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琅牵起杨婉的手,“可是父皇今日夸了我。”

  杨婉低头笑了笑,“是吗,陛下喜欢殿下写的青词吗?”

  “嗯,父皇喜欢,尤其爱姨母你斟酌的那一句。”

  “那就好。”

  她说完忍着尾椎骨的痛,墩身理好易琅的衣衫,“让合玉跟着殿下去文华殿。”

  “姨母呢。”

  “姨母……摔着了,想回去看看。”

  易琅点了点头,“那等我回来,给姨母传御医。”

  说完一脸松快地带着合玉等人朝文化殿而去。

  杨婉与邓瑛一道,目送易琅远去,直到看不见的时候,杨婉才问邓瑛道:“顺利吗?”

  邓瑛点了点头,“顺利。”

  杨婉松了一口气,面向邓瑛道:“从现在开始,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人都会顺利。”

  邓瑛笑了笑,“婉婉,谢你帮我。”

  杨婉抿着唇,“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帮你,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知道。”

  杨婉脸色有些发白,“白大人在厂狱中一点事都不能有,否则陛下会拿你平众怒,但是,如果你想要替他脱罪,他弹劾你私吞学田的罪名,你就必须要坐实了。之后白玉阳他们,若仍然不肯放弃利用你去扳司礼监,你知道你会有多惨吗?”

  “知道。”

  杨婉沉默了一阵,忽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想要哭了吗?”

  邓瑛一怔。

  抬头见杨婉已经红了眼眶。

  他忙抬起袖子,手腕上的镣铐触碰到了杨婉的脸颊。

  “别哭,婉婉,不管我以后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尽我所能回来见你。”

  “我就不想信你。”

  “你信吧,我答应过宁娘娘的,我不敢食言。”

  杨婉低着头,悻笑道:“我一个推你进坑的人,这会儿还要你来哄。”

  她说着拍了拍脸,“算了,你什么时候去白府拿人啊。”

  “后日。”

  “哦。”

  杨婉勉强放平声音,“那在这之前,我们可不可以去你的外宅住一日呀……”

  不知为何,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但说到句尾处,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

  其实风雨前最好避开宁静之处,反差至极,反而伤人。可是杨婉却自虐般地想和邓瑛共处。

  “你那儿现在能住人吗?”

  “能了。”

  “床置好了吗?”

  “置好了。”

  “被褥呢。”

  “都有。”

  “有地方沐浴吗?”

  “有。”

  杨婉听完笑了笑,“邓小瑛,就住一日,我就乖乖回来。”

  ——

  他们真的只住了一日。

  有一大半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干。

  邓瑛的外宅是覃闻德带着几个厂卫替邓瑛收拾的,因为邓瑛并没有多余的银钱,所以屋子里只有必要的家具,并没有其他陈设。

  床是木架子床,上面铺着灰色的褥子,棉被是新的,质地尚有些硬。

  地上摊着一层薄薄的灰。

  邓瑛进屋以后,就拿着笤帚慢慢地在扫地,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一直都在,以至于外面下雨杨婉都不曾听到。

  她跪坐在床上铺床。

  “邓瑛。”

  “嗯?”

  “你想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邓瑛直起腰,“睡外面吧。”

  “好。”

  杨婉抱起一个枕头,“我把这个软一些的枕头给你。”

  邓瑛放下笤帚,“婉婉,饿不饿。”

  “有一点。”

  “我让覃闻德送了一些菜过来,给你做点吃的吧。”

  杨婉穿鞋下床,“你会做吗?”

  “会一点,是这一两年,跟着李鱼学的,但做得不好。”

  他说完走向院中,将柴门前的菜米提了进来。

  一阵淡淡的雨气扑进房中,杨婉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发丝一般的细雨。

  院子里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周遭静静的,只有邓瑛身上刑具的拖曳声。

  邓瑛挽起袖子蹲下身,将菜米一样一样地拿出。

  杨婉道:“要不我来做吧。”

  邓瑛笑道:“婉婉,今日不吃面好吗?”

  杨婉道:“邓小瑛你是不是嫌弃我只会做面。”

  “我没有。”

  他说着抬起头,“殿下吃你做的面,我也能吃到,这让我觉得,我可能也不是一个尊严尽失的人。”

  杨婉目光一动。

  “就一碗面,我真的能给你尊严吗?”

  邓瑛望着面前的菜米,“婉婉你还记得,你在广济寺门前,叫我‘起来’吗?”

  她当然记得。

  虽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那个时候的杨婉,还保有着纯粹的无畏,还不爱邓瑛。她尚是一道外力,虽然强大,却不足以为他人修弥内心。她是在和邓瑛的相处之下爱上他的,也是在大明的阴影里,才真正看到邓瑛身上的阴影。这些阴影,她都不曾写到那本为他正名的传记里。

  她曾经以自己笔力写出了一个惨烈而悲壮的邓瑛,可是她不知道,这个人有一身柔肤脆骨,他身上的衣衫,他握笔的手,他坐卧过的地方,都带着“檐下芭蕉雨”的那一番古意,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他将男子的脆弱和谦卑演绎到了雪亮之处。

  所谓“尊严”不能凝成石头,打碎满身裂痕的他,只能化为胶,一点一点地往他的生活里渗去。

  杨婉想着,挽住了邓瑛的胳膊,把他从米菜堆里拉了起来。

  “起来。”

  她说完弯腰抱起米面,“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即便不把自己当成一个罪人,也能跟我一块生活,你一定告诉我。”

  她说着咳了一声,“我其实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你以前在南海子里对我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样对待,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你,只一味地说那不是你的错。现在想想,那时真的有点傻。后来我能做的,就是让你安心,哪怕你一直在我面前自伤,但只要你心里好受,我就没说什么。可是邓瑛……”

  杨婉垂下眼睛,“有的时候,我挺不好受的……”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我最初真的很想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但现在我不想了。”

  说到此处,她又顿了顿。

  “你不问我,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我就想做杨婉。大明朝的一个无名女子,抗拒不了什么命运,但我就是不放弃,不放弃我自己,也不放弃你。我将尽我毕生之力,和你好好地生活下去,把你照顾好,让你长命百岁。”

  邓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婉婉,其实即便我这样,我也不想让你照顾我,我可以照顾你。”

  “比如给我做饭吗?”

  她从地上抱起一颗大白菜朝邓瑛抖了抖。

  “醋溜的好吃,我去给你洗,你去把火烧上,小心一点你的手。殿下给你的药,我带了一些出来,吃了饭再帮你涂。”

  “婉婉。”

  “啊?”

  “你昨日摔到的地方还疼吗?”

  杨婉抱着白菜转身:“还有一点,怎么了。”

  “我一会儿帮你看看吧。”

  杨婉听完低头笑弯了眼,返身朝邓瑛走近了几步:“你知道我摔到哪里了吗?”

  “哪里?”

  杨婉道:“殿下是从台阶上扑到我怀里来的,我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的,摔到的地方是后面的尾椎骨。”

  邓瑛一下子愣了。

  “邓小瑛,你现在还会脸红啊。”

  “我……”

  “你你你……你什么?”

  杨婉说完,放下手里的大白菜,轻轻搂住邓瑛的腰,“邓瑛没关系。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我像个文化流氓,可是又对你下不了手。”

  邓瑛抿了抿唇,“其实……我也有学。”

  “学什么。”

  “呃……”

  他顿了顿,“婉婉我说不出口。”

第97章 江风寒露(四) 天气之子。

  杨婉最终还是没有逼问邓瑛。

  两个人一道吃过饭,邓瑛帮杨婉烧了洗澡的水,杨婉一个人靠在浴桶中泡了很久。

  等她出来以后,邓瑛的脸仍然红着。

  杨婉也没说什么,与邓瑛一道靠坐在床上。

  她洗过了澡,脱掉了外面的衣裳,只穿亵衣,将自己舒服地包裹进被褥里。

  邓瑛却因为身上的刑具束缚,仍然穿着官服。他不肯脱鞋,人在床边坐得笔直。杨婉抱着膝盖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静静地休息。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敲扣窗户,声里带着寒意。

  然而,外面越冷,屋子里的炭越暖,被褥也越柔软。

  一间陋室虽然狭窄,却足够杨婉蜷缩。

  杨婉想起了一部日本动漫——《天气之子》。

  外面下着暴雨,男女主逃离警察的追捕,却没办法住便宜的旅店,于是索性拿出所有的钱,住进一家温暖的高级酒店里。

  洗澡,吃饭,唱KTV……

  浴缸里五彩变化的水灯,冰箱里有鸡块,炒面,还有咖喱。女主的弟弟问吃什么,男主说,都吃掉吧,于是弟弟便冲在泡澡的女主喊,“今晚的晚餐很丰富哟。”女主听了笑着回答她很期待。

  他们玩到很晚,恨不得将酒店当中所有可以体验的温馨都体验完。

  一直舍不得睡觉,好像只要不睡,这份温暖就不会冷,明日也就不会到来。

  此时的杨婉也是如此。

  她希望外面的雨不要停,试图留住每一刻感受,但又明明知道,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流逝。

  “邓瑛。”

  “在。”

  “是不是应该……做一点什么。”

  这句话一问出来,邓瑛的身子一下子僵了。

  杨婉靠着他笑了一声,“上药吧。”

  她说着钻出被褥,跪在床上伸手去拿床头的膏药。

  邓瑛看着她塌下的背脊,亵衣随着她的动作,垂贴她在背上,勒出了脊柱沟的线条。

  她微微蜷缩的脚趾抵在邓瑛的腿边,他怕她冻着,忙用自己的袖子遮住她的脚。

  “拿什么?我来拿吧,你洗了澡,要捂好。”

  杨婉回头笑笑,“我带了好几种药出来,你不知道拿哪个。我找出来先帮你涂点药,然后我自己也要敷一点。”

  她说着将瓶瓶罐罐抱到床上,屈起膝盖给邓瑛当倚靠,借着灯光小心地帮邓瑛上药,一面涂一面看了看他的脚。

  “脚上还有要涂的呢,脱鞋啊。”

  邓瑛脱掉鞋袜,慢慢地将双腿抬上床面。

  余链垂在床下,轻轻晃荡,扣着木架,伶仃作响。

  他不好意思地用手去摁住,又下意识地把脚往衣摆里缩。

  杨婉没有移开眼去看他的这些动作,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好荒谬。”

  “什么?”

  杨婉托着他的手腕,轻声道:“现在的你,还有这个朝廷,都好荒谬。”

  她说着抿了抿唇,开口又道:“刑具不是为了束缚罪人,而是为了羞辱你,为皇帝演一场‘公正’的戏,拿去给满朝文武看。”

  邓瑛松开手指,“我没事……”

  杨婉打断他道:“怎么会没事,你一直有话说不出口。”

  她这是一句双关的话。

  邓瑛将手腕从杨婉的膝上放下来。

  两个人各自抱着膝盖,在床上相对而坐,邓瑛轻轻咳了一声。

  “待罪之身不洁净,怎么还能对婉婉,说……冒犯的话。”

  “你觉得那是冒犯,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学。”

  邓瑛抿了抿唇,“我没忍住……”

  他说完又咳了几声,将双手交到杨婉手中,“我怕我弄痛你,也怕你不舒服,我怕你以后不肯握着我的手教我做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让你……”

  “傻子,都谁教你的?都教你什么啊。”

  邓瑛轻轻地侧过身子避开杨婉的目光 。

  他能向谁学呢,司礼监的那些人平时是会去妓馆和寺庙里鬼混的,南海子外面游荡着好些伺候的太监们的行脚女人,司礼监私底下也会聚在一起谈论如何与女人们取乐,邓瑛在旁听了很多,想起杨婉的身子,就恨不得将自己的手一辈子锁死。

  直到他在混堂司陈桦的陈桦房中,偶然翻出一本书。

  那是宫廷禁书,陈桦之前一直藏得很小心,谁知前一夜醉了酒,翻看过后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放在书案上,被找他说事的邓瑛随手拿了起来。

  陈桦被他吓得半死,当场就跪倒在了邓瑛的面前,浑身发抖。

  “督主,我愿意认罪领罚,但求督主饶命啊。”

  邓瑛没有说话,坐在陈桦的榻上翻开那本书。

  “督主……哎……”

  他索性跪在邓瑛面前扇自己的耳光。

  邓瑛压着书页,“你做什么,停下。”

  陈桦哭道:“督主不赦命,奴婢不敢停下。”

  邓瑛合上书,闭着眼睛平复了一阵,方低头看向陈桦道:“为什么看这种书。”

  “奴婢该死,不该看啊……”

  “陈掌印,我没有处置你的意思,好好说话。”

  陈桦这才怔怔地止住哭腔。

  邓瑛指了指自己对面,“起来坐下说。”

  陈桦迟疑地站起身,搓着手坐在邓瑛面前,“督主当真肯替奴婢遮掩吗?”

  “嗯。”

  邓瑛放下书,轻轻呼出一口气,“我……”

  “奴婢明白。”

  陈桦打断他,“督主你一直对我们都很仁慈。”

  他这么说,邓瑛也没别的话讲,毕竟他也不知道,如何自解,他此时内心之中,那阵荒唐的悸动。

  “你与宋司赞……”

  “没有!绝对没有!奴婢与宋司赞绝对没有行过苟且之事。”

  “苟且”二字直接刺入邓瑛的心脏。

  陈桦不知道邓瑛心中所想,一味老实地剖白自己 。

  “督主,不怕您笑话我啊……哎……我心里想云轻很久了,可是我又不敢对她做什么,不对,还做什么呢,我是连跟她提都不敢提。她是以后能出宫的内廷女官,她守好自己,说不定出去以后还能遇见个好人,开开心心地过下半辈子,我要是伤了她……我不得下地狱吗?”

  他说着说着,捏紧了膝盖上的裤子。、

  “她从来不准我进她的居室,我连她衣衫单薄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但我就是没能忍不住,我的确是没了下面,可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只要用心一点,懂事一点,小心一点,还是有法子,让她开心的。可是督主,我真的只是自己想想,然后偷着学,我该死,我真的该死,但云轻是端正的姑娘,她……”

  他说得语无伦次,只是希望邓瑛相信宋云轻的品性。

  邓瑛的手静静地放在那本书上,他想对陈桦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日的冷光静静地落在他的手上,那几根手指曾经要了杨婉的身子,沾染过杨婉下身温暖的春流。杨婉没有让他像书中的那些阉人那般匍匐于下,她留着他的底衣,自己躺在桌案上,留下空间让他得以站在她面前。

  他遇到的是杨婉,陈桦遇见的是宋云轻。

  他们对这件事有同样羞愧的认知,可是邓瑛没有被伤害过,杨婉保护他的自尊就像保护一片雪一样。

  然而,他也不得不去想,杨婉她尽兴吗?

  “邓小瑛,你红着耳朵想什么呢。”

  杨婉的话把邓瑛从思绪里拽了出来,他这才发现杨婉握着他的手,一脸担心。

  “你是不是看乱七八糟的书了?”

  “嗯……”

  “谁给你的?”

  “……”

  邓瑛不能出卖陈桦,张口无声,只能把头低了下来。

  “不要去瞎看啊。”

  杨婉摸了摸邓瑛发烫的脸,邓瑛忙道:“我看那些不是想要伤害你,婉婉你知道我不会的。”

  “我没说你看的是那种书。”

  杨婉望着邓瑛,“我怕你看那种伺候……”

  她说出“伺候”这两个字以后,发现后面的话她自己竟也说不出口了。

  肩膀一垮,顿时颓坐下来。

  她很心疼眼前这个男子,她的爱意里没有对残缺的鄙夷,但邓瑛对杨婉的爱意之中,却一直带有对他自身的贬低。

  “婉婉。”

  “说。”

  “我做错事让你生气了是不是。”

  他的神情有些慌乱,放在杨婉怀中的手也很无措。

  杨婉忙收拾起情绪,试图安抚他,“不是,你就是很傻你知道吗,那些东西和你身上的刑具一样是为了规训你,你不能把他当成自我认知的文本。”

  她莫名把专业术语说出来了,脱口之后忍不住低头自责,“我在说什么……”

  邓瑛不知所措地看着杨婉,那一道目光令杨婉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过于先进的文明,对邓瑛内心秩序的鞭挞。

  她忙抱住无措的邓瑛。

  “没事啊,我不是怪你去看那些东西。”

  邓瑛低头看着靠在他肩头的杨婉,轻声认错,“对不起婉婉,我以后不看了。”

  杨婉摇头“不是你的错,那本书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只有当你不再把自己当成罪人,你才能开开心心地对我做那样的事。”

  邓瑛垂下头,“婉婉,我如今也是愿意的。”

  “我现在不准,邓小瑛你一直都很聪明的,这会儿怎么这么憨呀。”

  “好,婉婉,我不说了,你不要生气。”

  他一边说一边抚着杨婉的脊背。

  杨婉趴在邓瑛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没有生气,你不准着急,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邓瑛轻轻地“嗯”了一声,“婉婉。”

  “嗯?”

  “你为什么……和宋司赞不一样呢。”

  杨婉没有回答,捏住邓瑛的耳垂,轻声对他道:“来,你往下躺。”

第98章 江风寒露(五) 我们是一样的。……

  邓瑛用手肘撑着床面,慢慢地躺下去。

  杨婉轻声问他,“汗巾的结在哪儿。”

  邓瑛一把摁住杨婉的手,“婉婉……”

  杨婉抽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邓瑛的脸,倾身上去吻了吻邓瑛的额头,“没事的。”

  她说着已经摸到了汗巾的结头,但她没有立即挑开,低头温声道:“邓瑛,我其实不太知道你的感觉,可能你也不太愿意对我说,所以只能凭着我自己感觉试试看,如果你有难受的地方,你就让我停下来,好吗?”

  邓瑛听完这句,半晌之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杨婉这才解开了邓瑛腰间的汗巾。

  亵裤失去了束缚,顿时松垮。

  杨婉手比他下身的体温要凉一些,凉幽幽地抚过邓瑛的腰腹,慢慢滑向腿间。

  邓瑛的身子一下绷紧。

  “放松邓瑛,不然你一会儿会难受的。”

  “婉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