢?怎么没动静了?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唐门大少也有今天!”刚才被唐斗偷袭的岳森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唐门暗器怎是我岳家飞斧的对手,今天我就取你的项上人头下酒。”岳浩更加忘形,双手连转,又是一轮飞斧对准唐斗劈来。

唐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双手空空,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心头不禁一阵苦叹:“想我唐斗壮志未酬,难道就要学诸葛亮死在我自己的五丈原。”

就在这生死关头,唐斗一眼瞥见东门围墙之外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他心头大喜:“天无绝人之路!”只见他一个巧云浮地,身子陀螺般在地上一个回旋,宛若身坐滑梯,泥鳅一般头前脚后,滑入这个洞口,间不容发地闪开了岳家兄弟配合默契的六斧连击。还未等他舒出一口气,只听得“咚”的一声,他的脑门已经和另一个人的脑袋撞在一起。

“哎哟!”唐斗一晃脑袋,手脚并用,从洞中爬出来站起身定睛一看,却看到一个头大肚大,手短腿短的壮年汉子四肢张开,平躺在地上,已经被撞昏了过去。

“神机李三响?”唐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清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李爷,别走东门,大少正在和岳家兄弟厮杀,要逃命请走北门西门。”

唐斗抬头一看,只见唐门五将之一的柯岩率领着一队唐门弟子正连跑带颠地冲到面前。

“大少……你,啊,李爷!”柯岩和众唐门弟子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愣住了。

“呃……”唐斗挠了挠头,“李三响怎会在这儿?”

柯岩连忙道:“这位李爷跑得真快,从前院的狗洞一路钻过来,我们怎么喊都叫不住,幸好大少……拉住他,否则他一头冲出东门,就要一命呜呼了。”

“狗洞……”唐斗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自己钻过来的地方,这才发现这个洞果然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狗洞。

“嘿嘿,这个李爷从此在江湖上定然声名狼藉啦,狗洞都钻,如何再作一派之主。”柯岩挠着头笑道,“对了,大少,李爷怎会昏在这里?”

“呃,咳咳,哼!是我撞……这个打——昏的。”唐斗猛地一挺胸,瞪着眼睛道,“他奶奶的,我是怒其不争,一堂之主钻狗洞,今后还用混吗?咱们行走江湖最看重什么?宁死不辱,对不对?”

“正是,正是!”柯岩和一众唐门弟子纷纷说道。

“谁有暗器,给我。”唐斗从身上解下鹿皮囊,一把丢在地上。柯岩立刻从身上将自己的暗器装备解下,递给唐斗。

唐斗绑好鹿皮囊,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头一矮,就要从刚才钻进来的狗洞重新钻出去。

“大少……”看到他的样子,柯岩目瞪口呆,冲口而出。

“呃,”唐斗这才发现自己行为出了问题,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袖,干笑一声,“嘿嘿,老子我以一对三,力抗岳家三兄弟,打得头昏眼花,刚才是稍微醒醒脑子。”

“哦——!”唐门众人这才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唐斗暗自苦叹,强打精神,大喝一声,双脚一跺地,从东门墙头跃了出去。顿时一阵惊天动地的金刃披风声,气罡贯空声,以及一连串中气十足的喊杀声仿佛江涛拍岸,山雨袭林,气势磅礴地从墙外传来,听得自柯岩以下一众唐门子弟心摇神驰,浑身渗汗,心胆俱寒。

赤鬼的青蓝色缅钢长刀和风洛阳的青锋剑相交数十招,猛然一横刀,气沉丹田,凝气一刀,闪电般劈向风洛阳的颈项,这一刀招数狠绝,气势雄浑,转折精妙,赫然是江湖上声名卓著的魔教神刀“飘渺斩”。

风洛阳心头一紧,长剑一抖,连挽五朵平花,一招“相思焚作灰如雪”振臂强攻,力图遏制住“飘渺斩”奇幻瑰丽的攻势,以天下无双的快剑对抗魔门刀法。赤鬼似乎早就猜到风洛阳出手便是此招,身子宛若喝醉了的酒客,巍然向后仰倒,手中长刀依着方才“飘渺斩”竖劈的路子依样砍去,刀到中途,他的手腕一抖一翻,犹如牧羊的童子挥舞了一下牧鞭,青色缅刀之顶猛然喷出一股淡红色的刀罡,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血蛇,凶恶地扑向风洛阳。

风洛阳料不到他在反腕之间已经从魔门飘渺斩转为塞外神刀“断空斩”。这路神刀在唐初曾经大放异彩,塞外高手跋山河曾以此刀与天下第一公子连锋拼了个两败俱伤。后来连锋成为天山掌门,对于当初与跋山河那一战念念不忘,对于代代天山弟子严加告诫,遇上断空斩高手必须万分小心。

生死关头,风洛阳猛地倒踩七星步,身子一个后仰,后脑勺几乎贴住了脚后跟,千辛万苦,终于躲开了赤鬼出人意料的“断空斩”杀招。

赤鬼依靠这一招奇异的变招抢到了主动,更不迟疑,健腕一抖,缅刀对准风洛阳门户大开的小腹一刀刺来。一股淡粉色的刀罡破空而出,宛若长枪大戟,生生要将风洛阳钉死地上。

风洛阳一招被动,处处被动,此刻的后仰之势给他变换的空间已经少得可怜。断空斩后招的凶悍乃是举世闻名的,他若是被迫再防一招,赤鬼的气势一旦积聚,便是顾天涯转世也无法抵挡。心念电转的瞬间,他霍然咬紧牙关,双脚一跺地,小腹一缩,头下脚上,身子后翻而起,双腿高抬入空,险过毫厘地闪开赤鬼这一招瞄准小腹的猛攻。

赤鬼狞笑一声,大步跨近,双臂同时握刀,身子一绷一扭,长刀以十万横磨之势横斩而来,急若闪电,猛若雷霆,刚才风洛阳虽然尽量避免格挡他的断空斩杀招,从而避免了此消彼长的势头,但是他连避两招,已经养足赤鬼的气势,这一横斩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刀锋过处,沙尘飞扬,满地绿蚁的尸体被长风吹起,飞得满空青雾,更显得赤鬼声势惊人。

头下脚上的风洛阳仿佛在赤鬼出刀之前已经算出了这一招的出手,在赤鬼双手握刀准备横斩的刹那他已经剑打盘旋,一招波纹浮动的“思君唯得满头霜”狠狠打在地上,盘旋如飞雪的剑光在地上画出一连串螺旋形的波纹,将他头下脚上的身体盘旋着高高送入了天际。赤鬼这一记万无一失的十万横磨,就在风洛阳身子升起的瞬间,砍在了空处。

一刀走空的赤鬼抬头一看,只见风洛阳此刻已经倒翻到他的头顶,仍然保持头下脚上之势,手中长剑白光如雪,敛为一道明亮的流星,对准他的头顶百会穴射来。

“好一招青枫蒲畔离人泪!”一直紧张地抿着嘴唇,心惊胆战为风洛阳观战的祖菁看到风洛阳这转守为攻的妙招,心中一块大石倏然坠地,忍不住双手攥拳,兴奋地尖声叫起来。

“哼!”优势尽失的赤鬼郁闷难平地哼了一声,长刀一卷撩上头顶,“当”地一声撞开风洛阳的当头一剑。

谁知这一剑只是开启了风洛阳反攻的序幕,当风洛阳借着赤鬼这一刀的力道再次高高弹起的时候,他健腕一翻,长剑化为一片泛射金光的长河,雪白色的波光迎头罩向赤鬼上三路数十处要害。

“无定河上波光寒!”自从风柳一战,风洛阳三分不舍剑中段八剑随着观战的风媒传扬天下,赤鬼虽地处南疆,亦有所闻,此刻亲眼看到风洛阳使将出来,方才知道此人雅不负天下第一剑的盛名。

赤鬼身化金鸡独立式,以左脚为轴,身子旋风般旋转,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势,矮身舞刀,将青蓝色的刀影裹住全身,硬接了这一招三分不舍剑的杀招。青色刀芒撞上满空白浪,爆出一天金蓝色的火花,闪得观看的祖菁双目生花,满眼红星闪烁。

赤鬼挡下这一招“无定河上波光寒”已经知道自己一时大意被风洛阳占到了优势,此刻敌上他下,每一招攻击都结合着风洛阳的体重,令他招招吃亏,仿佛自己和自己动手,绝无胜理。他眼珠一转,趁着风洛阳再次被他挡入天空之际,突然一甩手,手中缅钢长刀脱手飞出,电射向正看得出神的祖菁。

“啊!”祖菁哪里料到赤鬼会出如此阴招,等到反应过来,长刀距离她的胸口只有一尺之遥。

“菁儿!”身在半空的风洛阳一见不好,连忙也抖手射出手中的青锋剑。青锋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精亮的轨迹,斜刺而出,狠狠撞在缅钢长刀之上,剑与刀同时被撞得半空打了一个转,落到地上。

“小师叔小心!”祖菁猛然脱口大喊。

风洛阳见到祖菁脱险,刚松一口气,听到她的叫声猛然扭头,却发现同样双手空空的赤鬼双袖一翻,将数十件黑乎乎的东西拍到了他身上。他在天上一个扭空翻,落回到地上,定睛一看,却发现数十只色彩斑斓的细小蝎子此刻正在他全身爬动,随时会咬自己一口。赤鬼来自南疆鬼蜮,又是鬼楼的双璧之一,身上的毒虫岂是易与,此时的他已经半步踏入了鬼门关。

“呔!”生死关头,风洛阳大喝一声,一口咬破舌尖,瞬间即发出全身的六阳真气,从全身奇经八脉汹涌而出,瞬间布满全身。他的武士服“噗”地一声被六阳真气点燃,在这群毒蝎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咬人的瞬间,将它们统统烧死。

“看你能活到几时!”看到自己秘藏的毒蝎未能建功,赤鬼怒吼一声,左掌疾伸,在他手臂下的小细管里突然喷出一天杏黄色的毒雾,对准风洛阳狠狠刮来。

“金蚕毒蛊!”风洛阳和鱼韶相识多年,从她那里得到无数宝贵的江湖消息,鬼楼天阁三宝之一的金蚕毒蛊,就是其中之一。此刻他一眼看到这招牌般的杏黄色烟雾已经知道不好。在黄雾将将及体的刹那,他抓住胸口衣襟用力一抓,一把扯下正在熊熊燃烧的衣衫,双手抓住衣领,对准迎面而来的黄雾奋力一裹。燃烧的武士服和杏黄色烟雾方一接触,顿时爆出暗红色的火花,片刻之间,满空毒蛊被风洛阳一把六阳真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暗箭伤人,好不要脸,看剑!”看到赤鬼三番两次暗算风洛阳,祖菁哪里还按耐得住,抖手从腰畔拔出青虹剑,对准赤鬼一招“夸父追日剑”,青虹剑脱手飞出,化为一片耀目的冰盘。

赤鬼连出法宝,全都被风洛阳化险为夷,精神大震,心神大乱,此刻祖菁的青虹剑飚来,他已经没有闪避的气力,只能抬臂一挡。青虹剑打着盘旋,一剑轰在他的左臂上,将他的左臂连同一大截外袍切了下来。

“哼!”被切掉左臂的赤鬼惨号一声,身子一缩,闪入草屋外浓密的丛林之中,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赤鬼刚刚消失了踪影,风洛阳顿时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扶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他连续施展天山六阳功,第一次烧掉毒蚁,第二次烧掉毒蝎,第三次烧掉毒蛊,体内的真气已经用得七七八八,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刚才不是祖菁出手,他和赤鬼谁会尸横就地还是未知之数。

“小师叔!”祖菁飞快跑到他身边,跪倒在地轻轻扶住他的身子,“刚才好险,幸好你是天下第一剑,换了别人,早就被赤鬼的毒招杀死了。”

“幸好你出手,否则我也不一定能打跑他。”风洛阳老老实实地说。

“小师叔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我哪有这么厉害,你哄我。”祖菁骤然得到风洛阳的夸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之间芳心窃喜,一张俏脸兴奋得通红。

“我实话实说。”风洛阳一屁股坐到地上,转头望了祖菁通红的脸颊,不禁奇怪地抬手一指她的脸颊,“夸你一句,至于吗?”

“小师叔!”祖菁吓得嗖地站起身,生怕被风洛阳知道了自己的心事,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我……去看看赤鬼留下了什么东西,也许有什么鬼楼的线索。”

“他能留下什么东西,不就是他的左臂?”风洛阳奇怪地问道。

祖菁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找得实在牵强,一张俏脸涨得更红,只好对风洛阳的话充耳不闻,故作严肃地在赤鬼留下的左臂和那一大截三色外袍周围走了几圈,装作仔细检查的样子。但是,一团黑色的物事却忽然吸引住了她的视线:那是一个黑色皮质的包裹,外层已经被祖菁刚才飞来的青虹剑割开,里面散出了四个竹制的细小人偶。其中三个人偶的头颅已经被青虹剑切了下来,只剩下一个木偶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