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书欣:“这里的村民选你当主任,不冲你来冲谁来?你要是真想拦着,今天就不会有这一出!…费主任,我可提醒你,真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上面不得不处理,倒霉的可是你们村子,谁裤裆里有屎谁心里清楚,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发神经,自己想作死?”

这句话提醒的可是相当对,真敢冲过去哄抢文物伤了考古专家,事情一闹大上面来次专案行动,费居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身为村主任不可能想不明白。

游方拎着大包悄悄的从侧方走出山林,站到了人群后面,注意听着人们的谈话。别看前面那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义愤填膺很激动,站在队伍后面这些村民神情却很轻松,一幅起哄架秧子看好戏的样子,不少人挂着锄头谈笑风生,和赶集也差不多了。

游方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听闲话,瞅空冲一位村民打招呼道:“大宝叔,瞅什么热闹呢?听说这里来了考古队,多大的斗啊,需要雇这么多民工挖探方?”

那位刚刚与邻居唠完磕,此刻正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前面瞅,名叫费大宝的村民被吓了一跳。回头很诧异的问道:“你哪来的,怎么跑到这里了,还知道我的名字?”

游方:“大宝叔不记得了,我前年来过你们村收土特产,就住在费材大哥家开的招待所里。”

所谓土特产,就是村民盗掘的那些文物,他刚才在后面听人议论,村民们说什么考古队来挖他们的土特产、费材家的招待所不能让住了云云。而那个费材显然也在人群中,和身边的人说:“我家的招待所开了三年,还是第一次要往外赶客人。”他一转念就明白了大概。

游方坐了一天的农用车和拖拉机,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手里拎着大旅行包,很像这几年经常光顾此村的文物贩子。

费大宝打量了他几眼,皱眉道:“收土特产应该在村里等着,不能到这里来!”

游方笑道:“我在路上碰着一位大姐,差点没给她的样子吓一跳,说是考古队的,在后面山谷搞发掘,我和她一起进的村,顺便进来看看热闹。…你们村也没人啊,招待所门都是关的,都跑这里干嘛?哎呀,怎么还有警察,你们村最近不做生意啦?”

费大宝瞟了一眼周围小声道:“没关系,生意照做,回头你去我家一趟,有好东西,就是村东头院里有柿子树的那家。”

刚才费大宝和一位邻居在人群最后窃窃私语,好像在说村治安员费材的坏话。费材开了一家招待所,将收土特产的客人都截住,领村民卖东西他还要分一笔介绍费,美其名曰安全管理。这两人在那里议论最好堵上收货的到自己家来,还能多嫌点。

游方闻言是又气又乐,这费大宝还真以为地下文物交易是收土特产了?一点违法风险意识都没有,既贪且蠢,所以故意盯上他搭话。

“有警察在这里盯着,咋做生意啊,这一趟来的不是时候。”游方一脸担忧之色。

费大宝安慰道:“不用怕,招待所里还住着一拨收货的呢,人家也等着没走。常公安是考古队叫来的,看见没有,我们今天就要把考古队赶走,乡亲们抄家伙都来了。”

游方点了点头:“嗯,他们是有点碍眼,想办法轰走了最好,米主任和火书记怎么还在前面拦着?”

费居村主任叫费米,支书叫费火,当地村民都叫米主任和火书记,游方听了几句村民闲聊就知道了,此刻说话也如此称呼,搞得就像对这里很熟一样。他和费大宝说话也引起旁边几位村民的注意,回头看见这个外乡人,也过来开口询问来历。

游方临时客串一个因特殊情况误闯山谷的文物贩子没什么问题,村子里近几年来的这种人很多。费大宝嘿嘿笑道:“干部嘛,戏还是要唱的,否则不好跟乡长交待,其实我们都是米主任领来的,就是要看戏。”

就在这时,常书欣拔枪警告米主任,说的那番话后面也听得清楚,游方皱眉道:“那公安说有道理啊,你们把这种事情闹大,对自己也没好处,真要出了什么乱子引起外面注意,往后我们来收土特产也得小心了。”

憨厚的费大宝一脸坏笑:“放心吧,我们把考古队轰走,和盗墓没关系,要让他们自己丢脸的走,我猜一定有高人指点主任呢,就等着看好戏吧。”

旁边另一位村民也幸灾乐祸道:“不卖给他们吃的,不给他们住,再把那个池所长搞臭,灰溜溜的轰走,快看,好戏开始了!”然后旁边几人不知受了什么兴奋的刺激,开始往前挤,顾不上与游方说话,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往里瞅。

游方也装着找个好位置想看热闹的样子,闪身不见了。

听见常书欣的威胁与质问,米主任咳嗽一声道:“常公安,文物保护法我们知道,池所长一本正经的宣传这么多天了,违法的事情怎么能做呢?…但是今天乡亲们来闹事,可不是因为这些,既然你连枪都掏出来了,我也就把丑事抖出来了。…费材,你把招待所的服务员小春给我叫过来!”

费材领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妹子走到了前面,这位叫小春的姑娘低着头一脸悲悲戚戚的样子,瞄了对面一眼,伸手指着池木铎道:“就是他!昨天就晚上叫我送水去房间,给钱要我陪他睡觉,还说他是什么单位的领导…我不答应,他已经把门插上了,一把抱住我…”

周围很安静,她喊的身音很大,乡亲们的情绪一下子就沸腾了,不仅有好戏看,而且还能现场听到荤段子,一个个兴奋得就像打了鸡血,纷纷喊道:“还考古专家呢,说是宣传文物保护,竟然跑来糟蹋我们山里妹子,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这帮人可真能耍呀,荤的素的全上了!这种事情太有杀伤了,就算查无实据最后息事宁人,池木铎以及整个考古队在当地的名声可就全臭了。以池木铎的身份,为这种事情与这种人在这种地方打官司,传出去都是一种耻辱。

况且这种一对一的指控,法律上以证据不足息事宁人容易,反诉对方却很难,池木铎恐怕会带着考古队灰溜溜的被轰走,谁还不好说什么,说多了丢人。

池木铎的脸都成了猪肝色,手也在发抖,指着小春道:“你血口喷人!”

突然出现的意外让常书欣也不知所措,收起了手枪,眉头拧成了疙瘩,喝问了一句:“那个叫小春的!你说昨晚上池所长在房间里对你那样,你怎么不喊人呢?”

小春掩面哭道:“我当时吓坏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他脱了衣服,就把我推到在床上…”按她的描述,事件竟然成了一场没有反抗的所谓强暴,那在法律上怎么定性可就困难了。

周围的村民情绪却更加高涨,纷纷呼喝要将那个禽兽拖出来,反倒是费火、费材等村干部拦在前面竭力劝阻。米主任愁眉苦脸的一摊双手:“常公安,本来乡亲们为了姑娘家的名声,不想说出来,就是要教训那个禽兽。现在这样子,你快把他们都带走吧,万一控制不住场面,我可负不起责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着火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盖过了乱哄哄的声音:“池木铎,你好大的胆子!我才走几天啊,你就做出这种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众人回头一看,是游成元大步走了过来。她的样子早就给村民留下了深刻印象,人们也知道她和池木铎是两口子,发出一阵哄笑主动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脸上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游成元怒气冲天,看样子就像要把池木铎生吞活剥,抬着一只手遥指池木铎的鼻尖,丝毫不理会前面的人群,大步流星直线走了过去。

池木铎本来气得浑身发抖,看见老婆来了,一副要收拾他的样子,反而平静下来,眼神深处竟有一丝苦笑。

村民们都安静下来期待着什么,游成元已经来到人群最前方,就像要冲过去将老公掐死,在麻绳前却冷不丁一回身,挥手给了小春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打的是又脆又响,就像放鞭炮,好大的动静却带着巧劲,小春原地转了一圈差点没栽个跟头,除了脸上有点红肿居然没受什么伤。

“臭不要脸的东西,吃了豹子胆,敢勾引我老公!”件随耳光的,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

这一巴掌与一声吼,将所有人都打蒙了,场面安静了好几秒钟,所有人都已为她要找池木铎算账,怎么反手揍了小春?

站在近处的费材有点没反应过来,喊了一句:“你怎么打女人呢?”

游成元怒斥道:“婆娘打架,你个老爷们插什么嘴?狗男女的事情,你也有一腿吗?还有谁,都站出来!”

当然没人站出来,这意外中的意外谁也没料到,游成元虽然相貌惊人,但平时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没想到撒起泼来这么凶啊,简直像个暴走的夜叉。村民们的反应有点乱了,有人在大声起哄叫好,有人在兴奋的议论就像欣赏精彩大戏,也有人在后面叫骂游成元不该打人。

也难怪大家是这种反应,针对这种情况,村主任事先可没交代过,平时在乡间看婆娘拌嘴打架互相撕扯,起哄惯了,事不关已巴不得越热闹越好。况且游成元骂的是“勾引我老公”,而不是“污蔑我老公”,还是荤段子,闹大了结果是一样的。

几位考古队员见游成元如此冲动,想上前劝阻,却被池木铎暗中拉住,这位“当事人”低头摸着鼻子,一脸的苦笑。

还是村主任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上前喝道:“你搞错没有?明明是你老公糟蹋人家闺女,你怎么不问清楚乱打人呢?”

游成元一指费米,手都快戳到他的鼻梁上:“你也有一腿吗,自己站出来啦?我几天不在,老公就在你们村出了这种事,你这个村主任是拉皮条的么?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有人哈哈大笑,有人甚为不满,旁边有一群婆娘都不乐意了,上来拦住游成元道:“你这个女人,哪能这么不讲道理,自己看不住老公却怪别人,还要脸不要脸?…常公安,你还不把那个姓池的流氓抓起来?”

常书欣眼见场面已经成了彻底的闹剧,钻过麻绳板着脸喝道:“都起什么哄,让开!咋回事还没搞清楚呢,你说抓人就抓人啊?…小春,你要告池所长吗?那我把你一起带回去审审!我可警告你,造谣诬陷是犯法的。”

村支书不知为何,却在一旁呵斥小春道:“告什么告?你连喊都没喊一声,谁能证明是强奸,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人家可是上面来的大干部!”

小春捂脸哭喊道:“常公安,我不告他,本来就没想告他!…乡亲们都在这儿,我没脸见人了!”

游成元跨步上前,冷不丁一把将常书欣的警服衣领给攥住了:“常公安,既然乡亲们都在,你也别回去问,大家就在这里来个三堂会审。…小春,你放心,假如你真是受害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否则乡亲们也不答应,是不是?”

“是啊,快审,快审,说说他们都是怎么干的!”不少人大声附和。

游成元松开手,抬头喝问道:“池木铎,你真干了那种事吗?”

池木铎也不知什么表情,摇了摇头,很平静的答道:“没有。”

游成元一转身冲小春道:“他在撒谎,是吗?”

小春忘记了哭,放下捂脸的手,点头道:“是的,他撒谎!”

游成元:“那他就是干了,脱没脱衣服?”

小春:“脱了。”

游成元:“从上到下都脱了吗,你没看错,就是我老公?”

常书欣很纳闷甚至有些尴尬,到底谁是公安啊,怎么游成元当众问起了“案情”,也不嫌家丑外扬臊得慌?但围观的村民情绪却被再度点燃了,一张张红扑扑的脸兴高采烈,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没想到今天能赶上现场直播,这可比赶集听戏精彩多了。

小春:“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

村支书费火眉头一皱感觉似有些不妥,想上前阻止,游成元上前两步却把他挡住了。常书欣一见这个情景,突然明白了什么,扶着腰间的手枪把,上前一步拦在人群前方道:“谁也别起哄,让她问!”

游成元:“睡了你多长时间?”

小春这时候才掩面又发出哭腔:“我后半夜趁他睡着了才走。”

游成元:“别哭,真有委屈,我替你做主,要人抓人,要多少钱我陪多少钱!…当时灯关了吗?”

小春愣了愣才答道:“关了。”

游成元反问:“大晚上关着灯,你怎么能认出来是我男人?”

小春解释道:“开始一直开着灯,他折腾完了搂着我睡觉,后半夜又关的灯。”

游成元一转身迈过麻绳,来到池木铎身边,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身前从双肩到胸腹画了一个圈,厉声道:“我男人上身前面有个胎记,杯口大十分刺眼!…小春,你今天要是能指出来,我就信了你的话!…你要是指错了,信不信我把你的牙槽打烂,让你下半辈子只能就汤喝稀饭!”

人群发出“嗡”的一声,大家窃窃议论,没想到人家还有这一手,要是池木铎没干,小春还真指不出来。

说话间游成元已经松开了池木铎,大踏步走向小春,样子比凶神恶煞还可怕,一边走一边喝道:“我从一数到十,你要是还没指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小春说不出话,也不再装哭,一脸惊恐的连连退后。常书欣一见她这个反应,立剔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喝道:“小春,不许走,把话说清楚!”

费材见势不妙,上前一步企图拦在游成元身前,不料手中的锄头被她劈手夺了过去。游成元拿着锄头冲小春冷笑,只听咔嚓一声,酒杯粗的枣木锄头把,被硬生生徒手折成两截——这婆娘力大惊人啊!

“不关我的事!”小春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围观人群自动让开一条缝,又自动合上,就眼睁睁的把她这么放跑了,有好几个村民在小春跑过身边的时候,还趁机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其中就有费大宝。

“大宝叔,你们怎么摸人家姑娘呢?”游方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人群后面费大宝的身边,很好奇的问道,同时也伸手欲摸却没摸到。

费大宝嘿嘿笑道:“招待所里招待客人的,你们想睡得花钱,不摸白不摸。”

游成元没有追,而是一闪身又攥住了费米的衣领,好悬没把他提起来,喝问道:“米主任,你什么意思?今天不给个交代,我可不能让你走了!”

一帮考古队员除了池木铎之外都走上前去,一定要讨个说法。常书欣一见场面又要乱,赶紧拔开游成元的手臂道:“费米主任,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带这么多乡亲抄家伙来,就是为了造谣诬陷吗?”

费米直摆手:“误会啊误会,我也是听费材说的,气忿之下忘了问清楚。”

游成元转身瞪着费材:“这事是你干的?”

费材也直往后躲:“不是不是,是小春自己造的谣,她见池所长是个大人物,可能是想趁机敲一笔。”

游成元:“人是你们招待所的,找不着她就找你算账,信不信我砸了你家灶,拆了你家的门?”

费材:“你去找小春算账,我道歉,住宿费给你们打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