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娜夫人道:“好吧。”她顿了顿,又道,“你见了他,安慰他几句。出了鸣雷这事,他这些天人也老了不少。”

傅雁书和宣鸣雷二人,是邓沧澜最为得意的两个门生。邓沧澜甚至说过,这二人等如自己的两条手臂,有他们在军中,就算自己身遭不测,之江水军仍是水上至强。现在其中一条手臂居然毫无征兆地折断了,对邓沧澜的打击只怕不亚于致命一击。傅雁书不再多说,向可娜夫人行了一礼,转身向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外,傅雁书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神,才道:“老师,傅雁书求见。”

“雁书,你来得正好。进来吧。”

房中传出了邓沧澜的声音。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上前推开门。门一开,只见邓沧澜坐在案前看着一份东西,见傅雁书站在门口,邓沧澜道:“雁书,进来坐吧。”

傅雁书在邓沧澜面前的椅子上侧着身子坐下,轻声道:“老师,听师母说,大统制来了份手谕?”

邓沧澜道:“是。大统制命令之江水军六月一日出发,征讨五羊叛军。”

六月一日!傅雁书吃了一惊。之江水军有两万五千之众,这两万五千人大军要出发,准备工作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说别的,单是辎重粮草的准备,一个月里肯定无法备齐,不然水军一走,之江的两万五千陆战队就只有喝西北风了。大军出征,后防如此脆弱,万一五羊城兵分两路,一路坚守,一路从陆路北上抄了水军后路,实力强悍的之江军区岂非要一败涂地?他皱起了眉头道:“这么快?辎重粮秣怎么办?”

邓沧澜道:“大统制这一点已考虑停当,他要我们只带十日粮草,由沙建侯太守在海上补给。”

傅雁书皱了皱眉。十日之程,从东平出发,最快也只能赶到闽榕省。他道:“为什么不让南安城来补给?”

闽榕虽然远不及之江和广阳两省富庶,积粮亦不如海靖富足,但要补给东平水军应该不在话下。从南安补给,要远比从海靖补给方便。邓沧澜叹了口气道:“高世乾这人有点反覆,很不可信,我已听得密报,说他与五羊城达成密议,暗中支持他们。”

傅雁书又皱了皱眉。他是个水军中层军官,这等机密自然尚不能知。高世乾如果不可信,确实不能让他补给。一来可能会逼得他投向五羊城,二来他也可能阳奉阴违,在补给的淡水粮草中暗中下毒。他道:“不能先拿下高世乾吗?”

“来不及了。不过,这是陆战队的事了。”

傅雁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不错。”

大统制自然不会只命水军出击,陆军肯定也要跟上。让水军先行出发,定然是要将五羊城叛军牵制在城中,然后陆军假道南安城南下,从闽榕获取补给,最后到五羊城会合,水陆齐下,一举击破五羊城。这个计划的确是条天衣无缝的好计,但这样一来水军就更为吃重了。他道:“这确实未尝不可。可是,老师,若五羊城派水军拦截的话,怎么办?”

五羊城的将领不是易与之辈。只要他们听得之江水军六月初就出师,肯定会猜到这海上补给之计,也肯定会派水军出海拦截。海靖省粮草虽然富足,可兵力不济,自保固然有余,但要派出强大的护航队,沙建侯太守亦是力有未逮。邓沧澜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当初我在五羊城也呆过几年,他们那儿七天将都是少年英才,肯定不会想不到这点的。”

邓沧澜在驻守五羊城时,对后起的这七天将青眼有加,特别是五羊城水战队的三将,更是尽心传授兵法。当时他想的只是为共和国培养后一代的干将,谁知事态的变化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这么几年一过,那些自己曾经尽心栽培的年轻将领居然全成了敌人,实在让他有种造化弄人的感慨。也正因为他了解五羊城水战队的实力,所以对大统制这条计策的致命漏洞洞若观火。不能保证海靖补给船的安全,这次征讨就必败无疑。傅雁书听到这儿,已明白邓沧澜的忧虑,他站起身道:“老师,雁书不才,愿领兵前去接应。”

邓沧澜看了看他。之江水军,固然还有不少能干的将领,但其中翘楚非傅雁书莫属。由他去接应,当然可以放心不少,但他实在有点担心。五羊城当然体会得到这一战的胜负关键就在于此,派出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傅雁书前去接应,却不能带大部队,充其量只有两三千人,十几艘战船。他身上的担子之重、此行之危险,便是邓沧澜自己亦有点忐忑。他道:“雁书,你有什么想法?”

傅雁书微微一笑道:“老师,雁书觉得,此行不妨施个欺敌之计。”

邓沧澜也会心一笑。他想的其实也是欺敌之计,只是想听听这个弟子和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不谋而合。他道:“你说说,怎么个欺敌法。”

傅雁书道:“从海靖省出发,抵达闽榕的石门岛,一般是十五日之程。但从东平抵达石门,一般也要十日左右,当中便要有五日的空隙,因此如果在石门岛会合,海靖的补给船就要先出发五日。但假如我们不在石门岛会合,而是铁门岛呢?”

石门岛是闽榕南部沿海的一个大岛,离岸不过三里之遥,是闽榕的南部海上门户。石门岛海上东北约摸五百余里,则是一个名叫铁门岛的大岛,岛上只有几百户渔民定居。从海靖出发,抵达铁门岛大约要九日,从铁门岛到石门岛则要六日,东平抵达铁门岛却也要十来天左右,日夜兼程,十天应该也能够到达。假如在铁门岛会合,补给船在海上航行便可少待六天,危险性大为降低。邓沧澜道:“但即便是九天,也足够五羊水军发起一次致命伏击了。”

傅雁书道:“不错。所以这时就要欺敌了。如果从东平马上派出一支偏师出发,伪装成补给船,解决掉叛军的伏击,真正的补给船就能平安抵达铁门岛与水军会合了。”

“但这支偏师从东平出发,万一被叛军看出来路不对,来个反伏击,岂不是弄巧成拙?”

傅雁书摇了摇头道:“偏师不是从东平出发,而是从海靖。”

邓沧澜的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傅雁书虽然说得简略,但他自是明白傅雁书的意思。偏师并不是直接从东平抵达铁门岛,而是先东南航行,抵达海靖南端后再向西南进发,给补给船开路,抵达铁门岛。假如五羊城派出水军伏击,当他们遭遇这支偏师时,肯定会向这支偏师下手。但这样一来,不论胜负如何,真正的补给船就能瞒天过海,安全到铁门岛了。换句话说,这支偏师不是用来护航,而是充当诱饵。这招欺敌之计五羊城定然看不透,也正是邓沧澜一直在心里斟酌的计划。这支偏师不但要绕道而行,还要在海上一战,吃重可想而知,在邓沧澜心中,能担起这一重担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傅雁书了。现在傅雁书所想与自己一般无二,他的信心亦多了几分,点了点头道:“雁书,你已成大将之材了。”

虽然得老师夸赞,但傅雁书脸上仍是没有异样,只是道:“不管怎么说,这一趟势必凶险之极,老师,万一我回不来”

不等他说完,邓沧澜已正色道:“什么回不来!雁书,你一定要回来。若你回不来,那就是失败!”

傅雁书心中一凛,也正色道:“是。”

老师的一条臂膀已经生到了对方身上,如果自己再回不来,老师的两条臂膀就都断了。他还想再说什么,邓沧澜已先说道:“雁书,你马上就把计划起草一下交给我,五天后你就要出发了。”

傅雁书一怔,道:“事不宜迟,为什么要五天出发?”

两三千人的偏师出发,准备工作一两天便可完成,傅雁书也想不通为什么要五天才会出发。邓沧澜微微一笑道:“兵精器利,战无不胜。你记得当初你曾向我上书,要求开发舷炮吗?”

傅雁书心中一动。火炮是陆军利器,傅雁书一直有个想法,便是将火炮装到船上去,这样战船的攻击力将会大大提升。只是现在的火炮后坐力太大,在船上装来,木制甲板经不起这等剧震,多开几炮,再坚实的战船也要散架。当初傅雁书还在军校时,曾写过一个舷炮的可行性建议书,但当时投上去便石沉大海,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道:“舷炮终于造出来了?”

邓沧澜笑了笑道:“那时我就是看到你这建议书,才将你提拔到士官特训班来的。这件事外界虽然不知,其实我早已上报给大统制,大统制亦觉可行,因此让工部司秘密研制,侥幸就在这当口上研制成功。大统制已特派一支火炮队增援,再过五天便能赶到。等他们一到,便是你出发的日子了。”

傅雁书心里一阵激动。这次出征,虽然他说得头头是道,但心里实在也有点没底。不低估敌人是他的信条,五羊城的水军不是容易对付的,自己率偏师充当诱饵,实是危险之至。但假如船上配备了舷炮,五羊城的水军便也不足惧了。他打了个立正,沉声道:“遵命!”

他正要出去,邓沧澜叫住了他道:“对了,雁书,你走前拿我手令去找许请持,找他调一个人。”

傅雁书道:“要调谁?”

“一个名叫黄深韬的翼尉。”

这人的名字傅雁书并不曾听过,他道:“这人有什么能力?”

傅雁书现在的军衔亦是翼尉。翼尉是第六级军官,在十一级军官中正好居中,在之江军区不下三四十个,傅雁书却不是很熟悉他。邓沧澜道:“此人兵法不算如何出众,但他是海靖人,年轻时是个渔民,对海靖到闽榕之间的海上地形十分熟悉,这一趟对你很有帮助。”

傅雁书走后,邓沧澜心中却又有点不安。舷炮的发明,固然给之江水军的战力来了个极大的提升,但当时提出开发舷炮的建议,五羊城也是知道的,这个开发任务同样发给了设在五羊城的工部特别司。虽然特别司这两年交上来的成果报告中多半是些民用器械,但申士图所谋深远,安知他们会不会也已开发成功。

五羊城驻军中的年景顺对自己极为尊崇,前两年年景顺来东平城,还专程来看望自己,闲聊五羊军方的新动向时,并不见他说起舷炮开发成功的事。那时五羊城并没有反叛,如果成功的话,年景顺也定不会隐瞒。只是,这到底是前两年的事了。

邓沧澜心中的这点隐忧在第二天便已烟销云散。第二天,东平城里来了个特殊人物,却是北斗星君中的一个。此人先前与三个同僚受命潜伏在五羊城,得到年景顺之助,得知了郑昭在五羊城的下落,在五羊城叛反前夕发起了一次刺杀行动。刺杀行动失败,也只有这一人逃出了五羊城,但也带来了不少五羊城的最新情况。据他说,余成功已死心塌地跟随申士图了,军中很难再离心,但五羊水军的战船上,并无舷炮。

得到这个消息,邓沧澜心中的隐忧终于尽销。傅雁书海上一战,已然胜机在握。当然,五羊城在傅雁书手上吃过这个大亏后,肯定也会加紧开发舷炮,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大势已去。至于年景顺,也许他还能有所帮助,但也不能寄予过多的期望。也许这个人仍然心向北方,却也要防着五羊城在这个人身上施展反间计。不管怎么说,这一战,己方的优势已相当明显。毕竟,以五羊城一隅之地与共和国举国之力相抗,难有胜算。

破城后,定要向大统制提议,不能对五羊城滥加杀戮。邓沧澜此时已在构思着这份上书的措辞。不能太强硬,以防大统制心中不快,也不能太软了。大统制对五羊城的反叛肯定极端恼怒,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努力不让大统制的怒火无限制地发作,对五羊城来个血洗。毕竟,以人为尚,以民为本,战争的意义,最终就是不战。

邓沧澜和傅雁书这条秘计,五羊城方面自然不会知晓。但东平城马上就要出兵,申士图在五月二十二日便已知晓。

东平城的出征竟然如此之快!这着实出乎申士图的意料之外。当天他便召集城中首要聚议,商讨对策。

按常理,东平出征该是在七月中旬。但现在邓沧澜出师的时间表提前了一个多月,难道他们真个不顾一切,连后勤都不管了?众人商讨了半日,目光无不看向余成功。

余成功是广阳省的兵部长,军中之事,他自然最有发言权。北斗星君曾以年景顺为质,迫他合作之事,申士图并未公开,但他心里实有种不安。但申士图既往不咎,他对申士图已感激涕零。见旁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责无旁贷,他站起来道:“申太守,下官以意度之,邓帅此举,应该是要沿途取得补给。”

申士图皱了皱眉道:“是要高太守负责?”

虽然皱眉,但他心里却已放宽了心。如果要高世乾负责补给,高世乾明面上自然依从,暗中却定会下手。克扣斤两,食水中下些泻药之类手段,也完全不会让人抓到把柄。这样,百战百胜的邓帅,这回也要吃个大苦头了。

余成功摇了摇头道:“只怕不会让高太守负责。”

申士图一怔,“为何?”

“行军之道,水陆相济。邓帅所率,乃是水师,但陆战队肯定也会相应出发。高太守暗中支持我们,下官想来,大统制只怕也不会不防,他很有可能就要向高太守下手了。”

这次会议,郑司楚虽然没资格列席,但郑昭知道他年纪虽轻,兵法却颇有心得,而自己却对军事知之不多,因此让郑司楚侍立在身后旁听。郑司楚听得余成功此言,心道:余将军坐在这位置上,果然也不是虚得其名。

大统制出征,水陆相济。先以水军牵制住五羊城大军,陆军跟上解决掉高世乾,这样后防无忧,到时五羊城疲于对付邓沧澜,也无法接应高世乾,就相当于被大统制斩断羽翼。这条计策很是毒辣,破解之道便是要尽快击溃邓沧澜的水军,这样当北方的陆战队抵达南安城,要向高世乾下手时,五羊城就可以出兵解围,高世乾也能正式投入五羊城一方了。余成功看到了这一点,可见他的谋略也已相当深远。申士图想了想道:“但他们肯定要有补给才能进攻。从后方运来,肯定来不及,那么只有海靖这一条路了。”

余成功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样绕过高太守,以安其心,只消邓帅兵锋直抵五羊城,高太守与我们的联系就被彻底切断。所以,此战的关键,便是伏击海靖的补给船队。”

郑昭看了看郑司楚,见郑司楚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司楚也这样想,看来没错。

邓沧澜这么快出师,势必只有从海靖取得补给。可惜海靖太守沙建侯是大统制亲信,无法拉拢,不然五羊城就真个立于不败之地了。天下事,没有事事称心如意的,这当然也没办法。他插嘴道:“余将军,要击破补给船,就要从五羊发水军出海了。”

余成功道:“郑公所言正是。海靖驻军不多,护航的战舰也不会有多少,何况他们的战力向来不值一提,所以伏击之策,可行性很大。下官建议,尽快选派一支精兵出发。”

申士图道:“余将军觉得,在何处伏击最为上策?”

余成功道:“邓帅与补给船会合的地点,不外乎石铁二门之一。从东平抵达石铁二门,约略都在十日上下,因此我们要抢在他们出发之前在铁门岛以外巡曳游击,一旦发现补给船,立即消灭。”

申士图道:“若要派水军巡曳,人数就不能太多,在海上呆的日子也会很长,本身的补给又该如何解决?”

余成功道:“下官曾出海数次,对海上地形略有心得。铁门岛以西,礁岛甚多,以东就要少得多了,但还有几个较大的岛屿。因此下官提议,在其中选择数岛作为据点,在岛上屯上一批食水,这样伏击队在海上巡曳的时间便可大大增加。”

郑司楚听得更为心折,忖道:我向来觉得兵法水陆相通,但海上作战到底与陆上作战大为不同,余将军这方法在陆上行不通,在海上却是个妙计。内陆作战,设这么几个据点,等如自行分散力量,大增防守的难度。但在海上,这样却能收到狡兔三窟之效。他这些日子常向宣鸣雷和谈晚同讨教水军作战的精要,不过毕竟时日无多,理解的也不是太多。现在听余成功这般实际解释,果然正合水战之旨。

申士图听了亦甚是首肯,道:“果然。不过领兵之将,当选派精干之人。诸公可还有什么补充的?”

郑司楚张了张嘴,却没说话。郑昭小声道:“司楚,你是不是想说?”他对军中之事知之不多,但也知郑司楚所言多半有中,见他想说又不敢说,便问了一句。郑司楚点了点头,郑昭举起一手道:“申太守,小可有几句话想说。”

申士图对郑司楚的能力亦大为赞赏,见他要说话,便道:“司楚,你有话要补充?”

郑司楚道:“申太守,军中要务,兵精器利为第一要务。东平水军极其精锐,不在我军之下,他们也未必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若他们派队前去接应,两相缠斗,海靖补给船就可趁机通过。”

余成功点头道:“此话也是至理。两军相遇勇者胜,这个时候,就要倚赖我军的英勇了。”

郑司楚道:“硬拼固然也是不得不然,但我军若能有凌驾于敌军的战具,便可大增胜算。”

这话其实是宣鸣雷说过的。当时宣鸣雷很忧虑,因为五羊城水军虽精,战具却不比东平水军更精。这等缠斗,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更大。对邓沧澜来说,这支护航的军队就算全军覆没也无伤大局,但一旦被他们顺利补给,五羊城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郑司楚最担忧的便是这一点,余成功的伏击之议虽好,但此计只能胜、不能败。

申士图看了看坐在边上的陈虚心,问道:“陈司长,特别司有无新型战具?”

五羊城的吏礼兵刑工五部,与雾云城的五司相应,但陈虚心是工部特别司,比其余各部都要高半级,所以他是司长。陈虚心闻言道:“前几年,大统制曾发文要我司研制舷炮,但特别司人手不足,一直没有进展。”

郑司楚插嘴道:“特别司的展示厅里,有个战棋,那上面的小船上不是能装炮吗?”

陈虚心苦笑道:“那是舷炮的雏形。不过要实用,还有距离。舷炮装得大了,后坐力就太大,船身顶不住。若是小了,炮火的威力又不足,还不如用弩。”

郑司楚先前见战棋中的小船能打出炮石,只道这是从实际中来的,但自己进了水战队,见船上并无这等舷炮。他本想是不是因为这是机密,自己尚不得而知,但听姨父这般说,才知道原来仅仅是个玩物,怪不得当初邓沧澜说这战棋是玩物丧志,无关实用。他皱了皱眉道:“那,能不能换一个想法,将抛石器装在船上?”

申士图也不知郑司楚为什么和这舷炮干上了,陈虚心眼中却是一亮,叫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抛石器因为威力不够,使用起来精度也不高,是种已被淘汰的战具了,但郑司楚这般一说,陈虚心却也想到了,暗道:抛石器可没什么后坐力。如果用抛石器投掷炸雷,确实可以装在船上。虽然这种方法太过粗糙,但从权一用,未尝不可,至少可以增加战舰的威力。他这人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站了起来道:“申太守,恕我告退,即刻便去试验。”

这等会议上突然自行告退,未免操之过急,但申士图知道陈虚心这性子,反正他也提不出什么军事上的建议,便点头道:“好,陈司长请。”说着,又扫视了一下周围道,“还有什么补充吗?”

有郑司楚这先例,此时旁人也都大了胆子,什么都说了,有个人甚至提出来要召集民间的法统人士,因为传说法统中人身怀异术,能够呼风唤雨,可借天力来打击敌方。这种无稽之谈申士图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也任由人提出。现在不是指摘提出的建议荒诞不经的时候,而是提的人一多,自会有真知灼见。果然有人提出的几条诸如粮食可准备一些豆类,因为豆类易于发芽,可当新鲜蔬菜。海上呆得久了,没有新鲜蔬菜吃,容易牙龈出血,豆类易储,而且发芽后量亦大增,这样很为有效。这一条郑司楚听了亦觉得极为中肯。

这天会议结束,郑司楚回到水战队,谈晚同和宣鸣雷、纪岑、崔王祥诸人都围过来打听。他们都是中级军官,没有郑司楚这样一个父亲,尚无权列席会议,但这会议又肯定与自己切身相关,急着要问个究竟。郑司楚将会上决议约略说了一遍,谈晚同听得点头道:“不错。余将军看来是真心跟着再造共和走了。”

郑司楚急着要去看看姨父那种抛石器投掷炸雷的设施做得如何,说完了便赶到工部特别司去。一到展示厅,便见姨父和陈敏思父子两人围在水池边,水中是一艘较大的小船,船上装了一架极小的抛石器,一根细线拖了出来,陈虚心拿了块板写写算算,手上还有把尺子,又向陈敏思说两句,陈敏思听了一拉线,小船上一块石子抛出,陈虚心又拿了把石子量着落水的距离,小船后退的尺寸。两人忙得不亦乐乎,郑司楚也不打搅他们,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两人干得全神贯注,也根本没发现郑司楚就在边上,一个拉一下,一个测一下,又互相说几句,陈敏思平时完全还是个半大少年,尚存淘气,此时却也一本正经。弄了半天,陈虚心忽地将尺子在左手掌心一拍,叫道:“成了!”

郑司楚听得,在一边插嘴道:“姨父,行了吗?”

陈虚心和陈敏思这才发觉郑司楚已在。陈敏思道:“司楚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郑司楚道:“也是刚来。姨父,能装在船上了吗?”

陈虚心抹了把头上的汗,将手中写满字的板子交给陈敏思道:“敏思,你去交给华哥。”又向郑司楚笑道,“应该没问题了。二十丈的距离,精度大约是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