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说得对,做皇帝,哪有在山野之地赏百花来得逍遥?”极目而望,碧水蓝天,鲜花芳草,如一展长卷,在眼前次第开放。皇上悠然发问。

“可不是?”船家附和,竹篙一点,小船顺风顺水,放逐而去。

冬梅阵阵,施施然退向身后。洛阳王走回船舱,放下粗蓝布帘,闭目养神,梅花也好渔歌也好,统统给他挡在帘外。剩下了然和皇上并肩立于船头。却仿佛有琴音隐隐传来,嘈嘈切切,宫商角徵。

多年来,整个王府就如同一个销金窟,日靡钱米百千万,雌伏雄飞,笙箫如狂。并未识着洛阳王任何杵逆的可能性,他似乎安于这种奢靡生活,且津津乐道。直到群英阁频频作乱,才引起皇上警惕,但了然天性淡泊,沉迷琴棋书画,对武功几乎不曾通晓,他却是放心的。

扑面而来的寒风紧烈,了然立在船头,皇上指给他看:“多少珠帘不下钩,诗潦倒了酒风流。”了然应对:“夜深千里状元路,天亮都去卖豆腐。”

那又怎样呢?他们都看见的,是大千之上,繁花丛生。了然向来不问经韬大略,谁家江山,可这些时日,对父亲若许经营有所耳闻,他为此苦恼过,隐晦地劝戒过,但毫无益处,父亲只当他年幼单纯,他说:“我只是拿回本应属于我的。”

皇上转向了然,话语说得明晰:“你爹爹恐怕是在等一个硕大的时机。”

了然依旧笑:“爹爹和伯父您的名字前头,一并顶了一个‘陆’字,您家江山,莫不也是我家江山?又有何区别。”

言辞机锋之间,各自拆了一招。皇上满意而笑,他看着了然,如同面对自己寝宫的琉璃镜。二十三岁的了然,分明是当初的自己,或者说,是当年的七弟。那时他们说,皇后好福气,先后生出双龙,大位便在这两兄弟之间了。而他是二哥,先见着这人世间,决定他龙椅高坐,七弟放逐自己,决定他年后,他生,或他死。

皇上喝酒,看风景,任由洛阳王安睡。除了流水鸟鸣,就是身边安然如一的了然,悠闲自得地看梅花,天色近黄昏,云层中折射出绚烂的天象,江面也闪烁着碎金似的光芒。他背着太阳而立,轮廓被镶上奇幻的金边,浑身似有屏障,将一切嘈杂、纷争,统统阻隔在身外,好生清净自在。他所不知道的只是,凭了自己那句江山并无区别,伯父心中已然透亮,他将宽恕他,就算治罪,也由父亲一人承担,不累无辜。

阳光西斜又西斜,斜到散去色彩的时候,洛阳王醒过来。

“等得好辛苦。”皇上说。

洛阳王道:“你说你,还是我?”

皇上展开眉眼,笑:“有分别吗?”

洛阳王也笑。

了然端来酒坛,给二人斟满酒。这是他从江南小镇带回的花雕,乐子家窖藏了五十年的,清淡入口,浓烈入腹。

洛阳王和皇上碰杯:“昨日这酒正好五十年,今日便受皇兄召见。我说我呢,终究是不可逃吧。这么多年,你还是放心不下?”

“各为其命而已。我或者只想为这两岸梅花,他们却依旧要我为这天下。”

洛阳王牵起嘴角,疲倦地笑:“好个天下……你就不怕,这酒中,或杯上,有解不得的毒?你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备下几根银针?”

“无论如何,你是朕的七弟。”皇上站起来,话头一转,“西域与我国多年交好,日前竟然犯我边境,你是西域驸马,可与之交涉?”

洛阳王答:“臣弟调查过,此次入侵,并非西域王的意图,而是他手下的一支叛军。他们已将叛军头目抓下,如果皇上愿意,他们不日即将叛军头目送来,向皇上求和。”

“真有此事?为何朕却不知?”

“皇上威震八方,尽可安居平天下!臣弟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再说,以皇上九五之尊,不必亲见小小西域信使,臣弟出面,足以应对。”

“这么说,他们不会再扰乱边境了?”

洛阳王懒懒伸手,拂去肩头落花:“确是如此。请暂且坐而待之,静观其变。”

回京城后,接到张谓及信使来报,皇上一拍龙案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目光在大殿上掠过:“狂妄之极,简直是欺人太甚!”

众大臣面面相觑,张谓和兵部尚书交换了一下目光。

“弹丸小国,反复无常,再三骚扰我边境,杀我边民,劫掳妇女钱财,此患不除,我朝脸面何存?羞煞国人!”皇上拿起龙案上的奏折,哗啦啦扔到地上,“西域国兵再次侵犯我朝,朕将众爱卿召集过来,就是要一个计较之策……”

张谓上前一步:“皇上,臣当初就说过,西域人无信义,前两日王爷认为此事甚小,如今却……”

“追究过去是非,有何意义?朕今天需要你们的是如何面对!”皇上看着洛阳王,“七弟的意思呢?”

“臣弟想先听听诸位的想法再说。”

“看样子你已经想好了,那就说吧。”

洛阳王道:“臣弟虽为西域驸马,未能说服西域王退兵,实在惭愧。如今,西域兵如狼似虎,来势凶猛,气焰正盛,必有大图谋,臣弟对此考虑不足,照眼下形势来看,是我掉以轻心了,还请皇上不可小觑。”

金銮殿一派寂静,皇上焦灼地踱步:“朕自会考虑,退朝!”

众臣上前躬身施礼,洛阳王打马回到洛阳城。

锦绣厅内,一干人等聚在此处,却是肃穆安静,放眼看去,个个都在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深藏了凝重之色。端的是洛阳王治下生力军,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有一方诸侯的气度。

洛阳王居中坐了,听侍卫副统领说事。了然在另一旁,尽量不让心底情绪,有丝毫露头。

“变故始末,便是如此。还请王爷……”了然到时,只听见副统领这么说了一句,前因后果,却不曾听到。

众人的眼,便都望着洛阳王。洛阳王的眼神停在不可知的远处:“王府这么多年,只怕是太平静了些。”

厅内有了轻微的骚动,连了然都不由抬头,坐正身子看定洛阳王。也在同时,洛阳王仿佛无意地把眼光转向他身上,又迅速转开,接着道:“既然北方武林会盟已经形成,你转告帮主和少主,恭候待命,准备听后调唤,进京。“

副统领道:“是,王爷。”

“此外,非常时刻,做事如下棋,每一步都要仔细落子算计好,不可随意,没有我的话,切忌不可乱动!”

“是。”

群英阁内,麦加住所的院子中央种了一株梅树,风过,一朵朵浓艳红花,羽毛般地飘落下来。清风看看手中的信,惊讶地瞅着麦加:“西域人又动手了?”

麦加笑笑:“这次是大的,翻天覆地。”

“这,这不会打乱我们部署吗?”

“不会。西域这一搅和,皇上必定派十万大军支援镇远将军雷震霆,这样一来,京城兵力空虚,我们终于有出头之日了。”麦加转头看着清风,“你懂吗,清风,水混才能摸大鱼。”

清风道:“娘亲之大智大勇,孩儿佩服。”

麦加满意地点点头:“命各坛速作准备,你的婚礼就是我们出征前最好的壮行典礼,清风,一个吉祥的开端!”

清风继续道:“黑虎峡一阵,果真将铁敖几个困死,白虎坛主已将他们三人生擒回来,明日成亲之时他们就能过来。”

“好消息不断,看样子我们这次是志在必得了。”

“不过,我们该如何处置顾青?我总觉得此人不甚可靠。不如先将他……”

麦加摇头:“不行,顾青是王爷手下第一红人。万一有什么变卦,我们到京城再除他也不迟。”

清风回到自己的房间,已是后半夜了。明日即将成亲,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知道新娘是附近村落的女子,却是连模样都不曾见过的,娘亲说这毫不重要,只是需要借这么一个机会,有足够的理由将武林人士聚集群英阁即可。

风很烈,深蓝的天幕中,星群摇摇欲坠,他起床,踱到云真的窗前,她还没有睡,那么浅淡的影子,在灯光的映照下,落在窗户上,剪影如诗,他禁不住伸出手,想将这身影长久地留在手心,留在他年余生。

——他,一早就知道,与她绝无可能。他们之间,被血缘深深阻隔,他可以娶天下任何女子,独独,不能是她。他怔怔地立着,内心悲怆,他甚至要成亲了,离她,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了。他想起那时初见,她翩然落地,眉目如画,白衣胜雪,烟雨清白,情愫最初的萌动,一步一步的接近危险的山顶而不自觉。

原来,还是路上的朦胧风景,最为美丽,最为铭心刻骨。他宁可终生不知真相,就这样远远地恋慕着她,哪怕永不可得,也好过如今这般,连恋慕,都叫他羞惭,她是他的姐姐,一开始,就失了先机,他必须和自己不甘愿的人成婚,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就要成亲了,可仍觉得寂寞难耐,不知如何自处,除了在这个夜晚,悄悄地来看一看她,谨记那张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的淡定冷静的素脸,他还能怎么办呢。清风由此相信,孤独是从骨子里流溢出来的,和一群人拥挤喧嚣着,生活索然,但为了娘亲,他必须承受。

他屏住呼吸,深深地看着云真浓黑的影子,耿耿追随。冷不防,他的身侧出现了一条人影,轻巧地将他往旁边一拉,随即捂住他的嘴。他扭头一看,是清扬,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笑靥如花,火焰似的长裙裹住了灵活的腰身,脖子上系了一方黑夜一般的丝巾,黑色长靴,帅气得很。她把清风拉到墙角,拍拍他的脸,问:“不想成亲?”

清风没有吭声。清扬附耳对他说了一句话,他马上抬起头来,吃惊地盯着她的眼睛,惊问:“当真?”

清扬不以为然地捋着辫子,笑道:“谁又愿意娶自己不愿意娶的人回家,行大礼,向天下人宣布此后结发,不离不弃?”

“你是说,我们可以将它变成闹剧?”

清扬又笑:“食言之事,偶尔做一回也无妨。毕竟你娘亲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聚众而已,至于你娶谁,无关紧要。而我,乐意帮你。”

清风被她说动,仍有迟疑:“你……你为何要帮我?”

清扬拍拍他的脸:“傻瓜,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姐姐,帮一帮你,又有何不可?”叹口气,声音低下去,“我明白这种滋味,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也就不愿意和任何人在一起。”

日头亮白,群英阁内张灯结彩,鼓乐声声,露天婚礼仪式准备举行,人声鼎沸,喜气洋洋。鼓乐手们吹吹打打,十分卖力。大门外,麦加满面春风,在一干武林人士和群英阁门徒的簇拥下走进来。院内的人们拱手道:“恭贺帮主大喜!”

麦加抱拳四巡:“少主之喜,我群英阁之喜,同喜同喜!”

同一时间,京城内,长案后,皇上和兵部尚书肃然站立,太监甲捧着酒坛往金樽内斟酒。案前,文武百官恭候着。

酒斟完后,皇上双手端起金樽,高举过顶:“苍天佑我,太祖皇帝佑我朝征西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端樽,把酒挥洒倒地。

众臣跪地:“祝我军横扫西域,凯旋回朝,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声惊天动地回荡着。

今日清风大喜,不益着白,云真换了一条淡粉色长裙,抱着巨大的玻璃瓶,施然进入大厅。瓶中的清水里插了各色梅花,开得姹紫嫣红,甚是喜庆。一室的空气都沁了幽幽的绿,人就飘在那绿里面。清风的婚礼虽然事出突然,但她已然明白,所谓婚礼,一方面是讨个喜头,一方面也是掩人耳目,前几天她听几位门徒在说西域入侵一事,暗自猜想麦加正想利用这个机会部署人马,冲入京城。她性子素来很淡,并不关心江山社稷,但惊蛰已插手其中,也便多留了心。

忽地,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喘得厉害,弯下腰去,满脸涨红。麦加关心地踏上前去扶她:“茉莉,调养了这些时日,至今不见好转么?”

云真低头咳嗽不绝,麦加双目无神,怔怔道:“你快先进去休息吧,清风的婚礼就不要参加了。”

群英阁内,人们谈笑风生,东一堆、西一簇的在议论着。麦加在顾青的陪同下,站在大院中央。顾青道:“帮主,事情我已全部安排妥当,今日前来赴宴的人都已作好准备,明日跟随我们进京。我们就等白虎坛主回来会合了。”

“好,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而今日这场婚礼就是我们的东风,有这么好的兆头,我们绝对不会空手而返!”

顾青请示道:“那我们现在去迎新娘?”

“嗯,时候差不多了。”麦加边走边看顾青,“你办事得力,忠心耿耿,难怪正当英年就已是王府第一红人了。”  第94节:烈焰(5) 第94节:烈焰(5)

“多谢帮主谬赞。”

唢呐吹得震天响,着红装蒙着盖头的新娘款款从屋内走出,两边的侍女迎上,搀扶她上了轿。

花轿一路向群英宫门口抬去。麦加与清风盛装打扮站在地宫门口。被收伏的各门派的掌门纷纷上来道贺。

在“新郎新娘到”的喊声中,新郎打扮的清风上前去搀扶头蒙红盖头的新娘,由玄武坛主和顾青牵引着走了进来。

喜堂前,司仪老者待新郎站定,摆手示意,全场寂静:“现在由帮主向大家致辞!”

麦加抬起头神情倨傲道:“诸位前来参加我儿清风的成亲之礼,我吴长天感到不胜荣幸!

场上众人对这桩婚事都极尽恭维。麦加继续道:“在座的诸位将与我群英阁齐心协力,打造一个新的王朝,共享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今日这场婚礼就是我们最好的出征仪式!”

司仪:“鸣炮!”

三声炮响。场内一片肃静。司仪老者道:成亲仪式现在开始……一拜天地!”

清风与新娘跪地,面对喜堂磕头。

“二拜高堂。”

清风搀扶着新娘起身回头,走到麦加面前,款款跪下身去。麦加笑笑,俯身弯腰,欲将夫妇二人搀起:“起来吧。”

突然,新娘的手一动,一把匕首朝麦加刺去。

麦加身子后仰,一足飞踢,神来掌乘势发出,这一掌力道骇人,四周大地微微一震,众人足下草木齐齐破土震出,往四周呼啸着乱飞,空气似被抽尽一般,瞧上去甚是涩重。清风被狂烈呼啸震得喜服飞扬,用力地拉住新娘,抽身借着气劲掠开,但已经来不及了,新娘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倒飞半丈,重重跌在地上,盖头跌落,原来是清扬。

清风扑上去:“姐姐……”

麦加捂着受伤流血的肩膀,一掌向倒在地上的清扬推去。清风冲上去:“娘……啊,爹爹!”

麦加瞬间收掌,转向清风,满脸的怒气:“清风,这是怎么回事?”

清风怔在那里:“爹……爹爹……”惶然地,“这不怪姐姐……”

麦加厉声道:“难道还是你出的主意?”

清风一咬牙,认下来:“……对,是我的主意。”

清扬讶异。麦加惨然道:“清风,我做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你就这样对我?你竟让我在天下武林丢这种脸!”

清风讷讷道:“我只求你救救她,她是我姐姐呀!”

麦加悲怆地笑道:“哈哈哈……我居然有这样一个儿子!”

“爹爹!”

“清风,你让我的心凉透了。”

来报信的门徒正巧奔过来,见此情景愣住了,嗫嚅道:“帮主,少主,白虎坛主已将铁敖等人捉拿归案,请帮主定夺!”

麦加长袖一拂:“定夺?你不必来问我,你们少主什么事情都可以作主了,我说话算什么?他眼里早就没有了我!你让他去定夺吧!”

清风无力地呼唤:“娘!爹爹!”

麦加转身离去,却又冷冷地回过头来:“她中了神来掌,活不了几分钟了,你等着给她收尸吧。”

清风怔怔地望着麦加,地上的清扬气息微弱,她看着麦加的身影,想腾地跃起,全身却乏力:“我和你拼了!”

麦加头也不回。清风拉住清扬:“姐姐……”

“你别拦我!我告诉过你,我要亲手杀了我的仇人,我要为我爹爹报仇,不管她是谁!”

众人愕然,眼前人明明就是吴长天,清扬却口口声声要为爹爹报仇,谁也不知道这一家人是否集体得了失心疯。

“不会的,不会是她!”

清扬冷笑起来:“你倒去问问是不是她,让老天爷来作证,看她敢不敢否认?我亲耳听她说出来的!你去啊,你去问她,让她说说,她为什么要杀我的爹爹?我爹待她那么好,她竟然会暗算他!还顶替他,坏他名声!她是个刽子手,杀人犯!我恨她!”

清扬的声音凄厉,整个婚礼场全被她的声音给震住了。

群英阁门外,惊蛰一行被押着下了马车:“这是清扬的声音!”

白虎坛主闻声一震,狠狠心,一声令下,手下众人把剩下的看门群英门徒团团劫持住:“走,你们进去吧!”

惊蛰和铁敖身形一晃,绑在身上的绳子纷纷落地,纵身往里冲进去,被白虎坛主劫持的门徒露出惊讶的表情:“坛主,这是怎么回事?别,别……”

白虎坛主道:“我不会害你的,只要众位兄弟跟我们走一条道,就行了。”

“这话什么意思?”

白虎坛主解释给众人听:“你们没有察觉到这半年来,帮主性情大变吗?不错!他已被帮主夫人麦加设计害死!现在的帮主就是麦加所扮!我们被她害得还不够惨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她还让我们去犯上作乱,充当炮灰!我们都不是坏人,却跟着坏人干了这么多坏事。你说我们还是不是人?兄弟们,我们的机会到了,我们要让她交出解药,还我们自由!就算死了,老子也要当回英雄,不能不明不白地给她卖命!”

大院内,清风问清扬:“姐姐,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吗?”

清扬的脸苍白如纸,倔强道:“为爹爹报仇,我只有这一个机会。”

惊蛰冲进场内,叫道:“师妹!”

顾青与场内众人拦了上去,一片混战。清扬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他来了,他终于来了,我还能见他一面……”

白虎坛主率众人冲了进来,力量开始有所扯平。惊蛰奋力摆脱包围,欲往清风和清扬处奔去。却又被新一轮人马包围。只听剑光闪耀,叮叮当当长剑相击,一道青光一道红光,绕来转去,破空有声,十分凶险。

清风徒劳地为清扬灌输真气,不时注视着场外,神情焦急:“姐姐,希望雷师兄能救你!”

清扬凄然道:“没用了,清风,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努力拉过清风的手,“姐姐早就不想活啦,老以为还有希望,可现在,我的心没了,正好去死。”

清风别过头,闭上眼,泪雨滂沱。惊蛰一声长啸,直奔而来,一把抱起清扬:“师妹!”

血又涌上,清扬说不出话来,惊蛰连忙向她运功。清扬缓过一口气:“惊蛰,只有在这时,你才肯抱抱我。”她用尽力气扳过他的身体,使他面对着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他的眼里有惊异一闪而过,随即低头,一言不发地紧紧抱住她。

他们靠得那么紧,听得见彼此的心在跳,最好。

清扬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闪耀着一种异常动人的明净的光辉,眼里,再也没有丝毫戾气,头一歪,倒在他怀里,一大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白虎坛主惊痛的目光直逼过来,粗糙憨实的汉子,当众掩面,号啕大哭。

芬芳的植物将空气氤氲得微凉淡绿,云真迎着百叶窗,光影打在她的额上,忽明忽暗。麦加和她各自站立棋盘一方。

“娘,为何选在这个时候下棋?”

“不为什么,若有理由,那是因为我喜欢。”

“娘,你受伤了。”

麦加脸色惨白,道:“如果是皮外伤,倒也无妨,怕的是心上的伤。我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预兆。可是,未出行就见血光之灾,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我觉得有种不祥的东西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