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没有退到门边,只觉面前衣带有风,织锦耀眼,便一下子被拦住了,她的双臂被他握住,如嵌进了岩石之中,他的眼底冒出怒火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低声道:“平安,我还可以称你为平安么?你心底到底藏了多少事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几重的身份?”她抬起头来,眼底有幽幽火苗,“现如今你已是太子了,再也不是萧府的平安,也不是福门的门主,民女是个简单的人,实在是弄不懂。 ”

 

她想挣脱他的握持,却不能,忽地,他将她揽在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轻声道:“筠儿,我是平安,永远都是平安…”

 

她闻到了他身上掺着酒意的花香味道,他的胸扑通扑通地沉稳地跳着,如月夜之中远远传来的雄浑的鼓击之声,他身上的灼热透过衣衫传递到了她的身上,他忽地松开了她,低声道:“筠儿,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她不由自主地问。

 

他却别过头去,没有回答,脸色在暗暗夜色里明明暗暗。

 

“如果那时…”他轻声道。

 

忽地,他们皆听到了内室有支架跌落地之声,李景坤一皱眉头,倏地拉开了那隔断了内室与外室的纱帐,便看见冯天凝满脸惊慌地站在衣架旁。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景坤冷声道。

 

冯天凝眼眸之中含着隐隐的泪水,扑通一声跪下,怯声道:“太子殿下,奴家奉了皇后之命,来寻找太子殿下。”

 

李景坤心底疑意顿起,皱紧了眉头望着她,见手边案几之上有一个装了茶水的茶杯,顺手拿起了那杯子,冷不防地就往她身上脸上泼了去。她却满脸愕然,丝毫不躲,任那茶水从脸上淋下,转眼之间。便将脸上的妆弄得花了。

 

“太子殿下,奴家既便有错,也不容您对奴家如此羞侮,说到底,奴家是东夷之人…”她饮泣着从地上站了起身,捂着脸,往门边跑了去。

 

李景坤望着她的身影。脸上却是沉了下来。

 

萧问筠见到这一幕,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景坤缓缓地转过身来,笑容却在脸上慢慢漾开:“你想知道?叫我平安,我就告诉你。”

 

萧问筠愕然,心道这个人的脸当真变得比戏台上的戏子的脸还要快,可她的好奇心却如猫抓了心一般难受。心底想着她都两世这人了,难道还怕丢了面子之类那虚无的东西不成?

 

于是道:“平安…”

 

李景坤迎着她的视线掏了掏耳朵:“我的听觉一向很好的啊,怎么现如今却不好了?这如蚊蚋一般的声音是什么?”

 

萧问筠默默地望了他一眼。静静地提高了声音:“平安…”

 

李景坤笑了笑,忽弯下腰来把耳朵对准了她的嘴边,道:“还是听不见,你叫得大声点。”

 

萧问筠垂了眼眸,望着他那如玉雕一般的耳垂,心内反复思量,今日已当庭把一块硕大的乌龟酥点砸在了他的脸上了,如果此时此刻,再对着他的耳朵使劲地咬了一口下去,会不会引起皇宫内院震怒?乃至风云变换?

 

可他的耳朵看起来实在是很好吃的样子。

 

萧问筠把牙齿上下磨了磨。用舌头抵着牙关,强忍了那突如其来的忍无可忍的冲动,大声道:“平安…”

 

他这才把头缩了回去,还后退了好几步,一脸震惊:“小小姐,你吃了什么开嗓的药。发出的声音那么大?”

 

那声‘小小姐’一唤出来,让她有些发怔,她抬起头来,看清他如清泉一般的笑脸,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萧府之时,她有事无事地将他点来点去:平安,平安。

 

而他却总是突如其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小小姐,您叫我有事?”

 

那样的日子,却不会再有了。

 

她垂了眼眸:“太子殿下,民女孟浪了…”她向他拂了拂礼,往殿门口走去。

 

李景坤叹了口气,深深地望着她,眼见她要走出殿门了,才道:“她的来历不凡,你是知道的,东夷与中朝,已有许多年和平共处的日子…”

 

萧问筠停了停脚步:“民女知道,所以,民女不会再问了。”

 

李景坤看着她漆黑的长发垂落背脊,在腰间款摆,她一步步地走出大殿,却如象要走出了他的生命。

 

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门口,他却还是望着,隔了良久,才转过身来,望着那纱帐拂起之处,地面上尚留有水迹,他拍了拍手,有两名侍卫从殿门外转了进来,从面容上看,却正是笑面佛与贺大家,他们俩身上穿的是崭新的皇宫侍卫服,上前对李景坤行了礼,笑面佛道:“这女人来得蹊跷,我和老贺就守在花园边,也没见她进来…”

 

贺大家道:“也许这大殿门庭众多,所以才没有觉察到她进门?”

 

李景坤脸有沉思之色:“我试了一下她的身手,她虽不动声色,显出不会丝豪武功的样子,但她这个样子却太笨拙了,东夷的十公主,从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怎么会连茶水都不避不开?”

 

笑面佛道:“主公的意思…?”

 

李景坤道:“你派人暗中盯着她,再广发江湖贴招集这东夷仪队进城时在那一条路线上有来往的江湖人…东夷仪队阵仗那么大,带的金银珠宝又多,必定被许多有心人盯住过。”

 

贺大家与笑面佛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主公,如果不是跟着您,咱们也有这样的打算呢。”

 

李景坤点了点头:“既是被人盯住过,总有些蛛丝蚂迹露出来。”

 

贺大家见他神色凝重,与笑面佛对望了一眼,低声道:“主公,属下会加派人手盯住她的。”

 

笑面佛则道:“萧府那里…?”

 

李景坤脸上现了些温柔之色:“如以往一样,暗桩照常,千万别让萧府的人发现了。”

 

“主公请放心,这些人原本就是官府中人,他们发现不了的。”

 

李景坤脸色放缓,再望两人一眼:“以后,你们不可再自作主张。”

 

贺大家与笑面佛忙垂了头,老老实实:“主公,咱们也是心急,上次才替您做了一次主…属下实在是担心,你与萧家小姑娘这么冷战下去,情形可不大妙啊。”

 

李景坤抬起来头,望着半开窗棂之处露出一红砖绿瓦,久久没有出声,隔了良久才道:“不会的…”

 

贺大家与笑面佛听清了他语气之中的不肯定之意,更加担心起来,对望一眼,想要相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第二百一十章 消息

 

冯天凝一路急走,走到了御花园僻静之处,这才停了下来,她垂头一望,便望见了衣袖之上粘着的两片茶叶,便将那两片茶叶取了下来,在手掌心捻得粉碎,这才一转头,走到亭子间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想必早就传进了四殿下的耳里了吧?”

 

李景乾拍了拍手掌里剩着的点心屑子,转过身来:“皇宫也就这么大,消息传得飞快,你还没走到我大哥的寝殿,那消息便传进了本王的耳里了。 ”

 

亭子临着池塘,池塘有养有锦鲤,争先恐后地抢夺着他丢下来的点心屑子。

 

冯天凝见他脸上神色淡然,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恨恨地道:“你既已知道,如再不想个办法,咱们商量好之事,就会变成一场空了。”

 

李景乾转过头来,轻声道:“我却有些后悔呢,后悔为什么会和你合作?这么尊贵的身份,也不能让大哥对你另眼相看?你看看你的模样,这身上是不是被我大哥泼的?”他摇头叹息,“我大哥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而你,却也不知进退,你不知道他手下能人众多么,为何还偷偷潜进了他的住处?”

 

冯天凝咬着嘴唇道:“我就是想看看他提前退席,紧跟着那萧氏,为的是什么?她难道就真那么好?”

 

李景乾眼光冰冷:“她的确是好,至少比你好!”

 

冯天凝眼有怒意,却是笑道:“四殿下,是奴家口无遮拦,冒犯了殿下心中的人了,她的确是好的,如果不好,又岂会引得四殿下对她痴心一片?”她说到后面,却是从牙缝里发出些声音来,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只不过四殿下,接下来可怎么办呢?百花宴上便可看得出皇后对她的喜爱,她做出这么不适当的言行来,皇后也没有责罚于她…”

 

李景乾道:“这倒是的。你身份尊贵,太子妃之位才适合于你,但如今看来,母后只怕是属意她了,如果这样,母后便很有可能将你指给二哥,造道理来说。这也不会埋没了你的身份…二哥也是母后所生,而您是东夷的嫡女,身份相衬,东夷也没有借口反对…”

 

冯天凝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不,我不能白忙了一场!”

 

李景乾道:“萧南逸现在正得父皇赏识,只要母后依了太子哥哥的要求,向父皇提出求娶萧家之女,父皇是不会反对的。此事看来,已是板上之钉,定下来了…”

 

冯天凝声音冷凝:“四殿下可有什么办法破了这个局?”

 

李景乾笑道:“除非十公主殿下的捉住了我那二哥的把柄。有了不能嫁的理由…”

 

冯天凝脸色渐渐放缓:“不错,如果这理由够充分了,有让东夷受辱之嫌,那么,皇后为了补偿东夷这份丢失了的颜面,便会任我所求了。”她轻声笑道,“东夷和中朝已经有许多年边境平和,想来皇后再怎么喜欢萧家的,也不会为了她而打破这种平和,使中朝和东夷再挑战端。”

 

李景乾点头道:“既如此。得把那人从牢狱之中提了出来才是,也要找一个适合的时机,依我看,皇后不日便要下达懿旨,把你指给二哥了。”

 

冯天凝脸上却无一丝儿的焦灼,反而笑了:“等这懿旨一下。我们便要做文章了…”她哼了一声,“他自是想先向萧家丫头表明心迹的,这萧家丫头因和亲之事对他不满,他是明白的,这道把十公主指给李景辰的懿旨一下,依我看,她便会满心欢喜地等着皇后给她指婚了,此时…我便要让她从云端跌落泥地,女人么…特别是中朝闺阁的女人,将婚姻之事看得比天还要大,经历了这种婚变,可是制命的打击!”她转头朝李景乾微微一笑,“这等时侯,如果有四殿下的宽慰安抚,她定会对您感激不是么?”

 

李景乾此时才露出些笑意来,低头道:“本王自不会让她受到半丝儿的伤害。”

 

冯天凝叹道:“我何尝又想让他受到伤害?但这世间之物,哪有不争取就能到手的?四殿下,但愿咱们能各取所需。”

 

李景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门边而去,边走边道:“十公主的行为要小心些,今日那种行为可不能再有了,如若不然…”

 

冯天凝道:“奴家明白,既有了四殿下作主心骨,奴家怎么还会那么不知进退?”

 

“这就好。”李景乾低声道。

 

他一直走出了丽宛,坐上了马车,这才略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车辕子道:“去萧府。”

 

马车刚转过了街道拐角之处,秦慕唐从墙角转了出来,眼眸深深地望着那辆马车良久,这才转身离去。

 

。。。。。。。

 

萧问筠看着满脸堆笑拦在自己身前的笑面佛,皱紧了眉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冷卉警惕地望了他,抢前一步,拦在了萧问筠的前边,瞪着他道:“你还不走,我就叫人了啊!”

 

笑面佛慢条思理地从怀里拿了块牌子出来,在两人面前一晃:“看见没有,这是什么?这个,是捕快的铜牌,我现如今可是御用捕快…”

 

冷卉撇了撇嘴:“捕快怎么啦,捕快就可以擅闯民居?咱们老爷还是侯爷呢…”

 

她左右望了望,顺手拿起撑着花树的竹枝,挥动起来就朝笑面佛打了去,笑面佛被那竹枝子赶得上窜下跳,一边跳一边道:“萧家小姑娘,我来到萧府,其实是想事先向你告知一声,你知道么,十公主要被指婚给二殿下了…”

 

萧问筠心中一突,却慢吞吞地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你巴巴地爬墙来告诉我?”

 

笑面佛跳到了墙头,转过头语重心长,道:“萧家小姑娘,依我看,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明明欢喜了,还假装着不欢喜的模样让人见了太过恼火,瞅着显虚假…”

 

冷卉一个竹枝子打了去,打在他的脚根处,又让他大呼小叫地直叫痛,又往墙下跳了下来,冷不防地,便从袖袋里拿了个小包裹出来,递到了萧问筠的面前,见萧问筠不接,便一把抢过了冷卉手里的竹枝子,趁其不备塞进了她的手,在半空中翻了个后空翻,直翻出了墙去:“这是咱们主公给你的。”

 

冷卉哭笑不得,捧着那小包裹道:“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奴婢把它丢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结局(上)

 

萧问筠端正了脸皮:“总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才好。”

 

冷卉此时心底有几分感慨,心想这圆头矮胖人说的还是有几分对的,小姐有时侯装模作样的样子叫人看了实在生气。

 

她把那包裹送到了萧问筠手上,道:“那小姐自己看吧,我先替小姐取碗莲子羹来。”

 

萧问筠望着手上的这小小的包裹,包裹上绣了青绿的翠竹,藕粉色的底衬上那翠竹,显得那小小的叶片更是青葱可爱,她的手指滑向了那包裹上的结,缓缓将它打开,便见着了那雕得极精巧亭台楼阁,再仔细望去,便见着两个人在亭子间坐着,因离得近了,她见着两两人头发花白,脸上神情却平和安祥,两个人的手相互的握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脑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了这句词来,待再看清楚些,却见到了那男子虽经了风霜却依旧俊美的容貌,他携着的手,自是她的。

 

她左看右看,都感觉那雕的那女子头发太过花白,容颜太过苍老,和他相比,简直太象一片绿叶了…她暗自啐了一口,却把那雕像紧紧的握在了掌心里。

 

她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红墙碧瓦,飞檐楼阁,那紫青葱绿的颜色将头顶一片蓝天更衬得碧空如洗,她感觉那蓝色一缕缕地沉在了心底。

 

忽地,她听见了竹叶沙沙,回过头去,却见着那一丛翠竹之下,一抹青衫掩在竹荫底下,他默默而立,眼底神色幽幽,望着她。

 

她见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忽感觉自己握着那物,握得有些紧,烫着了一般地想把手里的那雕像放下,可她的四周却是空无一物。她无处可放,掌底感觉到了那雕像触手而温,紫檀的木制似是如玉一般的温润,她只得将它拿着。垂首之间,却见自己的手指正抚上了那雕像里面坐着的他俊美的容颜。

 

她忙将手指移开,端正了面容道:“这萧府难道是你家后院?”

 

他却没有回答,只深深地望了她,隔了良久才低声道:“筠儿,你可明白了我的心思?”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掌心触及那略有些凉意的紫檀雕。却象是要把那紫檀雕都烤得热了,他怎么能这么直接?照道理来说,你也应该婉转一点,比如说,你应该念一首诗以喻其意,再者,也应该在黄昏之时西厢月下花前柳下,光天白日的这算什么…可她却不由自主地回答:“明白。”

 

他便问:“那你认为怎样?”

 

萧问筠认为他有些步步紧逼。迫不及待,把人逼得无路可逃…太让人喘不过气来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不怎样。”

 

“不怎样哪是怎么样?”他如琴弦般低奏的语气添了些着急。

 

“不怎样就是那样…”

 

“那到底是怎样?”

 

她退无可退,慌乱慌张:“你想怎样更怎样…”

 

他的身影忽地逼近到了她的面前。眼底的喜意将她完全浸没,他低声道:“你放心,”他的手指抚上了那雕件中央坐着的两人,“你之所求,便是我之所求。”

 

她望着他修长的手指,薄而透明的指甲带着玉般的颜色,那必也是温润而暖意融融的,而她的手却纤细小巧,摆在他手的旁边,薄得如冰雪般透明。她看见了自己的手指动了一下,缓缓向他移了去…她忙停住了,问自己,手指怎么就不受控制了呢?

 

可她还没有完全收得回,便被他握住了,那掌心的温暖将她冰冷的手捂得热气腾腾。

 

他高大的身影把原有些刺眼的阳光遮挡。将她完全笼罩,她感觉到了有热力透过他薄薄的衣衫渗出,传至她的身上,他的食指上戴着的老坑玻璃种的翡翠玉戒温润地贴在她的食间,是那么的熨贴,仿佛天生就当如此。

 

他身上有薄荷的香味,唇齿之间带着清香:“筠儿,我永远是你的平安,会护你一身平安。”

 

她看清了他腰间那镶白玉的黄金腰带,衬着绣金龙纹,却没有了往日里的狰狞刺目,带着些温润的光芒,仿佛触手摸上去,便如花瓣般柔软。

 

“嗯…”她垂头应到。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怎么会对他怀疑?他依旧是以往的平安,会护她一生一世的平安。

 

。。。。。。

 

萧问筠看着床上,衣架上琳琅满目的衣服饰品,哭笑不得:“冷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将我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不过进宫一次而已。”

 

冷卉笑道:“小姐,今日可不比往日,这次皇后娘娘宣您进宫,定是有大事要宣布,您不说,老爷不说,奴婢也猜得着。”

 

萧问筠垂了垂眼:“什么大事,怎么我便不知道了?”

 

冷卉扬着下额点了点桌上那被丝绸覆盖的紫檀雕件:“小姐,那样忽然多出来的东西奴婢可是见着了。”她撇了撇嘴,“小姐如宝贝一般地收着,连睡觉的时侯都放在枕边…”

 

萧问筠忙一拉那绸子,把雕件完全的盖住,这才道:“行了,冷卉,宫里的轿子在外边等着,咱们可迟了。”

 

冷卉忙招呼着两名丫环替萧问筠换上了衣服,又帮萧问筠梳着发髻,依次将妆台上的金缕玉钗插到了萧问筠的头上:“小姐,这玉钗儿,却是宫里面前一晚便送进府里来的,共有十只玉钗儿,十只金钗顶簪,都是一等一的精品,依奴婢看,这预示着十全十美,试问宣哪一位小姐进宫,曾有这么大的阵仗?前几次小姐被皇后宣了进宫,坐的也不过是自家的轿子,可这一次,宫里面却派了轿子来…”冷卉一边笑着,一边将脂油细细地涂在她的头上,“小姐这一次进宫,定是喜意连连。”

 

两人正说着,便听院子里守着的公公道:“萧家姑娘,眼看日头都到了头顶上了,您可准备好了?”

 

冷卉便扶着萧问筠往门外走,来到轿门边。就见那公公满脸含笑迎了上来,弯着腰在前带路,打开了轿帘子:“姑娘小心些,姑娘不日便是宫里的贵人了。别闪了腰…”

 

萧问筠听了这话,抬头望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面孔很熟悉,这不就是那贺大家么?他将额上的伤疤用头发遮住了,弯腰弓背,一派的小太监模样。

 

“姑娘,门主叫我来保您一路平安。”

 

萧问筠奇道:“不过进宫而已。何必弄得这么大的阵仗?”

 

“这世上总有些不死心的人…”贺大家声音极低,又望了望她道。

 

萧问筠听了他的话,不由也紧张了起来,正准备跟他上了轿子,就听路径边有奴婢急急地走上前来,弯腰禀报:“小姐,四殿下来访…”

 

萧问筠一愕,正想答话。就见贺大家上前:“你没见着你家姑娘要进宫见皇后娘娘么,其余闲杂人等,叫他等着罢。”

 

那奴婢脸色迟疑:“可四殿下说有要事相告。”

 

萧问筠皱了皱眉。道:“请四殿下改日再来吧。”

 

她抬腿往轿子边走了去,刚到轿旁,便听身后有人道:“萧姐姐,这宫里头,你去不得。”

 

萧问筠回过头来,只见李景乾眼底含了焦灼之意,切切地望着她,他面孔微红,额角有泪,显见是一路跑来的。

 

萧问筠心底存疑。转头道:“四殿下,皇后娘娘下了懿旨,民女遵了懿旨进宫。”

 

李景乾垂头,眼眸明暗不定:“萧姐姐,本王知道的…只是,你要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本王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贺大家听了这话,语气阴阴的:“四殿下,杂家可是奉了皇后懿旨来接萧家姑娘,你可不能无中生有…”

 

李景乾脸有怒意,却是忍了气道:“公公,本王不过跟萧姐姐闲话两句…”

 

萧问筠柔声劝道:“四殿下,您有什么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李景乾这才垂了头退开。

 

马车一路前行,再无人打扰,极顺利地来到了长秋宫,还未到长秋宫,萧问筠揭了轿帘子往外望,便见着长秋宫前面的台阶上,早有轿子停在廊下,轿子壁上雕得有苍鹰图案,萧问筠怎么不明白这便是十公主的轿子。

 

来到正堂,皇后早坐在了堂上,一见她进来,便笑吟吟地道:“筠儿,你今日可是迟了。”

 

萧问筠行了大礼,早有太监领了她到堂前锦凳上坐下,她抬起头来,便见着李景坤带着微光的眼眸,金丝编成的头冠锦缎在他下额打了一个结,将他坚毅的下额衬得如石雕一般。

 

她忙避开了他的眼神,只垂头坐着。

 

同坐席间的,还有李景辰与十公主,一见这个阵仗,萧问筠便明白她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了。

 

虽是告诉自己要喜怒不形于色,可那股喜意还是从心底直升了上来,一直延伸至五脏六肺,连坐在案几上的糕点,看在她的眼底,也分外的鲜亮甜美的许多。

 

隔不了一会儿,皇帝也来到了,他的身边,跟着奉旨太监,各人行了大礼坐下之后,皇帝便下了圣旨,将十公主指婚给了二皇子李景辰。

 

听了这圣旨,萧问筠心底的喜意更上一层,她不由将视线上抬,往李景坤那边望了去,却正巧遇上了他含笑的双眼。

 

她忙把头垂下,却听皇后笑道:“十公主和辰儿年纪相近,性格也相似,都喜欢骑马,本宫期望你们日后定能琴瑟相和,相扶相持。”她又转头朝李景坤道,“太子的年纪比辰王还要大呢,但因太子刚刚回朝,总有一个熟悉时间,他的婚事么,本宫也会留意着的…”她含笑往萧问筠处望了过去,直将她的头望得垂了下来。

 

席间这一眉来眼去,殿内之人连同在一旁侍侯的宫娥婢女都清楚明白了,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这指婚的消息怕是早就和东夷之人事先商讨过,所以冯天凝并不感觉意外,听了皇后之话,上前拂礼:“皇后娘娘,奴家定如娘娘所盼,和二殿下…”她含羞带怯地一笑,“日后琴瑟相和。”

 

萧问筠见她现如今眼眸底装着的全是李景辰,不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李景辰却是表情平静,也上前谢恩,脸上既无悲伤也无喜意。

 

冯天凝是草原儿女,和中原女子相比,却多了几分豪气,喜意形于脸色,向皇帝道:“皇上,今日既是奴家的喜日,奴家草原上规矩,这等时侯,便要歌舞助兴的,奴家使人编了一只舞曲,名唤《猎秋风》,趁今日高兴,还请皇上同意,使他们能在皇上面前献上一曲?”

 

皇帝与皇后对望了一眼,皇后柔声道:“今儿孩子们既是这么高兴,偶尔欢乐一下倒是无妨。”

 

小太监得了旨意,便唤来了乐师,将场上桌椅摆好,空出一大块地方来。

 

隔不了一会儿,只听见弦声急响,震天的鼓声当中,那身穿兽皮兽衣带着面具的舞者旋转而入,手里拿着短刃战斧,边舞边刺,那震天的舞声当中,队列来回穿插,扮成男子的舞者英姿矫健。

 

皇帝见了这样的舞蹈,不由想起以往在草原上纵横往来之时,不由拈须而笑,转身对皇后道:“皇后,你看看,这东夷的舞蹈和中原就是不同…”

 

两人正说着,却见那眼前白光一闪,那领舞之人手持短刃腾空而起,脚尖踮着几名舞者的头顶,在半空中作了几个空翻,直往龙凤椅前翻了过去,皇帝感觉有异,在叫一声:“护驾。”

 

常福常乐从薄纱暗影中忽地飞了出来,挡在了皇帝与皇后面前。

 

那人见被人拦住,却是丢下了手中的利刃,任由常福常乐将他压在地上,并不挣扎。

 

他脸上的面具被揭了下来,却引得上坐之人一声轻呼,皇帝似有所感,侧过头往李景辰那边望了去,皱了皱眉头:“辰王,你怎么啦?”

 

李景辰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那做男装打扮的女子,闭了闭眼:“父皇,儿臣怕是看错了。”

 

萧问筠看得清楚,那人秀眉微蹙,面如芙蓉,却正是自大狱之中失踪了林美人。

 

萧问筠心底一惊,抬起头来往皇帝处望了去,却见皇帝目光冷凝地望了李景辰一眼,转头对冯天凝道:“这人是东夷人?”

 

冯天凝惊慌失措,上前道:“皇上,此人并东夷之人,奴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皇帝轻声道:“十公主殿下也太不小心了,竟让这个人混进了舞队。”

 

冯天凝脸上全是羞愧,对皇帝道:“皇上,是儿臣不察,差点酿成大祸,请容许儿臣带了此人下去,严加查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轻扫了李景辰一眼,淡淡地道:“十公主到底来自东夷,对中原并不熟悉,还是交由中朝大理寺审询的好。”

 

冯天凝答了一声‘是’,垂头下了头去。

 

正值此时,殿前传来唱诺:“萧侯爷驾到。”

 

皇帝便道:“将此人押了下去,在殿外等侯听审…”再对转头对皇后笑道,“不如今日便向侯爷宣布了这好消息吧?”

 

皇后朝萧问筠望了一眼,含笑点了点头。

 

萧问筠虽是对所发生之事惊疑不定,但却明白皇后那一眼中包含的意思,心不由扑通扑通直跳,再朝李景坤望了一眼,却见李景坤眉头微皱,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迎上去微微一笑。

 

说话之间,萧南逸便大步迈进殿来,朝皇帝皇后进了大礼,上前禀报:“皇上,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含笑道:“爱卿不必多礼,朕与皇后刚刚还在提及,爱卿怎么还不来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结局(中)

 

萧南逸道:“皇上,臣查到有人图谋不轨,便急急赶了过来,未曾想臣来迟了,那人已被擒拿?”

 

皇帝不愿再提此事,向萧南逸道:“不过是些屑小做乱,侯爷不必惊慌。”

 

萧南逸脸色凝重:“皇上,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将此人交给微臣来处置。”

 

皇帝脸色暗沉:“萧侯爷,今日大喜之日,是朕替十公主指婚之期,至于公事么,明日早朝朕在定夺。”

 

萧南逸神色紧张:“皇上,微臣是怕夜长梦多,而且微臣察知,此人擅长易容,尤擅男扮女装,且党羽众多,潜伏于豪门大族,暗行不轨,以往世家多有命案发生,便是他与其党羽所造成,臣肯请皇上,容许微臣将此人带走审查…”

 

皇帝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求,不依不饶,大怒:“萧卿家,你既是不愿意参加盛宴,便回府呆着去吧…”他大声道,“来人,把萧南逸叉了出去。”

 

萧问筠在一旁见着,便往上前替父亲求情,可此时,皇后却开口相劝:“皇上,萧卿家如此,必有其原因,何不听他详细道明再说?”

 

萧南逸被两名侍卫按着,呼呼直喘气,发髻散乱,目红眼赤:“臣怕明日早朝之时,臣再也见不到此人了。”

 

皇上听了这话,怒意更深,冷冷地道:“萧卿家,你在暗示什么?”

 

萧南逸嘿嘿冷笑,梗着脖子道:“臣说什么,皇上心底难道不明白,之柔…”

 

萧问筠听得心惊胆颤,正不明白爹爹为何提及了娘亲,却听席间有人一声尖叫。有侍婢大声道:“二殿下,二殿下,你怎么啦?”

 

转眼望去,却见李景辰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两名宫婢将他牢牢地扶着。其中一位便从袖子里拿了精油出来,往他的鼻端涂了去。

 

而十公主就坐在他隔席。看了此情此景,也焦急地往他那边望了去。

 

这个插曲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离到了李景辰这边,倒是将萧南逸的质问暂时阻挡住了。

 

皇后离席走到他的身边。一叠声地道:“辰儿。你怎么啦?”

 

李景坤扶着皇后,劝道:“母后,不用担心,看这样的情形。二弟不过暂时昏了过去。”

 

他上前一步,暗暗替李景辰把脉。却感觉到他的脉息似有似无,不由吃了一惊。

 

皇后怒声道:“你们是怎么服侍辰王的?怎会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宫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哆嗦个不停,磕头不已:“皇后娘娘饶罪,自林美人失踪之后,二殿下便茶饭不思,目渐消瘦,今日再见林美人,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她一叠声地讲了出来,皇后脸有怒意:“你个贱婢,你说什么?”

 

那宫婢抬起头,脸上俱是眼泪,眼有绝望之色:“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错了,二殿下如有事,奴婢便是死路一条,奴婢该死…”

 

皇后从牙缝里逼出些声音来:“还不将她拖了下去…”

 

冯天凝在一旁听了良久,却回味出一些味儿来,站起身来,低声道:“皇后娘娘,原来二殿下早有心仪之人了?”

 

皇后和婉地笑道:“年少之人么,总有些失当行为,还望十公主不要…放在心里,那个人么,不过是一名低等姬妾…”

 

冯天凝笑道:“皇后娘娘,咱们皇室之人,难免要娶三妻四妾以开枝散叶的,儿臣并不计较这个,只是儿臣倒有些不明白了,萧侯爷嘴里边的那屑小贼人,说的也是这人吧?他说此人擅如装扮?”她朝皇后垂眉行礼:“皇后娘娘,可否容许妾身上前询问这宫婢?妾身要嫁给二殿下,总得知道些他的过往才行…”

 

皇后道:“这…”

 

她与皇帝对望一眼,见他眉头紧皱,怒意漾然,却不明所以,只得道:“也好。”

 

她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冯天凝了,她虽说得婉转,却不容置疑,她的请求也合情合理。

 

冯天凝款款上前,对那侍婢道:“你告诉本公主,你家二殿下是不是很喜欢那林美人?”

 

那宫婢索索发抖:“公主殿下,二殿下对她虽然有情,但早已是过去之事了?”

 

冯天凝温婉一笑:“这倒是奇怪了,你刚刚还说二殿下对林美人念念不忘?还因为再次见着了她而情绪激动而昏迷不醒?”

 

那宫婢惊慌成一团:“奴婢失言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冯天凝忽地道:“那你倒是告诉本公主,你嘴里边的那位林美人,是不是就是刚刚被押了出去的那位?”

 

宫婢眼神游离不定,却是把头磕在青砖地板上咚咚直响:“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该死。”

 

冯天凝转身向皇后拂礼道:“皇后娘娘,二殿下俊朗英挺,他喜欢那女子,原也没有什么,萧侯爷的话却让儿臣有些不明白,他说这个人尤擅男扮女装?那么,这个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皇后娘娘,儿臣恳请皇后娘娘查明实情,儿臣可以容忍二殿下三妻四妾,但儿臣绝不能嫁给一个喜欢男人的人!”她咣地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利刀,架在了脖子上,“请皇后娘娘成全。”

 

因今日是定婚大日,有东夷礼仪官员陪同到场,听了冯天凝之话,全都跪倒在地,伏地不起:“请皇后娘娘查明真相。”

 

皇后惊道:“十公主,你稍安勿燥…”又向左右的宫婢道,“还不把她手里的东西取了下来。”

 

众宫婢齐齐上前,冯天凝却一步步后退,身子抵到了柱子上,眼里有泪:“皇后娘娘,妾身喜欢中原,欣赏中原男儿,这才赞同父皇的和亲之计来到中朝。却没有想到,中朝的皇帝…”她目光盈然朝皇帝望去,“全不把妾身当一回事,居然要将妾身指给一个喜欢男人的人?”她望着昏迷不醒的李景辰,“妾身对他也曾抱过幻想。想象他能侍妾身如珠如宝。我们能象中朝诗词里所讲的那样琴瑟和鸣,可没有想到…妾身终于明白他为何对妾身这么冷淡了…”

 

她泣不成声。那几名东夷官员脸上更带了怒色,齐声道:“请皇帝皇后给十公主一个交待,如若不然。咱们只好返回东夷。和亲之事就此做罢!”

 

萧问筠在一旁听到这里,已是胆颤心惊,她看得清楚,皇帝将冷冷的目光几次扫向了萧南逸。她忽地明白,这是一件皇室极大的丑闻。可这件事,却因萧南逸的话语而被揭穿?他为何提及了娘亲?他一直没有放下娘亲的早逝,她是知道的,如果有了些微线索,他定会穷追到底!即使是惹得皇帝恼怒!

 

爹爹完全失去了常态。

 

爹爹成了揭示这件事的导线,皇帝会怎么样看萧府?

 

她抬眼往堂上之人望了去,那缩成一团的宫婢,满脸怒意的冯天凝,那跪在地上的东夷官员,仿佛是在演着一场戏。

 

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安,那种不安如湖水一般地漫延。

 

她抬头朝李景坤望去,却见薄纱微垂,将他的脸照得明暗不定。

 

她心底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消失褪却,忽觉浑身冰冷。

 

皇帝满脸阴郁,望着堂下的冯天凝与东夷官员,沉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冯天凝脸上泪流不止,跪倒在地,手上的利刃跌落地面:“皇上,东夷虽是化外之民,但却不容污辱,请皇上给妾身一个答复。”

 

李景辰依旧昏迷不醒,不能替自己辩解,而他身边的宫婢,却已不动生色地出卖了他,他成了挑起东夷和天朝战火的引子,名声尽毁。

 

萧问筠忽地明白,无论前世和这一世,冯天凝所起的作用都没有变过,前世,她夺去了李景誉,而这一世,她会夺去她所有的希望和期盼。

 

她为了什么设计了这一切?

 

烛影摇动之中,她看清她不经意地扫过了李景坤的脸…是为了他么?

 

前世她的期盼是李景誉,而这一世,她的期盼换成了李景坤,所以,她便要再一次的夺去她的所有?

 

皇帝满脸怒色,皇后脸上也带了些怒气,双方正僵持不下,却听有人缓缓地道:“本朝自会给十公主一个答复,但十公主也不要随便听信人言,见风便是雨,总得查清事实才是。”众人转过脸去,便见着李景坤走上前来,弯腰向皇帝皇后道,“父皇,母后,既是如此,何不把那犯人提了上来,当面问个清楚?”

 

皇帝沉吟良久,皇后在一旁叹道:“事已至此,总要查个明白才是。”她转头温言对冯天凝道,“十公主,你放心,本宫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冯天凝抬起头来,眼底全是泪:“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上。”

 

皇帝这才道:“来人,将那犯人提了上来。”

 

刚刚押下去的那舞者被压低头跪在了地上。

 

皇后转过头来对李景坤道:“太子,不如就由你来审问这人吧?”她又转头朝冯天凝道,“十公主,你可有异议?”

 

冯天凝脸上泪痕未干:“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便朝李景坤点头道:“太子,幸苦你了。”

 

李景坤缓缓上前来到那跪地颤抖不已的宫婢面前,温言道:“你起来说话。”

 

那宫婢听到坤太子柔和的语音,脸色先已红了,缓缓站起身来,垂头站着。

 

李景坤道:“抬起头来…”

 

那宫婢缓缓抬头,便见着了李景坤俊美如神祇一般的脸,脸色愈红。

 

“真是一幅好相貌,二弟身边之人,果真都不同凡想。”李景坤轻叹一声,“而且耳聪目明,什么事都看得清楚,听得仔细,二弟可多亏有了她。”

 

那宫婢听了这话,脸有喜悦之色,含羞带怯地望了他一眼,瞬及又垂下了头,手指却拉着衣服带子,把衣服带子搅成了一团。用蚊蚋般的声音低声道:“太子殿下夸奖奴婢了。”

 

李景坤脸有温柔笑意:“你再仔细认认,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二弟身边失踪了的林美人?”

 

那舞者的脸被侍卫拉了起来,面朝向她,那宫婢便缓缓抬头,再望了李景坤一眼。复而才向那舞者望了去。一望去,便瞬息移开目光。点头道:“不错,是二殿下身边的林美人。”

 

李景坤温声道:“你可得看清楚了,可别让你的主子难作人。”

 

那宫婢扑通一声重跪于地上。连连磕头:“太子殿下。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曾侍侯林美人许多日子,对她的相貌极为清楚…虽则,虽则。‘她’从来不让奴婢近身侍侯…”

 

冯天凝眼泪再涌:“‘她’自是不敢让你近身侍侯的,原本男儿之身。却扮成女人相伴左右,‘她’怎么敢!”

 

李景坤语气平静,转头向皇后皇帝:“母后,父皇,十公主听了萧侯爷之言,便认定这舞者是个男人,认定咱们中朝之人欺侮了她,可咱们仿佛忘了一件事…”

 

皇后与皇帝对望一眼,同声道:“忘记叫人检查‘她’到底是不是…”

 

冯天凝与东夷几位官员听了这话,皆互相对望,冯天凝迟疑地道:“萧侯爷的话岂会有假?”

 

李景坤表情淡漠:“萧侯爷也有可能被人误导,不是么?”

 

冯天凝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皇后便道:“来人啊,把此人押了下去,命人检查‘她’的真伪。”

 

那舞者丝毫不反抗,被人押了下去。

 

萧问筠只觉得眼花缭乱,心如飞上了顶端又降下深谷,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抬起眼来朝李景坤望了去,却见他并没有望着她,只把温柔如水般的目光缓缓地拂过了冯天凝与那宫婢,他目光到处,冯天凝虽是天之骄女,却也微垂了头,那宫婢更不消说了,脸上红意到了耳朵根子。

 

萧问筠忽然发觉,原来他此时的模样和李景誉是那么的相象,眼波到处,便可让女子消魂蚀骨。

 

而且功力比李景誉强了不知多少倍。

 

萧问筠心底慌乱之际,却涌起了一股愤愤不平之气,怒气冲冲直朝他的后脑勺瞪了过去。

 

可冷不防地,他便转过头来,让萧问筠来不及收回目光,措手不及,她瞧得清楚,他微向她眨了眨眼。

 

萧问筠赶紧避开他的视线,垂了头,眼观心,心观鼻。

 

隔不了一会儿,那舞者便被人重带回了大殿,有稳婆上前行礼禀报:“皇后娘娘,皇上,经奴婢查证,此女已非处子之身,全身洁白无暇…”

 

皇后与皇帝对望了一眼,截住了她的话:“你是说她是个女子?”

 

那稳婆迷惑地抬起头来:“皇后娘娘,就算不进内室检查,奴婢也可以从身形容貌断定,她确实是名女子。”

 

皇后挥了挥手,叫人领了那稳婆下去,转头对冯天凝温声道:“你也看见了,也听得清楚,日后,可不能再捕风便是雨。”

 

冯天凝表情愕然,呆了半晌才跪地行礼:“儿,儿臣,儿臣实在是太过关切二殿下,这才…”

 

那宫婢面如死灰,垂头伏于地上,索索发抖。

 

李景坤道:“父皇,母后,依儿臣看,这宫婢既是耳聪目明,不如便将她调往暴房,专做那些精巧刺绣之事。”

 

皇后用慈蔼的目光朝李景坤望着,转过头对皇帝道:“皇上,太子之意,您意下如何?”

 

皇帝已一扫刚刚心中阴抑,放下了心中那块大石,笑声畅快:“太子所言极是。”

 

便有太监上前,提了那宫婢出去。

 

此番剧变,瞧得萧问筠目不暇接,这林美人便是叶子初,是个男子,她是早就知道的,可为何临到头了,真变成了女人了?

 

而今日之事,定是有人事先安排,为的就是利用此事陷李景辰于不义,使得萧府也陷入泥沼,她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冯天凝!可如果这林美人真是个女子,这一切安排便被破解了。

 

但有谁会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在冯天凝的手底下偷龙转凤?

 

冯天凝在宴席上命人献舞,利用这个机会控制叶子初来行凶,再安排好让萧南逸出面挑事,直至暴出李景辰喜欢男子的真相。使得东夷受侮,订婚便会不成,皇帝与皇后为了安抚于她,便会应她所求!

 

她一箭双雕,使得皇帝厌了萧府。便会取消原意。将还未定的指婚取消,那么。她的所求,便是李景坤了?

 

萧问筠愕然而惊,眼波在冯天凝与李景坤上打了一个转儿。前一世。李景誉成了太子,她便从她手里夺走了他,而这一世,李景坤身为太子。她便再一次要从她手里夺去他!

 

可这一世,便不会如她之意了。林美人是真真正正的女子,她便不能发难,正如她前边所说,皇室子弟,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如果她再纠缠不清,便会落得妒妇之名!

 

萧问筠想起了李景坤如深谷净水一般的笑容,心底明白,就是他,轻描淡写地破解了这个女人布下的杀局。

 

不知道为何,她忽地眼底发酸,望着他漆黑的头发,如玉般的皎洁的面容,前一世,他用身命守护了自己,而这一世,他却是用自己的力量护住自己。

 

重生一次,老天爷果然很公平。

 

他派下了她的守护神,便是平安。

 

冯天凝眼底早没了刚刚那盈然欲滴之色,脸上泪痕也干了,勉强上前道:“皇上,皇后娘娘,妾身便不明了,既是这林美人是女子,为何萧侯爷要这么说?”

 

萧南逸一番失言,差点引出了大祸,早已后悔不及,听了这女人的话,便上前行礼,小心谨慎地道:“看来臣也误听了人言。”

 

冯天凝笑了笑:“好个误听人言,差点就让妾身和二殿下反目了…”她转身道,“皇上,皇后,妾身实在是弄不清楚,如果这舞者身份无疑,为何会突忽其然地想要行凶?”

 

皇帝默然,深感无法自圆其说,自是又把目光切切地转向了李景坤,皇后也柔声道:“太子,你说呢?”

 

李景坤手抚鬓角那一缕垂发,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水波一般地漾开,使得他容颜温润如玉,萧问筠虽是见了他这么多次笑容,却也感觉自己的心再次扑通扑通直跳,更别提其它的宫婢了。

 

就连冯天凝,见了他的笑容,也微微发愣,脸孔变得柔和了许多。

 

只听他道:“问一问这林美人,不就成了?”

 

他缓步上前,吩咐将那林美人按压在地的那两名内侍松开,柔声道:“你来告诉本王,为了什么?”

 

那林美人抬起头来,眼底俱是眼泪,她缓缓地朝李景辰所卧之处望了过去,见他依旧昏迷,眼泪流得更凶,膝行几步,欲往李景辰之处而去,自是叫人阻住了,她切切地道:“殿下,妾都是为了你啊,殿下,妾身出身江湖,自知配不上你,又给你惹了麻烦,妾身这才不告而别,妾身想着念着殿下,一直在宫外不远处徘徊,便听见役站有人传言二殿下既将被指婚东夷十公主,妾身忍不住,便想看看十公主的模样,哪里知道,却被妾身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皇帝和皇后愕然相对,堂上众人脸上也有惊色,连东夷之人也面面相觑。

 

李景坤依旧笑得煦:“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林美人将目光缓缓转动,转向冯天凝,倏地伸出手去,指着她道:“此人并不是东夷十公主,她是冒名顶替!”

 

她一说完,堂上传来几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冯天凝利声道:“你胡说什么!贱人!”

 

皇帝一使眼色,常福与常乐不动声色地把脚步往冯天凝处移了去,封住了她的前后去路。

 

林美人避过她如厉鬼一般的眼神,垂头道:“是不是胡说,皇上派人检查一下便知道了,奴婢那一晚偷偷溜进了她的住处,看得极为清楚,她除却了身上的衣衫,肩背之处有一个黑鹰纹身,奴婢还看得清楚,她撕去了脸上几处易容之处,面孔便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东夷有人惊呼:“天啊,黑鹰,那是东女国…”

 

东夷那几名陪同官员也纷纷站起身来,对她瞪目而视:“你将我们十公主怎么样了?”

 

至此,冯天凝的脸已经苍白如纸,灯光照射之下,泛着略带着些青的苍白之色,那是一种绝望与无奈的锈青色,她转动着目光,从殿上之人上一一地扫过,到了最后,停留在李景坤的脸上,表情哀切,缓缓地道:“都是因为你,是不是?我还是小看了你。”她踉跄上前,却被常福常乐左右包抄,便止住了脚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明白?金屑郎…你果然是我命中的金屑郎,冰冷,闪烁,全无半丝儿温度。”

 

不用检查,她便认了所有指证。

 

至此,萧问筠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大石…这一世到底与前世不同。

 

皇帝道:“来人啊,替朕把这妖女捉拿!”

 

常福常乐正要动手,冯天凝缓缓从腰间拿出一个镶着金玉的灯状物来,淡然道:“坤太子,你计算无遗,妾身不是你的对手,但妾身却明白,所有万全的计策,到了最后都会百漏一疏,只是妾身没有想到,到了最后,还是会败在你的手里。”

 

常福认得此物,急声道:“这是那灾灯,这是东女国的东西,此灯一出,绝无活口…”

 

冯天凝微微笑道:“你倒是识得此物,还记得那死在这殿里的素巧么?只可惜,被你们发现得早。”

 

李景坤上前踱了两步,笑道:“你还能逃得去哪里?”

 

她垂目道:“妾身不准备逃,你既是早知道了我的身份,便知道我是谁,这深宫内院,何处没有尔虞我诈,只要我将这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东女国人便会不死不休地替我复仇,东女国人虽没有中朝人那样人数众多,但相信皇帝还记得,您的父皇被替代的那些日子。”

 

听了她的话,堂上的人沉默了下来,那件事是黛色门人做的,但黛色门人何尝不是东女国的人?

 

东女国之人擅使毒物,所用手段更是使人防不胜防,这也是东女国四周围的国家对它敬而远之的原因。

 

李景坤神色淡然:“你如果想走,自是没有人会拦着你,但东夷之人答不答应,那是另外一回事了,真正的十公主在哪儿,想必东夷之人很想知道。”

 

听了这话,东夷那几名使者人人脸上的愤怒之色更增添了几分,便有人上前向皇帝拱了拱手:“皇上,请容许臣等先行告退。”

 

这是要去布置捉拿这冯天凝了。

 

冯天凝笑容凄然:“我一向小看了你,连借刀杀人之计都用得这么的娴熟。”

 

李景坤却不理她,转向皇帝皇后,低声征询:“父皇,母后,她妄费了一片心机,虽屡次设计咱们,但到底没造成多大的伤害,不如请她出去,自有人会帮咱们处置她的。”

 

皇帝脸色实在有些欢欣鼓舞,击了一下掌,道:“来人啊,送十公主出了皇宫。”

 

人人都知道,她一走出皇宫,面临的便是无休无止的追杀,当然,这可不关中朝什么事了。

 

萧问筠看着她惨败的脸色,心想,李景坤这么布置,反倒让皇宫成了她的庇护之所,她一走出皇宫,便是她的死期,东夷之人不会放过她,萧问筠相信,李景坤也绝不会袖手。

 

明面上不能做什么,但暗地底使绊子,他可做得娴熟。

 

她正想着,就感觉有人移动身子来到她的身边:“筠儿啊,替爹爹多谢坤太子。”

 

她侧头望过去,却见萧南逸面色平静直视前方。

 

“爹爹,为什么您自己不去?”

 

萧南逸咳了一声道:“你先说说…”

 

两人正低声讨论,萧问筠略有所感,抬起头来,便见着那正被人押出了大殿的冯天凝转过头来,朝她冷冷地望了一眼,那一眼满含怨毒,竟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结局(下)

丽宛。

 

已恢复容貌的央艳茹肩上尤有血迹,她任由媚儿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冷声道:“他们可有追上来?”

 

媚儿道:“殿下,咱们隐藏得好,又有四殿下的帮忙,他们没办法追踪到咱们的。”

 

央艳茹脸上恨怒交加,一掌拍在桌子上:“想不到东夷的人这么狠,将咱们所有的退路都已堵死了。”

 

媚儿拿起桌上的药膏仔细地涂在了那伤口处:“东夷之人一惯被人称为狼族,与咱们东女国势力相当,他们现如今广发英雄贴,调集了在中原江湖潜藏的高手四处追缉咱们,殿下,奴婢怕…”

 

央艳茹一下子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她:“你怕什么?”

 

媚儿心底一惊,手便一滑,那药膏使滴到了央艳茹的衣服上,央艳茹一掌挥了过去,把她打得跌了落地:“没用的东西。”

 

媚儿爬起身来,跪在地上抽泣:“殿下,东女国的人虽知道女皇已然驾崩,你就是东女国新任女皇,但您并未正式登基,奴婢前几日接到飞鹰传书,说国内那些长老对女皇的死心存疑惑,正在国内散发谣言,您如果还不回去,以正视听,怕是东女国要大乱了。”

 

央艳茹拿起桌面上的绸巾,缓缓地拭去了滴在衣衫上的药膏,轻声叹道:“我何尝不知现如今形势紧急?”她伸出手去,虚扶起媚儿,“但现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们几人,想要走出东夷人的包围圈都困难重重,还谈什么其它?”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桌上干净的帕子,递到媚儿的手里,“一连串发生这么多事,我把火发在了你的身上,你别见怪。”

 

媚儿接过了帕子,拭去脸上眼泪。垂头道:“奴婢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如果不是殿下一力保全奴婢,奴婢早就没命了。”

 

央艳茹听了这话,也有些动容。低声道:“既使身边有无数人触拥围绕,能用得上的,还是只有你们几个而已。”

 

媚儿脸有感动之色:“只可惜这一次功败垂成,那坤太子当真不同凡响。”

 

央艳茹听她提及李景坤,脸上现了丝既有些欢喜,又有些愤恨的神色来:“他这人,是容不得别人欺骗的…但我没有想到。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有四殿下帮手,都被他识破了,至今,我都没有弄清咱们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那个人是什么时侯被他中途调换成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人居然长相容貌和叶子初一模一样!他让咱们的人确认那女子是林美人,粹不及防地再让那女子指证我,让咱们自食其果!”她越发越恨,脸上爱恨交加。“为什么?金屑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赶尽杀绝,豪不留情?”

 

媚儿道:“殿下。无论您想做什么,属下们都会誓死相随。”

 

央艳茹转过身去,铜制菱花镜映出了她如娇花一般的面容,她低声道:“我只是不甘心,想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对她那么的死心塌地,为了她,都说女人的皮相才能让男人死心塌地,如果没有了这幅皮相…”

 

媚儿倏地一惊,抬起头来:“殿下说的是…?”

 

央艳茹微微一笑。那大梳妆镜便映出她如春花乍开一般的面容来:“不错,如果不试上一试,既使回到了东女国,我也不会安心的。”

 

两人正说着,便听门外守卫传诺:“殿下,四皇子来了。”

 

央艳茹对媚儿使了个眼色。媚儿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便李景乾迎进了房里。

 

央艳茹斜斜地歪在床榻之上,发丝散乱,脸色苍白,见李景乾进门,气息虚弱:“四殿下,请恕妾身不能起身相迎。”

 

李景乾见她这个模样,脸上的沉郁之色更添了几分:“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央艳茹轻声道:“妾身如今四面楚歌,难得四殿下还掂记着妾身。”

 

李景乾在八仙桌桌边坐下,道:“东夷人虽然四处寻找你,但本王还是有些办法能将你送出去的。”

 

央艳茹气息更弱:“妾身给四殿下添麻烦了,四殿下请放心,妾身既使被东夷人围着,被人拿剑指着,也绝不会说出一丝儿对四殿下不利的言语来。”

 

李景乾面容冷冷:“正因为本王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来相助,本王一定会帮助公主殿下回到东女国,本王也收到了传闻,公主殿下再不回国,只怕东女国的国主之位,将要易主了,听闻女皇的皇女可有数十名之多,东女国的长老们已开始筹备着从中挑选,以防万一…”

 

央艳茹苦笑着举起受伤的手臂:“四殿下,妾身现如今伤痕累累,又能去得了哪里?”

 

李景乾站起身来:“公主殿下想留在这里等死,那也只能由得您了,本王朝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

 

他转身朝房门走了去,央艳茹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直至他走出了房门,才低声泣道:“四殿下,您要妾身走,是不想妾身留下来,给您惹麻烦吧?”

 

李景乾从鼻孔中发出两声笑声,身形并不停留,径直走了。

 

央艳茹顺手拿起案几旁的杯子,袖子一挥,便扫了落地:“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媚儿正巧走了进门,那杯子便弹跳着碎裂在她的脚下,她急道:“殿下,您这是怎么啦?”

 

“这一位的心怕是已飞去了萧府了,不知道什么时侯会在咱们背后下刀子,他已然靠不住了,今夜咱们离开这里!”央艳茹面色极冷,可却嘴角挂了丝笑意。

 

媚儿道:“那奴婢去通知其它人,连夜…?”

 

央艳茹点了点头,微微笑道:“这一次,我们要去一个好地方…那被困在皇陵的李景誉,在萧府可还有一个红颜知已…”

 

媚儿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听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央艳茹笑着叹道:“这世上总有人欢喜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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