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斗得意地点点头,啪打开扇子,挺身走到鱼韶身边,和她并肩朝前方走去。

自从鱼韶从猪龙骨上推断出神仙洞府的所在,一直压抑在众人心头的怀疑,恐惧和担忧一时尽去。人们心情轻松地一路谈笑前行,仿佛只走了一会儿时间,就听到了前方隆隆的水声。

“果然有深潭!”众魔人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纷纷施展身形,冲向前方。鱼韶、唐斗等人也感到了一丝强烈的期待,相继施展轻功向前纵跃。一众江湖高手一番风驰电掣的奔跑,几乎瞬间就到了一处深碧色的潭水面前。洞府周围的石地全部被浩浩的潭水所淹没,前方是一片茫茫的水面,截断了所有前行的道路。

在潭水之上高高立着一座结构奇特的石桥。石桥的一头连着众人所在的石地,另一头却古怪地连接着潭水对面的一面石壁。人们若是从桥上走到对面,也只能撞在此路不通的石壁之上。石桥的形状也和普通的拱桥截然不同。石桥距离众人所站石地较近的地方坡度极陡,形成了一个突兀的拱形,人们几乎需要跳跃而上才能站到拱桥的顶端。但是到对面石壁的石桥则坡度极缓,犹如一片山脉的缓坡。在石桥距离石地较近的地方,立着一枚石碑,碑上刻着两行硕大的篆字。

“这里又写着什么?”唐斗转头望向风洛阳。

“信者得渡,疑者回头。一入冥桥,生死由天。”风洛阳沉声道。

“大少,你既然是矢志求仙,自然是信者了?”鱼韶看了看唐斗苍白的脸颊,轻声问道。

“那是当然,好,就让我打个头阵,看看这些仙人们都在搞些什么古怪。”唐斗一个箭步走到桥头,仔细看了看桥上的一片片平铺而成的石板。发现这些石板看上去极为光滑,而且因为水汽的浸润而布满了水珠。

“大少小心,这石桥看上去滑不留手,下盘一定要拿稳。”风洛阳也看到了石桥桥板的特质,连忙开口提醒道。

“放心吧,凭我唐门的轻功,一座石桥难道还能难倒我?”唐斗嘿嘿一笑,将手中的扇子往脖领上一插,双手一摆,身子一纵,轻飘飘地跃上了石桥的拱顶,脚下一运力,稳稳站住。

“哈哈,轻松轻松……”唐斗从脖领后抓起折扇,在身边一摆,笑嘻嘻地说。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机括鸣响声突然从石桥上传来。整条拱起的石桥突然间从对面的石壁上垂了下来,宛如倒塌的石梁,一头沉重地栽入了深潭之中。桥面上的拱形忽然间收缩了起来,一块块石板平铺而下,整个桥面被拉伸成了一片笔直的坡面。唐斗的脚下石板骤然挪动,顿时让他失去了重心,仰天摔倒在桥面上。光滑之极的桥面令他完全没有挣扎的机会,整个人仿佛一枚炮弹“咚”地一声笔直地钻入了深潭之中,带起一路白花花的水泡,直挺挺地沉入了深碧色的潭水之中,瞬间消失了方向。

“大少!”风洛阳,祖菁和鱼韶齐声惊呼,但是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唐斗已经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他头上戴的秀士帽从潭底浮了上来。而埋葬掉唐斗的石桥在一阵咯吱吱的鸣响之后,又从潭底弹射上来,重新恢复了那奇异的拱形。

“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天下无双的唐斗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一朵就消失了踪迹,仿佛被无边的潭水所吞没,这让河道中的魔人们无不心胆俱寒。

“这是陷阱吗?仙人的陷阱?”首领魔人颤声问道。

“不可能的,唐斗水性精熟,就算被骗入潭中,也能够踩水而起,怎么会全无声息?!”风洛阳冲到水边,焦急地扫视着深潭中的流水。

“这座石桥之下,说不定有一个潜在水面之下的漩涡,一旦人们被抛入水中,定会被漩涡卷走。”鱼韶脸色苍白地说。

“漩涡?这便如何是好?!”风洛阳急道。

“老风,你不要着急。这块石牌上写着信者得渡,疑者回头。我猜测,它的意思是告诉我们,无论我们在石桥上遇到什么情况,都要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不要挺身反抗。阿韶姐既然说水潭之下有漩涡,也许这个漩涡会把我们带到仙人们指引我们去的地方。也许这才是阿斗不愿意浮出水面的原因。”祖菁凑到风洛阳的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

“对对,果然如此。”风洛阳回过头来,抓住她的手,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刚才定是太过紧张。大少机智绝伦,定然已经想出了其中的关键。”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赶快跟在他身后看看到底水下有何玄机。”鱼韶急切地说。

“好,让我先来!”风洛阳挺身站起。

祖菁一把按住他的手:“一起来,同进同退。”

风洛阳转头朝她一笑,点头道:“甚好。”二人并肩跃上石桥。石桥依样跌落变形,将二人的身子直挺挺地送入了碧水之中。鱼韶跟在二人身后冲上石桥,任由石桥再次将她也送入水中。

深深的潭水中弥漫着新鲜的水腥味,鱼韶一进入水中,身子立刻被强烈的漩涡卷走。她闭上眼睛,舒缓身形,仿佛一条游鱼顺着水流的推动朝着未知的前方滚滚前行。飘飘荡荡不知过了多久,旋转的水流渐渐和缓了下来,鱼韶一挺腰眼,双腿宛如鱼尾一般波动水纹,身子旗花火箭一般从水底升了上来,波地一声冲出水面。

在她眼前赫然是一片投射着点点天光的露天洞。高高的洞顶向上一直延伸上去,仿佛整座峨嵋峰都被掏空了做成这一片狭窄而高耸的洞府。她朝周围看去,只见唐斗、风洛阳和祖菁都已经从水中浮了出来,人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阿韶,你也来了!?哎呀,我多害怕只有我一个人领悟了仙人的指引。既然你们也来了,不如帮我参详参详,接下来该如何寻找仙人的线索?”唐斗抹了一把脸,激动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波波波一连串的声音响起,一大群魔人的头颅纷纷从水中冒了出来。

“阿也,好生古怪,你们竟然也能进来?!”唐斗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嘿嘿,大少,幸好鱼当家为我们指点迷津,我们依此而行,竟然真的找到了这片神奇的洞府。”首领魔人兴奋地说。

“阿韶,你也太过于热心了吧?”唐斗无奈地双手一摊。

“怎么大少,你不是要和众位魔人朋友一起成仙吗?我怎么忍心把人家晾在一边呢。”鱼韶顿时笑了起来。

“鱼当家,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值知接下来该如何探索?”首领魔人诚心诚意地问道。

“升仙之径自然是往高处行走,我们攀岩而上,在洞顶天光处,自然有分晓。”鱼韶指着神秘洞府顶端几处阳光透射处,朗声说道。

“好嘞!”首领魔人此刻再也不做谦让,身子从水中拔地而起,灵活地攀上石壁,宛如灵猿一般攀爬而上。

“好小子,想抢先,先问过你家大少我!”唐斗咬住扇子,跟在这首领魔人身后,手脚并用也开始攀爬而上。其他的魔人你争我夺,纷纷从水中窜起,就在这山壁之上展开了一场攀爬比赛。

就在这时,洞顶忽然响起一声清峻阴冷的声音:“大少,风公子,鱼当家,祖姑娘,四位果然不愧是武林翘楚,居然带着这帮废物找到了此地。”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青衣的身影高高站立在洞顶天光处,手里拿着一枚黑漆漆的盒子,正居高临下地向下望来。

“废物?!”首领魔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一阵勃然大怒,“柳青原,你果然是在利用我们。你根本没有和我们一起成仙得道的意思,是也不是?!”

“哼。仙府再大,也不应收废物。你们本是江湖中郁郁不得志的蠢材,饮得神药才有今日成就,早就应该谢天谢地,心满意足。谁知你们人心不足,居然妄想成仙得道。试问若是你等浊物都有升仙的资格,却让古今升仙的前辈情何以堪。我师兄岳环当日已经说得清楚,配升仙得道者,只有我柳青原一个。”柳青原说到这里,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之情。

“喂,柳青原,那我的那一份呢?”唐斗仰头叫道。

“大少,岳环师兄早有训示,你虽绝顶聪明,但不是信人,还是打消你那份痴心妄想吧。”柳青原冷笑道。

“你个得志的小人,我唐斗和你拼了!”唐斗此时目眦尽裂,双眼血红,忍不住嘶声吼道。

“哈哈。”看到唐斗终于被自己压在了脚下,柳青原得意忘形地仰天大笑。

“柳青原,把仙人指引留下!”一个霹雳般的大喝声突然从石壁上响起。一道刺目的雪白剑光瞬间穿过数丈的空间,自下而上刺向柳青原的小腹。却原来是风洛阳趁着柳青原和众魔人、唐斗唇枪舌剑之时,手脚加劲,偷偷爬到了柳青原的附近,拔剑邀战。

“风洛阳!”看到这位此生的夙敌突然出现,柳青原浑身一热,耸身拔剑,金龙龙纹一般的松纹剑光骄若灵蛇,凶猛而妖异地卷入了风洛阳的剑光。

风洛阳看到柳青原仍然使用了最简单有效的疾风十三刺迎面打来,立刻将新领悟的剑法使将出来,青锋剑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拍在柳青原的剑身上,先让他的攒刺偏离了一个小小的角度,接着运剑一推,依靠剑身和剑柄的力量,将柳青原的松纹剑转了个圈子,重新送了回去。这一剑混合着风洛阳自己和柳青原两个人的力道倒卷而来,柳青原虽然魔功精进,但是也感到膀子一麻。

“移花接木再加沾衣十八跌,借力打力?风洛阳啊风洛阳,你也技穷于此了。”柳青原知道风洛阳使了世间唯一能够正面硬抗天魔大法的绝世剑法,也同时放弃了自己三分剑法的优势,这种攻势犹如双刃剑,稍一失手,必遭重创。但是他柳青原就算失手,仍有魔功护体,毫无损伤,而风洛阳则是把自己的脖子放到了绞架上。

思及于此,柳青原仰天长笑,松纹剑毫不示弱地同样一圈一转将风洛阳送上来的力道一五一十地还了回去,还加上了一份自己的力道,一声压抑苍凉的剑鸣在青锋剑和松纹剑上同时响起,预示着两位剑客即将到来的生死血战。

风洛阳的剑仍然以一个微小的角度切入柳青原的长剑,以浑圆通透的柔和力道将松纹剑再次送回柳青原的前胸。此刻青锋剑和松纹剑已经如两块磁铁一般紧紧吸附在一起,两剑上蕴含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纠缠不清,而两把剑的剑鸣声也风雷涌动,隆隆不绝。

柳青原感到手腕一阵阵酸麻,风洛阳送过来的力道越来越让他难以控制。他咬紧牙关,毫不示弱地再次将松纹剑一旋一转,依样送回。风洛阳脸色一青,张口喷出一彪鲜血,手一挺,青锋剑划出一个参差不齐的圆圈,再将松纹剑卷了回来。

“再来一次,他就要垮了!”看到风洛阳的惨状,柳青原信心大增,气势更胜,断喝一声,长剑风车般一旋,加风带雨,滚滚而来。

“开!”风洛阳感到两剑上涌动的力道已经宛如洪水暴发,长剑猛地一翻,内旋之力化为外旋的扯力,青锋剑和松纹剑同时冒出耀目的剑芒,火花四射,精光乱舞,剑鸣声声震耳欲聋。他手上的长剑仓啷一声脱手飞出,打着旋在空中风车一般扑簌簌飞转。

“中!”柳青原长啸一声,手中的松纹剑发出奇异的呜咽鸣响,狠狠刺入风洛阳的胸口。

“老风!”“洛阳哥!”唐斗、祖菁和鱼韶同时惨叫起来。

“风洛阳!今日叫你死在我的手中!”柳青原精神抖擞地厉声道。

“柳青原……”风洛阳吐出一口鲜血,摇头苦笑,“你的剑法……生疏了。”说完这句话,他头一仰,抬手接住凌空落下的青锋剑,身子悠悠飞起,沉重地落入了洞下深潭之中。

“我的剑法……?”柳青原收回松纹剑,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把一向被他爱如性命的随身长剑剑身此刻已经被激荡的剑气震得灰飞湮灭,化为满空飞舞的金属粉末,只剩下一柄光秃秃的剑柄。刚才他以为自己的长剑直没入风洛阳的胸口,却不知那不过是一个空虚的幻像。

“难道说……”柳青原恨恨不已地看着风洛阳入水的浪花,心中愤懑难平,“难道我的剑法,真的已经生疏了?”他拼命想要否认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令他心如刀绞的是:以前的柳青原从来没有让对手打碎过自己的长剑。更不会连长剑断裂都不自知。今日通晓天魔大法的柳青原,早已经不是当初诗剑风流的超海公子。不顾一切地向着自己心目中的剑道挺进,却距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遥远。这样的人生,何其残忍。

“风洛阳,我们会再见的!”柳青原冲到天光照进来的洞口,长啸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追上他啊!”魔人们纷纷攀爬到这个洞口朝下看去。只见洞口之下是深达数百丈的深潭瀑布。柳青原高高坠落的身影在水中卷起了一篇淡淡的水花,然后平复无痕。过了片刻,他的身子旗花火箭般从水中窜起,踩着碧绿色的潭水,扬起一行乳白色水线,扬长而去。

第二十六章 众怒难犯

风洛阳软绵绵的身子被唐斗、鱼韶和祖菁从水里捞出来,将他放在洞府水潭边缘一处青石上。祖菁小心地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他除了肋骨断裂之外,内脏和奇经八脉都完好无损,高悬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

“老风,你吓死我了,为什么突然冲上去和那个疯子拼命,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祖菁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风洛阳的胸口,喜极而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