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终于平静了一些,脸上的表情由悲伤转瞬变成了激愤。他这精神病似的情绪转变,跟他爸爸、叔叔如出一辙。

陈总激动地说:“认识就好!认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城市的霸王,曾经姓冯!以后,也一定会姓冯!”

刘海柱闭着眼睛摇摇头,一语不发。

陈总忽然抓住了刘海柱的衣领:“你说,这城市是不是会姓冯?我告诉你,为了这个,我什么都敢做!”

刘海柱没说话,闭着眼,老僧人入定一般,刘海柱明白了,不仅仅长相会遗传,气质会遗传,精神病会遗传,不是陈总,简直就是东霸天。

陈总的一滴泪,落在了刘海柱的脸上。

陈总一言不发,刘海竹一言不发。两个人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后,陈总站了起来,说:“我不知道你是我爸爸妈妈的朋友,今天伤了你,我向你道歉,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去医院。”

“说完,陈总走了。”

陈总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回头咆哮了一声:“但你别跟我作对!谁跟我作对,都得死!”

四、猛虎终将出笼

在赵红兵宣判的第二天,也就是刘海柱出狱的第二天,赵红兵迎来了进看守所以后的第一次会见亲友。

赵红兵本以为第一个来见他的,回是带着孩子的高欢,可结果,赵红兵等来了姚千里,而且,是神情极度消沉的姚千里。

隔着一层玻璃,赵红兵看着对面依然愣头愣脑的姚千里,着实郁闷。

赵红兵拿着电话,说:“小姚啊,这才几天不见啊,你怎么就来了,你想我了是吧,我可真不想你啊!”

姚千里沉默了一会儿,说:“柱子哥出事了。”

“什么事儿?”

“被人打断了六根肋条和左胳膊,脑充血,现在,就躺在我们医院,没生命危险,但很严重。”

找红兵声音在颤抖,但努力压低着声调:“谁干的?”

“柱子哥说,是个姓陈的,这个姓陈的,也是收买腾越杀你的人。”

“他是谁?”

“不知道。还有、和柱子哥在同一个病房的,有一个叫孙大伟的,听柱子哥说,他也是你的朋友。他也是被这个姓陈的给伤了,两条腿的小腿骨全部骨折。”

“孙大伟?”赵红兵实在压不下音量了。

“对,老虎凳。”

“那你知道沈公子在哪吗?”

“柱子哥说了,他跑了,在北京,具体在哪不知道,但很安全。”

赵红兵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监舍的,他只记得,回去以后看见了二东子那笑嘻嘻的脸。已经失魂落魄了的赵红兵没忍心告诉二东子关于刘海柱的坏消息。

二东子也觉察到了赵红兵似乎有些不对,但无论怎么问赵红兵,赵红兵都说没事儿。

赵红兵从来都没像这天一样在铺上盘得这么好,他望着监舍小窗外的天空,足足望了一下午,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晚上的时候,城管小郭开始用火碱刷马桶了。赵红兵假装不经意路过,轻轻地用烟盒的锡纸夹起了一小块火碱。

熄灯以后,赵红兵缓缓地爬起,拨开锡纸,凝视着那一小块火碱。

赵红兵闭上眼,张开嘴,慢慢地抬起手……

可当赵红兵把火碱放在嘴里时,却发现嘴里空无一物。赵红兵猛地睁眼,看见了二东子那双大眼。

今天,二东子的大眼再没骨碌骨碌乱转,而是凝视着赵红兵:“红兵,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柱子出事了。”

“死了吗?”

“没死。”

“那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东子说完,把自己手里的火碱抛得远远的。赵红兵搂住了二东子的脖子。俩爷们儿,抱头痛哭。

此时的沈公子,正缓步踱在北京的亮马河畔,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凛冽的秋风吹在他消瘦的脸上,他却面无表情,可他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可以告诉所有人:他要报仇!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所有进出我市看守所的嫌犯,都可以看到菜园子里有一个头发全白、穿着蓝色马甲的腰杆笔直的人,他终日不怎么干活,长时间地凝视着高压的铁丝网。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猛虎,终将会出笼。

猛虎出笼后,才能知道这个城市的霸王究竟是姓冯,还是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