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何事?难道是请我喝酒?”

  喀兴又怎么看不出索春微笑下的幸灾乐祸,别看他嘲笑索春‘能屈能伸’,实际上挺羡慕他能解决麻烦。

  现在问题是他的麻烦上身了。

  “你觉得这位新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索春坐了下,挑眉道:“怎会问起这种事?”

  不过他还是答了,“是个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能仅凭蛛丝马迹就洞悉乌哈苏的死另有隐情?甚至洞悉有人嫁祸,猜到了罗刹人头上。

  现如今就看他怎么往上报了。

  如果如实上报朝廷,喀兴必然会受牵连,说到底他才是呼伦贝尔副都统。

  乌哈苏虽然是将军,但他在呼伦贝尔弄出什么事,作为呼伦贝尔副都统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为何不上报?

  要知道呼伦贝尔看似偏居一隅,实际上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呼伦贝尔草原连接乌拉盖、锡林郭勒等草原,是有名的草原走廊。

  而通过草原走廊,可以一路不经由大漠,直接到达燕山脚下。

  而燕山之后就是京城。

  所以可想而知,能驻扎在这里的喀兴,为何能稳稳地压同属副都统的索春一头,皆因两人驻扎之地不同,受朝廷重视也不同。

  如此受朝廷重视的喀兴,偏偏在他的驻地闹出勾结罗刹人蒙古人的事,还死了一员大将。

  此事被朝廷知道后,喀兴死倒不会死,但肯定无法留在呼伦贝尔,也可能从此仕途一蹶不振,抱憾终身。

  如今来到自己命运的关键节点,不怪喀兴会失态至此。

  “若只是和蒙古人有来往,朝廷心知肚明,大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几年朝廷对罗刹人深恶痛绝,我就怕……”

  喀兴终于还是道出了心中的担忧,同时怒骂道:“该死的乌哈苏,他死了都还不让我消停!”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跟喀兴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不想得罪乌哈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却闹成这样。

  索春与喀兴并无仇怨,两人在乌哈苏手下多年,几乎一样的处境,也有些感同身受。

  “若你没有牵扯,就老实去找卫将军直言。”

  若是有牵扯——

  这话索春没说,但想来以乌哈苏的性格,自己嘴里的肉,怎可能分给别人吃?

  索春没有说的还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之前找卫傅赔罪时,是带了好处去的,卫傅能这么快查到罗刹人的头上,未尝没有他的原因在里面。

  当然,即使他没卖这个好,卫傅肯定也能查到,只是这中间大概需要花不少时间印证及试探。

  自己做过的事,让别人再去做一遍。

  这事若换做几天前的索春,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时,他还动着想对付卫傅的念头,怂恿了喀兴。甚至就在之前他看似向卫傅低头卖好,实际上心里未尝没有骑驴看唱本的意思。

  可此时见到喀兴麻烦上身,很可能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他突然觉得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平安。

  于是继索春单独去找卫傅后,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经历了一晚上抉择的喀兴,也同样找上了卫傅。

第149章

  所以事情原来就是这样?

  乌哈苏早就和罗刹人有生意来往,这件事极为隐秘,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喀兴这个驻扎此地的副都统。

  为了让喀兴保密,乌哈苏甚至还对喀兴许以好处。

  但所谓的好处,却极少。也是乌哈苏实在吝啬,每年只让人给喀兴送一千两银子,权当是个意思。

  简直就是打喀兴的脸。

  可喀兴到任时,乌哈苏早在黑龙江一带经营多年,他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以为是将军对他示好,知道他家境不宽裕,于他安家之用。

  后来才知道是好处银子。

  以至于后来等他在当地站稳脚跟时,之前收的好处已经收下了,若咬出乌哈苏,势必牵连自己。

  而喀兴出身普通军户,虽能力不差,也是立了许多军功,才能走到副都统的位置。但和乌哈苏这种背后势力庞大的勋贵出身,绝然不能相比。

  就这样,喀兴只能每年收着所谓的好处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乌哈苏在自己驻地‘胡作非为’。

  直到这次乌哈苏把自己玩死。

  所谓的弊政陋习,从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环境因素,再加上长年累月造就而成。

  从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有些将领甫一到边关,未尝不想改变这些弊端,但触动的是群体的利益,得罪了大群体,是时你非但位置坐不稳,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甚至连喀兴,在这里待久了,不也让府里的管事暗中成立商号,和草原上做一些生意,谁又能免俗?

  甚至有时不是为了挣钱,不过是随大众罢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类,能融入这个群体。

  卫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喀兴心情忐忑地看着他,等待命运的来临。

  过了半晌,卫傅徐徐道:“你的难处,本将军已然知晓,可此番朝廷命我前来处理乌将军的丧事,背后原因你应该知晓。”

  说是处理丧事,不过是察觉到异常,让卫傅来处置。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

  有时候上面并非不知下面都干了什么,只是管不了禁不绝,只要不失控,只要还在能掌控的范围,只要还是效忠朝廷,上面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前提是不失控。

  这趟朝廷派卫傅来,未尝没有觉得有失控的隐患,所以特意派他来处置。

  这个道理喀兴也懂,因此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想想也是,二人非亲非故,对方又怎会为他担下这么大的干系?

  他面容苦涩地站了起来,朝卫傅拱了拱手。

  “将军,是下官冒昧了。”

  谁知卫傅却话锋一转,道:“但也不是真没有办法解决此事。”

  “什么办法?”喀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问道。

  ……

  于卫傅来说,此事如何处置,他不光要对朝廷交差,更要考虑接下来整个黑龙江,乃至此地防务等事。

  身份不一样,看待问题的面,自然也不一样。以前他只用管黑城那一亩三分地,现如今则是这整个黑龙江。

  他若如实上报,且不提喀兴会如何,会不会造成此地边关将士恐慌?

  毕竟人人都有参与。

  虽然不是和罗刹人做生意,但乌哈苏死因内情往一上报,必然挖出萝卜带起泥。

  倘若把此地将领全都撤换掉,新上任的将领会是怎样?能不能管得住下面的兵?会不会造成军中哗变?

  这地方非同寻常,太过重要,可禁不起大波动。

  若闹大闹出事,朝廷那儿可不会管他是怎么来的,又是受了什么命令,只会觉得事情都是他办砸的。

  所以他要考虑得太多太多了,而且他还有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从他接到任命时,就已经在酝酿了。

  ……

  卫傅并未直接回答喀兴的问题,而是和他谈起了石勒喀城。

  喀兴虽心中焦虑,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谈。

  对于石勒喀城,喀兴是知道点东西的,据说这座城就是和乌哈苏做生意的那群罗刹人建的。

  早先罗刹人初到漠北,其实并不太受欢迎,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胁迫当地部落之人为他们提供粮食、毛皮、金银,向他们所谓的君主缴纳实物税。

  当时可是在漠北这片地方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只是很快就迎来了抵抗。

  他们的人毕竟少,即使有火器这种利器,但架不住蚁多咬死象,且草原上的人从来桀骜不驯,十分善于战斗,他们在当地根本生存不下去。

  后来这群人销声匿迹了,等再过来时就换了一副面孔,而是打着通商的旗号,把他们的火器烈酒小麦卖给当地人,再用金银换取蒙古人的牛羊毛皮,甚至通过漠北跟漠南接壤,从商人手里换取大量的茶叶、丝绸、瓷器。

  就这么一宗宗生意做下来,他们的聚集地也越建越多,而石勒喀城一开始就是沿着河道建的一座小寨子,后来慢慢扩大成了一座城。

  那地方离望建河并不远,就在眼皮底下,此地驻扎的将士怎可能不知道?只是那边的地方并不属于大燕,才会置之不理罢了。

  喀兴见卫傅竟和自己谈起石勒喀城和罗刹人来,对他所说的办法却只字不提,不免心中生急。

  “将军所说的法子?”

  “法子不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说的。”

  喀兴一愣:“将军,你的意思是——”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功折罪,乌将军死于罗刹人之手,直接打掉这群人便好。人都死在你们手里了,自然够不上里通外夷的罪名。”

  “这个法子不错啊,我竟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福儿诧异道。

  “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卫傅早就动了想打掉石勒喀城的心思,为此黑城的水师没少操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拔掉这颗安插在黑江上游的钉子。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他就升了官,来到了呼伦贝尔。

  再看看当地的地形,从黑城到呼伦贝尔,完全可以走望建河,却因为罗刹人插在那里,被硬生生阻断了水路。

  如今当地将士军官惧怕被挖起萝卜带起泥,正好他想打掉石勒喀城,不如彼此合作,既能笼络下属,又能得偿所愿,何乐而不为?

  “你好阴险呀,那如此一来,他们不是帮你干活,还要成你人情?”

  福儿上下打量了卫傅一番,才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人。

  卫傅微窘,咳了一声。

  “这叫什么阴险,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福儿失笑。

  “好好好,适逢其会,但你别告诉我,你没故意往这个方向引导?”说着,她又道,“不过阴险点好,这么多老狐狸,一个个心眼那么多,你若是不阴险,该咱们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了,还是阴险点好!”

  福儿又点了点头,加重语气。

  卫傅揽着她的肩头,心里松了口气。

  她都说阴险点好了,所以阴险点也没什么吧?

  打石勒喀城的事,被卫傅交给喀兴。

  也算是物尽其用。

  由喀兴出面晓以利弊,所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没碰到任何阻拦,反而下面的将士军官个个义愤填膺,说誓死要为乌将军报仇。

  自此,福儿又被开了眼界。

  这一个个都是戏精啊!

  关键还能戏精得这么整齐,不容易。

  当然,卫傅肯定没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喀兴这。

  他清楚这些人,虽说驻扎边关,但实际上跟罗刹人交手过的人寥寥无几,而且有火器的打法跟冷兵器打法完全不一样。

  若是他不做准备,这些人肯定要栽一个跟头。

  他倒不介意让这些人栽个跟头,总要让他们意识到罗刹人的危害,而不是人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了,还能视若无睹,只关注漠北蒙古人的动向。

  但这会儿不是时候,所以主力还是得黑甲军,再辅以黑城水师。

  于是再度派出卫琦。

  卫琦早已摩拳擦掌,等候多时了。

  这一次不同之前打那些游散罗刹人,是真正攻一座城。

  厉兵秣马多日,这次终于到了动真格的时候。

  与此同时,位于石勒喀城中。

  一个棕发脸上长满大胡子的人,正在和一个戴着皮帽的黄脸汉子说话。

  “你觉得那些燕国人会上当?”

  “燕国人自大又喜欢内斗。大人放心,他们是绝对猜不到我们身上。”

  佩克索托很喜欢被称之为大人,比什么百夫长好听多了。

  其实若是可以,佩克索托很不愿意杀死乌哈苏,毕竟他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从乌哈苏手里拿到的茶叶丝绸布匹,可是为他带来了难以想象多的利润。

  可谁叫他的上官发下命令,要挑起当地部落和大燕人的纷争。

  要知道他可是个商人,最厌恶打打杀杀的事,左思右想,就把主意动在了乌哈苏的身上。

  他的上官也知晓他和乌哈苏的关系,估计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于是他只能杀死乌哈苏。

  来到这个地方多年,佩克索托其实已经快忘了他本身是个农奴,却由于地主的压迫不得不流亡到冰原之上,之后又加入了东进远征队,才来到这片辽阔的地方。

  他还是喜欢当一名商人。

  此时的佩克索托并不知晓,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死神,已经快来了。

第150章

  石勒喀城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尤其此地依着河流,算是这一片难得的聚商之地,每天都有不少附近部落之人或罗刹人前来买或者卖一些货物和日用品。

  既然打着通商旗号,小城自然欢迎四面八方人来,黑城的人经过乔装,入了城内,等到天黑之后,先在城中放火,又突袭了守城门的罗刹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死亡就这么来了。

  喀兴从不知道仗原来可以这么打。

  他素来知晓罗刹人火器犀利,常人不可对敌,需避着他们的火器。可黑城的人却全然不在乎对面的火器。

  他们身穿着一种奇怪的盔甲,组成一个个小方阵,前方人持盾,中间是矛手,两侧和后方则是装备了火枪的刀手。

  这种小方阵可以是六人、八人,也可以是几十人,随意组合,以盾手为主,矛手作为主攻,刀手火枪手负责护卫和补刀。

  历来巷战最是损伤人命,而且限制骑兵。

  喀兴甚至打算好了,若是攻城,最好把对方的人多消耗一些在城墙上,这样入城后可以减少己方死伤。

  未曾想以有心算无心,罗刹人估计做梦都没想到大燕的军队会打过来,所以城门失守太快,于是不可避免就推进到了巷战中。

  他正气急败坏斥黑甲军首领,不该行动太快。

  就见那群黑甲军,无需命令,就已四散开来,各自组成小方阵,往城中街道里推进。

  然后以喀兴为首一众呼伦贝尔的将士们,就见识到一场真正的摧枯拉朽。

  若是细究,这些穿着黑甲的兵,战法并不稀奇,都是军中常见的。例如组阵,什么两仪阵、三才阵、五行阵,这都是军中常用的。

  盾手矛手刀手的攻击手段,也不罕见。

  罕见的是他们手里的盾,似乎可以抵挡住罗刹人的火器。

  还有他们的步伐,从不曾迟疑退却过,即使面对罗刹人的火枪,他们也没往后退一步。

  盾手挡上,矛手突刺,火枪手补刀。

  都是军中出身,自然明白这些看似简单,实则极难做到,须得经历过几次战役的老兵,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要平时和真正上战场是不一样的,人在面临危机和死亡时,惧怕是避免不了的情绪,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信任的问题。

  那就是没拿盾的人,相信盾手的同袍一定不会退,并一定能替他们挡住火枪,而他们不用担心防守,只有突刺再突刺就好。

  可黑城的兵打过仗?为何有这么多老兵?

  战斗持续得时间并不长,刚过子时,卫琦和喀兴就已经来到了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

  而作为城主的佩克索托,身穿着丝绸睡衣,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本来他手里还拿着两把短铳,如今已被缴械,人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将这人带下去先关着,把城里再搜一遍,每个角落都要搜到,将所有平民都暂时控制起来,挨个排除嫌疑,至于剩下的,等将军的命令。”卫琦吩咐道。

  喀兴识趣道:“搜城和排除,就让我的手下带人去吧。”

  他说是带了不少兵过来,实际上一点忙都没帮到,全程就是看。

  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干,打杂就打杂吧。

  卫琦不置可否,喀兴忙命人去了。

  从外人角度上去看,这位黑甲军首领一身铠甲,魁梧霸气,眼皮半耷地坐在首位上,满身威严。

  实际上兜鍪下,卫琦却在想一件事,他有点饿了。

  可这不是在家里,他想吃啥就吃啥,即使不用卫傅交代,卫琦也知道他作为首领,在手下面前一定要保持威严。

  曾经就他如何当好一个首领,他哥和守财奴进行过一番对话。

  得出的结论是,他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就露馅。

  当然露馅是好听的说法。

  实际上守财奴原话是,你一开口就暴露你二傻子的秉性。他哥虽没有说话,但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听守财奴的。

  你才是二傻子,你全家都是二傻子!

  当时卫琦是这么还嘴的,最后是他哥没说话,守财奴嘲笑地看着他,还是大侄儿大郎说了一句话。

  “叔,你说娘全家都是二傻子,不是把你自己骂进去了?”

  “……”

  总之,别看卫琦嘴硬,实际上话被听进去了。

  也所以他现在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冷酷威严的形象,也所以他就坐在灯火通明的厅堂里,森冷地等候着事情结束。

  虽然他已经饿得十分烦躁了。

  “禀报大人,搜到一名女子。”突然有人来报。

  搜到一个女人,就搜到一个女人,来报给他做什么?

  卫琦皱起眉,往前倾了倾身子。

  搁在外人眼里,就是压迫感甚重。

  来禀报的人,是喀兴手下的人。

  他们不知道该称呼卫琦什么,按理说各地军制都差不多,可这位偏偏叫什么首领。这些人哪里知晓,黑甲军是卫傅私军,自然没有军制,因此官衔也不是采用的军中的法子。

  首领叫着有点拗口,自然叫大人了。

  “此女很奇怪,她被关在后面的一个屋子里,说是被佩克索托掳来的民女。”

  卫琦冷冷地盯着来人。

  最后这个说话总是不一口气不完的将士,终于把话说完了。

  “此女是蒙古人打扮,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女,那侍女却叫她别吉。”

  别吉这个词,若让关内的人来看,可能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漠北的人都知道,只有某个部落首领的女儿,才能被称之为别吉。

  而且不能小部落,必须汗王的女儿,才能被称之为别吉。

  卫琦此时也意识到问题了。

  “把人带过来我看看。”

  “哈朱你这个蠢货,你刚才做什么叫我别吉?这群人虽然看着是汉人打扮,但谁知道有没有人能听懂我们的话……”

  宝宝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明明破口大骂的场面不该好看,偏偏这女孩年纪年纪小,个头也小,扎着一头小辫子,看模样也就十四五岁。

  她声音清脆,像黄鹂鸟一样,虽做草原上人的打扮,但五官十分精致细腻,就是脸有点脏,黑一块白一块的,像在地上滚过。

  但她身上的衣裳却并不脏,好像脸上是故意被弄脏的。

  哈朱是个胖胖圆圆的草原姑娘,比起宝宝,她要高她壮她两个,偏偏这会儿被骂得缩着脖子抱着肩。

  “宝宝,我错了,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汉人为何打进这座城,但那个佩克索托竟敢掳走我,被打了活该。等会儿若是有人问我们话,我们就装是普通草原的姑娘,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宝宝眼珠一转道。

  此时的宝宝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不多时,就有人带她们去问话了。

  宝宝发现这些汉人跟那群罗刹人一样粗鲁。

  她被丢在了一个黑色大个子的面前。

  细看才发现,哪是什么黑色大个子,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头戴兜鍪的魁梧男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这个队伍的领头了?

  宝宝当即装得一副惧怕模样,被吓得哭了起来。

  哈朱也就跟着她哭。

  只是俄顷,这间厅堂里就充斥着女人的哭声。

  卫琦最是不耐烦爱哭的女人,以前他母妃给他准备过侍妾,也是见到他就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他说不要,他母妃非说皇子们都有,他也得有。

  让他来看,女人就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东西。

  “再哭就把你们拉去割掉舌头。”

  宝宝当即吓得打了个嗝,不敢哭了。

  因为她发现这个人真的好可怕,本来就那么魁梧,还穿着那么骇人的盔甲,一凶那面孔在兜鍪的衬托下,格外显得吓人。

  而且她觉得这个人说得是真的,他是真会把人拉出去割舌头。

  “我不哭了就是,你别割我舌头。”

  卫琦听到这清脆的声音,愣了一下。

  倒不是这声音有多特殊,而是声音听着年纪似乎不大,而自打哈朱和宝宝被丢到卫琦面前后,哈朱就一直用身子有意无意挡着后面的宝宝。

  哈朱这么大的体格,着实和这声音有些不配,卫琦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个小女孩。

  再一看,发现小女孩面目不清。

  脸上白的很白,黑的很黑,关键刚才哭了那么久,都没见着点眼泪。

  卫琦可不傻,吩咐道:“把她的脸给我弄干净。”

  这下可扎到宝宝死穴了,她像一头打算拼命的小兽,就是不让别人动她的脸。

  几个将士见她是个女的,也不怎么好下手,以至于场面弄得十分难看。

  卫琦恼了。

  他发现这些人真没用!

  几个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也不怜香惜玉,提着宝宝的颈子,又接过将士递来的湿帕子,在她脸上一顿搓。

  搓一次还没搓干净,于是换帕子再搓,才算把宝宝的真面目搓出来。

  此女年纪虽小,但貌美惊人,高鼻梁,大大的眼睛,五官灵动精致。而关键是她肤色极白,这种白不是草原女子该有的,哪怕是关内江南女子,都稍显有些不如。

  因此,让她的美貌,格外显得惊心动魄。

  旁边几个将士都有些看愣着了,卫琦却是挑了挑眉。

  “会不会说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