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沾瞧出这些士子的身份,神情一变,朝吴冲瞪了一眼,忙安抚道:“诸位,此乃传言,本府已查出舞弊案主使为内阁大学士李崇恩和吴越,与其他人无关…”

“大人!”黄浦走上前,打断裴沾的话,望着府衙下的考生,朗声道:“此案还未查明,昨夜吴越招认,他的考题来自户部尚书之子杜庭松。”他回转身,朝裴沾拱手道:“还请大人升堂,严审此案。”

裴沾在大理寺,他自然不能再越俎代庖。

府衙下顿时哗然,百姓议论纷纷。

裴沾脸色极是难看,他回转头,低声怒道:“黄浦,你竟然敢逼本官!李崇恩已经留下遗书认罪,如今你不过凭着吴越一面之词,若本官坚持不升堂,你能奈我何?”

裴沾也是被气糊涂了,他为官几十载,凭着长袖善舞的手段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哪里想过有一日会被比他位卑的黄浦和一群尚是白身的学子逼至如此地步。

“若是大人不升堂…”黄浦后退一步,脱下官帽:“那卑职就逾越了。”

任安乐眯眼,裴沾神情一变,惊在原地。

黄浦骤然转身,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将奏折缓缓翻开,呈现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诸位,大理寺掌京师刑狱,绝不会出现冤假错案,黄浦会入青龙阁奏请圣上,给大家一个公平的审理。”

阳光折射下,薄薄的奏折翻开,一个个名字端正的置于其上,仔细一看,竟是大理寺上下官员的名讳和印鉴。

此时,府衙上下顿时噤声,唯有一阵吸气声响起。

大靖立国之初,太祖未免权贵朝官欺上瞒下,百姓冤屈不得伸,在皇宫前的青龙阁上立下一口青龙巨钟,百姓和下级官员皆可越级敲钟将不平之事上奏天听。

只是青龙钟不可轻易敲响,寻常百姓若要敲钟需先得经受三十大板以明志,而下级官员…则要以顶上花翎为保,若所奏有误,则被贬为庶民,永不录用为官。

想不到,大理寺满府官员的名讳,竟都在这奏折之上。

“裴大人,我们皆愿遵从黄大人的意愿。”

大理寺府衙内走出一众官员,皆将官帽置于手中,神情肃穆。

裴沾脸色惨白,哆嗦着手说不出话来,他比谁都清楚,若真的以大理寺所有官员的名义叩响青龙钟,他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

黄浦收起奏折,行到任安乐身旁,拱手:“任大人,瑜安把大理寺交给你了。”

任安乐抬首,目光灼灼:“黄大人为何会相信安乐?”

甚至不惜将一府官员的前途赌在她身上!

“人同此心,大人出于微末,想是能明白这些考生十年苦读之辛,再者,任大人胸中有大志,瑜安相信大人介入此案绝非只是为了东宫太子妃位。”

任安乐瞳色深沉,半响后,郑重向黄浦行了一礼:“黄大人,任安乐向你保证,绝不负大人所托。”

她知道黄浦为何一定要叩响青龙钟,户部尚书、忠义侯府,这件案子牵连太广,若是不如此,也许真相来不及公诸于众便会被尘封。

之所以未将她的名讳和印鉴写入奏折,是因为一旦叩响青龙台,所有人会立刻变为戴罪之身,无权再审理案件,而任安乐…是大理寺一众官员留下的唯一筹码。

黄浦颔首,和府衙内的官员对视一眼,十来名官员走下石阶,跟在黄浦身后,手持官帽,朝皇城青龙阁而去。

从始至终,大理寺府衙内外,百姓士子静默,无言肃穆。

裴沾倚在一旁的石狮上,脸色灰败。

“吴统领,将古齐善押进大牢,此案未定案之前,任何人不准探视。”

任安乐立于大理寺石阶之上,一身绛紫官袍格外引人注目,她神情肃穆,隐隐含威。

“另…审判之日,大理寺府衙大开,京城百姓士子,若愿听这场公审,可尽临于此,任安乐必给大家一个公道!”

任安乐的声音传至大理寺府衙街道外的每一处,朗朗之声,振聋发聩。

拥挤的人群中,一辆马车上,隔着薄薄的布帘,韩烨目光深沉悠远,突然大笑起来。

“好聪明的女子。”他神情间极是愉悦欣赏,温朔从未在他眼底看到过如此外露的情绪,一时竟有些怔然。

“殿下?”

“在士子云集的聚贤楼绑下古齐善,引考生之怒;将古齐善巡街带回,燃百姓之愤,借大理寺众官员之势,点百官之慨…”韩烨苦笑摇首:“若不是知道任安乐来自晋南,孤还以为她和忠义侯有大仇!”

“殿下,陛下真的会将查案之权交给任安乐?”

“温朔。”韩烨的声音淡而悠远:“太祖自立国起建造的青龙钟,还从未被敲响过。”

温朔顿悟,看向不远处石阶上立着的女子,难掩震惊之色。

青龙钟被敲响,意味着天子治下冤屈难平,这是一个帝王的失败,以嘉宁帝的脾性,怎么可能会忍下这口气?

可是…任安乐即便再聪明,也不会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此般景况吧?

皇城御花园凉亭。

这几日朝堂琐事不宁,兼又出了科举舞弊的案子,嘉宁帝大怒后受了点风寒,难得今日天高气爽,便召了安王入宫品茶。

嘉宁帝有五个兄弟,其他四个在诸王之乱里被杀了个干净,唯一剩下的便是这个性子温和软绵的兄长。

安王无心权势,从不插手朝廷之争,正是因为如此,嘉宁帝素来对其敬重有加。

“陛下,看您面色红润,想是风寒已经大好。”安王性子忠厚,便也生了一副圆脸厚实的相貌。

“老了,这身体也就不如从前了。”嘉宁帝感慨笑道。

“哪里,陛下正当壮年,龙马精神,臣听闻上月才有一位昭仪娘娘有喜,恭喜陛下了。”安王拱手道喜,眼底满是揶揄。

嘉宁帝一愣,随即长笑,神情中满是得色。

“陛下,齐昭仪在园外求见。”赵福在石亭下低声禀告,打断了嘉宁帝的笑声。

嘉宁帝心情正好,摆手道:“让她进来。”

安王苦笑摇头:“陛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嘉宁帝正欲答话,奔跑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淡红襦裙的女子冲进石亭,梨花带雨,观之让人心碎,她朝嘉宁帝行了一礼,哽咽道:“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

嘉宁帝蹙眉,有些尴尬:“出了何事,慢慢说,朕为你做主!”

安王回转头,假装没看见。

齐昭仪垂下眼,声音颤抖:“陛下,臣妾听家里人传信,大理寺少卿任安乐胡乱冤枉臣妾幼弟,把他绑进大理寺去了!”

“绑了齐善,这怎么可能?爱妃不可听信流言。”

“陛下,那任安乐说齐善和科举舞弊案有关,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齐善平日里是被爹爹养得顽劣了些,可怎么也没有胆子在会试里舞弊啊!”

嘉宁帝眼一眯,神情淡了几分,他垂首,看着哭得伤心的齐昭仪,叹了口气,伸手扶去…

突然,恢弘古朴的钟声在皇城四野响起,以震天之势传至整个京城。

嘉宁帝和安王面色同时一变,安王甚至惊得从座椅上立了起来。

青龙钟!二十年不曾响过的青龙钟竟然被敲响了!

“陛下!”一内侍从园外跑进,跪倒在地声音惶恐:“大理寺少卿黄埔大人携大理寺数十位官员敲响青龙钟,恳请陛下颁下圣旨,彻查会试舞弊案。”

“陛下!”

嘉宁帝还未做出反应,几乎是同时,守卫皇城的禁卫军统领曾海匆匆走进,同样跪倒在地,沉声回禀:“本次科举的众考生跪在重阳门外,求陛下彻查科举舞弊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御花园内死一般静默,齐昭仪仍旧跪倒在地,完全失了刚才的气势。

良久后,她才听到嘉宁帝冰冷的声音。

“曾海,把黄浦给朕带进来,朕要问问,到底是查出了谁,竟然敢让他敲响青龙钟!”

第十三章

天阶尽头只剩最后一抹余韵,晕黄的落日照耀在古老悠久的帝都上空。

赵福为内侍总管十几年,从未在嘉宁帝谈论秘事时被遣出过上书房,如同在皇城顶端被突兀敲响的青龙钟,数十年来,这是头一遭。

尽管往开了说,这还算不得一件秘事,他几乎可以肯定,此时陛下想必是恼羞成怒了。

他微弯腰朝上书房大门立着,时刻保持着恭谨的姿势,只是在转眼不经意间瞥见石阶上的一幕时,浑浊的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触动。

权握西北数万兵马的忠义侯古宽笔直的跪在青纹石阶上,静静注视着紧闭的上书房,神态从容沉稳。

回廊处古昭仪被两个宫娥搀扶,纤长的指尖紧缩,面色有些苍白。

自黄浦被招入上书房回禀诸事,已有两个时辰。

尽管赵福未离开此处一步,可也知晓此时的京城上下恐都在等里面那位的决定。

“赵福,进来。”

待赵福第三次安抚慈安殿遣来问询的大太监时,嘉宁帝的声音终于在安静的窒息中响起。

石阶上跪着的忠义侯神情一震,脸上多了抹释然。

长舒一口气,赵福抖擞一□子,推开了上书房大门——

室内夜明珠照拂下,将一室静谧投下浅浅虚影,嘉宁帝肃眼端坐榻上,本就没有大好的身体瞧上去有些疲乏,黄浦跪在地上不远处,沉默的低着头。

赵福小心翼翼走到嘉宁帝身旁,恭声问:“陛下,有何吩咐?”

嘉宁帝摆手,朝案桌上一指,“把玉玺拿过来,替朕拟旨。”

黄浦耳朵动了动,嘉宁帝瞥了一眼,沉声吩咐:“传旨下去,因大理寺卿裴沾身体抱恙,朕特命大理寺少卿任安乐会同两相共审科举舞弊案…”

黄浦猛地抬首,神色激动。

嘉宁帝哼了一声,拂袖继续道:“高兴什么,你们只有一日时间,若在明日还查不清此案,大理寺上下官员的官帽,连同任安乐的朕一并摘了!”

“陛下,臣愿相信任大人…”

“连青龙钟都敲了,朕可没有怀疑黄卿对任安乐的信任!”嘉宁帝凉凉打断黄浦。

黄浦面色尴尬,头磕在地,惶恐道:“陛下,臣实在不忍心赴京考子千里奔波,到头来镜花水月满头空…”

“罢了。”嘉宁帝叹了口气,“你下去吧,朕准大理寺一众官员旁听明日审案。”

“谢陛下。”黄浦大行一礼,退了出去。

“赵福,宣旨,就在朕的书房外面宣。”

安静的上书房内,嘉宁帝的声音格外冷冽。

赵福低应一声,起草完圣旨印下玉玺走出上书房,大声宣读完后才转交内侍副总管将圣旨送往大理寺。

“侯爷,陛下说舞弊案交由任大人审理,待有了结果,陛下自会定夺,请您先回侯府。”

他没有错过忠义侯错愕的神色和古昭仪瘫倒在宫娥上的身影。

忠义侯古宽面色难看,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福叹了口气,忠义侯到底是跋扈太多年了,这件事闹得如此大,居然还敢众目睽睽之下藐视谕旨仍旧跪在上书房外。

青龙钟被敲响,一届考生跪满了重阳门,一府官员联名上书,任是谁都知晓大理寺手里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古奇善不过是受了试题,最重也只是剥了爵位继承权,难动忠义侯府筋骨,可你忠义侯却如此不谅上心,对天子而言,这不是以功挟恩、恃宠而骄又是如何?

又等了片刻,待到重阳门考生离去的消息传来,赵福才重新走进上书房轻声禀告:“陛下,侍卫来回,说是考生谢过陛下洪恩,已经散去了。只是…忠义侯还未起身。”

“不用管他,他自然会起。”嘉宁帝刚缓的面色一沉,冷哼:“仗着西北军权大握便如此猖獗,他古家的脸面是朕赏的,如今竟用来挟恩!”

“陛下息怒。”

嘉宁帝摆手,眼眯起,神情莫测,话语意味深长。

“古家跋扈已久朕早有听闻,只是这个任安乐…竟能惹出这么多的是非来,朕如今当真有些遗憾错过了她上次的入宫觐见。”

日落黄昏之时,挤满了街道的百姓终于等到了自皇城颁下的旨意。

没有雀跃之声,只剩下如释重负及眼中的殷殷希冀。

待看到大理寺张贴出来的府文公告第二日辰时过堂,百姓才相携散去。

深夜,在大理寺坐镇一整日的任安乐翻看完黄浦留下的卷宗,领着苑琴在街上闲走。

“小姐,明日左右相与小姐共同审理,怕是不太轻松。”

深夜的帝都街道格外冷清,苑琴疾走两步将随身携带的披风系在任安乐颈间,柔声道。

“若非大理寺上下举荐,再加之民心不可违,审案一事绝不会落在我头上。朝廷以左为尊,皇城里头的那位怕是想让我跌个跟头,他老人家也好出口气,不花银子看场笑话。”

任安乐轻笑,声音落在耳里倒有几分闲散随意,与往常现于人前的霸道冷冽隐有不同。

闲谈间,两人不知不觉行至一条清冷荒凉的街道。

这条街道很是宽广,两旁建筑典雅华贵,道路尽头,一座古朴大气的宅子安静屹立,宅前石狮斑驳,红漆剥落,像是荒废已久。

幽暗昏黄的灯光下,即便隔着百米距离,尚能依稀感觉到曾经的荣华繁盛。

“那是哪家府上的宅子?”

两人顿足,任安乐抬首,悄然问。

“小姐,当年太祖荣宠帝氏一族,曾将皇城中的一整条街道赐给靖安侯用来修葺宅邸,想来便是此处,这应当是曾经的靖安侯府。”

苑琴的声音在深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不知为何,落在耳里竟有冷寂之感。

任安乐遥遥望了一眼远处荒废的靖安侯府,低声应了声‘哦’,神色沉静,转身离开。

圆月下,绛红的披风拖在地上,映着慢慢远走的身影,肃冷铿然。

第二日,辰时将近。

自立国来大理寺还没有一桩案子的瞩目能胜得过这一次,官道上挤满了张望的百姓,府衙内大堂下的石阶上立着数十位会试的考生,大理寺上下官员站于两旁,衙差目光如炯,堂上除了主审官的座位外,还一左一右设了两张椅子,整个大理寺上下郑重异常。

鼓声响,辰时到。

左、右两相自后堂而出,对视一眼,朝另一入口看去。

自他们清早入大理寺起,还未曾见得任安乐。

声停,一身绛红官袍的任安乐从另一端走出来,眉目肃冷端严。

大靖女子为官审案,倒也是头一遭,众人瞧着稀奇,纷纷抬头翘望。

任安乐朝左、右相行礼,行上案台,三人坐于大堂之上。

这场在嘉宁十七年闹得轰轰烈烈的科举舞弊案终于拉开了帷幕。

一帘之隔的堂后,温朔瞧见韩烨脸上难得的兴致,低声道:“殿下,听说忠义侯昨日在皇城里跪了半宿陛下也未召见,天一亮被侍卫搀扶着回去了。”

“他以功挟恩,父皇心里定生了芥蒂。”韩烨淡淡道。

“忠义侯向来和大殿下走得近,这次任安乐歪打正着,倒是为殿下立了一功。”

温朔笑道,眼眯成一条缝很是高兴,韩烨拍拍他的头,听到任安乐令衙差将一干人等带上的命令,凝神听去。

大堂之上,吴越并两个考生跪在地上,神情惶恐。

“吴越,日前过堂你承认将试题交予宋贤、刘江,现在可认罪?”

吴越点头:“学生认罪。”另两人神色灰败,一齐点头。

舞弊小抄自他们三人身上搜出,罪证确凿,他们无可争辩。

“既认罪,本官便当堂宣判——”任安乐敲响惊堂木,沉声道:“宋贤、刘江两人于会试舞弊,本官判你二人再无科举之权,剥去秀才之名,发配西北受三年徭役之刑。”

两人叩首伏罪,然后被衙差带了下去。吴越仍被留在堂上,众人便知这场案子此时才真正开始。

左相神色沉稳,只是在看见被押进来的杜庭松时,不自觉闪过嫡子恐惧担忧的脸,摸着扳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任安乐不经意瞥了左首一眼,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堂上杜庭松安静的跪着,低埋的脸看不清表情,唯有古齐善被关押了一天,虽衣着狼狈,神情却依旧嚣张。

见到这二人被宣入堂,吴越明显瑟缩了一下,神态惶恐。

“吴越,昨日黄大人问案,你说试题也曾给过古齐善,可对?”

“回大人…”吴越声音微抖,随即变得坚定,连连叩首:“是,学生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大错,学生甘愿认罪,只是希望不要祸及家人。”

若不是为了保家人平安,他绝不敢在堂上把古齐善和杜庭松招出来。如果他坐实了科举舞弊和逼死大学士的主谋罪名,定会祸连九族。

“胡说,我哪里要过你给的试题,你血口喷人!”古齐善差点跳起来咆哮,神情凶狠,随即转向任安乐,拱手道:“任大人,吴越为了脱罪才会攀咬他人,我是冤枉的!”

见任安乐不语,他眼珠子一转,又指向杜庭松:“说不定他招出考题来自杜庭松也是污蔑之词,考题只从他身上搜出,我们和此事没有半点关系,区区片面之词,怎么能作为证供?”

古齐善虽不学无术,向来喜欢胡搅蛮缠,此时说出的话却有几分道理,堂下考生对视点头,连府衙门口的百姓也议论起来。

毕竟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吴越口中所言,并无半点真凭实据。

左相面色从容,眼底带了笑意,开口道:“任大人,古齐善所言倒也未错,若只是因为吴越的一面之词便让大理寺上下敲响青龙钟,那此案真是贻笑大方。”

左相的话一出,哄闹声更响,一众大理寺官员面色胀得通红。

吴越指着古齐善的手直颤抖:“小侯爷,我明明将考题告知过你…”

“证据呢?”古齐善洋洋得意。

“半月前的聚贤楼…”

“我时常和你见面玩乐,你说把考题给过我,有谁可以作证?”古齐善相当笃定当时没有人证。

吴越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谁说没有人证?”任安乐沉稳的声音在堂上响起,望向古齐善的目光意味深长。

“不可能!”古齐善猛然起身,被一旁的衙差重新压住跪下。

“本官说有,自然便有。小侯爷,你仍旧坚持没有在会试上舞弊?”

“当然,任大人,你说有人证,在哪里?”

见古齐善连声追问,任安乐道:“在这大堂之上。”

众人一愣,唯有黄浦神色镇定。

见众人静默,任安乐挥手,“把证据呈上来。”

众人瞩目下,一衙差将一方木盘呈上堂放于案桌上,青布遮住,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任安乐掀开遮布,一纸试卷落于众人眼前。

她拿起试卷,徐徐展开,望向古齐善一字一句沉声开口:“小侯爷,你便是人证。”

“既然你说从未拿过吴越给的考题,那本次会考自然便是由你亲自所答,现今这堂上的是你会考的试卷,只要你能将试卷内容背出,本官便当堂判你无罪,亲自送你回忠义侯府,向忠义侯请罪!”

第十四章

任安乐的声音伴着古齐善陡变的脸色一起落定,大堂内外鸦雀无声,众人屏息看着堂中突然沉默下来的小侯爷,明白了任安乐此举的用意。

忠义侯府的小侯爷自小便不学无术,若真是提前请人代笔做好试题,自然不会记得洋洋千字的会试答案。

左相肃眉看了任安乐一眼,沉默不语,右相暗赞一声,沉声道:“小侯爷,任大人说的不错,若你真被冤枉,只管背出会试答案,本相也担保会还你一个公道。”

薄薄的冷汗自古齐善额间沁出,他硬声道:“右相,会试时我太过紧张,哪还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不过是胡乱答题罢了。”

哗然声顿起,堂下考生纷纷对古齐善的推托之词嗤之以鼻,会试之考如此重要,即便是文采再不好,也不会连自己答过什么都记不清?

任安乐摆手,让众人安静,不理古齐善的狡辩,拖长腔调:“小侯爷若是记不清试卷内容也无妨,本次会考之题问得过于隐晦,‘百姓之道’这一问确实难以回答…”

“就是,如此之题出得隐晦,我自然只是胡乱写写,也没想着能有个好成绩!”古齐善摇头晃脑,仿似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整个大堂里外却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静默无声,他隐约觉得不对,抬首朝任安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