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目一望,江东诸家一直是谢王两家执牛耳地位。

  谢家是因为有钱有势,背后有人。王家虽境况大不如以前,但王家是以武立威,如今谢家倒了,王家自然当仁不让。

  而且王家那堡城,一看就是十分坚固牢稳。

  于是许多小族姓的人家暗中派人前来王家堡垒,寻求庇护。

  王家从早先的威风八面,到后来被谢家夺去第一家的位置,早就是憋屈至极。如今谢家倒了,这么多人前来寻求庇护,王莲生一时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庇护自然不是白庇护的,而是要拿东西换。

  或是真金白银,或是土地。

  总之一通操作后,王家堡多了许多拖家带口的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江东这边较为富裕的人家,甚至还有一屯之长,有些姓长屯长顾忌基业在此,不敢随意妄动,但有些人鸡贼,自己既然走不了,那就让一家老小花了代价住进更安全的王家堡。

  堡内地方是有限的,房子也有限。

  开始人少时,还能四处挤一挤,后来人越来越多,难免挤压本来住在堡里人的生存空间,各种为了写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甚至斗殴的。

  一时间,王家堡外表看着威武霸气,实则内里乱成了一锅粥。

  关键是王家内部也不平静,李家家主和其嫡长子莫名失踪,李家和家主一脉闹情绪,不免消极怠工。

  其实堡内明眼点的人家,都知道肯定是家主所为,但当下这种局面,还指望着李家出力护卫堡内安全,自然要劝着李家顾全大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罗刹人选了最不可能被选的王家堡来打。

  江东诸家之所以觉得王家这里安全,就是因为这个堡城看着是最坚固的,偏偏罗刹人不按牌理出牌。

  其实司棋洛夫哪里是不按牌理出牌,他又不是瞎子,这么多人往王家堡跑,他怎可能不知道。

  偏偏派出去探炭矿的人一去不回,他不得不带着人去打了一个屯庄,暂解了燃料短缺之危。

  可这只能解一时之困。

  而且司棋洛夫清楚,他们到底是外来人,就算占了一座屯庄,也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

  而且随着时间过去,附近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对抗他们,所以他必须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要以极快的速度,打下这些屯庄,打服他们。

  就算暂时不去打黑城,至少要把江这边的屯庄全部拿下,如此一来,才不会陷入被重重包围的境况。

  那么挑谁来打?

  于是大出风头的王家堡,不可避免就进入司棋洛夫的眼中。

  想想,打掉这个地方,可以顶上打了许多地方,而且据说对方对自己城堡很有自信,根本没在城门上浇灌冰水。

  之前司棋洛夫试过了,用冰加固了的墙和门十分难打,冰层厚点的,一炮打过去,只能炸一个坑。

  如果说以前五炮就能打穿一座屯子的屯门,现在可能要花三倍不止,而且他所携带的炮弹有限,必须用在刀尖上。

  所以司棋洛夫几经斟酌,选定了王家堡。

  至于王家的堡城为何没用冰加固城门,其实一开始是打算加固的,但由于李家消极怠工,致使进度很慢。

  偏偏这时,又有人前来寻求庇护。

  城门一旦封起来,那些寻求庇护之人的粮食车马财物都无法进入,于是就暂缓了封城门的举动,然后一缓就缓到现在。

  李家人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关键是堡内乱象横生,这么下去迟早出事。

  他们倒也去寻过家主,想说这些事。

  大概是之前李家人闹情绪,让以王莲生为首的一众人跌了不少面子,李家连去两次人,都没见到家主本人。

  这次大房长子李业又去了一趟,不但没进入王家的宅子,还被奚落嘲讽了一通。

  他回来把大致情况跟二叔李成军说了,李成军的儿子李石当即爆了。

  “大哥,你就是闲吃饱撑了,去管他们做甚?他们害了祖父和大伯,这笔账还没跟他们算,何必去管他们!”

  “可是爹不是说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李石正想反驳,这时李成军说话了。

  “业儿说得对,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就算不看着那些人的份上,堡里到底还有这么多无辜的其他人。”

  李成军是李德义次子,不同兄长的日里跟在父亲身份处理各种族务,由于父亲和兄长都是性格较为强硬的,作为次子的他,平日里倒显得沉默太多。

  这次父亲和兄长出一趟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家之所以没乱,全凭着李成军主持大局。

  早在之前,李家人就猜是不是家主对老爷子下了手,毕竟众所皆知,家主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而老爷子辈分高资历深,即使家主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之前老爷子和家主因一个早死却又突然出现的人,发生了一些争执,家中人就有人劝过老爷子,不要和家主作对,他毕竟是家主。

  这才多久?

  老爷子就和长子出事了。

  人莫名消失,自然得找,李家把家里的人手大部分都派了出去,人虽没找到,但得到了一个信。

  李成言如今在黑城,他和老爷子确实被家主下了暗手,老爷子当时为了救他,拦住了那些围杀他们的人,结果应该不好。

  而他重伤,如今在黑城养伤。

  这才是李家人消极怠工的主因。不光是和家主有积怨,也是因为之前就消极怠工了,现在突然变了态度,未免让人生疑。

  而且当时罗刹人已经来袭,按照李成言的交代,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和家主的仇怨自然要算,不过这一切还是等罗刹人走了以后再说。

  “顾全大局顾全大局,想着就窝火!张家和陈家这两家狗腿子,就是笃定了我们要顾全大局,特意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堡墙那全靠我们的人在守,他们的人经常不到,要么就是喝酒赌钱。”李石愤怒地站起来道。

  “他们能跟我们比,别忘了你爷定下的家训。”李成军道。

  什么家训?

  就是古早那一套,按照将门的规矩限制自家子弟。

  什么不得欺压普通人,不得仗着武力随意和人斗殴,什么保护弱小,保家卫国,现在没有国,只有家……

  由于王家堡内部的人家多是军门出身,一开始各家都是这套家训,大家长时间偏居一隅,也不再是将门军门,久而久之,家训名存实亡。

  也就李家由于李德义活得久,曾经又在老家主身边受过熏陶,一直严格要求家族子弟。

  李石知道自己说不过爹,也不想就这事和爹掰扯,拿起帽子说了一句‘我去堡墙看看’,就走了。

  刚迈出大门,一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

  “不好了,罗刹人打来了。”

  这一仗,王家堡的人打得极其艰辛。

  由于大多数人都畏惧罗刹的人火器,根本不敢借着敌台和瞭望口还击,以至于眼睁睁看着堡门被轰开。

  幸亏王家堡还有一道瓮城,借着瓮城的地利,李家人带着人利用箭楼以箭矢还击。

  罗刹人没想到轰开城门,冲进去后,竟还不是城内,里面还有一道瓮城,在瓮城里被箭楼包围,射成了筛子,留下几十具尸体,仓皇撤退。

  可王家堡这边的情况也不好,死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李家子弟,或是附庸李家的一些人家。

  李石刚毅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恶狠狠地一拳头打在张广浩的脸上。

  “张广浩,你好胆!”

  眼见这边打了起来,忙有人上前劝阻,李石将劝他的人全都挥开。

  “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这次若不是张家人怯战逃跑,我李家不会死这么多人。死的不是你们家的人是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十几具尸体还摆在那里,有的缺了半个脑袋,有人头脸被罗刹人的火枪打得一片漆黑,死状其惨。

  其实按照一开始李石的计划,只要在外堡墙形成有效反击,那些火炮不一定能打到堡门上。

  可张家人怯战,根本不敢反击,全都落荒而逃,他只能气急败坏地带着剩下的李家人反击。

  人数太少,形成不了有效压制,最后不得不退守瓮城,再发起第二次反击。

  这一次张家不退了,也是不能再退,瓮城再失,里面就是自己的家人族人,这一次倒是压制住了,但之前损的人命已经损掉了。

  李石向来是个火爆脾气,这些各家人都知道,尤其这次他话说得格外不客气。

  “这次要是不处置张家,以后堡墙你们派人守,我李家不守了!”

第125章

  “这……”

  各家对视一眼,他们也处置不了张家啊,要处置张家,也得是家主出面。

  这时,王莲生来了。

  这种局面,他作为家主不出面,自然是不行的。

  “小石头,你这脾气啊还是这么刚烈。”

  小石头是李石的乳名。

  这种时候,家主突然称呼他乳名,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李石不说话,阴着一张脸看着王莲生。

  一旁,那十几具尸体旁边围了不少人,都是死者的家眷,其中少不得有些女眷,哭哭啼啼。

  而再远一点的地方,都是堡内的居民。

  这些人里,有些是当年跟着老家主一起退隐到这里的人的后裔,有些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迁徙进来的普通百姓和佃户。

  还有些则是花了代价进来寻求庇护的人们。

  大战方罢,自然要过来关心一二战局。

  场上的人太多,而李石态度强硬,这让场面一时变得极为棘手。

  “李石,你这是什么态度,家主跟你说话,你没听见?”王莲生身边一个老者呵斥道。

  此人是韩家的人,用李石的话来说,也是家主的走狗。

  大抵是明白这次确实是张家错了,所以这老者喝斥的声音,颇有些尴尬的意味。

  若是换做平时,王家堡讲究尊老敬长,长辈对小辈天然就有居高临下的压制,老者喝斥的口气可不是这般。

  李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笑道:“让我说什么?说张家就该怯战逃跑,他们做得没错?这些人就该死?!死了人,为什么死,总该给个交代,难道就让人枉死了?堡里的规矩可从不是这么来的。”

  道理其实谁都明白,但家主怎么可能处置张家人?

  张家那是家主的心腹,堡里另一股守卫力量,就握在张家人的手里。处理了张家,等于是家主自断臂膀。

  若是平时也就罢,这种时候,他怎么也不可能断掉自己的臂膀。

  王莲生笑容僵硬,斟酌着说辞:“他们到底和罗刹人第一次交手,会惧怕也是正常……”

  李石分外不客气打断他道:“意思就是我带的人不是第一次和罗刹人交手,他们这些人就不惧怕……”

  他指着那些惨死的人。

  “他们也惧怕,可为了堡里的老弱妇孺,都英勇地对罗刹鬼进行还击。家主您就给句明话吧,张家的人你到底是处置还是不处置?”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看向了王莲生。

  人的天性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如今李家摆明了不给个交代,以后关于守卫的事,人家就不管了。

  罗刹人刚才退去,在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指不定回头还要来报复。

  若无人守卫,王家堡垒哪还是什么堡垒,不过是个看似坚固的实则脆弱无比的乌龟壳,那他们这些人的安危,又该如何?

  于是场上大多数的人都变了,看着家主的目光,隐隐带着埋怨。

  难道张家人,就比他们这么多人的安危还重要?

  ……

  张广浩是张家家主的幼子,素来深受父亲宠爱。

  张家附庸王家,自然和李家是对头。

  他和李石是同辈,李石的武艺在同辈青年中是最好的,年纪轻轻就做了李家年轻一辈的教头。

  以至于张广浩尤为妒忌他。

  为了和其分庭相抗,张广浩也特意让父亲把手下的护卫分了他一队领着,甚至李石带人守堡墙,他便也占了个位置。

  却平时从不认真守卫,只为了给李石添堵。

  此时他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脸上还带着伤,像条落水狗,哪还有平日的意气风发,以及和李石做对时的猖狂得意。

  他父亲张家主的脸色也格外凝重,看着王莲生的目光隐隐带着乞求。

  王莲生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倒不是不想处置张广浩,可处置了张广浩,跟着他跑的那群人也得处置。

  那群人里大部分都是张家子弟,有些是堡内其他人家子弟,张广浩都是个纨绔,跟他玩在一起的人,即使不成器,也多是各家子弟。

  用白话里讲,背后都有人,在王家堡这片地面上,算是‘衙内’的一群年轻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怎么处置?

  “倒也不是不能处置,”王莲生略微斟酌,笑道:“你看要不这样,所有逃跑之人,全部罚二十军棍可好?”

  李石咬牙冷笑:“这么多人命,二十军棍?家主还是照着堡里规矩来吧。”

  一听说堡里的规矩,围观的人群里,有些人不明所以,有些人当场色变。

  别看王家堡是个小地方,偏居一隅,可当年各家的家训都是按照军中的规矩来的,当初老家主定下的堡规,自然也是按照军中的来。

  而逃兵,当斩。

  “李家小儿,你别得理不饶人!”张家主厉色道。

  而张广浩当场瘫软在地,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恐怕就要出个大丑。

  李石冷笑:“我怎么得理不饶人了?堡里本就是这规矩,规矩针对所有人,也不是针对哪一个。若当逃兵无需付出代价,今日他张广浩可以跑,明日我李石也可以跑,以后下面的守卫都能跑。都跑了,这王家堡张家主来守?”

  “你——”

  一旁有不少李家手下的守卫,都是刚从城楼上才下来,有些人身上带着血,有些人灰头土脸的。

  “那还守个蛋,我也怕,我以后也跑!”

  “都跑吧!”

  说着,这些人还把手里的刀和弓箭纷纷往地上扔。

  见此,众人纷纷变色。

  王莲生也变了脸色。

  眼见局面僵持成这样,一阵咳嗽声突兀地响起。

  人群从中间分开,一个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的老者走了出来。

  这老者已经十分老了,发须皆白,身体看着也不太好,病怏怏的。

  却让在场许多人都整了颜色,纷纷叫道‘大叔公’、‘叔爷爷’。

  这老者姓王,也算是王家嫡系。

  是王莲生父亲的胞弟。

  他算是他这一辈年纪最长的,辈分和地位也是最高的,久而久之都以大叔公为称呼。

  “叔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病着。”

  大叔公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莲生一眼,道:“我要是再不来,这都乱套了。”

  “叔叔……”

  王莲生诺诺不言,有些不甘地垂下眼眸。

  大叔公没再看他,转向李石斥道:“你这小石头,越大越倔驴脾气。行了,你先回去,那些亡人放在这里也不合适,先回去给人办丧事。”

  “叔爷……”

  大叔公咳了两声,疲惫地挥了挥手:“行了,这里你辈分最小,没你说话的地方,听叔爷的话回去。”

  “还有你们,”他面向那些扔了刀枪的守卫,“你们也都回去,在这耍什么脾气,真当这里是在别处?这可守卫的是你们老子娘一大家子,不准耍熊脾气,都回去。”

  “叔爷……”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些年轻人都压下了。

  李石带着那些亡人的尸体和其家眷,以及手下的人走了。张家主也忙拉着张广浩匆匆离开。

  围观的人都被驱散,只剩了大叔公和王莲生,以及几个王家的人。

  “叔叔,这次多亏你……”

  “多亏我什么?莲生啊,你要记住,自己破坏掉的规矩,总有一天会有苦果到来。”大叔公皱着老脸,说得格外感叹。

  王莲生虽没说话,表面也看着毕恭毕敬的,但眼里分明是不以为然。

  大叔公瞅着这份不以为然,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当年……

  他在想,也许当初老爷子做下的决定是对的,莲生确实不如水生。

  其实他当年就知道,莲生不如水生。

  水生十几岁就跟着老爷子四处打仗,是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后期老爷子受伤身子骨不中了,全凭水生一人肩挑一个队伍那么多人,又择了这处地方休养生息。

  而那时莲生在干什么呢?

  在读书。

  可他知道归知道,他大哥和他这个大侄儿却不知道,而他虽知道,但他那时也觉得莲生比水生要合适当家主。

  毕竟大家这些年下来也都累了。

  可时过境迁,时光荏苒,处在这边疆之地,就注定与安宁无缘。

  平时也就罢,真出了什么事,到见真章的时候,本该以武立世的霸王枪王家,竟然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当家。

  以至于武力旁落,堂堂家主竟落得被人以武力挟持。

  当然并不是说大叔公觉得李石做的不对,他只是想起当年那个单手持长枪,顶天立地的青年。

  他们王家也不知是不是遭了什么报应,自打水生走了后,王家人老五代,竟没有一个人遗传到家传的体质,以至于满门男儿尽皆从文,即使从武,也是中庸。

  “莲生啊,今天这事是我泼着老脸不要,压下了李家那孩子,还有那些年轻人。此事还没有结束,你该好好想个法子,去安抚……”

  王莲生打断他道:“叔,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年老体迈的大叔公,看了大侄儿一眼,摆了摆手。

  “要你送什么,我自己就回去了。”

  说着,就让人搀着他走了。

  大叔公其实说得没错,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他虽表面仗着辈分把李石等人压下去了,但怨气仍在,甚至比之前还大。

  若是王莲生放得下身段,先去李家,再去死了人的各家安抚一二,大家顾忌着颜面和大局,就算心里有怨,也会隐忍下来。

  偏偏王莲生对大叔公的指手画脚生了恼,再加上平时管着抚恤的是张家人,张家人记恨李家得理不饶人,就故意拖延。

  眼见直到天都黑了,家主那边还没有一句话,死了人正在办丧事的的各家怨气更甚。

  其他人家见此,不免感同身受,兔死狐悲。

  于是等到第二天该去值守的时候,竟十人中只有一两个现了身,其他都以受伤为借口,说要在家里养伤。

  李石索性也撂了挑子。

  这时张家人才反应过来,惹大祸了,忙带着钱物一一上门慰问安抚。可这时候上门无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不但没人接受,反而被人撵了出来。

  闹成了这样,张家无奈只能让手下的人暂时多值守几日,推说是那边还在闹情绪。

  可当日发生之事还历历在目,再看看守在堡墙上的那些守卫,一个个蔫头耷脑毫无精神气,一看就是罗刹人打来先跑的囊货。

  堡里的人也不傻,孰是孰非再清楚不过,于堡内的原住民来说,他们只能等,等着另一边的人气消,或者互相奔走,做些无谓的安慰。

  可对于花了代价寻求庇护的人来说,王家堡已经不再安全了。

  那哪儿安全呢?

  所有人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黑城。

  与此同时,刚收到消息的卫傅和老爷子也在对话。

  “这就是你让我不叫成言回去的原因?”

  卫傅摸了摸鼻子,道:“爷,其实李叔他回去不回去,事情早已注定。”

  打从王莲生对李德义父子二人下手时,就注定了如今的一切发生。

  死手一下,王李二家注定成仇。

  李成言回去干什么呢?

  回去揭穿王莲生的险恶嘴脸?

  有用吗?

  需要王家堡庇护的人,依旧会留在那里,李家原本的手下,也不一定能带走。毕竟大家都渴望安宁的生活,离开家园,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最后只可能是李成言带着李家人走,指不定还不能走,王家能坐视李家人安稳离开?尤其又赶上罗刹人来袭。

  而罗刹人这次大举而来,他们人太多,必然要选个地方作为驻地。

  谢家和王家主动送上门,不是谢家就是王家,谢家比较倒霉,被选上了。

  当日罗刹人突然来袭,时间紧迫,卫傅没有时间多想,只能尽可能地做足准备,准备抵抗即将来袭的罗刹人。

  可随着这些日子的局势发展,整个局势已显而易见,罗刹人大举前来,首先倒霉的就是江东人。

  但卫傅作为一方安抚使,能主动送上门去,告诉江东诸家,说你们要倒霉了,识趣地尽早投靠我,就算现在不投靠,你们以后还是要投靠的。

  他不能。

  指不定去说了,人家还要觉得他是疯子,是在求自己。

  人就是这么奇怪,求上门的不香,得自己求上门的才香。

  所以最近卫傅才会如此清闲,也不着急了,每日除了抽出一些时间处理公务和各项事务,大多的时候都是陪妻儿,同时在等。

  不光是在等消息,也是等人求上门。

  至于为何不让李成言回王家堡。

  除了卫傅说的这些道理以外,也有他的私心。

  当年老爷子家主之位被夺,又被暗害,以至于流落在外,这事福儿一直记着仇。

  福儿记的仇,卫傅自然也帮忙记上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王家堡那个地方不错,被卫傅惦记上了。

  老爷子何等人物。

  不过一个转念,卫傅的心思已经被洞悉了七七八八。

  于是在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卫傅越发赧然。

  半晌,才憋出一句:“爷,这些事你别跟福儿说。”

  老爷子笑了起来。

  “怎么?你还怕她知道?”

  他倒不怕她知道,只是经历这场事,自己的变化太大,心机倒越发深了,他表面无事,其实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终归究底,他还是希望自己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人,没有丝毫改变。

  老爷子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打仗的就没有不用谋略的,而玩谋略的,就没有心不脏的。”

  小子还是太嫩了,竟然纠结这个,这才哪儿到哪儿。

  不过纠结好啊,纠结说明小两口感情好,作为长辈的自然高兴。

第126章

  福儿从门外走进来,正好碰见老爷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