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功脸色沉了两分。旁边侍侯的庞福虽然面色镇定,但是心细的人还是不难发现藏在他眼底的忿意。

谢启功最是信赖庞家的人,庞福这么多年也对谢启功忠心耿耿,庞家在谢启功面前的地位也好比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一样稳当,府里没人不知道。

王氏顿时在心里把银珠骂了个狗血淋头。

蒙冤事小,庞家人那可是银珠得罪不起的。她两腿打颤辩道:“这话不是奴婢说的,不是奴婢说的!奴婢没有打三姑娘!”

“来人!把银珠拖出去打十大板!”谢启功唤道。

庞福一挥手,两名婆子已经进来把银珠拖了出去。

板子声和惨叫声很快响起来。

王氏无故被她连累,哪里还有心情求情?当即板着脸撇过了脸去。

二十大板足可要人命,十大板也够那银珠喝一壶了。王氏为了拢络他们,果然忍得下这个狠手。谢琬满意地嚼着酥糖,一扫连日来的忧愤,恬静而安雅地坐在杌子上。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一身素衣孝服衬得她精致面容下,仿似个纯真可爱的白玉娃娃。

谢启功气犹未平,负手出了花厅。

“老爷!”

王氏连忙起身,暗地里冲他使了个眼色,“您不是还有话要交代么?”

谢启功顿了下,喉咙里发出轻微地一声“嗯”来,然后回头面向谢琅道:“你们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加之琬姐儿又病了这么些日子,没人照顾不行。从今儿起就住在府里吧。琅哥儿就跟着桦哥儿一道去学里读书。”

谢琬平静地看着谢琅。

谢琅脸色大变,睁大眼道:“我们怎么能留在府里?老爷那日不是答应了舅舅,说父亲母亲的丧事过后就让我们去齐家吗?”

王氏端着茶,嗔道:“琅哥儿这话说的,你们到底是谢家的人,有家不回,去住外家像什么话?也不怕你祖父生气。”

谢启功果然已沉下脸来。

谢琅抿着唇,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换了语气道:“是琅儿说错话了,请老爷太太恕罪。不过舅舅舅母答应会来接我们去齐家,明天就过来了。而且琬琬胆小,在陌生的地方住不惯,齐家上下待我和琬琬都亲近。我们住过去,得闲再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也是一样。”

正文、5 决心

 谢琬看着满头汗的哥哥,不由暗叹。谢琅什么都好,就是不谙人情世故。他要不是这个弱点,前世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就听谢启功怒道:“什么陌生的地方?!这是你们的家!那逆子教得你们连祖宗都不要了吗?!”

王氏温声附和:“你祖父也是心疼你们无双亲照拂。”

谢琅还待要说,谢琬暗地里扯了扯他袖子。“太太给的酥糖很好吃,”她祈求地看着谢琅,然后又忽闪着大眼看向王氏。

王氏冲她一笑。

谢琅一向疼爱妹妹,凡事都不曾拂逆她。只当她眼下又是年幼不懂事,哪里晓得她这是在给自己解围?迟疑了下,便就又放低了三声语气,与谢启功道:“好罢,那就等舅舅明日来了再说罢。”

谢启功拂袖,出了花厅。

谢琅赶忙牵着谢琬回了屋,让宝墨和银琐守着门口,严肃地把妹妹抱上炕,说道:“我们不能留下来,你知道这王氏有多么心狠手辣吗?”

谢琬坐在炕上,悬着两条小腿,眨眨眼看着他:“她怎么心狠手辣了?”

谢琅一张俊脸已经胀得通红,他尽量平和地说道:“你想想我们父亲是什么身份?是谢家最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可是居然被王氏逼得有家不能归!当年父亲远居在祖母留给他的宅子里,就是让王氏给逼的!你怎么可以亲近这个毒妇?”

王氏的手段,谢琬当然知道。

谢琅不擅说是非,所以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但是谢琬却从舅母以及母亲的陪嫁丫鬟吴妈妈那里得知,谢家太夫人死后,擅于讨巧的谢宏就讨得了谢启功的欢心,又因为王氏又生下了聪明俊秀的谢荣,谢腾因为不擅取宠卖乖,渐渐被谢启功忽略。

王氏不但哄得谢启功将杨氏的嫁妆产业交予她掌管,更加在谢启功面前百般告谢腾的状,恨不能劝得谢启功把这个嫡子从家谱里除名赶出去。

别的不说,就说谢腾的生母杨氏曾带来了好些嫁妆,也被王氏以谢腾年幼为由控制在了手里。若不是谢腾的姨母靳姨太太过来作主将嫁妆讨要回来,那些财产就是不会成为王氏的私产,也会变成府里的公产。

所以父亲拿回财产之后,就毅然搬出了府,去到黄石镇上杨氏留给他的宅子里居住。

以他绵柔的性子,在王氏手下生活的那几年吃的苦有几多,也不难想象。

可是,正是因为王氏做下的这一切,还有谢家对他们的绝情,她才更要放手一搏。

“哥哥,”谢琬看着谢琅清亮的眸子,说道:“你想想,舅舅已经帮我们够多了,他们家就靠舅舅在州衙判官任上那点俸禄,供表哥表哥已经勉强,怎么还经得起再加上我们两个?如果我们跟随舅舅去了齐家,将来你成亲也得舅舅舅母操办,这对他们来说不是负担吗?”

事实上她知道,当初因为门第悬殊,舅舅本来不同意母亲嫁给父亲,无奈母亲与父亲情深意厚,执意相嫁,舅舅怕母亲嫁过来吃亏,为了让她体面些,曾经变卖了部分家产为她置办嫁妆。舅母对此却丝毫也没有怨言。

前世她去了齐家后,因为二房的财产都被谢家夺去,他们兄妹身无分文,齐家顿时变得拮据起来。她亲眼目睹舅母私下里做针线贴补家用,还暗地里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哥哥添置笔墨,给她添置新衣服。

上辈子她是不知道,只得生受了这份恩情,可是这辈子她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用他们的钱吗?何况他们过去之后,不但拖累了他们,与谢琅也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未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去齐家生活虽然可以享受到足够的温暖和亲情,可并不是一个互好的选择。舅舅舅母凭什么要替谢家抚养子孙,为他们付出那么多?她又凭什么要把父母亲的遗产供手送给谢家?谢家不但不出钱养孤,还要剥夺属于他们的财产,用去给继室的儿子花钱铺路!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他们给占尽了!前世他们得了逞,这世未必。

这一世,谢家人休想动他们二房一分钱!

谢琅愣愣地看着沉静的谢琬,目光却很惊诧。

他知道妹妹说的很在理,可是他很震惊于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一个八岁孩子的口里说出来。琬琬从小就很聪明是不假,可按理说她还没有到思考这些的时候!就连他也没想到这层——难道说,是家变让她变得更懂事了?

她的目光像是晨星一样明亮闪耀,透着不符年龄的老成和睿智。他想起这些日子她的沉静,心里又微微地疼起来。他们本来拥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没想到过了个重阳节,父母亲亡故了,就连他最疼爱的妹妹也被残酷的现实逼得成熟起来。

看着妹妹莹洁如白玉的脸庞,他更加不落忍地别开了脸去。

谢琬也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容易让人生疑。

可是事到如今,既然到了选择的时候,为了他们的将来,她怎么也要在善良而温和的哥哥面前拿出点说服力来才是。哥哥优柔寡断,而且心思单纯,这世间早慧的孩子多的是,以哥哥的性子,他就是对此惊诧,也惊诧不了多久的。

“你不要吃惊,你先说,我说的对不对?”她一本正经说道。

谢琅回过头来,怔怔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舅舅舅母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是不应该再给他们增添负担——可是琬琬,我们就是不去齐家,也可以回我们自己的宅子,也可以不受约束!琬琬,我可以照顾好你的!”他拍了拍自己并不厚实的胸膛。

谢琬点点头,“你是我的亲哥哥,是眼下我最亲的亲人,我当然相信你会照顾好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马上要考生员,等你考进去了,你就要发奋读书,然后还要考举人做大官,到那时,你还能天天跟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那,那我就不读书了!”谢琅脱口道。转而又纠结地握起拳来。

谢琬睁大眼睛:“哥哥要是不读书,将来怎么从二房脱离出来顶门立户?怎么保住我们的家产?怎么能替父亲在王氏她们面前扬眉吐气?那不就是白送给他们欺负了吗?我们留在谢府,至少,吃穿不愁,我的安危不愁,你就可以安心读书为自己挣前途。而且,我们还可以省下嚼用的钱,和养下人的钱啊!”

打谢家的秋风,谢琬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谢琅脸色一白,退步跌坐在地上。

“你是要我这一辈子都仰王氏的鼻息过日子吗?”他抱着脑袋呜咽。

“怎么会是一辈子?”谢琬叹道:“我们暂时只是借住在府里,等你考中了,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来了吗?到那时候,自然是他们要仰咱们的鼻息了!哥哥,咱们要想长远一点。”

谢琅十分聪颖好学,而且在学问上很会举一反三,前世他下场参加会试之前,舅舅正好病故,他接连往返于京师与清河帮着料理后事,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都中了个同进士,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干扰,他至少会金榜题名入翰林吧?

谢琅抬起头,默了半晌,眉眼渐渐开阔起来,“你是说,要我学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过了这几年,等拿了功名就脱离出来么?”

“是啊!”谢琬点头,“到时你都作官了,我们要做什么,去哪里,他还能拦着咱们么?”

谢琅的眸子恢复了神采,片刻道:“你说的对!我们可以答应留下来,但是却要跟他约法三章,必须答应得中后脱离出去!”

谢琬徐徐扬唇。

王氏看中的又不是他,只是二房手上杨氏和齐氏的陪嫁。

正因为谢启功自私薄情,所以他并不会傻到拿自己家业添谢宏的地步,虽然前世他也拿了二房部分家产去给谢荣打点,可谢荣却是他的亲儿子,跟谢宏比起来到底是不同的。

王氏不好跟他明说,自然只能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劝说。谢启功虽然不喜欢谢腾,可是在谢琬被周二家的“打”了之后,谢启功一时自然硬不下心肠来对他们发狠话。

一旦王氏把这份产业弄到手,到时只怕他们兄妹想继续住在府里王氏都不会肯呢!又谈什么保证?

不过,说到约法三章,她又笑了,“哥哥说的没错。我们可是正经的嫡房后嗣,既然他们这么想留下我们,我们当然也得摆出点姿态来。除了把这个作为条件,自然还要添上另外两条。”

说着,她看了眼窗外,趴在谢琅耳边说起来。

谢琅神情渐渐凝重。

谢琬交代完,坐直身子道:“他们若是不答应,咱们就请舅舅把我们接到齐家去。明儿舅舅舅母过来,你就把这些话跟他们说明,请他们出面交涉。你都满十三岁了,当着舅舅的面,谢家必须尊重你。”

正文、6 亲戚

更新时间2014-6-16 9:06:39 字数:3081

 娘亲舅大,谢启功和王氏若不尊重齐家的意思,那这官司直管打到县衙去。

谢家虽然自从谢荣高中之后,名声和威望比起从前来又不同了,可是舅舅也是清苑州的属官,打起官司来舅舅虽不会见得赢,可官司途中也会抖露出许多让谢家不好看的事情来,谢家再有权有势,也不会在家里出了命官之后,还冒着名声败落的风险跟他硬抗。前世若不是因为手头不便而失了升迁良机,舅舅不会被人抢走位置,更不会因此郁郁而终。

王氏既然想哄二房的财产,那她就干脆顺水推舟,把谢府当个庇身之所吧。至少兄妹俩还有十几个仆人的嚼用钱省下来了。至于王氏能不能如愿以偿,那还要看她的本事!

谢琅细细听了,站起来:“我这就让人递封信给舅舅去!省得到时候没个准备!”

谢琬嘱道:“可别说是我的主意!”

她能在谢琅面前扯下掩护,是因为谢琅心思单纯毫无心机。若是不小心被别的人知道了,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谢琅走到门口,忽然又快步回来,到了她身前,满含愧疚地抚她的脸,说道:“还疼吗?”刚才被王氏这一扰,他都差点把谢琬挨打的事给忘了。“都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谢琬鼻头一酸,把右手心朝天给他看:“手疼。”

刚才打周二家的那一巴掌,为了让门外的宝墨和银琐听见,她可是下了吃奶的劲儿。现在原本就红润的小手心都变得血红,说不疼是假的,但是也没那么要紧。

关心则乱。谢琅一心以为是周二家的当真打了她,顿时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为什么明明是打到了脸,却疼到手上去了,仔细地给她揉了揉,上了些清润膏,又把她最喜欢吃的核桃酥挪到她面前,然后把服侍她的小丫鬟秋桔叫进来,才又放心地回书房去。

傍晚时谢琅让人把信送出去了。

翌日早上,舅舅齐嵩和舅母余氏依约而至。随行的还有表哥齐如铮和表姐齐如绣。

谢琅带着谢琬还有吴妈妈等人在谢家大门外迎接。舅母见了谢家兄妹就不由疾行几步,双手揽着他们哽咽道:“我的儿!”

舅舅则在一旁叹气,拉了谢琅过去轻拍他的肩膀。

谢腾和齐氏治丧的时候舅舅舅母已经来过一回了,那会儿谢琬成日里怔怔地,犹在思念亡父母当中,又因为不能说话,因而并没有与他们怎么叙旧。如今全心全意打量着年轻时的他们,鼻子里也不由得酸了。

舅舅长身玉立,生得一表人材,前世如果不是因为仕途不顺,他也许会安然到老,和舅母一起在儿孙绕膝之中颐养天年的。

舅母眼下也还身姿苗条容颜秀丽,要不是因为操心她的婚事,前世也不会不到四十岁就早生华发,终日愁眉不展,最后临终时还惦记着他们的归宿,怕死后无法跟谢腾和齐氏交差。

“舅母,我好想你!”

谢琬抱着舅母温软的腰,眼泪流出来。两世为人,舅舅一家人是她所知的唯一真心待他们好的几个人之一。

哪怕这一世她可以凭借“未卜先知”的本事,避免舅舅含恨而终,她也一定不让他们再为他们操碎了心,一定要让谢家担负起抚养他们兄妹的职责,更不会让祖母和母亲的陪嫁落入谢家这帮豺狼的手中!

“丫头!”

舅母轻拍着她的后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齐如铮哑着嗓子上前:“好了,进屋再说吧。”

谢琅抽身退出来,擦擦眼眶舒了口气。然后去拉妹妹。

齐如绣牵着谢琬的手,红着眼眶瞥向大门口,说道:“你们家怎么也没个大人来迎接?好歹我们也是亲戚,这也太欺负人了!”

正说着,黑漆大门内便走出穿着玫瑰紫绣宝瓶纹长身褙子,头插摞丝金凤簪,率着两名丫鬟的一人来,待看清马车旁站着的齐嵩和余氏之后,便未言先笑迎上来道:“原来齐舅老爷跟舅太太已经到了!真是有失远迎!”

一面劈头冲门房一顿斥骂:“没眼力劲儿的!舅老爷他们来了,也不懂得请进屋来禀告一声,得罪了舅老爷,仔细回头太太拿你们是问!”

门房被骂得缩头躬腰,大气不敢出。

齐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上门就是客,敢拿他们来做筏子骂奴才?舅母放开谢琬,挺直背脊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谢大奶奶!您也用不着这么给我们长脸,琅哥儿和琬姐儿是府上正经嫡长房的嫡少爷嫡小姐,身份高着呢!有他们出来迎接,我们的脸面大了去了!至于别人来不来迎,我倒没放在心上!”

谢大奶奶笑容僵在脸上,却是很快又笑起来,“看舅太太说的,琅哥儿琬姐儿自然是府上正经的少爷小姐,有他们相迎,我们自是放心的。”一面又招呼齐嵩及齐家兄妹:“外头风大,舅老爷和表少爷表姑娘这就进屋去吧?”

舅母看了眼舅舅,舅舅道:“走吧。”

谢琬紧紧牵着舅母的手,愉快地迈进了门槛。

一行人进了正院,谢大奶奶引着舅母和齐如绣去了内院,舅舅和齐如铮随着迎出二门来的谢宏去了外院。谢琅则不声不响回了丹香院。

王氏在花厅里见了齐家母女,舅母听着她海夸了谢家兄妹一顿如何懂事如何乖巧,皮笑肉不笑地虚应着,就有丫鬟进来禀道:“老爷和大爷留舅老爷用饭,舅老爷来问舅太太的意思。”

余氏听着,便也明白是齐嵩在借丫鬟的口提醒她,遂道:“我随我们老爷的意思。”丫鬟告退。王氏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当下稳坐在榻上,含笑同舅母道:“两家还是至亲,舅老爷舅太太来了,定是要用了饭再走。大奶奶去厨下吩咐一声。”

谢大奶奶笑着去了。

余氏从善如流:“那么我先去琬姐儿房里看看,回头再来跟太太叙话。”

齐嵩到底是从七品的官员,王氏起身,亲自送舅母到了廊下,然后让身边大丫鬟珍珠送她们出门。

丹香院在东边,珍珠送了余氏和齐如绣以及谢琬到了院内,便就含笑告退了。

谢琅在谢琬所住的西厢房门口朝她们招手。余氏进了门,看了眼外头,让齐如绣把门掩了,去外头跟跟宝墨和秋桔玩翻绳儿。

等落了座,余氏便焦急地抚着谢琅的肩头,低声道:“我的儿!你怎么会想出要留在谢府的主意来?你难道不知道那王氏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们留下来,那就是羊入了虎口啊!”

谢琬看到舅母便心情愉快,听见这话忍不住想笑,哪里有舅母说的这么可怕?不过想到舅母也是一心爱护他们,到底还是没曾笑出声来。

谢琅看了眼谢琬,抿唇与舅母说道:“舅舅舅母还要抚养如铮哥哥和绣姐儿,很是不易,我们不能再增加你们的负担。”

谢琬暗地皱眉,哥哥真是个书呆子,这样说,舅母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果然,余氏急急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齐家就是再艰难,你们的母亲也是你舅舅的亲妹妹,是我的小姑子!你父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少帮衬我们,难道他们不在了,我们就连这段情份也不顾了不成?你们跟我回去!我就是给人做老妈子也要供养起你们!”

一时又怒目道:“这谢家人端底可恨!明明那日两厢说好了让我们来接人,忽然又使出这夭蛾子来,装得人模狗样,当人家不知道他们就是那披着羊皮的狼!当初我们就不该把你娘嫁到这家里来!”说完又想起若是齐氏没嫁过来,那自是也没有面前这外甥和外甥女,面上不由又生出两丝尴尬。

但是这样的舅母看起来更可爱了。谢琬心里由衷地微笑。

舅母一向泼辣,当初如果不是急于想护住他们兄妹不在谢家受欺负,怎么会情愿把齐氏的嫁妆也放弃掉也要带他们走?

“舅母!”谢琅眼里又噙了泪。

“什么都别说了,跟我回去!”

舅母表情坚定,目光就像前世舅舅过世之后依然把哥哥送上京师赴考时那么坚毅。

这样可不行。

谢琬想了想,忽然扯着舅母的衣角,扁着嘴嘟囔道:“舅母,我讨厌老妈子!大奶奶身边的刘婶儿背地里说我是丧妇长女,说将来没有人会娶我的!”

余氏一怔,目光又痛苦起来。

世人有五不娶,丧妇长女为其一。像谢琬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容易。若留在谢府,毕竟是谢府正经嫡出的小姐,上头有王氏和大奶奶三奶奶,是了,谢三爷去年中了进士,如今也是翰林院庶吉士,出来后也是朝廷命官。谢琬虽说没有了父母,可身为命官的侄女,怎么着也不会被人看得太低。

可若是带回齐家,那就不一样了。莫说谢启功不会同意,就是同意,他们怎么着也会想法子折腾几下,那时候谢家兄妹跟谢府没关系了,齐家门槛又低,谢琬自小又聪明懂事,又继承了谢家人的好相貌,若是因为去了齐府而只能嫁个普通人家,那就真是白白糟踏了。

正文、7 争执

更新时间2014-6-18 9:05:47 字数:3050

 余氏一踌莫展,不由怒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谁说我们琬姐儿嫁不出去?!你把那刁奴指给我看,我领她去问王氏!看看他谢家是不是有这纵容下人背地里嚼舌根的规矩?”

谢琬当然不可能带她去。

谢琅听到这话,眉间却倏然开阔起来,略一顿,便与余氏道:“舅舅舅母的心情,琅儿十分理解。可是我们到底是谢家的人,若是去了齐家,将来就是齐家的表小姐,我是男孩子,也就罢了,琬琬不一样,她是女孩子,不留在谢家长大,将来说亲不容易。琬琬打生下来就是父亲母亲的命根子,如今他们不在了,琅儿自是要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的。还请舅母谅解。”

谢琬暗暗点头。哥哥虽然不擅讨巧,可关键时刻脑子到底还是好使的。

余氏叹了口气,抱了谢琬在膝上,微粗的手指拂过她如淡月寒星一般的眉眼,说道:“可怜的孩子,明明聪明可爱,命却这般苦。”又与谢琅道:“我知道你懂事,疼妹妹,可是,难道我们就任凭你们落在狼窝里吗?那王氏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当初那么狠心恨不得逼死你父亲,如今又假惺惺地留你们在府里住,我们就是同意你,又让我们怎么放心?”

谢琅吐了口气,看向妹妹的目光又不由得又更宠溺了几分,说道:“这个舅母不必担心,我倒是想好了。昨儿写信给舅舅,让舅母到府后寻机会与我们私下说说话,就是为了要请舅母出面,替我们跟老爷太太提几个条件。”

舅母挑眉:“什么条件?”

此时的正院厅里,气氛已经十分紧张。

齐嵩坐在左首客座,满脸涨红,斩钉截铁说道:“不行!当日咱们两家是早已经说好的,琅哥儿琬姐儿丧事完子之后便去齐家!眼下你出尔反尔,我岂能依你?!”

谢启功脸色也很难看,颊上的法令纹愈发深了。

谢家的继子谢宏抹着满头汗,一面给谢启功递茶,一面冲齐嵩抱拳:“舅老爷且听我说,当日之所以答应舅老爷这要求,实在是因为当时我们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乱了方寸,就胡乱应了。事后我们老爷这才想起来说错了话,这不,就是等着舅老爷亲自上门来时,好当面解释一番么。”

“胡乱答应?”齐嵩气得身子倒仰,“原来背信弃义之事可以用胡乱二字来搪塞!亏你们谢家还是诗书传世之家,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今儿我把话撂在这里,他们兄妹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我劝齐大人还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谢启功腾地站起身来,捋须冷笑道:“谢琅谢琬是我谢家的血脉,你齐家不过是外家,有什么立场说不放也得放?!他们俩父亡母故,不留在府里接受庇护,莫非还要投靠到外家?那我们谢家又成什么了?!”

齐嵩耿直刚毅,素不擅口舌之争,此时被戳到软胁,不免气鼓气胀。

齐如铮从来没见父亲如此暴怒过,从旁瞧得胆颤心惊,但是也没有退缩。

谢宏打量着谢启功与齐嵩脸色,躬身道:“说到底,两位老爷都是为了琅哥儿和琬姐儿好,可千万莫要因此伤了两家的和气。否则二弟和二弟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

齐嵩拂袖,别过了头去。

谢宏叹了一气,再放声音放缓些:“依我说,我们老爷说的没错,舅老爷说的也没错。可是还请舅老爷听我一句话,这琅哥儿兄妹就是去了齐家,终究也还是姓谢。琅哥儿才学甚好,眼看着就要往功名路上走,谢家虽然不才,好歹如今三弟已中了翰林,有了这层关系,将来于琅哥儿科举路上也是十分有益的。舅老爷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外甥辉煌腾达么?”

齐嵩沉声道:“齐家也有齐家的人脉!”

齐嵩的堂兄现在都察院任都事,品级虽然不高,但在御史面前也说得上话。

谢宏陪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一个是舅老爷的堂兄,一个却是琅哥儿自己的亲叔父,您说,哪个关系更要紧些呢?琅哥儿是谢家孙辈里最杰出的一个,我们老爷可指着他像三弟那样给谢家光耀门楣,我们不放人,也是情有可原,还请舅老爷谅解才是。”

齐嵩道:“莫非他去我们齐家住几年,就不是你们谢家的人了不成?”再过几年琅哥儿就可以成家了,到那时他们手上有杨氏和他们母亲的嫁妆,也不愁吃喝。

“那自然是!”谢宏道:“可是二弟他们一向住在府外,琅哥儿兄妹与府上本就不亲近,若是去了南源齐家,两地相隔四五十里,也就更加来往少了。这要是连祖宗也忘了,不只于谢家不利,也于琅家儿的将来大大不利呀!”

齐嵩怒道:“我难道还会绑住他们的手脚不让他们回府不成?!”

谢宏捋须道:“那可说不准。”

齐嵩大怒,拍案而起。

齐如铮忙随之起身。

谢宏道:“舅老爷息怒!依我看,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

“快说!”齐嵩道。

谢宏看了眼铁青着脸坐在上首不发一言的谢启功,回过头来冲齐嵩道:“如果舅老爷执意要接走琅哥儿兄妹,我们也不会当真为此伤了两家的和气。我看只要舅老爷作主,把二弟二弟妹留下的遗产留下让谢家代管就成,也算是给我们一个保证。将来琅哥儿什么时候回来,这份家产就什么时候还是他们的。”

谢启功目光里浮出两分惊愕,但很快,这惊愕又成了赞赏。

齐嵩的脸色却陡然变得青红交加,猛地一拳砸在茶几上,几上一碗茶被震得落了下地来。

“说到底,原来你们竟然还是为了夺他们的家产!你休想!人我要带走,家产你们休想!”

谢琅如今才十三岁,他这一去齐家,至少也得十八岁以后才会回清河县来!五年虽然看起来短暂,可是要在这笔财产上动手脚有这五年可是绰绰有余!那时候谢家兄妹回来还能要得到他们的家产吗?!谢宏这番话说出来,齐嵩简直想赏他两个巴掌过去!

“老爷!”

门外忽然传来道清朗的声音。

屋里人遁声望去,只见余氏沉着脸率着谢家兄妹还有齐如绣走了进来。

齐嵩看到妻子,脸上的怒意消去了些,齐如铮机灵地上前将母亲搀过来,到了父亲身边站定。

谢宏见得余氏脸色不善,只得客气地道:“舅太太怎么也过来了?”

余氏扫了他一眼,然后望定谢启功,说道:“如果我们既要接走琅哥儿,琬姐儿,又要把我们姑爷姑太太的遗产替琅哥儿兄妹一分不少地带走,亲家老爷答应还是不答应?”

谢启功向来以文人自居,谨守着男女大防,如今见余氏这么样大喇喇地进来,心下已是不悦,又见她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顿时那硬挤出的两分客气也没了:“琅哥儿兄妹是我们谢家的人,凭什么我要答应?!”

“那好!”余氏一把将谢琬揽在身前,沉脸道:“我们可以不带走琅哥儿兄妹,但是,想要我们留下他们,你们也必须得答应我们三个条件!”

谢启功和谢宏听得她这么一说,神色俱是一怔。

齐嵩大急,“你怎么能答应他!”

齐如铮也大惊失色,但是齐如绣和谢琅同时从旁给他使了个眼色。

“什么条件?”隔了片刻,谢启功道。

余氏向齐嵩投去一道安抚的眼神,再回过头面向谢启功:“亲家老爷听好了!第一,琅哥儿满十八岁之后,你们必须答应随他们自己的意愿留下还是搬出谢府。第二,姑爷和姑奶奶手上的产业必由我们齐家代为打理。第三,琅哥儿和琬姐儿的婚事谢家不得插手!”

三个条件开出来,屋里屋外立时惊起哗声一片。

谢启功沉声道:“不行!你们有什么权力打理我谢家二房的家产?再有婚嫁之事,我不插手谁能插手?!”说完他又愤怒地指着齐嵩与余氏:“你们刚才还指责我们贪图二房的家产,如今倒又回过头来插手,这就是你们带走他们兄妹的真正目的罢?!”

齐嵩这时候完全明白了妻子的来意,脸上惊喜闪现,不由得越加敬佩起妻子的手段来。

余氏站在丈夫身旁,下巴扬得更高了:“二房的家产是谁的?姑爷的产业是已故的杨太太的,我们姑奶奶的嫁妆是从我们齐家出的!二房又不是没有男嗣,如今琅哥儿也有十四岁了,他若委托我给他作主,我凭什么不能给他打理?再有我们姑奶奶的嫁妆将来是要留给琬姐儿将来做嫁妆的,我们身为舅舅舅母,凭什么不能代他们打理?

“你们谢家占尽了便宜,得了人还要夺财,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要是又不放人,又不同意我这三个条件,我这就让人把我们姑奶奶的嫁妆拉回家去!从此齐谢两厢再没往来,我也认了!我看谁还能拦着不让我们把姑奶奶的嫁妆拉走不成!”

正文、8 强悍

更新时间2014-6-19 9:05:44 字数:3134

 齐家要是把齐氏的嫁妆拉了回去,那么杨氏娘家也不是没人。当初杨氏的姐姐靳姨太太在世时,出面替谢腾要回了妹妹的嫁妆在身边,如今她过世了,可还有兄弟。在听说齐氏嫁妆拉回去后,杨家自然也会很快来人,那到了那会儿,谢家可就真成了清河县的大笑话了!

谢启功被堵得无话可说。

谢宏也掏出帕子来印额上的汗。

谢琬对舅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瞧瞧人家,只凭一句话就压得谢家人抬不起头来,舅母这么能干,也就难怪舅舅一直对她百般敬重了。谢琬这块宝,押对人了。

不过,谢启功也不是那么好缠的。

“舅太太多虑了。既然是商议,自然就有转寰的余地。”他缓下语气来,说道:“舅太太这三个条件提得未免太绝情。琅哥儿成年后何去何处且不论他,先说这二房的家产。既然舅太太担心这份家产落不到他们兄妹手上,那我们又怎么能相信,由舅太太代管,将来就一定能物归原主呢?”

杨家也是清河县的望族,只不过家里不曾出官人罢了,论家财一点不比谢家弱。当年杨氏留下的嫁妆里且不说那些金银,就说那两间铺子,一座宅子,还有一座四百亩地的田庄,宅子被他们住了,谢腾也不是很擅经营,可是因为位置不错,所以这些年来铺子和田庄的收益都还过得去。

谢启功可以不管齐氏的嫁妆,可这杨氏毕竟是他的原配,给自己的子孙是理所当然,可要被外人染指,那岂不成了他是守不住家财的窝囊废?

余氏顿时笑了:“亲家老爷这话很是!话既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二房家产的事,的确交给你不合适,交给我也不合适。您要是坚持要让他们兄妹留下,那就只能把这家产让他们自己打理了!横竖姑爷还留下些人,就让他们继续管着也就是了!”

谢启功道:“琅哥儿尚未成年,又如何能接手产业?自然是由我们代为掌管!”

“那可就不成了!”余氏扬高声道:“让我们把人接走,你不答应,留下来让他们自己掌管产业,你又死活不肯答应!好歹我们还是舅家人,你们这寸步不让,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我们齐家虽然比不上你们门户大,可也是在衙门里头混饭吃的!今儿不拿出个让我们满意的章程来,我可就不出这个门!”

“舅太太有话好说!”

大门口光影一黯,王氏这时从那头走过来,和声说道:“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何必为这些小事吵得人尽皆知?”

“小事?这可不是小事!”余氏丝毫不给王氏面子,大声道:“琅哥儿兄妹是我小姑的亲骨肉,我可不像有些人,为了别人的儿子把自己嫡亲的儿子媳妇给挤出去!要我们为着几分体面连骨肉都不顾,我们齐家没这规矩!”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

谢启功老脸沉下来,王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齐嵩父子伴在余氏左右,不由得把腰板挺得更加笔直。余氏紧接着道:“总之,今儿要么让我们把他们连同家产一并接过去,要么你们就答应我们的条件,再让他们留下来!”

谢琬钦佩地抬头看着舅母,心情好极了。

有这样为她出头的舅母,她还担心什么?

谢宏在谢启功面前装得俯首贴耳,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自然不可能让谢启功知道。所以被蒙在鼓里的谢启功或许会像前世一样,碍于面子跟齐家讨价还价,最后扣下二房家产作为要挟他们认祖归宗成全谢家名声的理由,而放他们出去。可是在舅母甩下这么三个条件之后,王氏和谢宏却是再也不会肯放他们走的。

要不然,王氏这么急跑出来做什么?

王氏和谢宏力主留下他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代管二房家产的权力,按他们原来的计划,只要留下他们,那二房的中馈和庶务不交到王氏手上又交给谁?

那时候不但谢琅谢琬手上没有银子可使,还动辙要看她的脸色,那简直等于任她揉捏了。

谢启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家声,不拖谢荣的后腿,他那么不喜欢谢腾,纵使知道王氏苛刻谢琅他们,顶多就是说上两句,又能真正为他们出什么头?

所以,谢琬必须要借舅舅舅母的力量把家产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了钱,才有力量对付这些卑鄙无耻的家伙!

谢启功肯定不会同意让齐家代管家产的,可是齐家也不会同意谢家的人代管。最后争来争去,只好同意由谢琅兄妹自己掌管。

王氏和谢宏权衡利弊,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同意下来,如此虽然不如由王氏直接接手便利些,可是在他们看来,谢琅还只有十三岁,性子又十分地绵软,谢琬又才八岁,只要他们人没出谢府,自然大把机会弄到手的。

前世或许会如此,可是在谢琬悉知了他们的目的之后,又怎么会再上当?

谢琬往王氏看去,正见到她使了个眼色给一旁不知正打着什么主意的谢宏,一面温声劝谢启功道:“我思来想去,听舅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奶一向跟娘家亲近,舅老爷舅太太维护外甥,也是一番好意。老爷不是心疼琅哥儿兄妹在外吃苦么?我看咱们不如各自退一步,还是孩子要紧。”

谢启功面色缓了缓,但是仍然不痛快。

他不出声,王氏也看出他是默许的意思。遂起了身,温声冲齐嵩和余氏道:“我们老爷也是护孙心切,未免有些言语过急。两家是至亲,还望舅老爷舅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余氏有备而来,方才王氏对谢启功的那番劝辞她也听到了,自然不会在这事上过于纠结,于是道:“话说开了就好了。我们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就是看不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理儿。你们提的条件我们能让步,凭什么我们开的条件你们就不从?我们姑奶奶也是明媒正娶到你们家的,可不是自己扒拉上来的!”

“舅太太这话很是。”王氏道:“**奶温柔贤淑,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既然都是为了孩子,我们作为孩子们的亲长,自然是要留下他们来的。”又笑道:“不过,舅太太提的条件未免太强硬了些,也不怪我们老爷不赞成。这谢家的产业既然你们不许我们插手,那我们不许旁人插手也是情理之中。舅太太觉得呢?”

余氏笑道:“所以我说干脆让他们自己掌管嘛!赚了是他们的,谁也别想得!亏了也是他们的,谁也别怨!如此咱们两边都不落干系,岂不是好?”

谢琬之所以让她先提出让齐家代管二房家产,本就是防着他们要讨价还价,舅舅舅母品性那么高洁的人儿,怎么会揽这些事情上身,平白落个贪图外甥家财的名声?从旁帮扶是会的,亲自代管却是不可能。

所以,王氏这么一说,余氏自然笑了。

王氏看她笑得痛快,忽也有几分上当的感觉,看着她,斟酌了下,遂有些不心甘,“就算这条我们依了你,可这兄妹俩的婚事,我们不插手,莫非让你们外家插手么?这传出去可就等于打了我们谢家的脸,不但伤了和气,也连累了齐家的体面不是?”

余氏倒没深想这层,刚才只顾着替他们保住家产了,王氏这话可也挑不出理来,可怎么回好?

谢琬在旁听了,忽然抬头道:“舅母,娘的婚事当初是谁做主的?”

余氏抚着她头顶,柔声道:“你外公外婆过世得早,自然是你舅舅舅母作的主。”

谢琬拍起掌来:“那就是了!我长大了也要哥哥嫂嫂给我作主!”

余氏一怔,看着谢琅。谢琅顿时红着脸过来道:“老爷太太不用操心了。父亲既然分出去单过了,二房自成一体,我们的婚事自然也不烦老爷太太操心。”

王氏抿唇不语。

余氏皱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