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鱼圆只需要鱼肉,头、骨一概不要。

  福儿的刀功是极好的,只看见鱼在她手里盘转几下,鱼肉已经被剔下来了。

  去掉的鱼头和鱼骨不扔,可以拿来做鱼头锅,还可以给柴旺它们做狗饭吃。剔下的鱼肉则被放在案板上,被剁成鱼茸。

  剁鱼茸也要讲究方式。

  反正福儿教了小喜子半天,他都只能把鱼肉剁得四处乱飞,最后还是卫傅在边上看会了,福儿剁累了,就换他来。

  于是今天旁人眼里文弱书生的大掌柜没有看书,而是剁了半上午的鱼茸。

  等鱼茸剁好,接下来是调味儿。

  鱼圆吃在嘴里腥不腥,最重要就是这步,这一步同时也关系着之后鱼圆能不能软弹嫩滑,所以是福儿亲自动手的。

  待调好了鱼茸糊,接下来就是挤鱼圆。

  这一步同样不简单,反正卫傅下手做了两个,挤出来的鱼圆奇形怪状的,而福儿挤出来的鱼圆则是又圆又光滑,看着就喜人。

  把鱼圆挤在热水里,煮到七成熟,就可以停火了。

  福儿不光只做了这一种鱼圆,还做了一种填了不同肉馅的。

  她说她还会做蟹灌鱼圆,可惜这里没有蟹,食材也不够,不然一个鱼圆她可以做出几十种吃法。

  ……

  光有鱼圆还不够,鱼圆还得配好喝的汤。

  汤底能决定是让鱼圆更添美味,还是增添败笔。

  很多人都喜欢原汤化原食,用鱼汤来做汤底,其实用鱼汤来做汤底,未免夺了鱼圆的鱼鲜香味儿,最好的汤底当还属特制的高汤。

  用鸡骨猪骨鸭骨加猪肉羊肉等,炖出来的汤底。鱼圆滚水煮熟,加一勺汤底,微微放一些胡椒,之后撒一点葱花即可。

  其实让福儿觉得,再加两片青菜叶更好,可惜这地方青菜叶比肉更难得。

  孙老板到点儿就来了。

  福儿顺手给他煮了一碗鱼圆。

  简简单单的白瓷碗,汤底清亮如水,显得其中的鱼圆格外白嫩可爱,衬着葱花的翠绿,让人不禁口涎泛滥。

  “这是鱼圆?”

  福儿笑道:“孙老板不愧吃过大江南北,这东西在北面可不多见,南方倒是寻常。”

  “瞧着寻常,但闻着这香气,似乎不寻常。”孙老板正色道。

  “您尝尝就知道了。”

  孙老板用汤匙舀起一个。

  闻了闻,才喂进嘴中咬了一口。

  热度正好,不会让人觉得烫嘴,可鱼圆咬开后,并不是实心的,而是内有乾坤。

  眼睛还没看见,但是舌尖已经感觉到了。

  既有肉的醇香,又多了一丝甘甜,配着鱼圆的鲜……孙老板猝不及防,嘴比脑子诚实,已经吃进去一个。

  他不甘心又舀起一个,这次咬开后没吃,而是低头端详。

  白的是鱼圆,馅儿却是橙黄色的,难道这是——

  “这是灌蟹鱼圆?”

  福儿眼神意味深长,脸上却笑道:“孙老板能知道灌蟹鱼圆,果然见多识广,但这可不是灌蟹鱼圆,孙老板再尝。”

  再尝他尝着也是灌了蟹粉的。

  可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哪来的蟹?

  孙老板一连尝了四五个,总算尝出点味儿了。

  “这里面加了南瓜?”

  福儿笑了笑道:“加了什么,就不能告诉孙老板了,这是家传的手艺,孙老板只管吃着对口就行。”

  “说得倒也是。”

  一碗吃罢,孙老板拍了拍腿,叹道:“黄金白玉兜,玉珠浴清流①,虽然老板娘说不是前朝秦淮八艳之一那位所创的灌蟹鱼圆,但没有用蟹,却能做出蟹的滋味,老板娘才是好手艺!好手艺啊!”

  “那老规矩还是再带一份?”福儿笑问。

  “老规矩,再带一份,总不能我这个老板吃了,扔下铺子里的伙计不管吧。”

  ……

  孙老板连吃了两碗,才拎着一份装在食盒里的鱼圆走了。

  另一边,小喜子正在把食肆门脸右侧的门板往下卸。

  这食肆的门脸其实还算宽敞,只是天气寒冷,就没有都打开,只在中间开了一道门,门上还挂着一块皮棉帘子挡风。

  如今既然打开,自然是打算用来做生意的。

  此时小喜子和卫傅已经手搭手,把打开门板的这块地方收拾好了。炉子和案板也已临门摆好,虽然看着不算美观,但暂时先这样,改日再改也不迟。

  福儿去找来一个围裙,让小喜子穿上。

  “今天你不用烧火了,任务就是卖一百碗鱼圆,卖完了收摊。”

  小喜子提着碎花小围裙,欲哭无泪。

  这么冷的天,让他临门摆摊也就算了,还让他卖一百碗,能卖完吗?

  福儿又去找了块木板。

  让卫傅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鱼圆,五文。

  意思也就是五文一碗。

  也有不是五文一碗的,加了肉馅的要贵点,至于方才孙老板吃的那种,那是福儿专门做的,不卖。

  安置完小喜子,福儿转头和卫傅说话。

  “你说鱼儿上钩了吗?”

  卫傅摸了摸下巴。

  “我看快了。”

第173章

  另一边,孙老板回到隔了一条街的铺子后,铺子里果然有个年轻的伙计。

  他却并没有将手中的吃食递给伙计,而是进了里间。

  重新给鱼圆换了个食盒,他自己也重新换了身衣裳,从店铺后门出去了,而此时已经有一辆暖扒犁在这里等着他。

  扒犁在城中一顿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座府邸的后门。

  若是有对冰城熟悉的人便知,这是城主府。

  关于这位冰城城主,一直以来都十分神秘。

  外界极少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又长什么样,只以冰城城主代称,唯一为众人所知的便是,这位城主是个汉人。

  冰城虽然不大,但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导致此地龙蛇混杂。

  一般处在这种三不管的地方,城里都会十分混乱,但冰城并不,冰城有着极其严格的城规。

  当然这个严格,只针对闹事和作奸犯科之人。

  对于普通人,只要你安分守己,在城里能得到外面没有的保护,若是行商,每年只用给城主府交一笔税金,便不用担心在城里的安全。

  且不会因族群不同,遭到区别待遇。就比如附近一些由罗刹人管辖的城池,明显是偏着罗刹人的。

  这种环境对于过来行商的汉人极为友好。

  久而久之,这里竟成了附近最大的买卖城之一。

  冰城在此地屹立几十年,不是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但大多都铩羽而归。这是因为冰城城主手下有一支武力强大的护卫队。

  冰城能有如此安宁,也全凭这支护卫队守护。

  这种种规则,以及这支护卫队的强大,让人们更是好奇城主的本人,只可惜这位城主从不在人前露面。

  有人说他是个老人,又有人说他是个中年人,

  似乎冰城在这里存在了多少年,他也就存在了多少年。

  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这位孙老板,似乎和城主府有什么关系,他每次带给伙计吃的的吃食,也似乎并不是为伙计所带。

  难道福儿和卫傅口中的鱼儿是他?抑或是他背后之人?

  视线拉回到孙老板身上。

  他对城主府似乎十分熟悉,一路轻车熟路就来到一座院子前。

  进去后,他先把手里的食盒交给了一个下人。

  这才进了屋内。

  屋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孙老板又越过两道门,才来到一个貌似书房的地方。

  “孙达,你来了?”

  是一张铺着厚厚绒毯的躺椅,其上躺靠着一位老人。

  他已是古稀之年,形容消瘦,似乎没什么精神,眼皮半耷拉着,明明没有抬眼,却能准确认出是谁来了。

  “东家。”

  “怎么?又给我送什么吃食了?”

  孙达面上带着凄哀,声音却是故作雀跃。

  “这不,那家食肆又出了样吃食,我觉得一定合东家胃口,就带了一碗来,已经让来福去热了。等会儿热了,东家您尝尝?”

  “什么吃食热过两道,都不会好吃,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了。”老人缓缓道。

  “东家,这次的吃食不会因为多热一次就变了味道,您等会儿尝了就知。”

  不多会儿,叫来福的仆人端了个扣着罩子的托盘来。

  罩子打开,里面正是那碗鱼圆。

  本来已经撒好的葱花,似乎被人捞了起来,又撒上了新的葱花。

  汤底清亮如水,圆滚嫩白的鱼圆,衬得葱花翠绿喜人。

  老人瞅了一眼,眉间可见动容。

  “色香都有了,就看味道了。这鱼圆易做,但想做的好就不易了。”

  孙达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您尝尝就知了,绝对不会让东家失望。”

  他亲手端起碗,半弯着腰,用汤匙舀了一颗鱼圆,喂到老人的嘴边。

  老人咬了半口,缓缓咀嚼。

  之后便再未说话,而慢慢将一碗鱼圆都吃光了,连汤都喝了大半碗。

  这让孙达和来福不禁喜出望外,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悦之色。

  “好久没吃过这么有南方味道的鱼圆了,想当年……”老人缓缓述说回忆中的往事,二人也就静静地听着,时而露出凄哀之色。

  片刻后,老人指了指空碗道:“可惜这种天气没有蟹,即使有,这里的蟹也不如江南的蟹好,这鱼圆是仿了灌蟹鱼圆所做,用的馅料不是蟹肉,而是猪肉鱼肉加了南瓜。”

  “东家宝刀未老,我当时尝了半天,才尝出南瓜味儿,却是不知里头还加了鱼肉。”

  “没有蟹,只有鱼的鲜,才能仿出蟹肉的鲜味儿。不过她这里头可不光加了鱼肉,还有羊肉,以猪肉为底,鱼羊凑一个鲜,再用南瓜调色,这厨子的手艺也算一绝,即使在江南,都能立足了,这还是出自你说的那对刚到冰城来开食肆的汉人小夫妻之手?”

  “正是,正确来说应该是老板娘的手艺,她那丈夫只会读书……”

  老人又问了问关于那对小夫妻的事情,譬如年纪,譬如一家还有什么人。

  孙达也就一一照实说了。

  此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老人是这几年精神不济,早已不再出门,是对外面的人和事好奇,权当故事讲给老人听,给他取乐。

  谁知老人却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们倒是有心了。”

  这话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谁有心了?

  若是说他,不会用他们。

  孙达露出疑色,旋即目光警惕起来。

  “难道他们有什么图谋……”

  他下意识就要站起。

  老人的手却突然覆盖在他的手臂之上。

  “勿急,他们并没有恶意。”

  “这还没有恶意?!”

  此时孙达心中满是恼怒惊疑,及心有余悸。

  他跟在老人身边多年,经历过太多险事,太多的人想接近冰城城主了,为此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孙达没想到一向谨慎的自己竟马前失蹄,被人当了鱼钓,竟全然失去戒心,还把这家食肆的吃食带来城主府,若是他们吃食里动了手脚……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哪路的人马?

  有何目的?

  孙达目眦欲裂,几欲噬人。

  此时的他,哪里还像个性格豪爽但为人懒散的普通皮货商,一身肃杀之气,俨然是刀林剑雨中闯荡出来的。

  “若有恶意,怎敢拖家带口前来?”老人缓缓道。

  “只是我没想到,这位竟有如此大的魄力,竟敢拖家带口只身前往,他就不怕走漏了风声,命丢在这里?还是笃定在冰城,我不会也不敢让他出事?”

  “东家,您说的这位是谁?”

  孙达依旧处在惊疑震怒之中。

  “除了那位黑龙江兼乌苏台将军,还能有谁?自从绰罗斯部败于大燕,又逗留漠北未走,我便知晓此地迟早会变成漩涡之地,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也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正好赶在他精力不济之时。

  不过商千尺精力不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到底年纪大了,能残存到今日,已是不易。

  “他不是为了钓你,而是钓你背后的我,看来这位对冰城的消息,掌握了很多。”

  不然何至于知道他来自江南,又知晓他喜食,更摸到了孙达这条隐藏很深的线。

  孙达看似只是个普通的皮货商人,其实却隐藏在市井暗中监视整个冰城,并帮着商千尺收集各路消息。

  对方能把食肆开到孙达盘踞之地的附近,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这就让护卫队的人去驱逐了他们?”

  商千尺摇了摇手。

  “之前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办?姜太公都不急,都装上平民百姓开食肆了,作为鱼儿的我们,自然也不能急。”

  小喜子以为一下午卖一百碗鱼圆很难。

  谁知,炉火烧着,锅里的高汤熬着,不用掀锅盖,那香气就飘散了大半条街。

  正值当地一年最冷的时候。

  冬天人们就喜欢吃些暖和的,对于暖食也没有抵抗力,有不少人都是嗅着香气寻到铺子前的。

  一看是卖吃食的,不贵,才五文一碗,当即就有人买了一碗,站在大街上吃了起来。

  这香气附近的住户早就闻到了,都在寻思这是哪家在做吃食,竟如此香。

  出来一看,竟是聚仙居出了新吃食。

  对于聚仙居的菜好吃,附近住户都有耳闻,但大多数都没吃过,毕竟聚仙居吃食贵的事大家都知道。

  当初聚仙居刚开时,有附近住户懒得做饭,寻思这食肆看着也不像贵地方,便想来买些吃食打发一顿。

  谁知进了店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墙上挂着的菜牌,以及菜牌上所标的价格。

  那会儿附近人和福儿他们一家也不熟,私下没少议论这家食肆死要钱,坑人。一直到实在有人好奇,就这样的食肆凭什么菜价那么贵,跑来点了两个菜,尝了尝。

  尝完之后,逢人便说值得。

  后来福儿也借着机会,解释了下为何他家的菜价贵。

  原来是食材不一样。

  人家也不是故意坑人,反正明码标价,愿意去吃就去吃,也不会你先吃,吃完找你漫天要价的讹诈。

  再加上几经接触后,发现这家老板娘为人爽朗和气,才渐渐没人在私下议论了,反而聚仙居吃食好吃的事,成了附近住户都知道的事。

  平时那些贵菜吃不起,难道五文钱一碗的鱼圆还吃不起?

  抱着试试的心态,就有住户买一碗来尝尝。

  尝一碗不够,还要回家拿个大碗来,再买一碗或是两碗,拿回去给孩子也尝尝。

  之前福儿就交代过,若是附近的住户商户来,就给实惠点,所以小喜子也没吝啬,汤底给得多多的,鱼圆多给几个。

  有人见邻居满脸喜色捧着碗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聚仙居出新吃食了。

  自己带碗去买,汤给的多,鱼圆也给的多。而且这汤,一看就是好东西熬出来的,拿回去煮面也是不错的。

  于是还没到天黑,一百碗鱼圆就卖光了。

第174章

  也不过几天时间,大半个冰城的人都知道位于城东有一家叫做‘聚仙居’的食肆,所售卖的鱼圆物美价廉,味道极美。

  于是有络绎不绝的人寻过来,想知道是不是真如旁人所说那样。

  一尝之后,果然味美,吃一碗想两碗。

  聚仙居鱼圆的名声越来越响,连带着每天售卖的数量也节节攀升。

  从每天卖两百多碗,到三百碗,四百碗,一直卖到六百碗的时候,聚仙居限量了。说每天只售五百碗,卖完就等明天。

  不是福儿不想挣钱,而是把所有人都叫来剁鱼茸,每天的极限也就是五百碗了。

  当然也可以请人来剁鱼,但他们本就是乔装而来,身边并不适宜有外人在。

  而与此同时,福儿也没闲下。

  鱼圆的名声带动了聚仙居的名号,有许多人本是冲着鱼圆而来,谁知过来后没买到,有哪些不差钱的人,并不计较银钱。

  既然没吃到鱼圆,就尝尝店里的其他吃食。

  就这样,聚仙居的生意也肉眼红火了起来。

  另外还有孙老板,如今是越来越挑剔了。

  以前都是来人让福儿随便做,现在仿佛故意刁难福儿也似,竟开始点起菜来。

  而且点的菜都是那些很不好做的菜式。也幸亏冰城食材有限,不然福儿怀疑自己要被他刁难死。

  她一天时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花费在给孙老板做菜上。

  当然孙老板人也挺大方就是,一中一晚做他两餐饭,顶的上福儿开一天店所赚银钱。

  而卫琦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来时悄无声息,当时食肆里正忙着,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还是三郎跟小伙伴玩耍时,看见食肆外蹲着个正在吃鱼圆的人,咋那么像我叔?

  也是小喜子忙昏了头。

  一开始鱼圆摊子就他一个人照看的,食材都给他准备好,他只用把鱼圆放进锅里再滚一遍,浇上高汤,撒上葱花算完事。

  但买鱼圆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一个人又要煮鱼圆,又要收钱,根本顾不过来。

  后来契准出来给他帮忙。

  一个专门收钱,一个专门煮。

  有时候小喜子煮累了,就换契准来,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只要会装碗就行。

  卫琦到时,发现食肆的生意好得超出他想象。

  里面的情形他暂时看不到,但店门外蹲了好几个正在吃着什么东西的人。

  也是汤汤水水的不好带走,若带了碗来还好,若是没带碗,就只能在这吃了再走。有许多汉子觉得进食肆里麻烦,索性就蹲在门外吃。

  反正也就是几口解决的事。

  卫琦见一个个吃得唏哩呼噜,喷香,又见摊子前还站着几个人等着买,便也走了过去。

  他说要一碗鱼圆,小喜子头都没抬,管他要五文钱。

  卫琦也就掏了五文,换了一碗鱼圆。

  也像其他人那样,蹲在门外先吃了再说。

  还剩最后一口汤水,卫琦正打算喝完时,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叔’。

  伴随着而来的,是三郎像小炮弹一样的小身子。

  三郎抱着卫琦,连喊了好几声叔,卫琦才把他从肩头扒拉下来。抬头一看,面前站了好几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家伙。

  一个个冻得脸颊通红,有的还流着鼻涕,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三郎,这是你亲叔?”

  “当然,我叔是将军!”

  没人相信三郎的话,连他的小伙伴都觉得三郎是吹牛。

  这般年纪的小孩,已经懂了吹牛的意思,反正牛皮是吹不破的。

  “将军没有枪?还穿一身破棉花袄?”其中有个个头最高的孩童道。他的年纪显然要比三郎几个大一点,也知道以衣裳来看人了。

  确实,卫琦穿得有些破破烂烂。

  在当地,稍微殷实点的人家,冬天都是穿皮袄,因为皮袄才暖和,穿棉花袄子的相对来说,都是穷苦人家。

  三郎可不懂衣裳这些道理,见被人反驳了,当即嚷着道:“我叔有枪,还有马!”

  这会儿功夫,已经足够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出来了。

  卫傅和福儿刚出来,就看见卫琦一身破烂的蓝布袄子,脚上也没穿靴子,穿了双黑色破洞棉鞋。

  蹲在那儿,端着一个空碗。

  不光穿得破烂,身边还扔着两个破箩筐,和一条扁担。

  啧,这可真是乔装得够彻底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这身行头。

  “这是我拿银子跟人换的。”

  进来后,见福儿用饶有兴味的眼神看自己,卫琦僵着脸道。

  因为实在找不到破衣裳。

  无奈,只能让手下的兵卒,在镇上找人换,才换了这么一身。

  为了装得像,箩筐里还装了几只死了的野兔子,这样才像打了猎进城来换钱的穷苦猎户。

  和三个孩子叙了下许久不见之情,卫傅把卫琦叫到后面宅子去说话。

  两人先谈了一些公务,卫琦又把到了后的一些琐事大致说了说。说完后,他才开口问卫傅这边的进展。

  “老三还没露面,但我给他留了标记,他若是到了,应该能按着标记找到我留下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