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兵不厌诈

方若水看了看坐在上首的胡继棠,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胡继棠,原名胡仲继。在前朝覆灭前夕,他还仅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只是在策反东平一仗中立下奇功,这才成为领兵军人。现在在五上将中也名列最末,结果这一次他却成了主将,自己和毕炜这两个排在他之前的上将军成了他的副将。可是这个安排是大统制亲自颁布的,方若水对任何人都可以不服,对大统制却不敢有丝毫违背。不过,毕炜新败,这回成为副将也算是戴罪立功,可自己难道也陪着他承担上次战败之责吗?何况对于此次远征,他心中并不看好。毕炜远征失败,那是前年的事了。固然这一败仗使得共和军颇伤元气,但为了彻底解决这个心腹之患,应该趁热打铁,马上发动第二波攻势才是。他不明白大统制为什么决定要晚一年,而且这一次要出动一支如此庞大的远征军。

胡继棠这时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淡淡道:“毕将军,方将军,此番远征,继棠忝为主将,实是有愧。然任务已下,我等唯有精诚团结,方能众志成城,以克全功。两位将军皆是百战宿将,还请两位将军恕我僭越。”

方若水还没说什么,毕炜已向胡继棠拱拱手道:“胡将军,毕炜败军之将,实不堪言战。蒙大统制不弃,毕炜唯胡将军马首是瞻,不敢有违。”

方若水的眼角飞快地瞟了一眼毕炜。毕胡子这人最不能容人,当初连邓沧澜拜帅,他却只是上将军,背后也隐隐嘀咕了几句,不过现在他倒是毫无不满之色,说得还如此客气,方若水心中虽然不愿,也只得拱拱手道:“胡将军,请不必过虑,方若水亦听从胡将军分派,绝无二话。”

胡继棠道:“继棠岂敢如此无礼。然军令贵一,只能委屈两位将军。此战功成,首功归两位上将军,继棠唯有聊附骥尾而已。”

方若水暗自叹了口气。胡继棠这样说,自是不希望自己和毕炜二人离心。可他是主将,纵然谦让,最大的功劳仍然会是他的。不过胡继棠说军权贵一,各部要精诚团结也是对的,五德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现在是强弩之末,仍然极不好惹。毕炜就是因为轻敌吃了这般大一个苦头,无论如何,现在这一战是势在必得,不能犯毕炜的错误,就算自己心中不满,也只能把苦水硬咽落肚了。他道:“胡将军,方若水不敢多言,唯有以我军人的名义起誓,一切听从胡将军安排。”他话音刚落,毕炜马上道:“方若水之言深得我心,毕炜亦是如此。”

胡继棠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两位将军深明大义,继棠感激莫名。出师在即,请两位将军整顿本部兵马,随时准备。”

方若水道:“胡将军,最终准备几时出师?”

“八月一日。”

毕炜怔了怔,方若水也是一怔,马上微笑道:“好计。”他本来觉得抢在收割之前出师可能会更好,但太早的话,共和军自己的补给都成问题,而那时秋粮未熟,五德营索性死了这条心,一意迎敌,反倒不妙。十月收割,八月出师,两月抵达西原。到时西原秋粮正熟,五德营既要收粮,又要迎敌,便有可乘之机了。事实上,西原一带多是牧民,唯有五德营屯田耕作,这正是示之以利,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的妙计。他也是宿将,纵然对胡继棠后来居上有点不忿,但这点小小的不忿却已被胡继棠的算度冲淡得乌有了。

胡继棠脸上也仍然带着点笑意,道:“两位将军高明,在下亦是此意。若是抢在秋粮收割之前出师,叛军绝了此念,便一意迎敌。他们在西原经营已近四年,定然有不少余粮储备,因此这一年粮草失收不足以让他们面临绝粮之苦。但明明已可收割,却要迎战我军,他们便无从面面俱到了。而他们未及收割之粮又可为我军所用,因此实是一举二得。”

毕炜这时也算明白过来了,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好计。”将城池团团围住,待城中粮尽而降,那也是常用的战法,但劳师远征却不能如此,唯有速战速决。事实上前年他出发亦是此时,不过想要让五德营绝粮,恐怕远道而来的共和军先要粮草断绝,何况那一次连楚都城都没见到远征军便已溃败,所以他也根本没打算用围城的战术。先前想的是趁楚都城收取秋粮前兵临城下,但胡继棠考虑得显然要更远一些,因此在秋收前出兵,需要动用的是往年存粮,而上次一败,离楚都城相对最近的西靖城辎重丧失殆尽,粮秣问题对共和军来说更为迫切,所以胡继棠最统采取的这个策略应该是最为稳妥,也最为合适的。

方若水想了想,又道:“西原一带的那两个可汗已联系过了吗?”

胡继棠道:“去思然可汗处的使者已然回返,说思然可汗已将金印接下。去定义可汗处的使者虽未回来,但羽书已至,也应没有意外。”

西原的定义可汗与思然可汗这两股势力不可等闲视之。上一回毕炜带了册封的金印前去,结果金印尚未送到,便先行溃败,两颗金印都丢了,因此这一回胡继棠谋定而动,先让使者出发。方若水舒了口气道:“那就好。他们只消按兵不动,便是我军的臂助。”方若水身经百战,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五德营在西原已经立足三年多了,这三年里定义可汗与思然可汗没有动他们,说明五德营定与这两位可汗有过约定。方若水最担心的便是五德营说动了这两个可汗,万一他们三方合力,共和军再想动五德营便难了。听胡继棠说定义可汗与思然可汗都已接受册封,至少就不会在共和军出兵时背后下刀,这后顾之忧便可解决。

胡继棠却摇了摇头道:“这些蛮夷之辈无信无义,万万不可相信,因此不能掉以轻心。好在定义可汗的位置在西南,距离尚远,不足为虑,倒是思然可汗的部族,等我军攻到了叛军所在,他便在我军后方了,万一这时他捅上一刀,那我们便要腹背受敌。”

方若水又是一怔,道:“胡将军,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不是听到风声,而是胡继棠准备一举解决思然可汗。毕炜在一边想着。虽然对于胡继棠八月出师的目的他理解得慢了一拍,但这句话他却比方若水更能听出背后的深意。思然可汗比定义可汗要弱,从兵法上来看固然应该结弱抗强,对思然可汗以笼络为主,但思然可汗的仆固部位置在西原东北部,共和国势力想要如昔年的帝国一般突入西原,思然可汗便成了最初的阻碍。而胡继棠这人,因为有过征倭的先例,对这些异族向来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所以他不会信任那些西原异族的,多半在想着趁机解决掉思然可汗。

只是这个时候对思然可汗下手,未必早了点,恐怕会逼得他与五德营联手。如果是以前,毕炜定然要反驳了,但现在他身为戴罪立功的败军之将,实在不好,也不愿开口。

胡继棠看了他们一眼,先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这才道:“不是什么风声。兵法有云,劳师远征者,必于国力有损。所以既然出兵,就应该一举解决诸般后患。思然可汗与定义可汗这两人在西原盘踞已久,趁这机会将他们一举拿下,方是上上之策。”

这话一出,方若水和毕炜都是面色一变。毕炜虽然猜到了他可能会趁此机会解决思然可汗,却也没想到他居然连定义可汗也想吃掉。方若水沉吟了一下,慢慢道:“胡将军,你考虑到辎重补给的问题吗?”

定义可汗拥兵五万,思然可汗的兵力则在三万以上。想一举解决掉这两人,此番共和国远征只怕要出动十万以上大军不可。虽然共和国的总兵力有近二十万,但实在不可能会动用一半去做如此漫长的远征,事实上以共和国当今国力,出动五万人已是极限了。胡继棠淡淡道:“自然,我们所能动用的兵力,应该也就是五万。”

方若水皱起了眉:“五万兵,就算再精锐,能够同时对付西原各部吗?”

胡继棠终于笑了起来,“自然,一下子是吃不掉他们。不过,假如他们自己先斗起来,这五万和三万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万了。”

反间计!

毕炜险些要叫出声来。胡继棠一定在用反间计,只是他猜不出胡继棠有什么办法能让思然可汗和定义可汗斗起来。虽然这两股势力向来不和,但双方都是西原举足轻重的力量,就算定义可汗不顾一切将思然可汗消灭,结果也一定是由于阿史那部损失惨重,反而让第三方势力崛起。这一点定义可汗阿史那拔突肯定想得到的,所以这些年来西原反倒相当平静。现在胡继棠说思然可汗与定义可汗会自相残杀,未免有些不可思议。方若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胡将军,不知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先斗起来?”

胡继棠的嘴角仍然带着点笑意,“前朝收伏西原,已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不知两位将军可曾读过当时的史料?”

毕炜怔了怔。他虽然不算是不学无术的人,但并不爱好读书,就算读也不会读关于西原的书。方若水在一边道:“当时西原诸胡皆臣服于一个名为泰如氏的大部。泰如氏有数十万之众,极为强盛,而且兵势极强,屡屡东犯帝国之境。然而有一年发生了一场大瘟疫,牧畜死伤大半,开春时又祸不单行,下了一场暴雪,以至于幼畜也死了许多。泰如氏要所属各部加倍上贡牛羊,于是帝国立即出兵,收买了两大部落反水,一举将泰如氏驱出西原。此战过后,西原纳入帝国版图。”

胡继棠道:“方将军果然渊博。那两个部落正是阿史那氏与仆固氏。西原不像北狄,部族甚多,诸胡大多以游牧为生,所以一旦发生瘟疫,各部就会你争我抢,这也是以往西原边患不像北狄一般严重的原因。五德营叛军在西原屯兵耕种,以推广农耕来招揽几个小部落,但大多数部族仍是以游牧为主。假如再有大规模的瘟疫发生,阿史那氏与仆固氏自顾不暇,就算与叛军有过密约,也只能任由我们摆布了。”

方若水怔了怔,一时想不通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毕炜的眼中却是一亮,低低道:“胡将军,难道这一步棋已经下了?”

胡继棠仍然高深莫测地微笑着道:“好叫毕将军得知。缓了这一年,正为此举。前几日密报已至,阿史那部与仆固部的牛羊已病死了大半,等如火药已装好了引线,只等我们点火了。”

这句话一出口,方若水终于恍然大悟,心头亦是一阵阴寒。原来大统制晚了一年才进攻,不仅仅是为了做好准备,还因为花了一年在西原散播疫毒。他根本没想到大统制会出这等阴毒的计策,牛羊是西原游牧部落的根本,这种计策有效是有效,但带来的后果却是会让西原各族死伤大半。

所谓兵法,并不仅仅是两军交战而已,还应该考虑到长远。他还记得当年学兵法时便听老师说过,兵者不祥,因此不可伤害民众,否则纵然得计于一时,却因为民心丧尽,终会自食其果,因此战略与战术之间有时水火不容。现在这条绝后计固然极为高明,但如果走漏了风声,那么除非将西原人等斩尽杀绝,否则西原之人知道后会同仇敌忾,与中原势不两立了。胡继棠是仅仅从战术出发,但从战略角度来看,此计后患无穷。

他正想劝告,却听毕炜赞道:“好计!好计!胡将军,真不愧是你啊。”

毕炜正在赞不绝口,胡继棠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岂敢,我怎想设下如此深远恢宏的计谋,这是大统制一手拟定。”

一听是大统制定下的计,毕炜更是赞叹不已。方若水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说。他知道,如果是胡继棠的主意,自己还能提醒他一句,不能因为眼前利益而丧失西原民心,这样会造成难以估算的后患。可听得那是大统制定下的,他也终于绝望地闭上了嘴。

既然是大统制定下的,那么定然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心里想着,也只能如此想着。

薛庭轩正看着眼前那两头刚倒下的牛,一匹马已如飞而至,马上的正是司徒郁。

“薛帅,思然可汗要我们加派牛医”

司徒郁的话只说了半句倒停住了。司徒郁出生在西原,会说西原各部的土语,因此薛庭轩让他担当联系各部之责。上个月,思然可汗部中突然有牛羊大片倒毙。对于西原以游牧为生的各部而言,牛羊不仅仅是财富,也是赖以生存的食物。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部族生存下去都有问题。以往也曾有过这等情形,而这也是西原各部屡屡发生征战的起因。五德营虽然不把畜牧放在首位,但军马众多,而且农牧也需要牛只,因此薛庭轩对军中兽医颇为重视,以往也一直没出什么大乱子。不过这几个月来楚都城的牛羊马匹屡屡染病,那四个依附楚都城的小部落也为此所苦,营中的兽医忙得不可开交,仍然制止不了畜疫的漫延,这时候如果再把兽医派到仆固部去,只怕要自顾不暇。

薛庭轩仍然看着面前。这两头牛正是去年从仆固部中借来的一百头牛中的两头。五德营来到西原,马匹还有不少,但牛却一直十分缺乏。虽然马也能耕田,但真正用于农耕时牛毕竟得力得多。薛庭轩本来打算以从思然可汗那里借来的这一百头牛做种牛,只是仅仅过了一年,繁衍的小牛还没多少,偏生遇上了这等事。

司徒郁见薛庭轩默然不语,只道他不曾听见,又小声道:“薛帅,若是不派的话,只怕会得罪思然可汗。”

薛庭轩忽然道:“思然那边畜疫情形如何?”

司徒郁叹了口气,“十分严重,牛羊倒毙极多,已近三成。”

薛庭轩淡淡一笑道:“只怕,假如我不派,他就会要我立刻还那一百头牛。”

一百头牛对仆固部来说自是杯水车薪,派不上大用,但对于五德营来说却是性命攸关。司徒郁没有说什么,却也知道薛庭轩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五德营与仆固部刚结成秘盟的话,思然可汗只怕已经发兵过来抢了。薛庭轩接道:“司徒先生,请回复思然可汗,我即刻加派人手,务必让仆固部渡过难关。”

薛庭轩答应得如此痛快,司徒郁倒有些惊异。他道:“可是,薛帅,我们人手够吗?”

“想要全保住当然不可能。不过,我们的牲畜较少,就算死绝了,也不过一两百头。”他顿了顿,又道,“何况,阿史那部也刚派了人来。他们听说我们的牛医有独得之秘,也请我们前去帮忙。”

司徒郁睁大了眼,“定义可汗那边也有人来?”

“是啊,这一场畜疫十分厉害,只怕要席卷整个西原。”

司徒郁只觉一颗心如石头般沉了下去。他已听得朱先生发来密报,说共和军正在准备大举攻来,此番只怕会动员数万之众。眼看大兵压境,却屋漏偏逢连宵雨,后院起火,发生了这般一场大瘟疫。他的嘴唇都在颤动,小声道:“薛薛帅,怎么办?”

薛庭轩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司徒先生,你怕了?”

司徒郁苦笑了笑。现在他都快要急疯了,可薛庭轩却依然如同没事一般。他道:“薛帅,你有办法了?”

“这是天助我也。”

司徒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事态已如此危急,就算共和远征军不来,明年开春后春耕也是个让人担忧的问题,无论怎么看,他都想不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上天之助。他道:“薛帅,愿闻其详。”

“这次畜疫,主要针对牛羊,对骡马影响并不大,对不对?”

司徒郁点了点头。畜疫也有很多种,这一次正是针对牛羊,马匹死得不算多。但这也仅仅是不幸中的万幸罢了,又怎能算得上天助。他道:“薛帅,恕卑职愚钝,仍然想不通。”

薛庭轩眼里闪过了一丝狡狯,“本帅已有计了。此间更无六耳,而此计也要着落在司徒先生身上。此计得成,当能一举数得,五德营一飞冲天,指日可期。”

也许是薛庭轩出乎意料的镇定乐观,司徒郁只觉心境也好了许多。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大帅足智多谋,也许他真的能想出一条万全之策。他道:“那我们召集众将,一同商议吧。”

薛庭轩摇了摇头道:“这次不必了。”

以往五德营有什么计谋,都会召开军机会商议。这是五德营的惯例,上一次毕炜突袭,尽管薛庭轩早已有了周密安排,还是让苑可珍以自己的名义将这计谋提出来大家商讨。听得薛庭轩说不再商讨,司徒郁不禁有些吃惊,迟疑地道:“那要不要和苑先生商量一下?”

苑可珍是薛庭轩身边的第一参谋,还要承担工具制造之职,可以说是薛庭轩的左膀右臂,在五德营的实权其实还在陈忠之上。但薛庭轩却仍是轻声道:“此计不传六耳,不能让旁人知道,你一个人知晓便已足够了。”

看来是条秘计。司徒郁的眼里开始闪亮。薛帅将此计只告诉自己一人知道,看来是相信自己的能力。他也低低道:“卑职遵命,请薛帅明示。”

虽然近期牲畜大批染病倒毙,但思然可汗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忧虑。牲畜暴发瘟疫并不是一件少有的事,几乎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有疫病流行。这一次的瘟疫虽大,好在主要在牛羊中流行,马匹染上的不多,何况族中肉干积存不少,尚不足以引起恐慌。等天气转凉后,畜疫定然会有所好转,真个不行,也正好以此为借口征伐一些不服命令的小部族,抢一批粮草回来。至于眼前族中种种事务,自有突利去操心。这个妹夫忠心耿耿,又精明强干,他也绝对信任。

他坐在帐中,看着真珠姬正跳着一支新近编好的舞。这个宠姬身材曼妙无比,穿上轻薄的罗裙后更是宛若天人,看着真珠姬一举手一投足不时露出的雪白娇嫩的肌肤,加上马奶酒在肚中翻滚,思然可汗只觉下腹不时涌上热流,嘿嘿笑道:“宝贝儿,快过来。”

真珠姬抛了个媚眼,正待纵体入怀,帐外的护卫忽地高声道:“大汗,突利大人求见。”

又来煞风景!

思然可汗虽然有些不悦,但突利要见,他是向来不会不当一回事的,毕竟他是个执掌仆固部的可汗,不是个只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淫逸之徒。他正色道:“请他进来。”顺手在真珠姬丰臀上捏了一把,小声道:“进去吧,等一回再来过。”

赫连突利走了进来。思然可汗也不站起,只是指了指一边道:“突利,坐吧。有什么事?”

赫连突利行了一礼道:“大汗,五德营已加派牛医前来。”

薛元帅还当真知趣。思然可汗提了提精神,笑道:“他倒是个晓事的。”

赫连突利抬起头,沉声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司徒先生说,这等瘟疫不应突如其来,因此他怀疑是有人蓄意为之。”

思然可汗的脸也沉了下来。他虽然不把这场畜疫太放在心上,但赫连突利这话还是让他警觉起来。他道:“是什么人?是阿史那吗?”

赫连突利的脸上仍然凝重之极,“我本来也在怀疑。但派在阿史那部的细作前来报信,说阿史那部今年亦遭受了一场畜疫,牛羊损失甚重,应该就不是他们干的。”

思然可汗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司徒先生怀疑是谁?”损失了些牲畜固然让思然可汗心疼,但他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是阿史那部在捣鬼。在西原,牲畜便是一个部落的命脉。假如谁有让另外的部落染上畜疫而自己却能幸免的本事,便等如扼住了旁人的喉咙。听赫连突利说阿史那部没这个本事,他不由松了口气。

赫连突利的眉头却仍是紧紧皱着,“司徒先生说,此事是中原派人来做的。”

思然可汗怔了怔,诧道:“不会吧,中原做这等事做什么?”

赫连突利喃喃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中原做这等事做什么?”与中原结仇的乃是五德营,中原共和国想对付的也是五德营。可是五德营以农耕立国,牲畜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就算他们没有牲畜,无非是农耕时吃力点,并不足以威胁到五德营的生存。赫连突利精明睿智,这一点早就想通了。共和国有没有这个本事暂且不提,如果这是他们为了消灭五德营所布下的一环,那这条计也太笨了。

除非

思然可汗突然又道:“突利,司徒先生这么怀疑,可有证据吗?”

赫连突利道:“大汗,司徒先生正是已擒获了一个奸细,说是要我们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