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祖菁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胸脯,一脸轻松,“岳环真是太可怕了。幸好柳青原偷走了行蛊分身,岳环要找也会去找他,我们真是躲过一劫。”

她话一出口,唐斗,鱼韶和风洛阳都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妖怪。

“怎么了?”祖菁秀眉一挑,“我说的不对吗?”

“嘿嘿,小祖你真是……啊,这个……天真烂漫。”唐斗用扇子挠着后脑勺,“赤鬼只知道是你一剑斩断了三个行蛊分身,而且抢走了岳环的那一个,至于柳青原偷盗一事,他可还不知道。”

“啊,这么说……他,他会找我寻仇?”祖菁大吃一惊,睁圆了双眼脱口说道。

扬州镇恶堂在收到赤鬼惨死的消息之后就进入了一级戒备。乘风会的弟子在镇恶堂附近的大小街道上加强了巡查,桂花园,怀仁轩,悬红阁,东南西北四门之地也遍布了唐门的明桩暗哨。祖菁在风洛阳的陪同下,胆战心惊地呆在怀仁轩之中,不敢出厅堂一步。赤鬼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和他脸上死不瞑目的表情不停浮现在她的眼前,令她心慌意乱,如坐针毡。

“其实,我哪里知道那一剑刺出去会不小心割断那三个人偶,这也是无心之过嘛。”祖菁神经质地说着,“要怪就怪赤鬼到处作恶,终于引得小师叔和我为民除害。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我怎么会去找他的麻烦,也不会不小心弄死他三个兄弟。”

“最该怪的是鬼楼主人,他让人魔化也就罢了,还要做什么行蛊分身控制他们,如果不是这些行蛊分身,岳家三兄弟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应该怪鬼楼主人嘛,和我一个女孩子过不去,太失身份了。”

“而且,我们弄明白行蛊分身的真相,也并没有加害于他,对他也算有恩,我不求他感激涕零,至少也该放过我吧?”

听着祖菁的念念有词,风洛阳不得不摇头苦笑:“菁儿,虽然说人不可轻易结怨,但是江湖子弟快意恩仇乃是平常之事。岳环此人凶狠毒辣,行事不留余地,已经是正派之敌,我们迟早要和他决一死战……”

“小师叔,你也说是我们要和他决一死战啊。现在是他要来找我决一死战。你看见赤鬼的样子啦,死得多难看。我才十八岁,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就算要死那也要死得够壮烈。生如春花,死如秋叶,你没听说过吗?”祖菁头脑混乱地说。

“菁儿,想当初我与人争天下第一剑,难免与人结怨,很多人也恨不得生食我肉。我刚开始和你一样,日夜心惊,睡不安寝。”风洛阳连忙开解道。

“小师叔你怎会和人结怨,你一向宽厚,下手都留余地啊?”听到风洛阳讲起当年之事,祖菁不禁来了兴致。

“但是那些争夺天下第一的剑客们不乏很多心胸狭窄之辈。有的人一时想不开,纵身一跃,跳崖自尽,有的人羞愧难当,横剑自刎,还有人干脆在比剑之时,飞身一扑,撞死在我的剑下。临死之前还穷形尽相地对我说:‘风洛阳,我的儿孙迟早会替我报仇。’”风洛阳说到这里,脸色也是一白,“当时我还真信了他的话,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后来才想起来,这家伙是个番僧,哪来的儿孙,番僧……是不能结婚的,对吧。”说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个寒颤,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一段记忆晃出脑海。

“啊,小师叔,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么惊悚的过去。那你是怎么克服这种被人痛恨寻仇的恐惧的?教教我吧。”祖菁急切地问道。

“呃,也没什么具体的法子,刚开始谁都不适应,不过过个十年,也就看开了。”风洛阳挠着头说道。

“呃——!”祖菁哑着嗓子低吼一声,毫不掩饰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不再去看风洛阳。就在这时,怀仁轩的窗户突然无风自动,一个人影从窗口现出身形,阴恻恻地说:“祖菁,你的时辰到了。”

“啊!”祖菁用手捂住耳朵,尖叫一声。

“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顿时响遍了怀仁轩每个角落。

祖菁睁眼看去,顿时大怒:“阿斗,你再这么吓我,我以后都不再理你了!”

“嘿嘿,小祖息怒,我来是跟你说个好消息,想不想听?”唐斗双手扶住窗台,笑嘻嘻地说。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祖菁沮丧地问道。

“我已经将赤鬼被杀的消息托乘风会的人传遍江南。”唐斗笑道。

“这……和我有何关系?”祖菁闷声道。

“嘿嘿,岳环这样一个横行天下的魔头,现在可是香饽饽,我们几个傻瓜当初不知珍惜,但是想要他做小弟的家伙那可是大把。就说那个千方百计偷走行蛊分身的柳青原,现在他知道岳环要来找祖菁,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到咱们镇恶堂附近潜伏。”唐斗说到这里,摇头晃脑,格外得意。

“为什么?”祖菁奇怪地问。

“我明白了。柳青原为了控制岳环,必须向岳环出示人偶,以示自己是他的主人。如果见不到岳环,行蛊分身自然就成了废物。所以,知道岳环会在镇恶堂出现,他必然也会随之到来。”风洛阳沉声道。

“不错,当然,这还不是最有趣的。我又托乘风会的风媒散出消息,把行蛊分身的妙用昭示江湖,嘿嘿嘿嘿,两位,今日就和我一起看一场大戏便好。”唐斗说到这里,已经眉飞色舞,意兴湍飞。

“大少,莫非你还为柳青原安排了什么好节目不成?”看到唐斗的样子,与他相熟多年的风洛阳微微一笑,沉声问道。

“果然还是老风知我,这个柳青原,我早就想整他,今日他居然胆敢动你老风还有阿韶,我不整死他就不是唐门大少。”唐斗阴狠地说。

“说到阿韶姐,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祖菁好奇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鱼韶一身红衣的身影已经宛若一道彩虹从远处疾驰而来。

“阿韶!”看到她由远及近,倏然而至,唐斗和风洛阳同时开口道。

“嗯。”鱼韶朝唐斗点点头,朝风洛阳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沉声道,“洛阳哥,年帮帮魁宋无痕已经公告天下,他想尽快和你在华山绝顶,一决胜负。”

“这么快!?”风洛阳接过鱼韶手中的书信,仔细一看,“宋先生这么快就已经交待好年帮帮务了?我以为他至少要等到明春才能摆脱俗务。”

“宋先生似乎非常急切,好像已经迫不及待。”鱼韶沉声道。

“那就在半月之后,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立刻起程去华山。”风洛阳道。

“好,依照唐斗的布置,岳环之祸不会持续多久。我这就去回复宋先生。”鱼韶点点头,深深望了一眼风洛阳,吸了一口气,又道,“洛阳哥,宋先生号称昨夜剑客,剑法之快,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当年和他比剑的高手几乎没人看到他的出手,仿佛刺入他们身上的长剑,一天之前就已经插在那里。他喜欢和人在夜半时分比剑,所以得了昨夜剑客的盛名。你千万小心。”

“我晓得。”风洛阳点点头,温声道。

第十一章 唐斗的阴谋

令江湖震动的英雄大会结束仅仅十余天,江南镇恶堂所在的扬州再次迎来了另一次大规模的江湖人集会。不同于唐门英雄会的光明正大,加入这次集会的每一个江湖门派都花费了最大的精力来隐藏形迹。自从唐斗向天下人揭示了行蛊分身的妙用,除了早已经知晓其中秘密的离台和鬼楼,年帮,龙门,凤阁,机关堂,西少林,黑道十三会,乃至八大世家,七大剑派的领袖都意识到这条消息的重要:岳环只身一人就可以匹敌英雄会上数百当世名家,将他们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如果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帮手替自己的门派打拼,领导群伦,独霸江湖将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一个触手可及的现实。乘风会风媒散出这个消息当天,各大帮派传递消息的子弟已经有如狂蜂浪蝶一般在江南诸道发力疾驰,很多横行无忌的帮派高手已经放弃了江湖夜行的法则,在光天化日之下三五成群,在闹市之地划空而过,令江南百姓以为白日撞鬼,纷纷闭门不出。即使像扬州这样的繁华都市街道也被江湖人闹得空空如也,有如鬼城。

接到行蛊分身这个消息的帮会首脑们稍加分析这个消息的来源,纷纷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没有得到行蛊分身,乘风会和唐门断断不会知道这样一个鬼楼隐藏极深的秘密。一时之间,各帮各派纷纷指派门下最精锐的高手集结在镇恶堂周围,伺机而动,意图对行蛊分身进行抢夺。

当岳环终于出现在镇恶堂前的时候,镇恶堂周围的街道早已经被各门各派的高手塞满,其人数之多,英杰之众,比起英雄大会之时,有过之无不及。

十余天前,当岳环第一次出现在英雄会上之时,人们看他的眼光充满恐惧和畏怯,仿佛在看一只洪荒怪兽。但今日岳环现身镇恶堂,周围的江湖豪杰看他的目光就仿佛一群饕餮之徒看着一盘美食,人人双眼发绿,口角生津,令人不寒而栗。

不同于闯英雄会时那样雄姿英发,不可一世,此刻的岳环乱发披肩,双目黯淡,灰头土脸,形销骨立,似乎丧兄之痛曾经让他备受打击。他手里仍然拿着那双招牌式的飞燕双斧,身上穿着已经脏乱不堪的黑色武士服,打着参差不齐的绑腿,整个人歪歪斜斜地站在镇恶堂门口,看起来颇有英雄垂暮的悲凉。

只见他也不多话,简简单单一个抬脚,镇恶堂前高高重新装好的红漆大门再次被他踹得稀烂。一时之间,警哨齐鸣,无数唐门弟子从镇恶堂各个院落蜂拥而出,将他团团挡在门口。身为唐门门主的唐斗此刻轻松得意地摇着扇子,大摇大摆从内院走出,在他身后簇拥着唐门三将和其他大小头目,人人一身精神抖索的锦缎武士服,头戴英雄帽,端的是气势非凡。

“哈哈,这不是半个月前大闹英雄会的岳环岳公子吗?”唐斗摇着折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岳环的模样,“哎哟,阴公哟,怎么瘦成这样,连死三个兄弟果然够人喝一壶的。唉,看得我都有点不大落忍,来呀。”

在他身后的唐毒立刻窜了出来,将一根硕大的鸡腿朝岳环面前一丢。满是淡黄色油脂的肥鸡腿在岳环脚前连滚了两圈,沾满了地上的泥土,化成一条泥鸡腿,才终于横陈不动。

“大少赐你鸡腿一只!”唐毒洪声道。

唐斗微微皱起眉头,脸上作出一番谦逊恭顺的笑容,微微摇摇头,咧嘴道:“唉,慈悲为怀是我最大的缺点,你赚到啦,还不快吃?”

岳环颤巍巍举起右手的飞燕斧,朝着唐斗遥遥一指,哑声道:“你……”

“嘿嘿,岳环啊,岳环,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难道你不知道我手上有制你的法宝,居然还敢登门惹事,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唐斗得意地朗声道。

“这……”岳环的身子一阵颤抖,终于放下双斧,不知所措地望着嚣张跋扈的唐斗,茫然若失。

就在这时,一阵清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倏然而至。众人纷纷扬起头来,却看到一身白衣的柳青原仿佛一只从天际飞来的白鹤,轻灵地一个旋身,站到了镇恶堂高高的院墙之上,朝着唐斗微微一笑。

“啊?柳青原!”唐斗看到柳青原突然出现,双目圆睁,夸张地朝后高高跳了一步。

“制人的法宝,大少真会说笑话。”柳青原仿佛在炫耀一般伸出他那“失而复得”的左手,轻柔地捋着鬓发,温声说道。

“柳青原!?你的左手又长回来了!”唐斗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雕虫小技,让大少见笑了。”柳青原得意地朝左手看了一眼,“当年孟断魂来势凶猛,我若不出秘修的神剑,实在无法与敌,于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似乎对于乔装残废的昔日过往仍有一丝怀念:“说回到制人的法宝,不知这样一件宝贝,你可曾带在身上,不如让我们来见识见识。”

“这,这,这有何难?”唐斗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立刻又唐门弟子来他面前,奉上一个铁匣。

他把铁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满脸富态,浑圆可爱的大个木娃娃,托在掌心,朝柳青原晃了一晃,笑嘻嘻地说:“嘿嘿,看,这不就是吗?”

虽然柳青原城府极深,但是看到唐斗手中的娃娃,仍然忍不住仰天大笑:“说到风趣诙谐,这个江湖,再也没一个象大少一般。”

他转过头去,朝目瞪口呆的岳环看了一眼,沉声道:“岳环,我想你今日到镇恶堂来,是要找这个东西吧?”说到这里,他伸手探到怀中,将他千方百计从怀仁轩盗来的行蛊分身拿了出来,高高举到空中。

岳环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片刻,立刻哑着嗓子高呼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