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武帝脸上看不出怒火,但他声音紧绷。

  “闹完了就去解决你黎家弄出来的烂摊子!”

  什么烂摊子?

  皇后这会儿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反应不过来。恍惚间,人已经被抱了起来,抱入了寝宫,放在了凤床前。

  殿里的宫女太监,一看陛下和娘娘来了,都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皇后跌坐在凤床前的地上,突然听到一声‘咦’。

  是婴孩的声音。

  她抬眼就看到大郎正趴在那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皇后忙想堆起一个笑,可太艰难了。

  她脸上全是眼泪,她忙擦了擦,露出一个笑容,想叫孩子的名儿,却又不知该叫什么。

  将孩子抱进怀里,皇后又一时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又想哭。

  正武帝皱眉站在一旁。

  “闹完了就去解决你黎家弄出来的烂摊子,这事若是解决不好,黎家恐怕就是全家流放的结果。”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皇后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礼部

  顾硕和镇国公被带走后,卫傅一直还处在那间堂室中。

  此时,一个面生的太监正弯着腰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大概就是如此了,卫公子您看如何?”

  “这是母……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皇叔的意思?”卫傅反问。

  太监尴尬地笑了笑。

  “两者意思都有吧,您的事娘娘已经知道了,黎家到底是您外祖家。再来,此事现在闹成这样,新科会试非同儿戏,一个不好的会造成社稷动荡,致使朝廷失信于天下士子……但陛下说了,如何抉择看您的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选择咬着不放,黎家下场必定不好?

  虽然黎家还是会被处置,但事情公开处置,跟私下里处置,完全是两码事。公开处置,黎家最低也是个抄家流放的下场。私下处置,黎家可能被削爵,但最起码还能保持最后的一点体面。

  那么该如何抉择还用想吗?

  当下这情形,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形了。

  他得到了公正,也得知了母后的状况。

  就是他这个皇叔的意思,他有些没弄懂……

  卫傅看着眼前的太监,曹仁也看着他。

  “罢了,就如此吧。”

  卫傅站了起来。

  大理寺外,随着时间的过去,看热闹的人群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除了福儿和建京那些举子们,以及那些听闻消息赶来的士子们,还在坚持着。

  人群里,突然起了一股骚动。

  几个官员拥簇一个青年匆匆赶至,大理寺卿鲁成方也在其列。

  “误会误会,都是一场误会。”

  鲁成方站定后,对着福儿,同时也是对着众人道:“方才本官和诸位大人去查过了,这才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这位卫举人前去礼部具呈上告,礼部的官员觉得事关重大,便带着他进宫面圣,怕走漏了风声,便没给他人知晓。礼部其他官员并不知此事,才会闹出人丢了的事。”

  “真是如此?”有人质疑道,“那篡改考卷又是如何说?”

  “对啊,篡改考卷怎么说?”

  “人找回来了,那篡改考卷怎么说?”

  人群里,一众士子纷纷道。

  又有人问卫傅,是不是真进宫面圣了?

  早就有人和卫傅对好的口风,卫傅自然说是。

  而这边,福儿也顾不得看见卫傅的喜悦,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因为这大理寺卿的话锋,蒙蒙别人还行,蒙她可蒙不过。

  卫傅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篡改考卷之事,经查证属实,陛下已下命彻查,朝廷对科场舞弊之事绝不姑息!”

  人群里,鲁成方一脸正色道:“为了以示公正,朝廷将作废这次会试成绩,择日重考,具体时日见各处布告。”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重考这事,对于落第的人来说,自然喜不自胜,相当于多了一次机会,不用再等三年后。

  可对考上的人来说,无疑是增添了变数。

  可朝廷已是如此决定,自然不是些普通士子能改变的,说到底士子们对朝廷而言,还是处于弱势。

  得知这次为了救自己,建京一众举子出了不少力,卫傅很是感谢不已,又说晚上他请众人喝酒。

  对于众人中唯一考中的郑宏志,他颇为歉意。

  因为若不是他的事,郑宏志已经板上钉钉的一个进士到手了,再不济也是个同进士。

  之前还对卫傅越过自己得了解元的郑宏志,此时倒显出辽边一带的人特有的敞亮。

  “你的考卷被故意打落,本就不公。我一直想跟你再较量一次,之前我中你落,未免遗憾,如今重考,倒给我了一次机会。”

  卫傅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此人的人品颇为感叹。

  真正的强者,从不惧于重来一次,郑宏志有这个心气儿,即使重考,也必然会中。

  之前老爷子一直在人群里陪着福儿,倒是卫琦,可是整整忙了大半日。

  这大半日里,他游走于各处士子居多的酒楼茶楼,帮忙扩散消息,可把他累得不轻。

  本来之前一直垮着脸,此时见卫傅回来了,他也松了口气。

  “回来了就好,不然我把你弄丢了,守财奴肯定会要了我的命!”

  卫傅笑了笑,这时才发现没看到儿子。

  “大郎呢?”

  “娘抱走了。”

  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福儿没好直,只这么含糊地说了一句。

第84章

  卫傅要请建京一众举子吃酒,福儿没跟去,跟老爷子一起回去了,让卫琦随他去了。

  由于都累了一天,一众举子们也没怎么缠酒,傍晚时卫傅回来了,还给福儿和老爷子从酒楼带了两个菜。

  吃饭时,就说起到底怎么回事。

  别说福儿,连老爷子和卫琦都憋了一肚子疑问。

  卫傅就把大致情形说了一下,省略了顾硕和他背后这些人,为何要设局坑黎家,只推说双方因朝堂争斗。

  听完后,卫琦感叹道:“文官都爱耍心眼,这次要不是守财奴够机灵,恐怕就被他们做成了,如此一来,倒成了狗咬狗一嘴毛。”

  老爷子未发表任何意见,他自然不如卫琦这么单纯,听出其中还有隐情,只是这隐情显然不是给他们知道的。

  等卫傅和福儿回房后,他才把隐下的缘由说出。

  “照这么说来,娘娘在宫里过得还算不错,不然这些人何必拐着弯对付她。”

  话说出口,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岔话道:“那如果他们是合着伙骗你,这边唬骗着你让把场面全了,那边若是不处置黎家和那个左侍郎怎么办?”

  “不会。”

  看他说得这么斩钉绝铁,福儿倒好奇了。

  卫傅叹笑一声,道:“你不懂,朝堂上派系繁多,看着表面和谐,实际背后各有派系,哪怕是为了礼部左侍郎那个位置,顾硕最低也是个撤职查办。至于黎家,科举乃朝廷基石,不容随意染指,不然无法以儆效尤。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不处置,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

  说那也是他母后的意思,其实卫傅瞧着,反而是他那个皇叔的意思。

  而那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安排得极为精巧,仿佛早有人预料到要出来的收拾烂摊子,早有防范。

  也因此反而让卫傅越来越觉得其实这中间的一切事情,他那皇叔都知道,只是静观不语罢了。

  想不通的地方其实换个方向就好懂了。

  新帝登基,功臣必然尾大不掉,还有黎家尴尬的处境。皇叔若不重视母后,也不会冒着百年后被史书记一笔的可能,干出强娶皇嫂之事。

  可看重母后,却又并不重视黎家,这让卫傅觉得皇叔本身就反感黎家。

  两者以他为饵相斗,索性皇叔借着机会,既敲打了功臣,又敲打了黎家,最后一层目的应该还落在母后身上。

  为免不敬,这一层目的卫傅不愿深想。

  听完卫傅的话,福儿不禁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多少了解一些。”

  卫傅去了一旁坐下。

  “毕竟曾经还算亲近,我被封太子后,父皇就渐渐不怎么亲近我了,相反皇叔倒一直待我亲热,我的骑射是他教的,我的第一把弓是他送的,早些年他经常不在京里,但每年都会让人往东宫送东西。那时我尚年幼,因羡慕父皇对三皇弟四皇弟宠爱,曾经还想过若是皇叔是我父皇该多好。”

  说着说着,卫傅苦笑起来。

  谁能想到呢?视若为父的皇叔,后来为了夺位,杀了自己的亲父皇,还霸占了他的母后,并流放了他。

  这还是福儿第一次听卫傅说起宣王,未曾想其中的感情如此错综复杂,怪不得他从不提及,偶尔提起表情也是复杂比仇恨更多。

  她正想安慰他几句,突然听见外面院门被敲响了。

  卫琦已经去开门了,开了门却扭头喊卫傅。

  卫傅和福儿出去,才发现是迎春来了。

  迎春是来送大郎回来的。

  其实皇后本想留大郎两日,怕福儿和卫傅担忧,也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皇后心绪纷乱,精神也不太好。

  再加上一到天黑,大郎就哭闹着要找娘。

  小人儿虽不会说话,但认人呢,谁都不要,也不吃奶,皇后只能命迎春赶紧把孩子送出宫,送回亲娘身边。

  福儿把大郎接了过去。

  小家伙一见到娘,眼睛就亮。

  嘴里咕咕噜噜也不知在说什么,似乎是在埋怨娘你去哪儿了,怎么把我送走了?又往福儿胸前拱,福儿忙跟卫傅和迎春招呼了一声,抱着儿子进去喂奶。

  留下卫傅和迎春说话。

  “姑姑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

  两人都想笑,可惜都没笑出来。

  “殿下别担心奴婢,奴婢都好,殿下好吗?”

  “好。”

  迎春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好就行,看着小公子,奴婢便知道您应该过得还不错,就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委屈什么?”卫傅笑了笑道。

  迎春知道他是故意宽慰自己,忙擦了擦眼泪。

  “只要殿下好就行,迎春就放心了,娘娘也放心了。”

  “那母后好吗?他——对母后可好?”

  “好,”顿了顿,迎春还是没忍住,“殿下,您别怪娘娘,娘娘她也是……”也是的后面她说不下去了。

  卫傅忙道:“姑姑我懂,只要母后好,我就放心了。”

  迎春连连点头。

  “殿下,奴婢要回宫了,再不回去宫门就要下钥了。”

  卫傅送她出去。

  迎春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回头,最终在临走前,拉着卫傅哭道:“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娘娘的命,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她便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载着迎春离去了。

  卫傅站在门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许久,又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回屋。

  福儿没问他跟迎春在外面说了什么。

  不过这一夜,卫傅抱她抱得特别紧。

  会试重考之事,在京中掀起一阵沸沸扬扬。

  幸亏赴考士子一般都在放榜后,才会离开京城,也因此并没有发生有士子离开京城,才知道要重考的。

  伴随着重考而来的,是朝中有十多名大小不一的官员落马,其中最大的竟牵扯到堂堂三品大员,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同时也有一位公爵被削了爵位,不过这件事是悄无声息发生的,除了王公勋贵朝廷官员,外人倒是少有人知晓这事。

  朝廷也定下了重考日,三月十八。

  到了当日,自是不必说,又重复了一次之前一众士子入贡院的场景。

  福儿也算轻车熟路了,提前给卫傅准备东西,到了日子送他入场,到时候再接他出场。

  一晃九日过去,会试也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等放榜了,不出意料应该是四月上旬放榜。

  大抵是这次入京的心愿大部分都达成,大抵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心境改变了,卫傅显得尤为放松。

  每天清晨起来,他都会和卫琦一起练会儿武,再和福儿一起去菜市买菜。

  每次二人同进同出,行走还抱着个奶娃子。

  关键是一家三口,男的俊,女的美,奶娃子也长得尤其好,连菜市上的小摊贩都认识这一家三口了。

  就在等放榜这期间,大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个字‘爹’。

  “为什么是爹呢?”

  刚会说话的大郎尤其喜欢说,见娘跟自己说话,就‘爹、爹、爹’地开始了,边‘爹’边流口水。

  他最近长牙,口水特别多。

  “娘!娘!明明就是娘!”当娘的气呼呼地道。

  “的饿、爹、的爹、爹……”

  “为什么是爹呢?叫娘听到没,臭小子?”

  见娘作势要打自己,大郎还以为娘是跟自己玩呢,小屁股在炕上一顿弹跳,挥舞着小手,又是一通‘爹’出来。

  福儿垂头丧气地倒在炕上,不想理他了。

  大郎见娘不跟自己玩了,特别着急,三下两下就爬了过来,先爬到娘的肚子上,见娘还是不理自己,他继续往上爬。

  爬到胸口时,他犹豫了一下,想一想这会儿还是玩重要,腾腾两下爬到福儿面前来,用嘴去啃娘的脸。

  福儿早有提防,忙用手挡着,大郎也不嫌弃,就在她手上啃了起来,啃得津津有味的。

  卫傅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福儿一见他来,忙道:“臭小子,你爹来了,找你爹去。”

  大郎一听爹来了,忙转过身,兴奋地朝爹爬去,临到炕沿快掉下来时,被爹接住了。

  刚抱起来,迎来的就是一通口水啃。

  卫傅的脸颊被儿子啃了一脸口水。

  这会儿轮到当娘的看笑话了,瞅着儿子糟践他。

  其实要说大郎啃人也不疼,他也就长了两颗小米牙,就是到处洒口水。

  “他最近这么喜欢咬人。”

  卫傅擦了擦脸,把儿子放在炕上。

  “长牙。爷说长牙的孩子就这样,流口水啃人都是,等牙长出来就好了。”

  说着,福儿就忿忿起来,“他不叫娘,明明我就教了他喊娘,他为何不喊娘,反而只会叫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地教他喊爹了?”

  “有吗?”

  父子俩是相同无辜的表情,甚至连长相都很相似。

  “真没有?”

  卫傅侧过脸,看向儿子:“大郎你说有没有?”

  “爹!”大郎欢呼道。

  “你看,没有。”

  福儿眯起大圆眼,很是怀疑。

  不过她也没继续揪着不放就是。

  她倒在哪儿,懒懒问道:“明儿放榜,你去看吗?”

  “就不去了,那么多人。爷说得对,中就中了,没中就没中,皇榜就在那儿,也不会跑,真若是中了,自会有报喜的上门。”

  福儿凑到近处,斜睨他:“你不会是胆怯吧?”

  “怎会。”不过是看得没那么重了。

  从被流放伊始,他一直茫然,因不知而茫然,做什么都是随波逐流,后来选择科举,不过是想试试想看看。

  目的不是根本,过程才是,所以结果如何也并不那么重要了。

  大抵真是越不去想越来什么,第二天喜报临门了。

  会元。

  建京的举子再度聚首。

  比起之前那次,这次建京多中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卫傅了,还有一个是平时不怎起眼的一个廖姓举子,连他自己都不敢信自己竟然中了,据说当时还闹出笑话不提。

  郑宏志依旧中了,这次的名次竟比上次还高几名。

  数千人的应试,最后只中了三百个。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闻名天下知,中与没中的,都在把酒言欢(愁)。

  不过新任贡士们还多了两件事,忙着拜谒座师和与同科交际。

  会试和乡试不一样,只要过了会试这一关,殿试顶多只影响排名,其他并不影响,以后要做官了,做官就需要人脉和路子。

  也因此甭管平时多孤傲的士子,此时都不得不放下身段和傲气,该上门的上门,该拜谒的拜谒。

  当然也不忘和同科交际。

  一科三百进士,这些人以后或是入了翰林,或是入六部,或是外放到地方上,遍布朝野内外,很多时候人脉势力就是这么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郑宏志和廖柏出去交际时,自然要把卫傅拉上。

  卫傅也就跟去。

  只是二人并没发现,每次去拜谒座师房师时,那些座师房师看卫傅的表情都十分怪异。

  熙熙攘攘,拥拥嚷嚷,有些落第的人转天就回乡去了,有些人还想等在看殿试的热闹,转眼间就到了殿试的日子。

第85章

  晨光初照,三百贡士齐聚皇宫门前。

  这些新进的贡士们,穿着崭新冠服,一水的蓝色大袖圆领衫,衬以白纱中单,头戴黑色折巾,脚蹬皂靴。

  他们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来了两位礼部官员,与他们讲了殿试的一些规矩,以及入皇宫要注意的事项。

  之后,三百贡士以会试排名列队,鱼贯往宫门走去。

  出了幽深的宫门洞,入目之间是广阔无垠的广场和五座金水桥,远处是巍峨耸立的宫殿,诉尽了皇家威严。

  旁人都是第一次来,自然不免好奇,哪怕一旁肃立有甲胄分明的禁军侍卫,也少不了有人好奇转头张望。

  卫傅却是重回故地,只是换了一种身份。

  殿试在保和殿进行,早已有许多官员在殿门外列队站立。

  他们虽不监考,但这是殿试时一贯的规矩,代表着朝廷对新科贡士们的重视。

  一众新晋贡士哪里见过这般情形,不禁屏息静半垂着头,一路目不斜视地入了殿中。

  进了殿中,抬目望去,只觉得大殿肃穆庄严,让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敬畏感。

  首位的龙椅是空着的,有几名身穿朱红色官袍的官员伫立在下方,显然是负责这次殿试的官员。

  有人上来领着一众贡士各自就座,卫傅因为是头名,位置就处在第一排的正中央,正对着龙椅的位置。

  礼部尚书彭越是监考之一。

  他接过由太监送来的殿试考题,当着其他几位官员的面打开弥封,看了看,转身将题写在粘了一张宣纸的题板上。

  殿试只考一道策题,这也就是所谓的金殿射策。

  一众贡士拿到红线直格的考卷纸,借着取出文房四宝的空隙,按下略微有些激动的心绪,正准备写题时,正武帝来了。

  众官员皆是躬身行礼,一众贡士们也匆忙站起来要行礼。

  正武帝却虚按了按手:“不用多礼,今日乃金殿御试,准许破例,尔等专注写题便是。”

  说着,他便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不巧,正好面对着坐在头排正中央卫傅的位置。

  这是谁安排的位置啊?故意的?

  一旁几个年纪加起来几百岁的监考们,用眼神打着仗。

  他是会元,他不坐那儿谁坐那儿?!

  也是!

  一时间,气氛诡异起来。

  几位监考瞅瞅上首龙椅上的人,再瞅瞅下面已经专心致志写起考题的卫傅。

  他们一把岁数,定力难道还不如个小年轻?

  索性也不看了,专心监考。

  这诡异的气氛,不懂的人自然无感,只有坐得近些的贡士们似有察觉,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觉得新晋会元挺可怜的,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写题,这得有多好的定力才行啊?换做他们,肯定早就吓趴了。

  正武帝大约坐了一个多时辰,便走了。

  期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让一众监考不禁松了口气。

  在正武帝走后没多久,卫傅就交卷了。

  是所有贡士中,第一个交卷的。

  受卷的官员都不免有些诧异他交卷如此之早,因为按照规矩,殿试是给一日的时间,续烛之前算罢。

  也就是太阳下山,殿里看不见了为终,可现在还不到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