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前来做工的百姓反对,只能继续开着。

  现在炭矿成了当地百姓又一挣钱的好去处,不拘你每天挖多少挖多久,挖一筐算一筐的钱。

  有时没猎可打时,就来炭矿做一会儿工。

  算算,不比打猎赚的少。

  一车又一车的石炭从炭矿运出去,或运向墨尔根,或通过结了冰的黑江运到吉林,为福儿换来了大笔大笔的银子。

  这阵子她快高兴疯了,最高兴的事就是找几个人来帮她数银子。

  先是抓她娘和她姐她嫂子来给她当劳力,后来赵秀芬和王大妞都不愿陪她玩了,连向来好说话的孙荷儿,都借口要管孩子,好几天不踏足正院。

  福儿心里那个气啊,挺着大肚子去找最近依旧很忙的卫傅,让他给她找账房,找管事的,帮她做账数银子。

  卫傅看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不知收敛,步子迈这么大。

  前一刻人还在书案后,后一刻已经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下。

  “你有事,你让人来叫我一声,你跑出来做什么,若是踩到冰……”

  入冬以后,即使地上的积雪一天铲好几遍,架不住外面滴水成冰,指不定哪处就藏着一处薄冰。

  常人踩了,顶多摔一跤,可福儿如今可揣的是两个,可禁不起摔。

  是的,随着日子逐渐过去,福儿的肚子像吹气一样大起来了。

  别的妇人,怀五个月的肚子,像个小面盆,她比别人大了许多。

  一看就有异。

  不用请大夫来把脉,赵秀芬就断定肯定是双胎。

  自打知道福儿怀的双胎后,卫傅就格外紧张。

  听说丈母娘当初生双胎,和大姐生双胎,都是当初给福儿接生的那个魏姓接生婆接生的,他特意命人花重金,千里迢迢把那接生婆接来了。

  前两天刚到,正住在府里等两个月后福儿临盆。

  两个月后,是按照正常日子算的,实际上就赵秀芬说,双胎一般都会提前发动,所以算算日子,也就一个多月。

  福儿把要找人的事跟卫傅说了。

  卫傅被气笑了。

  “就因为这点事,你就往外跑?”

  “这就是一点事?”

  好吧,这确实不是一点事。

  对福儿来说,这是大事。

  卫傅素来了解她性格,又怎会不知道,自然也没办法跟她生气。

  “账的事,我早就帮你寻思着,等户房这两天忙完,就把他们抽调过来帮你做账。”

  其实福儿不是没账房,就是账房不够用。

  神仙倒一摊子,毛皮一摊子,洞子菜一摊子,如今又多了石炭,就那么两三个重金请来的账房,怎么可能够用。

  她哪是因为银子数不清着急,反正银子就在那,一天数不清,可以数两天,两天数不清,总有一天能数清,她头疼的是乱糟糟的账目。

  “我觉得光从外面请人不行,故土难理是常情,即使花重金请,也做不长。我觉得我们该做的是,请先生建义学,黑城多一些读书人,能做账房的人也就多了。”福儿想了想道。

  “照你说的这样,恐怕一时半会教不出来几个人。”

  其实福儿说的法子,卫傅想过,他是有打算在当地建义学的,但不是为己用,而是希望一振当地学风。

  不是卫傅大公无私,而是账房需要专精这一门,一般都是老账房带年轻账房,一个个这么带出来的。

  读书读得好的人,并不一定就能当账房。

  卫傅拿自己类比,他学问不差,但刚一开始让他看账本,他也看不懂,须得专门有人教了后,他才能看明白。

  “那要不我们建一种专门教人做账房的义学,不需要去学那些什么经义道理,只要识字会算学,会打算盘,会做账目就行?”

  福儿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好。

  “就像那些兵卒,一开始不过是挑体格健壮之人,加以操练,才成了兵。还有那些铁匠木匠,一开始也不会这手艺,跟着师傅学个一年半载就能出师了。”

  卫傅想了想道:“你说的这法子不错,让我想想。”

  他既然说想,就说明这事让他上心了。

  之后他也没让福儿一个人回去,而是快速把手边的公务处理了一下,亲自陪着福儿回了后宅。

  天气寒冷,两人都穿裹着厚厚的毛皮披风。

  福儿现在身子本就笨重,穿得又厚,看着像个圆球。

  一路上卫傅就搀着这个圆球,手上带着力气,生怕她脚下打滑摔了。

  赵秀芬老远就看见女儿和女婿回来了,见女婿小心翼翼搀扶着女儿的样子,她忍不住笑眯了眼,道:“可算回来了,我正打算让乌珠去叫你们回来用午饭。”

  随着福儿身子渐渐笨重,卫傅不准她再踏足厨房。

  但是别人做的饭,她又不爱吃,于是只能劳累赵秀芬一天三顿的给女儿做饭。

  正好她和丈夫也要吃,就一并做了,所以这些日子大多数都是聚在正院里吃的。

  大郎见娘回来了,从屋里跑了出来。

  赵秀芬见他穿着薄袄就往外跑,忙呼道:“你这小东西,怎么也出来了?快进屋去,穿得这么少,小心着凉。”

  “姥。”穿着碎花小棉袄的大郎,郑重地停下脚步,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小东西,我长大了。”

  现在小外孙说话是越来越利索了,赵秀芬是一见到小外孙,那笑意就从眼里溢了出来,盖都盖不住。

  “家里就你最小,你不是小东西谁是?”

  “家宝才是。”

  家宝是王兴学和孙荷儿的小儿子,就是生在路上的那个奶娃。

  “好好好,你有理,那你也赶紧进屋去,免得着凉。”

  福儿一边笑着看娘和大郎说话,一边就让卫傅搀着进了屋,进屋的第一件事是先把披风脱下。

  正院有地龙,屋里其实很暖和,就是出去得穿厚一些。

  为了图省事,福儿就把披风做得厚厚的,里面则就穿了件薄袄子。进门脱下披风,穿着薄袄在屋里,也不会觉得热。

  福儿见一桌菜,爹却不在,问道:“爹又忙着?”

  “你别管他,我让人给他送去了。”

  “二嫂呢?没叫她一起过来吃点?”

  赵秀芬说:“她嫌外头冷,说随便在屋里吃点算了。”

  王大妞和刘长山一家几口,早些日子就搬去了守备所,现在官衙后宅里就住着福儿一家三口,王铁栓、赵秀芬、王多寿,以及王兴学和孙荷儿一家四口,然后便是老爷子和牛大花。

  王兴学忙于生意,经常不在黑城。

  至于老爷子和牛大花,他们不愿跟年轻人在一起凑热闹,多数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福儿和赵秀芬若做了什么好吃的,往那送一些就行了。

  而且老爷子也忙,卫傅从吉林找了两个会做火器的匠人,老爷子成天跟这两个匠人在军备所研究改良火器,改良藤牌,还有盔甲之类的事,多数中午不回来,晚上才会回。

  其实桌上还差一个人,那就是卫琦。

  不过他最近不在黑城,而是带着人去毕喇土城了。

  福儿所知道的原因,是有人在毕喇土城附近看到罗刹人的踪迹,卫琦带着人去巡一圈。

  实际上是卫傅打算对另外两个罗刹人的驻地用兵。

  养兵多日,用在一时,经过这大半年的积累,卫傅手下的私兵人数已经有两百多人。这是不算上官衙差役和冰车队的人。

  人数虽不多,但也算兵强马壮,手里还有一批火器。

  卫傅拿到朝廷发下的几门红夷大炮后,就把原本守城用的小铜炮给撤下了,这次也给卫琦带了去。

  卫璠、卫兆以及裴洋这大半年待在毕喇土城,也不是什么事没干。

  当初卫傅活捉了司棋洛夫后,并未杀了他,人被卫璠带去了毕喇土城。借着司棋洛夫的口述,黑城这边其实一直在试图摸清那两个驻地的情形,并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动向。

  据卫璠传回来消息,最近罗刹人的驻地,来了两拨人。

  每一拨人不过十几人,但能明显看出正在逐渐聚集人的迹象。

  罗刹人聚集想干什么?

  自然不用说。

  所以与其等人打过来,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两个驻地抄了,让他们在精奇里江再无落脚之地。

第142章

  与此同时,卫琦已经带着人到达了精奇里江和乌纳河、吉鲁河的交汇之地。

  不同于罗刹人对毕喇土城的草率,这处驻地竟被罗刹人扩建成了堡垒状的模样,虽然看着很简单粗糙,但城墙高且厚。

  若对方龟缩在驻地里,没有大杀伤力的火器,很难攻打进去。除非付出大量伤亡代价,用攻城战的模式,对对方发动进攻。

  幸亏他们这次带来了两门小铜炮。

  “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后进攻。”

  发下命令后,卫琦就势坐在冰车上。

  这次为了方便运送辎重和火器,以及节省体力,他们带了六辆扒犁,从毕喇土城到这里的路并不好走,马是不行的,只能用狗拉。

  因为这次随同的,还有以柴旺为首的三十多条大狗。

  卫琦并没有就此休息,而是先要把狗喂饱。

  这次冰车队的人只跟来了几个,负责驾车。当初教他们训狗的部落人告诉他们,想要狗温驯听话,必须亲手喂。

  所以这些狗是不吃其他人喂的食物的。

  卫琦因为喜欢这群狗,试着喂过对方,谁知狗非但没有咬他,反而嗅了嗅他的手和身上的气味后,竟愿意吃他给的食物。

  卫琦猜测是不是因为苏勒那只蠢狗经常围着他打转,把他的衣裳拖到地上,睡在上面,所以自己身上带着苏勒的气味,这群狗才会不敌视他?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猜测。

  总之这种局面对他来说是好事。

  狗的吃食是洋芋拌肉汤,由于知道它们今天要出大力气,临出行前特意准备了许多做熟了的肉块。

  把肉块连汤带水煮了,拌进提前蒸熟的洋芋。

  人也可以这么吃,既暖和又能快速补足体力,不过在吃之前要加点佐料,不然难以下咽。

  除了这以外,每人身上都带着个小酒壶。

  吃饱喝足,再喝两口上好的神仙醉,只是不一会儿,一群人便浑身热气腾腾,精力补满。

  将火堆就地用雪掩埋,一行人坐着狗车,向不远处的罗刹人驻地靠近。

  这一次黑城的人不像之前那次,穿的是临时现凑的胸甲,而是经过军备所多番改良制成的玄藤甲。

  玄藤乃当地山里特产的一种藤类,通体玄色,以刀斧劈砍极难砍断,泡水浸油后方能编制。

  编制时,两层甲片中衬以多层浸湿后踩实的棉花,刀枪不入,火器也难以击穿。

  一开始军备所做的是一体式的板甲,后来发现人的体格不同,而甲不贴身,防护能力有限,遂改成了扎甲。

  扎甲虽不如板甲防御面大,但便于战后修理,哪儿坏了取下哪块甲片就行,而不像板甲需要重新大修。

  整个甲体为玄色,是深沉的纯黑,不见一丝反光。

  所有人都十分宝贝他们身上的甲,因为他们都知道军备所赶出来的这批甲,都在他们身上了。

  而有了甲,他们将不再惧怕罗刹人的火枪。

  随着一声炮响,战斗自此开启。

  罗刹人似乎没有防备竟有人敢来打他们,堡垒中传来阵阵慌乱之声,甚至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抗。

  因为卫琦发现从堡墙里往外射击的罗刹人,不过寥寥几人。

  两刻钟后,堡门被轰开,黑城兵杀入城堡。

  一个时辰后,所有罗刹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沦为俘虏。

  又过一会儿,卫璠也带着人来了,同时来的还有被五花大绑的司棋洛夫。

  见到堡里惨状,司棋洛夫惊恐交加,歇斯底里。他没想到在他看来十分坚固的城堡,竟如此容易就被人攻破了。

  “你们都是群魔鬼!魔鬼!”

  “嘿,你怎么说话的?你们这群异族跑到咱们地盘上撒野,竟说我们是什么魔鬼?!你们才是鬼,罗刹鬼!”

  卫琦道:“行了,别废话!把堡里罗刹人的东西搜罗一下,送回黑城军备所。其他人该修整的修整,该戒备的戒备。”

  “俘虏交给你,你带回毕喇土城问话,”这话是对卫璠说的。

  “修整两日,攻下他们另一个驻地。”

  我还等着回去过年。不过这话卫琦没说。

  赶在年前,卫琦回来了。

  福儿说他:“你去哪儿巡防,竟巡了这么多日?”

  “鄂博。”

  就当福儿正要问鄂博是什么,他又道:“鄂博就是界碑,界碑以内就是燕人领土,界碑是提醒外来人不要随意进犯。”

  “一块破石头能防住人不要进犯?”那这群罗刹人是打哪儿来的?

  肯定是防不了的,但界碑却不能少。

  这次卫琦顺着乌纳河和吉鲁河,捣掉了两处罗刹人的驻地,他也是听说这两条的上游有鄂博,才过去看了看。

  确实就如福儿所言,就是两块破石头,早已腐朽得不成样子,连上面的字都模糊不清了。

  所以他又让人弄了两块石头,重新插在那个地方,除了用汉书写明了是界碑以外,还让人用罗刹国的话在上面写了两句话,罗刹人擅入者,杀无赦。

  这罗刹语自然是司棋洛夫提供的。

  “罗刹人的野心可不小,那个司棋洛夫并没有说实话。”卫琦又道。

  闻言,福儿下意识望向卫傅。

  经由卫傅解释,福儿才知道怎么回事。

  司棋洛夫一开始被俘并不安分,直到见识了燕人对人用刑的手段后,在他口里黑城的人就成了恶魔。

  之后,自然是问什么说什么。

  在他口里,罗刹人不过是他们本国一些贵族组建探险队为自己谋取财富,可直到打下这两处驻地,通过逼供其他罗刹人才知晓,原来罗刹人早已从他们本国入侵到了鲜卑利亚。

  也就是燕人所说的漠北和漠西这片地方。

  并在此建起了一座叫雅库克城,并以此为据点,往下在黑江的源头石勒喀河建了一座叫石勒喀城的城堡。

  这些事就发生在几年前,所以他们再来马穆尔河流域,根本不用再翻越兴安岭,顺水而下即可。

  罗刹人至今不知道司棋洛夫远征队的遭遇,但料想结果是不好的,因为一直没见到远征队的人回去。

  所以才会又聚集几个队伍,想查探司棋洛夫远征队的境况。

  说是查探,实际上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又是为下一次进犯做准备罢了。

  “据说在他们罗刹国的西方,有一片辽阔的土地,住着很多西方人。他们从鲜卑利亚获得的毛皮,被称之为软黄金,在这里十分畅销。可是鲜卑利亚气候寒冷,粮食补给困难,他们听说东南边有一条大江,气候较鲜卑利亚温暖,有数不尽的毛皮和粮食,还有金矿。”

  所以黑江流域就这么被盯上了。

  当然不仅如此,如果罗刹人的据点真跨越如此之长,除了水路外,应该还有陆路才对,而陆路则接壤呼伦贝尔。

  “至于再多消息,就不知了,这些所谓的探险队并非罗刹国本国军队,不过是由一些强盗、匪徒、流浪人和农民的聚集,但背后却有雅库克城的督军、贵族、商人的支持,不然他们也拿不到如此多的枪炮。”

  “那这事是不是应该禀报朝廷?”福儿问。

  “我已经禀报上去了。”卫傅道。

  但他怀疑正武帝可能早就知道,不然为何将他派到这里来?

  本以为不过是座极北之地的边疆之城,复杂的不过是当地势力和族群混杂,现在才发现,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很快就到了年节。

  这一年聚在黑城的亲人,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

  可以这么说,这世上让福儿放心不下的几个人,如今都在黑城,都陪在她的身边,这让她格外的安心和满足。

  时间进入正月,眼见临近福儿的产期越来越近,她非但没有提前发动的迹象,反而精神越来越好,越来越能吃。

  之前是给她吃,她吃不进,现在是不敢让她吃。

  因为据赵秀芬和魏接生婆说,妇人在临产前的一个月,胎儿是长得最快的,这时候娘吃下的东西,都会长成胎儿身上的肉。

  如此一来,就会造成胎儿过大,生产时困难。

  为此,赵秀芬亲自出马监督女儿。

  一开始是让卫傅监督的,可他这人平时挺有原则,碰上福儿就完全没用了,求一求撒个娇,他就给了,给了不说,还帮忙打掩护。

  被赵秀芬发现一次后,立即剥夺了女婿监督女儿的权力,换她亲自上阵。

  其实福儿也知道,她这会儿多吃不好,但她管不住自己,越不给吃,心里越想吃,火烧火燎的,有时一整天就寻思她要吃点什,或是饭多吃点,藏点什么等会儿吃之类的事。

  这下卫琦可笑了。

  现世报啊!还说他成天就想着吃不?!

  可他看福儿被她娘管的那样,又觉得可怜,于是继卫傅之后,又换成他给福儿偷渡吃食。

  但他毕竟不如卫傅方便,给的也有限。

  主要是赵秀芬就提防着他和他哥,甚至是大郎。

  是的,大郎这个小家伙也给娘偷塞吃食,大多都是小半个馒头或者小包子啥的,都是姥给他,他看娘没吃的,就偷偷藏一点,背着姥给娘。

  实际上他姥早就发现了,只是小家伙人小,能藏得也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福儿觉得自己好悲催,她怎么就混到从儿子嘴里捡吃食的地步了?

  她决定了,等她生了以后,她肯定要好好的大吃一顿。

  不,是几顿。

  “大郎,娘的孝顺儿!”

  吃完一个小包子后,福儿激动地把儿子搂在怀里抱着亲香。

  “娘,你别急,等会我跟姥说,想吃糕点,藏一个给你。”

  福儿点点头:“嗯,娘不急,娘等着乖乖给娘吃的。你可比你爹有用多了,你爹一点用都没!”

  说着,她还嫌弃地翻了卫傅一眼。

  卫傅瞅着这娘俩,啼笑皆非。

  好吧,他是没用,他没法给媳妇偷藏小包子。

  就这么磨着磨着,正月十八这日,福儿终于发动了。

  不出所料,生了个双胎。

  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由于后面把控了福儿的吃食,两个孩子都不大,比当初的大郎小了一圈。

  但十分康健,哭声很是响亮。

  两个都是男娃。

第143章

  炕上放着两个襁褓,围着炕沿上趴了一圈小毛头。

  “他们怎么这么红,好像猴屁股。”三毛道。

  大毛已经八岁了,很有大哥的架势,斥弟弟:“三毛你怎么说话的。”

  二毛跟着损了弟弟一句:“你刚生下来,也是这么红。”

  “我有这么红?”三毛挠着脑袋质疑道,“二哥你肯定是骗我的,我怎么可能这么红?”

  “真就这么红,你不信问大哥。”

  “大哥,难道二哥说得是真的?”

  三毛嘴里说着,其实心里已经有点信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隐隐还有点哭相。

  “你们别吵我弟弟睡觉。”大郎道。

  他现在也是有弟弟的人了,以后也可以像大毛哥二毛哥这样训弟弟。

  “大郎你都当哥哥了,我娘说让我恭喜你。”六岁多的毛蛋,摸了摸小团子似的大郎的脑袋。

  其实他也是个小团子,这么大点的孩子看着都圆胖,也就到了大毛二毛这岁数,开始抽条长了,才显得出个头。

  像大毛和二毛现在,就瘦长瘦长的,用王大妞的话,只见东西吃下去,就是不见长肉。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小崽子都给我出去,别吵了二郎三郎睡觉。大毛二毛,你们带好几个弟弟,别让他们摔了。等开春了就给我上学堂去,让你们天天到处疯跑……”

  王大妞赶几个孩子,免得他们扰了孩子睡觉。

  大毛二毛挨了娘的训,灰溜溜的,也没有大哥范儿了,领着几个小家伙去了外头。

  屋里除了福儿卧在炕上,孙荷儿也在。

  三个女人在一处说话。

  说到学堂的事,王大妞道:“你说弄学堂那事要得,这几个毛孩子天天搅得我脑袋疼,让他们也去读书明理,若是能读下去就多读几年,若是读不下去,就跟他爹习武以后入军中。”

  福儿失笑道:“姐,大毛二毛才几岁,你就给他们定好了?”

  “八岁还小?再过几年就能说亲了。”

  又说到双胎这事。

  “别家生孩子,都怕生不出男丁,咱家生孩子,生怕生多了。你不知道,自打生了那三个后,我就吃着药,早先是怕养不活,家里就你姐夫一人挣钱,却是六口人吃饭,现在倒不怕养不活了,但我想想那几年过的日子,就不想再生了。”

  王大妞道:“你如今也有三个小子了,要是近几年不打算再生,就把药吃上。我吃的这药,是你姐夫找人弄的古方,不伤身子,也不影响月事,你要是吃,我改天把方子抄给你?”

  半靠在软枕上,头上还带着卧兔儿防风的福儿,道:“姐你吃药是对的,妇人生多了孩子对身子不好。我本打算这胎要有个女孩,近些年就不生了,可偏偏是两个小子。”

  孙荷儿羡慕地看着大姑子和小姑子。

  她费尽多少力气,才生了俩小子,人家随随便便就生仨,还要吃药才能不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你打算还要?”王大妞诧异道。

  “不知道,等我跟卫傅商量后再说吧,近两年肯定是不要了,太费精力,怀着我好多想做的事都不能做,就是遗憾没生个小闺女。”

  说着说着,福儿越发怨念了。

  “姐,你不知道,我可想要个小闺女了,香香软软的小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还可以给她穿花衣服,哪像臭小子,越大越皮,一天换几身都不行。”

  王大妞挑眉:“这就是你给大郎做花布衫的原因?”

  好吧,还真是这原因。

  这时,卫傅回来了。

  进来后,跟大姐和嫂子打了招呼。

  王大妞和孙荷儿站起来,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不陪她了。”

  等两人走后,卫傅失笑问道:“还在想小闺女?”

  他走在门外,就听见妻子在说小闺女如何如何。

  他看看了炕的另一头放着的两个小家伙,这俩小子生不逢时,当娘的现在不稀罕小子了,就喜欢小闺女。

  福儿把大姐说吃药的事,告诉了他。

  卫傅想了想道:“你找大姐拿了药方,到时我拿给白大夫,让他看看对身子到底有没有害处。”

  “应该没有害处,我姐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吃出什么毛病。”

  想着,卫傅也有些感叹,宫里的女人是生怕生不出来,都想求子,多子多福,换到这家里,妇人却生怕孩子生太多。

  不过妇人孩子生多了,确实对身子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