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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看见五妹在那追着费四连骂带打,只哑着嗓子对五妹说了一句:“你消停会儿行吗?”

据说五妹当场就“消停”了,彻底“消停”了,不打了也不骂了,完全没脾气了,像个刚被家长训过的小学生。

没过五分钟,刚才还打得天翻地覆五妹和费四俩人又和好了,有说有笑,好像刚才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看来,脾气暴躁的人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费四喝酒时经常跟赵红兵说:“咱们哥儿几个,包括沈公子在内,都吓唬不住自己家的老娘们儿,就比如高欢,你敢训他吗?她不训你就不错了。还得说是四儿,那是真厉害,把我妹妹归拢得服服帖帖。我从小就琢磨,谁娶了我妹妹这辈子肯定是得遭不少罪,但是一物降一物,我妹妹是真听四儿的。我还问过我妹妹,我问她是不是四儿在家总打她,如果四儿打她,那我就给她报仇去。结果我妹妹说,结婚以来四儿就没动过我妹妹一指头。红兵你说邪不邪,你就看四儿那干巴样儿,我得比四儿高多少?得比四儿重多少?但是我妹妹从小就修理我,有时候我被她吓得放学都不敢回家,她拿着擀面杖就站在我家胡同口等我。”

赵红兵大笑不语。

五妹是团火,李四是冰水。火遇到冰水会怎么样儿?

五妹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心肠确实是好,热心,乐于助人,人缘挺好。李四家所在的小区的邻居都称赞五妹。

李四布施,五妹相当的支持,而且,她和李四不一样,李四有什么事儿都不愿意表现出来,但五妹想对谁好那是真好,热情如火。从2001年春天开始,不知道多少孤寡老人、贫困学生被这一个像冰一个像火的两口子感动。

李四他们夫妻俩做的最多的就是帮助身边的人和身边人的朋友,而不是向中华慈善总会那样的机构大肆捐款,他们不是在走流程,他们是真心实意的用真心去帮助别人,被帮助的人,在得到他们的帮助时,应该还会感受到他们那颗真诚的心。

帮助人还有真诚的还有不真诚的?对,肯定有。什么是真诚的?比如在汶川地震时捐款1.1亿的天津的钢铁大王张祥青先生,那就是真诚的。什么是不真诚的?就比如小学的时候每到三月份,学校就勒令学生们去学雷锋,二狗和一群同学们也不知道该咋学,一群人系个红领巾,跑到郊区,挨家挨户敲门,只要见到个岁数大的老头就问:“大爷,你是孤寡老人吗?你要是孤寡老人,我们帮你擦玻璃。”结果,一个真的孤寡老人也没见过,挨过不少骂,一次玻璃也没擦成。

李四他们两口子,和二狗等人不一样,他们绝对是真诚的。

放下李四两口子不谈,先说丁晓虎和二龙。

血肠子二龙和丁晓虎其实没跑多远,就跑到了郊区去避风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到如此严重。

沈公子给他俩发的短信不是:“你们明天再不回来,那以后也别回来了。”,而是:“回来吧,听说要对你俩执行家法了。”沈公子是在跟丁晓虎和二龙开玩笑,但他俩可当真了,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了沈公子的办公室。

通常黑社会都有家法的,但他俩还真不知道,赵红兵居然还有什么家法。

但那天,在沈公子的办公室,他们都领教了赵红兵的家法。

赵红兵的“家法”不是对肉体的摧残,而是声色俱厉的“家训”。

赵红兵这人一向和和气气,除了多年以来养成的和沈公子动辄张口就对骂的习惯以外,无论对下属还是对晚辈都有礼有节。二龙和丁晓虎那天,第一次见到赵红兵动了真怒。

多年以后,二龙和丁晓虎回忆起那天赵红兵的话还唏嘘不已:活了20多年,很多事儿,那天才明白。

据二龙和丁晓虎回忆说,那天赵红兵在说话时一直在站着,嗓门罕见的大,整栋楼都听得见。坐在沈公子办公室里沙发上的二龙和丁晓虎被赵红兵的嗓门震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赵红兵训斥完十几分钟离开以后,二龙和丁晓虎依然还被吓得发抖。

“你们为什么敢去惹那么大的事儿?是因为我肯定要帮你们吗?是因为我是社会大哥吗?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是社会大哥吗?你以为人人都怕我啊?我告诉你俩,没人怕我!一人一条命,谁怕我啊?!叫我大哥那是给我面子,没人给我面子我TMD什么都不是!为什么给我面子啊?那是因为我这人讲道理!在社会上人们都觉得我讲道理,才叫我声大哥,你们明白吗?混社会有混社会的规矩,既然那天说好了坐下来谈,就别再扯些其它的!这是规矩!告诉你们!最能打的未必是大哥,最讲道理的才能是大哥,明白吗?!”

“你们打起来找谁不行?你们去找王宇!?王宇是什么人?王宇到今天还是通缉犯!自从广州回来后,你们看人家王宇多老实?那天我亲眼看见有俩小子在海鲜酒店门口撒尿,王宇走上前去说了一句,那俩小子不认识王宇,对王宇张口就骂,王宇被骂以后二话没说转头就走,王宇的性格你们都知道吧!他现在自己被骂了都不还口,换在以前那俩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为啥啊?因为人家王宇不想惹事儿!你们俩真有本事,把人家王宇都能找来!人家不想惹事儿,不想惹事儿,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俩呢?!混社会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别连累朋友!懂吗?张岳为什么到现在都是谁说起来都竖大拇指?人家张岳就是懂这个,所有的罪自己一个人抗,自己的朋友一个都没咬出来。要是张岳多说点事儿立功或许他还能不死,但是他宁可自己死,也没连累任何一个朋友!你俩懂吗?你俩不但连累了,你俩连累的还是王宇!”

“跑啊?!你俩倒是跑啊!你俩不是能跑吗?还回来干啥?什么是男人?男人做了错事,就要承担!敢做了,就要敢承担!要是你俩决定一辈子不回来了,那你俩跑吧,但你俩不还是回来了吗?当年我两次都能跑,但我两次都没跑,加起一起坐了八年牢。我就知道,我早晚要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就是承担了,我坐了八年牢,但现在,我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付出了!逃避这一时的惩罚,有意思吗?!你们俩跑,害的只能是你俩自己,明白吗?!”

“我知道,你们都想出名,都也想将来成个社会大哥什么的。但我今天告诉你,你俩没戏!你们就这样靠着我,一辈子,你俩也出不了头。对,李四、费四都是我兄弟,都混的都挺好,都是社会大哥,李武混的也不赖。但是,你看人家混社会的时候,靠我了吗?我有事儿说不定还得去找他们去。人家是自己混社会,自己做生意,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就你俩这样,跟着我瞎混就以为自己会混出名堂。告诉你们:这样下去,你们俩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琢磨去吧!”

赵红兵吼完,摔门走了。

这次家训,是赵红兵对二龙和丁晓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家训。

家训的效果在几年以后显现了出来,二龙和丁晓虎,真的谁都没让赵红兵失望。

三十二、鸡贼【上】

赵红兵和大虎的事儿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血肠子二龙和丁晓虎也不总琢磨找狼狗谢老二报仇了。

赵红兵和大虎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闷战中,谁也没真正占到便宜。简单的说就是:双输。大虎折了弟弟,如断一翼。赵红兵和李四也赔了150万。谢老二的腿折了,王宇也被砍得满身刀疤。谁赢了?谁也没赢,双方实力都受损。

只不过相对比而言赵红兵的名声好点,毕竟二虎被废了。

但是有一个人,虽然在闷战中没赢,但在生活中却赢了,这个人是迷楞。

据说当时王宇的病房离迷楞的病房不远,去探视王宇的人经常可以看到有一个皮肤白白个子高高的姑娘提着保温饭盒去看迷楞。人们都问这姑娘是谁啊?一打听就知道了,原来是大白腿。“哎呀真想不到,迷楞居然有这么漂亮个姑娘!”见到大白腿的人无不感慨。

而且,听说,还有人听到过迷楞和大白腿之间的对话。

“你都40多了,你还这么成天没正事儿!”大白腿对迷楞还挺凶。

“…”迷楞不说话,低头喝粥。

“你再这样我也不认你这个爸爸了!”

“…有些事儿,你们小孩子不懂。”迷楞不敢跟他姑娘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怕吓到他姑娘。

“你就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打伤的?为什么把你打伤?凭什么把你打伤?!”大白腿越说越激动。

“这是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我凭啥不管?你是我爸!我现在就去报案去!你别拦我!今天他们打伤了你腿,明天就会要你命!”

“…别报案!”

“那你告诉我你腿是怎么伤的!”

“我说了好几次了,是我自己玩枪一不小心走火弄伤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真是我自己弄的啊。”

“你说出这话谁能相信?”

“…真的!真是自己…”迷楞一激动, 被粥给呛了,趴在床上剧烈的咳嗽。

“…哎,爸…你当心点,烫。”

大白腿一看迷楞被呛了,马上心就软了,开始给迷楞捶背了。

“爸,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行不?”

“…”迷楞被呛了一口还没缓过来。

“我高中马上也要毕业了,我毕业以后就找个班儿上,以后我养你。”

“…你给我考大学去!”迷楞气还没顺过来,一听大白腿要辍学,气得够呛。

“我考不上。”

“你们体育生录取分数线那么低,你都考不上?!我白供你读书了!”

“你供我了吗?!”

“…”迷楞不说话了,的确,他也就刚刚供女儿读书一两年。

“我真考不上。”

“考不上也得考,一年考不上两年,两年考不上三年,那天我看电视,电视上都演了,体育生那录取分数线,比正常的大学低好几百分。”

“哪有好几百分,顶多低100多分。”

“那你也得给我考!”

“你要是答应我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就考大学。”

“好,这是你说的。”

“那你能做到吗?”

“我怎么做不到?”

“拉钩。”

“…”

“跟我拉钩。”

“好。”

迷楞满脸都是幸福。

迷楞这幸福跟大白腿是否最终能否考上大学无关,跟自己是否能脱离生活了几十年的圈子也无关。

他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牵挂的女儿平平安安,而且,女儿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长,却是那么关心他爱护他。迷楞当年走上这条路,多少跟缺少关爱有关,如今有了爱,有了责任,迷迷糊糊的混了20年的迷楞,终于活的不迷糊了。

腿上挨了一枪算啥?离开大虎他们少赚点钱算啥?和女儿能幸福平安的活着相比、和这个虽然有些缺憾的家能维持下去相比,什么都不算。

迷楞出院以后,虽然还是整天流里流气的一副睡不醒的架势,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是,他离大虎等人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几个月后,迷楞开了家体育用品商店。几年后,迷楞又开了家全市最大的酒吧。

迷楞直到现在看起来还是个老流氓,绝对的老流氓,走在哪儿都像是暗夜的萤火虫一样被人一眼就看出是个老流氓,但是这老流氓现在有句挂在嘴边的话:“找我喝酒那没问题,但是谁也别来找我整些干仗什么的扯犊子的事儿了,我老了,我都快有外孙子了,我扯不动了,也扯不起了。要是谁看我不顺眼,那就揍我一顿,我肯定不还手。”每当说这句话时,迷楞这老流氓脸上总是带着点得意。

这场闷战,迷楞自残了一枪,但是他赢了。谁活明白了,谁就赢了。

父爱这东西,可能只有当上了爹才能体会,沉甸甸的。

比迷楞小不了几岁的赵红兵,也快要体会当爹的感觉了,高欢马上就要生了。

在赵红兵和大虎的闷战结束至赵红兵的小孩出世这短短的时间里,李武连干了几件大事儿,混得风声水起。

这几件大事儿,让本已经在我市玩儿得不错的李武名声更震。

有人说:李武这人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在屡屡被李四、沈公子等人轻蔑后,终于忍不住要脱离这个团伙自立山头了。

有人说:能镇得住李武的人只有张岳一个。张岳现在没了,赵红兵根本镇不住他,他当然要自己闯点威风出来。

有人说:李武在那段时间里在街头恶战连连,是赵红兵他们不帮他,怎么能说是李武自立山头呢?赵红兵他们再怎么着都是把兄弟,凭什么不帮人家李武?

还有人说:张岳死后,我市黑道头把交椅一直没人坐。赵红兵在安心做房产、大虎在专心做物流、东波不成大器,而且,大虎和赵红兵一场闷战过后互有损伤,都偃旗息鼓埋头做生意。李武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想达到以前张岳的高度。那种荣耀的诱惑,又有几个人抵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