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去一次皇宫。

但是,她这副模样是出不去的,她必须找一个伙伴,能帮助她出去的伙伴,她看着尤娜,后者正十分担忧的看着她。

阿尔缇妮斯在心里想着,不能急,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再思考下一步,假如她能到皇宫,也不可能见到自己,势必需要一个能让她见到自己人,这个人尤娜是办不到的,这个人必须在皇宫中有一定地位,并且随时都可以见到她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能够相信现在这副模样的她,是阿尔缇妮斯。

想着,脑中就出现了很多面孔,逐一筛选。

对,只有一个人,可以理性的看待这件事情。

路斯比爷爷--只有他了。

“尤娜,我能写信给别人吗?”她心里暗暗期望答案是可以。

尤娜诧异了一下,“殿下,要写信吗?”她以前可没写过什么信啊,“可以,这个权力并没有被限制,可以让侍卫你传送。”

阿尔缇妮斯一喜,“太好了!”

“殿下,要写给谁?”

“路斯比宰相!”信是传到米特,并不送到皇宫,尤娜应该就不会认为她是疯癫所致才对。

“殿下,您说要…写…写…给谁?”尤娜惊得连话都说的抖瑟。

“路斯比宰相啊!!”尤娜反应怎么那么奇怪。

话落,尤娜号啕大哭,“殿下,您清醒一点,您怎么可能写信给路斯比大人呢?”

阿尔缇妮斯皱眉,“不能送吗?”

尤娜泪水涟涟地摇头,“路斯比大人他…他…”

她的反应大大出乎阿尔缇妮斯的意料,心莫名地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揪紧裙摆,吸了一口气,她才问,“他怎么了?”

回答她的不是尤娜,而是辛,“路斯比早在几个月前就去世了!写信给他?哼,你想让冥神给你送信吗?”

阿尔缇妮斯脑中一片空白,去世两个字,在脑海里开始翻滚,涌动,再翻滚,再涌动。

“不…不…”她摇头,唇瓣发抖地呢喃着。

去世了?路斯比爷爷?

怎么可能?她前几天还听伊斯说他在米特处理事务。

怎么会死呢,而且还是在几个月前。

她一定听错了,一定是,可是心里建筑起的藩篱开始一块块的剥落,为什么阿尔玛回来了,伊斯也回来了,唯独路斯比爷爷没有回来了,如果他知道她已经从埃勃拉回来了,那么疼爱她的路斯比爷爷,一定会抛下一切回来的。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回来。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阿尔缇妮斯捂着耳朵尖叫,路斯比苍劲的笑声,慈眉善目的脸庞,还有老顽童似的笑容,还有…还有…

“殿下,是真的,路斯比大人已经去世了,我有告诉过您啊!”

虽然是被终身囚禁,但是国家里发生哪些事情,就算不刻意去打听,也会知道,何况是宰相去世,这可是国丧啊。

“你们说谎,不会的,路斯比爷爷,不会死的,他还好好的活着,你们骗人,骗人!!”阿尔缇妮斯尖叫,更用力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一个字也不要听。

辛拢起眉,她不是讨厌路斯比吗,常说,如果不是路斯比,她就不会输给那个女人,为什么听到路斯比去世,会这么激动,难道说疯了,连性子也跟着变了。

“殿下,您冷静一点,别伤了身子!”现在尤娜是笃定她疯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阿尔缇妮斯突然抓住尤娜的手,“告诉我,路斯比爷爷没有死,他没有死!”

“殿下!!”

泪水涌现当头,阿尔缇妮斯看着尤娜,期望她能说那不过是个玩笑。

尤娜心有不忍,可这是事实啊。

她不说话,阿尔缇妮斯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这让尤纳和辛都吓了一跳。

路斯比的死,竟然能让她这么伤心。

阿尔缇妮斯用泪水宣泄着痛楚,没有声音的苦,才是最悲伤的哭泣。

“路斯比爷爷是怎么死的?”她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了。

尤娜摇头,“细节不是很清楚,那段时间,您病了,我都没出宫,等您好了,才知道的消息,所以…”

阿尔缇妮斯闭上双眼,任泪无尽涌出,“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尤娜不放心她独处,但她脸上的坚决让她只好离开。

辛打量着她,发现她的伤心,不是假的,但要让他相信,她不是他的母亲,这是不可能的。

待她们走后,阿尔缇妮斯转过身,将头埋进枕头里,泪如雨下…将所有的悲与伤一起哭出来,失去孩子还不够,还要让她失去亲如爷爷的路斯比。

太痛苦…真的太痛苦了…

哈图沙什城皇宫

寝殿里,亚莉从昏迷中醒来,张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她慌乱的不知所以,伸出手,在黑暗里乱挥,她的身体有些极度不适,好似身体不是她的。

一双大手将她挥舞的手温暖的裹住,“露娜,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耳边,她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来自她最爱的那个人,而陌生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如此温柔的声调,就像温润的水,暖得让人心神荡漾。

“吓到了?怎么不说话?”萨鲁依照早上说得,回来陪她用午膳,为此他还特地将下午处理的政务,在早上全解决了,为的就是能多陪她一些。

“还在生我的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最近的忽冷忽热让她气得不轻。

亚莉听着,内心为此狂颤,他的口气是那么的宠溺,好似一切都没有她重要。

“别气了,我道歉,这还不够!”萨鲁将她搂入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亚莉怅然落泪,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温暖了。

“露娜,你怎么又哭了?”萨鲁捧起她的脸,“我真的伤了你了,是吗?我道歉,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再哭了。”

亚莉的泪落的更凶,心抽痛着,他的爱,他的宠,是那么显而易见,身为皇帝,他竟然对一个女人道歉,那个曾经冷若寒冰,狂肆如风的他,那个毫不在乎一切的他,那个高高站上,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他,竟然会将一个女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这些,都是她不曾得到过的,连梦里都不敢奢求的,今天却得到了。

不,他不是对她说,对她呵疼,而是另一个女人,这具肉体的主人,而灵魂却是他从未怜惜过的她。

好恨,更妒忌。

那么就好好把握现在拥有的一切。

心里有个声音说着。

你得到了她的一切,地位,荣耀,还有爱情。

是的,她得到了,真的得到了,那个女人没有骗她,她变成了阿尔缇妮斯,不,她现在就是阿尔缇妮斯。

那么,为了保有这一切,你就必须除掉所有可能让失去这一切的障碍。

她颤然,她可以拥有吗,一辈子都拥有?

对,只要你愿意做,就能拥有。

怎么做!?她在心里呼喊。

她渴求这一切,渴求得不想再失去了。

保有这颗渴求的心,然后杀了她。

谁?

你!

我!?

对,你的肉体,以及里面的灵魂。

她眸中空洞的涌现黑暗,她回答:是,杀了她,杀了她。

渴求像是一只野兽,用她的心作为食饵,慢慢吞噬,染黑。

心,已不再是她的心了。

传说,月亮女神的暗月,是最黑暗的东西,它可以引诱激发人类的野心、欲望、渴求,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无限扩大,代价就是被暗月吃掉你的心,除此,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也是贪婪的代价。

第一皇妃 Ⅳ Ⅴ 卷二 三王一后篇 掌握

阿尔缇缇妮斯被困在阿琳娜芙神殿三天了,三天里她已从悲痛转为平静,路斯比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就像二十一世纪的爷爷去世那般,挚亲的人离去,真的平静是不可能的,而是假装平静,起码要平静到她能去思考事情。

他老人家是怎么去世的,她很想知道,而萨鲁一定知道。

回皇宫,变回真正的自己才是首当其要。

但,这三天她已经想了不少办法了,却每每失败,萨鲁的囚禁做得实在严苛,整座神殿只有尤娜一人可以出去,其他人连半步都走不了,除非她变成尤娜,这怎么可能?

坐在廊上,她无声叹气,神殿的生活只有乏味二字能形容,除了三餐,剩下的时间就只能呆坐着,等太阳升起,等太阳落下。

四年,这样的生活,这里的人竟然过了四年,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她环顾四周高耸的殿墙,那足有八米来高,想爬出去,是不可能的,材质也不是埃勃拉城城墙的泥砖,而是坚固的青灰石,用水湿润,造出一个洞,也是不可能了。

她也试过装病,指名要卡布斯来诊治,结果被无情的驳回。

真是…真是…忍无可忍。

吧嗒一声,因为怒气,她捏碎了手里的肉饼。

侍女们见了,慌忙下跪,以为是她们惹怒她了。

阿尔缇妮斯皱了皱眉,对她们的诚惶诚恐甚是无奈,从毡子上起身,决定回房间,来个眼不见为净。

回到房间后,她坐在椅榻上,思索着,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她真的就这样被当成亚莉囚禁在这里了。

她在心里呐喊道,绝对,绝对,绝对不要!!!

该死的,到底谁对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达夫妮!

心里有个声音回答了她。

“神眼!!”阿尔缇妮斯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我是你灵魂组成的一部分,你在哪,我就在哪啊。

“是吗,那太好了。”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一点也不好,糟透了。

“咦?”她还指望着它有所帮助呢。

阿尔缇妮斯,实话告诉你,我这枚神眼,是不能离开你的身体的。

“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是唯一适合我生存的容器,现在这个容器被达夫妮给换了,我就等于…等于…换个很现代的说话,就是地球人被遣送到外星球生活,还不给氧气设备,你觉得能活得下去吗?

“可是你看起来很精神啊。”听声音中气还很足。

那是时间问题,如果你不能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我和你都会消失,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真的会变成你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告诉我。”都过了三天了,他才出来,而她也没有想到他会跟着她,只以为它应该呆在自己的身体里才对。

你还怪我?还不是达芙妮,她先束缚了我,再把你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给调换了,现在我是心有力余不足,本来我还能和阿尔玛说话,但达夫妮暗月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的多,恐怕在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换前,她就实下了结界,完全阻断了我和外界沟通。啧啧~达夫妮对你的恨和妒还真是不一般,让暗月成长的如此迅速,连我都被摆了一道。

“你说了那么多,可不可以告诉我达夫妮在哪里?”或许找到始作俑者,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了。

神眼无奈的一叹,就是不知道我才急,这种事情我帮不上忙,要看你自己了。

阿尔缇妮斯真的很想掐死神眼,它每一次说得都是废话。

神眼能听到她的心声,反驳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神力的储存器,光有神力,但发挥不出来啊,我不是说了吗,就好比蓄水池,想要使用,就必须通过管道往外传送,你又偏偏没有昊月或者暗月这两根“管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坐以待毙了?”

神眼窒了窒,我只能说,我帮不了你。

阿尔缇妮斯暗叹,果然,它只会说废话。

好吧,既然它不能帮她,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突然,神眼发出一声哀鸣。

“你怎么了?”阿尔缇妮斯担心的问。

神眼气弱游丝的回道,为了能和你说话,我用了太多元气,有点符合不了。

“那你就别再说话了,要是你没了,我也会死,对吧。”

神眼嗯了一声,说话的声音也越变越轻。

我要休息了,否则我怕支撑不下去。

阿尔缇妮斯同意的点头,神眼的存在虽然帮不上忙,但是如果它真的消失了,却是万万不能。

虽然每一次与它对话都几乎是废话,,但还是有些用的,比如亚莉灵魂的去处,它刚才说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在她的身体里,省了她自己去查探,现在只要直奔主题就好。

她无法出神殿,自然不能去皇宫,那要怎么和亚莉见面。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让亚莉来见她。

不,不只让亚莉来见她,还必须让萨鲁也一起,但,萨鲁怎么可能来这里,就算用刀抵着他,他也不会来吧。

真是个个令人头大的问题。

正想着,房间外的侍女嚷嚷了起来,“尤娜女官,您回来了!咦?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对了,亚莉殿下呢,我这次特地补给了一些水果,看,这苹果多新鲜。”

“亚莉殿下回房间了,把苹果给我吧,我马上拿去清洗一下。”

尤娜嗯了一声,接着来到亚莉的房间。

“亚莉殿下,您身体不舒服吗?”尤娜看到阿尔缇妮斯独自坐在椅榻上,神情看上去似乎很苦恼。

阿尔缇妮斯摇头,她的确苦恼,但是看尤娜神情,她似乎比自己还要苦恼百倍。

“尤娜,你怎么了,脸色似乎很不好。”虽然才相处了三天,但尤娜对她关心却是很真诚的,换句话就是忠心,这三天,她都想尽办法哄她开心,怎么今天看上去那么忧愁。

尤娜急忙挥手,“我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累了就下去休息吧。”既然她不肯说,她也不好意思追问。

这时候辛走了进来,“尤娜,你过来一下。”

“是的,辛殿下。”尤娜向阿尔缇妮斯行了礼,然后跟着辛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刚才去清洗苹果的侍女走了进来,“亚莉殿下,您看这苹果多好。”

阿尔缇妮斯看了一眼,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最讨厌吃苹果了。

看得出她兴趣缺缺,侍女不再坚持,只是将苹果放在案几上,她似乎也想象尤娜一样哄她开心,说了几个笑话,阿尔缇妮斯却连反应都没有,她吐了吐舌头,摸着脑袋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遇到另外几名侍女。

“亚沙,我刚才去打水,听到侍卫们说,又要打仗了。”

“哎?不是刚打完一场仗,怎么又有战事了,这次是和哪个国家开战?”

“是马布修斯。”

“哎?”侍女们听后,都像是很吃惊。

“这不是尤娜女官的国家吗?”这个时代,一些小国家的平民女孩为了生计,到大国寻找工作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是啊,怪不得尤娜女官看起来脸色那么不好,八成去补给食物的时候听到了。”

“但,马布修斯和赫梯一直关系良好啊,为什么要打仗?”

阿尔缇妮斯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想要知道答案,萨鲁为什么突然又要打仗了。

这个马布修斯,她倒是听过,是个小国,距离西亚四座火山之一的沃尔新火山不远,因为这个关系,国家内的许多城市都有温泉,算是一大特色。

“我听说…”最先说话的那个侍女继续说道,“为了皇妃殿下的眼睛啊。”

阿尔缇妮斯一愣。

为了我?

侍女们都摇头,似乎不明白话的意思。

“我是听侍卫们说的,说是马布修斯的皇宫里有一座圣泉,能治百病,皇帝陛下听闻后,就修书给马布修斯的皇帝,向问他借用这个圣泉,给皇妃殿下治疗眼睛,可是马布修斯皇帝说什么都不肯,理由是这座圣泉只有马布修斯的皇族才能使用,其他人都是禁止的。”

侍女们点点头,开始明白了。

“所以,皇帝陛下就向马布修斯宣战,看起来像是打算灭了马布修斯。”

侍女们听完,抽气连连。

阿尔缇妮斯听了,捂着额头哀叹,看来萨鲁为了治好她的眼睛,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的确符合他的脾气,竟然对方不肯借,那就把东西变成自己的,使用自己的东西,便没有人敢阻拦了。

阿尔缇妮斯“听说是卡鲁伊将军率军,第一仗就攻下马布修斯的里拉城,听说接下来要攻打的就是离皇城最近的应拜布。”

“啊~~那里不是尤娜女官的家吗?”

“是啊。”

“真可怜!!”侍女们同情的说道。

谈论到此结束,侍女们散了开来,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这或许只是一个闲谈,就算是开战,对于像马布修斯这种小国,赫梯想要拿获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一天就攻下一座城,看来马布修斯的灭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普通人听了,最多就是为马布修斯的这场无妄之灾感到同情,但阿尔缇妮斯就不同了,因为对于她来说这简直就上上天给她机会。

黑色眸子发出灿亮的光芒,一如当年作为叛军首领的她。

“尤娜!!”她冲出房门。

她急吼吼的样子,让侍女们都吓了一跳,但在看到她挂在脸上的笑容,她们开始发呆了。

今天的亚莉殿下好美,不,不是美,而是那种仿佛站在最顶端的女神,风华毕露,有着一种让人只能仰视的神韵。

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