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家祖，兄弟姐妹尚在。
看起来特别兴旺的家族。
可芝芝想到曾经爹爹和二师兄都跟自己说过，雷凡出生，就因为天生煞气冲天，唯恐祸及家族，他的家人就把他给关起来，单独关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也不许他修炼，就觉得很心疼雷凡。
所以当他们一族人找上门来，雷凡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格，更喜欢孤身一人四处磨砺剑意与修为。
早些时候广陵仙君师徒离开魔域前都记下了魔族的坐标。
仙阶强者能够破碎虚空，跨越世界的屏障，雷凡时常在魔域往来，不时地给自己小师妹带回一些能炼丹的魔域材料。
知道这一家人来了，他见都没见。
倒是当狐狸崽儿高高兴兴地跟江亥一块儿下山出去玩儿的时候，在坊市见到了那些依旧停留不肯离去的雷凡的所谓的家人。
那些人的面容与雷凡生得很像，芝芝本没准备搭理他们，却听到有人在抱怨，就竖起耳朵。
江亥面无表情地抱着狐狸崽儿，头顶收敛了火焰的小金乌，见她在意，便立在不远的地方，侧头看过去。
“父亲，大哥真是好狠的心！都过去这么久，祖父，父亲亲自上门给他赔礼道歉，难道他都不能释怀么？当初……那是要命的煞气，我们当初也并没有做错。”
便有个年轻人对一个与雷凡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说道，“谁知道仙君能有办法约束那煞气呢？我们雷家找不到约束煞气的办法，只能让他离群索居，难道就成了我们的过错，就罪大恶极了么？保护族人，难道错了么？”
这年轻人自然是委屈的。
雷凡天生煞气。
那煞气极为恐怖，只要靠近煞气的，都会受到煞气侵袭，会失去理智，或者走火入魔而死。
是为了家族的其他人，所以才会关了雷凡。
可他们并没有杀死雷凡，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待他不好，却依旧抚养他长大。
这在任何一个修炼世家，都是无可指摘的事，毕竟他们还要保护家族中其他人。
可雷凡见都不见他们，决绝至此，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狐狸崽儿听着，摇了摇尾巴，奶声奶气地在不远处说道，“你们关了我大师兄，是为你们家人考虑，大概也有你们的道理。”
雷家的人都看过去，就见一只抱着毛茸茸的胖尾巴的小家伙儿正摇头晃脑。
这修真界，还有不知道广陵仙君爱女是一只狐狸崽儿的么？
又是在万象宗山脚，又是叫雷凡大师兄，身份呼之欲出。
虽然疑惑这小家伙儿年纪似乎很小，却仿佛已经成名数年，可听到她似乎是为雷家说话，便有人露出惊喜的表情，“对面可是芝芝真人？多谢真人仗义执言。”
狐狸崽儿已经慢吞吞地继续说道，“可我大师兄现在依旧煞气冲天，怎么你们就不害怕了么？仙阶强者的煞气哦，更可怕啦。”
她摇了摇小脑袋，唉声叹气地说道，“大师兄的煞气，超凶的！”
那煞气化作的小蛟还跟她家小金打架呢，打得火焰煞气漫天飞，特别凶，一点都没有很和气的样子。芝芝真是担心雷家会被煞气吓死。
“我，我……”
那雷家的年轻人突然说不出话来。
坊市里，本听到雷家抱怨雷凡无情，忘生养之恩一味记恨家人的修士们，都远远地走开，免得跟雷家这群人凑在一起，看起来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怎么啦？仙阶强者就可以有煞气，可以做雷家的人？你们是看人下菜碟。”
“可雷家至少养大了他！”年轻人便大声说道。
“抚养费。”迎面，狐狸崽儿丢出一个小瓶子，落在这年轻人的手里，打开，就是一缕丹香。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却只是一瓶区区筑基期的普通灵丹。
狐狸崽儿已经摇头晃脑地说道，“大师兄拜我爹爹为师的时候都没有入门修炼，现在，筑基期的灵丹足可以满足当年你们养大他的花销，两清了。”
她顿了顿，看着那哑口无言的年轻人，又看着沉默不语的那个中年，她大师兄的父亲，认真地说道，“当年既然决定放弃他，就不要后悔。没有办法约束煞气，所以关了大师兄，我不知道这算对还是算错。”
为了保护家族的其他人而牺牲雷凡，这是雷家自己的选择，芝芝不予置评。
这种事，本就分不清对错。
雷凡自己都没有对在雷家的往事说什么，她也不要做指手画脚的崽儿。
她唯一想说的就是，既然决定的事，就不要反悔。
雷凡被雷家放弃，那就有骨气些，雷家不要因雷凡如今出色了就找上门。
带着那些被保护的，牺牲了雷凡换来的族人，自力更生地在修真界立足，这不才是应该的么？
小家伙儿清澈的眼睛看着这些雷家的人。
那雷家的人都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虽然大师兄不在意诋毁，可你们大声嚷嚷太讨厌。以后再污蔑我大师兄，再来万象宗讨人嫌，就，就打你。”
狐狸崽儿在雷家静默的目光里用力挥了挥小胖拳头，奶声奶气地威胁完，却已经没什么兴趣，抱着江亥的脖子说道，“三师兄，我们回家啦。”
看见这群雷家的人，谁还有心逛坊市，狐狸崽儿摇了摇头，还是回到了家里。
雷凡站在山峰边缘，面容冷漠，背后长剑上，一条黑色的小蛟蜿蜒游走。他不知站在山峰多久，挺拔如孤峰上的山石。
直到看见江亥的身影。
他背着一颗胖嘟嘟在他背上撒欢儿的狐狸崽儿，头顶金乌。
金乌约束力量，没有一颗火星落在江亥的身上。
片刻，雷凡多年冷漠的脸上，却慢慢地，露出一个细微却柔软的笑意。
并非勉强。
而是发自真心的笑意。
他对认认真真维护自己，比任何人，甚至他自己都要心疼他的小师妹伸出手。
小家伙儿的眼睛顿时亮了。
“大师兄！”
胖嘟嘟的一颗狐狸崽儿迎面扑来，跳进他的怀里，热情贴贴。
雷凡抱着她，就想……
曾经冷漠不知亲情的缺憾，如今全都被他最可爱的小师妹补充填满。
遇到了芝芝，他才明白，师尊，师弟，朋友，长辈，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爱护他。
他并非孤独一人。
亲情，家人，原来是这样温暖的词汇。
第166章 番外
都说时光如梭，修真界更是如此。
对修士来说，十数年的光阴看似漫长，其实也不过是一次闭关，一次顿悟，张开眼睛就变化过去。
不过这对于芝芝来说，似乎漫长的时光，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是很大。
最多，最多，也就是当第五批毛团化形，痛哭流涕地发现芝芝小姐姐才十岁大的样子的时候，只能泪奔着离开了这伤妖心的万象宗。
唯一能笑得出来的，也就只剩下一只小金……这金乌被孔雀大长老给揭穿了老底，明明才是一只刚断奶的幼崽儿，果然化形之后同样是个豆丁。
大概是大妖血脉强横，小金过了十数年，努力地修炼，也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让小金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些年面对一茬又一茬的毛团，唯恐狐狸崽儿早于自己长大，甩甩尾巴觉得别人更好看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更欣慰的是，小金大人没长歪，长大了些，依旧是漂亮俊俏，非常好看的……童子。
“没眼光的丹火！”万象宗丹房里，漂亮精致的小少年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奋力地从嘴里喷着金乌火，熊熊灼烧着面前一个巨大的青铜丹炉。
前几年，芝芝终于拜师到了丹火真人的门下。
广陵仙君在万象宗挑剔再三，本挑挑拣拣了一番，觉得赤霞仙子炼丹与修炼的经验都还可以，凑合着可以拜师。
谁知道没两年，赤霞仙子外出游历，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一只雷豹幼崽。
也不知道这么一只小崽儿为何会在山中独自挣扎生活，过于可怜就被赤霞仙子抱了回来。
这小东西广陵仙君远远地见过几次，胆小得不行，给吃的都不敢争抢，老老实实地窝在赤霞仙子的身边，听话得不得了，半分都不敢任性。
就像是……唯恐做错事，或者不讨喜，就会被丢弃，重新回到那在山中朝不保夕的生活中似的。
虽然这雷豹幼崽儿除了天天黏在赤霞仙子的身边之外，还很亲近胖嘟嘟很友善的狐狸崽儿，不过广陵仙君想了想，觉得赤霞仙子如今一颗心都扑在这只雷豹崽儿的身上，很难分心教导芝芝。
而且，这雷豹幼小，仗着自己是只可怜兮兮的毛团，怯生生总是缩在狐狸崽儿的怀里，气得金乌炸毛……公豹子，竟还学会在狐狸崽儿告辞赤霞仙子回家睡觉的时候扒着门槛，探出毛绒绒的小脑袋不舍目送芝芝小姐姐的背影。
……好大一朵白莲花啊！
凶神恶煞的金乌在这雷豹幼崽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广陵仙君实在是看了好久的乐子。
恰在这个时候，丹霞宗又出了个炼丹宗师，丹火真人便卸任了大长老，准备在修真界到处游山玩水，当个快乐自由的老修士。
他又非常喜欢芝芝，虽然觉得“拜师”这有点不对，更像是与芝芝切磋，不过芝芝却很愿意拜丹火真人当自己的师尊。
丹火真人从不敝帚自珍。
他一直以来，教了芝芝很多很多炼丹术中需要学到的东西。
在他毫无门派之见的悉心教导下，芝芝才慢慢地成长，从一个只知道本能的炼丹师，成为如今学问很广博的真正的炼丹师。
所以没几年，芝芝就跟丹火真人成了真师徒。
老真人最近游历到万象宗，正在万象宗开讲炼丹术，只要万象宗弟子对炼丹感兴趣的，都可以来听他的讲解。
一只忙忙碌碌的芝芝也在忙前忙后，帮着丹火真人跟自己的同门讲炼丹的知识。
这师徒俩忙得很，小金大人在芝芝身边久了，觉得炼丹似乎不是很难的样子，自己就拿了个丹炉，炼丹。
让这些修士看看他炼丹的实力！
……炸了三次丹炉之后，丹火真人就只让小金喷火，不让他炼丹了。
这简直就是炼丹杀手。
老真人当初一个没留神，险些被这金乌的丹炉炸上天。
他委婉地表示，下次遇到仇人，就给他炼丹，定有收获。
因为被严禁在广陵仙君的道场炼丹，金乌一边喷火帮着炼丹师们烧炉子，一边大小声地哼哼唧唧。
他白净俊俏的小脸上全都是对丹火真人的小记仇，正在这时候，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美滋滋地走进来。
她可爱漂亮，一双圆滚滚的狐狸眼儿已经生出几分上挑潋滟的妩媚，见小金叽叽歪歪地喷火，她就跑过来，给小金塞了一个大大的灵果。
“小金，吃！”
“那老头儿讲好功课了？”小金把金乌火一收，见芝芝已经手中灵光点点去收拢炼丹炉里的灵气，咔擦一声咬了灵果一口说道，“他听说太一宗的消息了没有？”
太一宗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太一宗掌教早就卸任了，之后就作为宗门长老帮忙管束宗门，过去这么多年，空缺的掌教一职终于有了新人。
这些年，太一宗掌教继承人最大的热门就只有两个，一个是朝凤，另一个就是在从魔域归来之后努力修炼元婴大成，来往修真界处理宗门庶务的关师兄。
这两位都是熟人，当初知道是朝凤与关师兄作为掌教候选的时候，芝芝一点都没有惊讶。
朝凤是很优秀的修士，当眼界开阔，褪去曾经的不忿与偏激，她的确这些年为太一宗奔走很多。
至于关师兄，在太一宗执事殿历练多年，往来诸宗很得人称赞，如今修为也已经到了元婴期。
“听说了。太一宗的长老们选小凤姐和关师兄的都一半一半儿，小凤姐跟我通过信，说她对长老们说过，对做掌教不感兴趣，她也更喜欢执法殿。”
做掌教有什么好的？
看看这些大宗门的掌教，哪一个不是殚精竭虑，大事小事一把抓，累得沧桑极了。
那么多的糟心事还要天天处理，朝凤的性格做不来这个。
而且，并不是只有成为掌教才能证明自己是个优秀的修士。
朝凤更喜欢执法殿执法长老这个位置。
她肯定秉承宗门法度，秉公办理，嫉恶如仇。
这个选择让三首妖蛇都大声叫好
蛇蛇就喜欢公正严明的执法殿，也想做一个执法妖兽，日后追着那些干坏事的太一宗弟子满山跑。
“这么说，就轮到那小关了啊。”小金哼哼着说道。
“小凤姐还说，她性格太直率傲慢，做不来和和气气。可一宗掌教，不仅要会恩威并施，还得学会交朋友，反正不能随心所欲。”
芝芝抓了抓今天很漂亮的小辫子，跟小金头碰头窃窃私语地说道，“关师兄出身太一宗山下的很小的修士之家，为了能好好修炼历经过很多事，更精明透彻，不容易被人糊弄住。所以，她还是觉得关师兄更合适。”
朝凤对自己，和对关师兄都有清楚的认识，知道自己的长处，也知道关师兄的长处，还能坦然承认，对芝芝来说，这就是很了不起的事。
她每一次都觉得小凤姐变得更好了。
小金斜眼，看开始吹她小凤姐的狐狸。
“那丹火真人？”
“师尊肯定是要去太一宗的。因为除了关师兄要继任掌教，执法殿执法长老之职也要小凤姐继承，仪式都在一起。”
执法殿长老是宗门掌教的左膀右臂，地位极高。
丹火真人很欣慰朝凤如今的成长，所以一定会去太一宗亲眼见证朝凤这样重要的时候。
说起重要，芝芝抓了抓小脑袋，还带着些幼崽儿肥的小脸上露出小小的笑容，跟小金高兴地说道，“我也想去看望小凤姐，她现在可威风。反正义阳也不能碍眼了。”
义阳仙君前两年身上被她娘亲和老祖下的那禁制才消散，听说已经虚弱得只能躺在榻上了。
这人不出来碍眼，狐狸就觉得太一宗没什么不能去的。
更何况虽然广陵仙君不去，可林青崖会亲自带人前往太一宗，她跟着师兄很安全。
“那我也去。”小金就说道。
芝芝用力点头，不过抖了抖毛耳朵，看自家小金。
总觉得，小金似乎比从前更黏狐狸了。
从前作为一颗脆弱的元神不敢离开她的丹田，唯恐被修士抓了去炼化，所以黏狐狸没什么。
可现在，小金妖身强悍，又是个仙阶，怎么还怕得不敢离开她呢？
“反正，反正小金大人就是去看热闹罢了！”小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黏狐狸。
要说灵兽的占有欲……可这几年，一波波的毛团被他打败，都已经哭着去契约其他人，不敢打狐狸的主意了，他本该放松。
可为什么芝芝去哪儿，他下意识地就要去哪儿呢？
精致漂亮的小少年看着面前眉目似画，毛茸茸的耳朵尖尖儿微微抖动的狐狸崽儿，不知怎么，白皙的脸慢慢红了，退后一步色厉内荏地叫道，“不是去看别人！除了狐狸老子不看别人！”
……？
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话？
小少年又退后了一步，瞪圆了眼睛，看着更疑惑了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后的胖尾巴摇来摇去，呆呆地看着小金问道，“要不然，小金还想去看谁呢？”
“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他这是怎么了呢？
是怎么了呢？
金乌心里慌慌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说出自己都想得不是很明白，可其实却又觉得，有什么在分明清晰的话。
大概，大概这就是幼崽们之间的霸道友情吧！
他可是最忠贞的契约灵兽。
第167章 番外 告白
忠贞的契约灵兽，自然要随时都跟在契约对象的身边。
这些年，小金就很得意地发现，别管有什么毛团热情表白，有什么妖兽想腻腻歪歪，还有什么师弟师妹来来去去，反正，能始终留在芝芝身边的只有小金大人一个。
也不知是同生契约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和芝芝都是与众不同的天赋，就算是长大，他们的时间也都差不多。
对修士而言，时光的痕迹大多并不明显。
修士只要修炼到金丹之上，就能够容颜永驻。
除了江亥从青涩少年成长为极英俊的青年模样，其他人的容貌也都没怎么变过。
除了江亥之外，变化最大的也就是芝芝和小金了。
曾经的两只团子，在历经了很多年之后，也已经长大。
一开始，小金迷迷糊糊，只觉得在自己都眼前，狐狸崽儿慢慢地变漂亮了。
看到明眸皓齿，顾盼多了几分娇艳妩媚的小姑娘，他总是心里扑通扑通跳，飞翔在天空看见她的笑容，甚至会不小心掉下来。
这种心情奇奇怪怪。
直到这一天，正化作金乌睡在芝芝毛绒绒尾巴里的小金，觉得自己身边挤得慌。
毛茸茸的大尾巴像是炸开，挤得小金一个不小心从宝榻上滚落。
拳头大的金乌掉在地上，滚两圈儿，抽搐几下。
好半天，火光一闪，一个俊俏逼人的少年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却见榻上全都被火红的狐狸尾巴给填满。
胖嘟嘟的六条胖尾巴挤得宝榻上没地方。
从尾巴缝隙的毛毛里，却能够见到一个生得格外美丽娇媚，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嘴角也不知是因梦到了什么甜甜地弯起，那是一张漂亮得无法转移目光的脸。
映衬着火红的尾巴，娇艳欲滴的美貌。
明明是这些年一直见到的容颜。
可这一刻，金乌看着这个睡在尾巴里的小姑娘，愣住，也不知因为什么，慢慢地，涨红了脸。
他一声不吭，趴在宝榻前，不敢动，生怕会惊醒睡梦里的小姑娘。
就像是一下子开了窍。
电光火石，他在这一天突然明白了从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混沌多年的心，豁然开朗。
并不需要什么大大的刺激。
似乎只需要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他平平常常地睁开眼睛，却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一切。
他喜欢她。
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从没有这样的心情去对待任何一个人。
并非灵兽对契约者的喜欢，也早就不是喜欢一个朋友。
而且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喜欢着心爱的姑娘。
喜欢到……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都觉得无比的快乐。
直到这小姑娘醒过来，抖着毛耳朵翻身爬起来，又哼哧了一声，差点翻到身后去。
小姑娘在宝榻上张牙舞爪地挣扎了好一会儿，大概是从前有了类似经验，尾巴一块儿使劲儿，支撑着她坐了起来。
她靠在胖嘟嘟的尾巴们上，呼哧呼哧喘气。
待看见面前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她愣住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刚刚被尾巴累得没形象了。
不过小金又不是外人，她丢脸的事他大多都知道。
小姑娘不在意刚刚的狼狈，习惯地伸手，让小金拉自己起来。
尾巴沉，自己爬不起来。
“做，做什么！”雪白的小手递到面前，小金刚刚理清心情，顿时面红耳赤，磕磕巴巴地问道。
芝芝疑惑地看着奇奇怪怪的小金。
一直以来，他们不是都互相贴贴的么。
怎么小金突然学会脸红了？
“拉我起来。”她软软地说道，“尾巴沉。”
“这，这样啊。尾巴很漂亮，我，我是说……”小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乱七八糟地说了两声，下意识专注在芝芝的身上，看着她身后的六条火红的胖尾巴。
胖尾巴感受到目光注视，排成扇形，摇了摇。
芝芝差点又是一个仰面朝天，又急忙把尾巴撑住，就见面前的小金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奇了怪了。
从前芝芝是只幼崽儿，所以尾巴胖，可以理解。
幼崽么，都尾巴胖嘟嘟的。
可现在，她都长成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怎么尾巴还是这么胖？
完全没有狐族族长的那优美修长的狐狸尾巴，看起来，还更胖了。
小金见她惆怅，清醒起来，手忙脚乱地伸出手说道，“那就你扶着我吧。”尾巴一多这狐狸就往身后倒，他当然要出一把力。
只是他伸出修长的手，当软乎乎的女孩子的手落进他的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又觉得，心里那这些年本就总是会隔三差五乱跳的心，跳得就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忍不住握紧了芝芝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情，对她说道，“还得再多吃点，你这些年变得太瘦了。”
那柔弱单薄的小肩膀，细细柔软的腰，狐狸都廋成什么样儿了！
不过小金又偏头红着脸说道，“瘦狐狸，胖狐狸，反正都好看。”
只要是芝芝，其实，其实都好看。
他今天看起来特别奇怪，不过芝芝却觉得自己被认真地肯定了，弯起更加妩媚的狐狸眼，靠过来蹭自家小金的脸颊。
“小金，现在你都变高了。”
大家都长大了，小金长成了极好看的少年。
她的师兄们都很好看。
小金却是另一种俊俏。
精致端贵，矜持又嚣张地好看着的俊俏与挺秀。
他现在很高挑。
连要贴贴，她竟然还要踮脚了。
“那下次我弯腰。”金乌下意识地说完，又急忙往正殿那侧探头探脑。
自从芝芝开始长大，广陵仙君就不大让她胡乱和师兄们贴贴了。
就算是小金，想贴贴，想一起睡，也得偷偷的。
可虽然这么想，当小金偏头，看见依旧和自己握着手对自己笑，笑得好看极了的芝芝，又忍不住鼓起勇气来。
贴贴是一定要贴贴的。
大不了，多挨打！
心里百转千回。
可那份第一次想通感情的喜悦却格外清晰。
小金泛起金色的瞳孔看着芝芝，想到的却是更多的往事。
幼年期流落在外，鼓起勇气把自己镇压在孤独恐怖的魔域，小小的元神挣脱妖身得到自由，却又朝不保夕，怕得不得了。
那时候，是抱着他，与他一同长大的芝芝，给予了他安定与陪伴。
这份陪伴拯救了他，让他可以感受到温暖的感情，也因为她，他终于可以安心长大，和她一起。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从没有分离。
除了家人，没有人比他们之间更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