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伏在桌上的鱼韶发出一声雌豹一般的咆哮,直起身,满脸愠色厉声道:“我受不了了,唐斗!”

“嗯?有何吩咐?”唐斗听到鱼韶叫唤,立刻一个箭步窜到她的身边。

“你去搞定他,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恐吓还是威胁,凌迟还是碎剐,你让他立刻打消对我的痴心妄想。”鱼韶捂着耳朵,嘶声道。说完话,她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打着晃冲出房门,落荒而去,临出门的时候出腿过猛,一脚踢断了怀仁轩的门槛。

“嗨,你无法阻挡真爱的来临!”唐斗跟在她身后吼了一句,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风洛阳突然站起身,再次抬起手掌,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吵!”

“又怎么啦?”祖菁和唐斗同时闭上嘴,笑着望向他。

当他们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由远及近的呼喊声突然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际:“风洛阳——救我——!”

“这个声音……”听到这清脆的声音,祖菁一把攥住风洛阳的衣袖。

“好像是小染的声音……她怎么跑到镇恶堂来了?”风洛阳奇怪地喃喃道。

“小染?不就是伏击我的杀手之一?她居然还敢到这来,简直胆边生毛,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唐斗勃然大怒,抬手一攥折扇,就要朝着响声起处冲过去。

这个时候,一直在西厢唱情歌的捷率突然怒吼了一声:“哪里来的朋友好不要脸,居然联手欺凌柔弱女子!”话音刚落,一连串密集如雨的金铁相交之声猝然响起。

“走!”风洛阳“仓啷”一声把出青锋剑,一马当先冲出怀仁轩。祖菁和唐斗一擎青虹剑,一挥铁骨折扇,紧跟其后,宛若三条箭矢射向西厢。

三人刚跑到西厢,只听到捷率愤怒如雄狮般的怒吼:“哪里走,中!”迎面一条带血的左臂仿佛横飙的树桩,刮动风声,对这三人劈头打来。唐斗一挥折扇,带起一阵罡风,将这条胳膊远远扫开。风洛阳和祖菁定睛一看,只见捷率身上在这短短的一个接触之间已经被来敌刺出三道血痕,而他的紫青长剑也凶悍地从一个浑身灰衣的剑客身上透体而过。在被刺剑客身边是一个郎中打扮的剑客,浑身浴血,一条左臂离体而去,他的右手兀自握着一把青蓝长剑,只见他趁着捷率手中长剑插在同伴体中无法拔出的瞬间,健腕一抖,一剑刺向捷率的胸口。捷率双目如火,厉啸一声,抬腿一脚踢飞了另一个灰衣刺客,终于令长剑挣脱了对方的身体,但是却慢了整整一拍,来不及挡住敌人的杀招,眼看就要横死当场。

就在此时,风洛阳,祖菁和唐斗同时大喝一声,风洛阳和祖菁的长剑齐刷刷飞出掌握,同使一招“月华千里照一人”,双剑宛若两道破云而出的月华,瞬间照到郎中剑客的身上,只见他的身子被这两剑横插而起,穿过整座庭院,“嘭”地一声插在西厢的墙上。而他刺向捷率的长剑却早早被唐斗抬手飞出的破甲椎撞成一团废铁,掉落在地。

捷率死里逃生,长出一口气,还剑入鞘,抬袖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朝风,唐,祖三人一抱拳,朗声道:“多谢援手。”

风洛阳和祖菁朝他同时抱拳,转身去取钉在墙上的长剑,唐斗笑嘻嘻地来到捷率身边,一拍他的肩膀:“不错啊,捷率老兄,看刚才这两个家伙的出手,必是离台刺客,你的悬红是跑不了了。”

“离台刺客!?他们是离台刺客?”捷率的神色一阵紧张,禁不住问道,“可是离台之主?”

“当然不是,不过看他们剑法如此凶悍,排名亦不会靠后。”唐斗瞥了瞥地上两具血淋淋的尸体,随即皱着眉抬起头,“捷率老兄,你听到离台的名字似乎格外紧张,你来英雄大会不就是为了悬红吗?”

“哦,呃,当然当然。”捷率连忙转过脸去,慌乱地踱了两步,“我是想说,果然不愧是离台剑客,刚才若不是几位的出手相救,我捷率怕是难过此劫。”

“哈哈,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放眼江湖能在一个照面间将离台剑客杀一人伤一人的,恐怕没有几个。”唐斗拍着他肩膀,大笑着说。

风洛阳和祖菁从离台剑客身上取下佩剑,转身望去,却发现西厢的庭院之中,离台定昏剑客小染虚弱地趴伏在草地上,背后三处剑伤正在汩汩冒血。

“小染!?”祖菁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俯身下去,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小心扶起。风洛阳快步来到小染另一侧,一把握住小染的左手,将一股纯阳内力输入她的体内。

“呼……”已经陷入昏迷的小染在风洛阳六阳真气的激励之下,渐渐清醒过来,缓缓睁开双眼,朝风洛阳望去,“风公子……”

“别出声,凝神静气,气沉丹田……”风洛阳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随即迅速点了她几处止血的穴位。

“啊……哈哈哈,这不是当日将我杀得满地乱走的小……染吗?”唐斗摇头晃脑地来到小染面前,阴恻恻地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说到这里,他一双小眼精芒四射,半蹲下身,仿佛一只准备扑食的狼狗对着奄奄一息的小染上下打量,选择下嘴的地方。

“你不准动她!”祖菁看到唐斗的样子连忙一挥手,将他拦住,斩钉截铁地说。

“还请大少手下留情!”和小染素昧平生的捷率这时也开口道,仿佛对小染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两位,你们别看她小小年纪,柔弱可怜。其实她十岁已经出道杀人,五年前独闯长安手下有着数百条人命。数月前游仙楼一战,我唐门十三位兄弟死在她的手上。此女绝不可留。”唐斗厉声道。

“她年幼无知,被歹人抚养,从小教她杀人,并非她主动作恶,应有改邪归正的机会。”祖菁认真地说。

“好吧。就让她去我唐门的青楼悔过,杀过多少人,就让她接多少客。”唐斗狠狠地说。

“你又来了,死不悔改!”祖菁看到唐斗又出青楼这一招,顿时嘟起了嘴,一脸的不满。

“大少……”捷率望着小染满脸焦急,似乎急于为她求情,却又怕有违自己的身份。

“各位……感谢你们的好意,我……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请……大少……动手,我小染死而无怨。”小染挣扎着直起身子,一双清亮的眼眸坦然望向唐斗。

“你既然死而无怨,又为什么挣扎着来镇恶堂找我小师叔?”祖菁眼珠一转,忽然福至心灵,“你仍然希望我们救你,不是吗?”

“我……我小染罪孽深重,本不配再苟活人世……”说到这里,小染惭愧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祖菁的眼睛。

“但是,但是,你不甘心!”祖菁忽然恍然大悟,“你心里仍然憧憬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是好奇也好,你无法不幻想那种没有血腥的日子,那种平凡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对吗?”

“那种生活,”小染颓然吐出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丝凄惶的苦涩,“在我憧憬的时候,甚至不敢呼吸,我……我怕把这丝愿望吐到空气中,也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我……我真的能拥有吗?”

“当然能,任何人都有权拥有!”祖菁奋然大声道。

“除了你!”唐斗凑到祖菁身边,用扇子狠狠点了一下小染的头,“你罪孽深重,百死不足以……”

“阿斗!”祖菁气得用力推了一把唐斗,打断了他的话头。

这个时候,风洛阳已经从怀中取出金创药,为小染上好药,并用真气替她运转了十八个周天。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扶住小染的肩头,沉声道:“小染,我相信只要你提供离台的消息,大少一定会把你当作亲妹妹照顾。”

“对啊!”祖菁和捷率同时忘形地冲口而出。惹得唐斗瞪大了眼睛望向他们。小染满是感激地看了一眼风洛阳,微微点点头,“离台已经对我下了诛杀令,我亦不会对它再有留恋。”

听到她的话,祖菁长长出了一口气,朝风洛阳灿烂地一笑:“还是小师叔最是管事,不像某人,只会发狠。”说完狠狠瞪了唐斗一眼。

唐斗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小染瞥了一眼:“你给的消息最好管用,否则我绝不轻饶。”

第九章 鱼韶待字闺中的隐情

鱼韶匆匆走出怀仁堂,镇恶堂南侧一阵欢呼声忽然随风传来。她微微一皱眉头,加快脚步,朝着桂花园走去。桂花园中一大群乘风风媒和唐门弟子从镇恶堂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围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似乎都在争着观看一个激动人心的景象。

鱼韶走入园中,乘风会迎宾风媒秦水瑶连忙来到她身边躬身道:“恭喜当家,悬红才过三日,已经有人来揭榜。唐门和我乘风会的锐势势必天下知闻。”

“哦,当真!?”鱼韶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连忙大步来到圈外,抬手分开人群,走入圈中,定睛观看。

只见一身雪白武士服,头系白巾的柳青原一只孤零零的右臂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此刻正站在园中与唐门三将交谈。见到鱼韶前来,柳青原将人头交到唐冰手中,大步走到她面前,以右手抚胸,做了一个胡人的礼节:“鱼当家。”

“柳公子!”鱼韶学着男子模样做了一个抱拳之礼,然后朝唐冰使了个眼色。唐冰连忙双手捧着人头来到她面前,将人头的面孔转向她。鱼韶抬手拂开人头上零乱的灰发,看了一眼他的面容。这正是当日突袭唐斗、风洛阳,英雄会前计诱祖菁的那个道士装扮的离台刺客。此时他的面部扭曲变形,双眼圆睁,一张最大大张开,穷形尽相,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和当日面无表情,沉着冷静的样子大大不同。但是鱼韶还是通过他的眼睛,耳朵轮廓和嘴形认出了此人。

“鱼当家,此人化成灰我也认得,就是他杀死了庄少清,不少唐门子弟都是死在他的快剑之下。”柯岩走到她的身边,斩钉截铁地说。

“嗯。此人深沉狡诈,冷静机警,计算分明,确实是个令人生畏的狠角色,不愧是离台神剑,想不到,悬红方出,就已经死在柳公子的手中。”鱼韶抬起头来,朝柳青原笑着点点头。

“柳公子好样的!”“超海公子名不虚传!”“柳公子果然不愧是外阁第一公子!”周围的唐门和乘风会众纷纷大声欢呼。其中,乘风会里的一群女风媒更是直着嗓子喝彩,仿佛生怕柳青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似的。

“鱼当家过奖了。我昨夜本在扬州同苏大家饮酒,忽然瞥见此人在镇恶堂附近的街道上鬼魅般出现,又突然消失,于是便追踪下去。此人甚是狡诈,与我周旋了整晚,才被我逮到破绽一剑斩杀。试想当日风兄能够一人独斗五位离台剑客,那绝世风采实在让我仰慕非常。”柳青原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困兽之斗,何足言勇,柳公子客气。”想到风洛阳当日独斗离台五剑,不顾生死,险些一命呜呼,鱼韶心头就微微一痛,生怕别人提到这一桩心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隐隐的疼痛深藏起来,灿然一笑:“柳公子既然杀得离台神剑,悬红自然跑不了,来人,将柳公子的赏金端上来。”

“是!”柯岩兴冲冲地大喝一声,一转头就要回后堂去取。

“且慢。”柳青原连忙一抬手,阻止了柯岩,转头朝鱼韶一抱拳,“鱼当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鱼韶点点头,朝周围乘风会众和唐门子弟一挥手,扬声道:“大家立刻散去,各干各的。”

“哦……”乘风会的女风媒们悻悻然齐声叹息,纷纷四散而去。唐门子弟也在唐门三将的带领下列队离开了桂花园,整个园中只剩下鱼韶和柳青原。

“鱼当家,事实上当日我追踪此人之时,尚有第三人在场。”柳青原沉声道。

“第三人?”鱼韶微微一惊。

“不错,我整夜追捕此人,他在扬州连绕三圈,突然冲到瘦西湖畔,想要上一条尚在湖心的小舟。我踏水追了他一里之遥,用御剑飞仙术一剑割下他的人头,但是那条小舟已经摇到附近。舟上之人抬手一掌,用劈空掌力打在我的腰肋之上,我顿时觉得浑身奇寒无比,如坠冰窑,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结似的。我自份绝非此人对手,立刻借水路遁走。”柳青原说到这里,一张俊脸已经变得煞白。

“这路功法听起来和越女宫明玉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听你的描述,此功更加阴邪霸道!”鱼韶说到这里,秀美紧蹙,轻轻咬住朱唇,沉吟不语。

“越女宫明玉功乃是道家玄功演化而来,纯正温和,流转自如,乃是纯为激发剑罡而生。此功法却迥然有异。”柳青原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