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被封为定国公,牛大花则是定国公夫人。相对应的,福儿的爹成了定国公世子,她娘赵秀芬则成了世子夫人。

  王家人对京城诸家来说是新贵,面有些生,但只看排位,看皇后的态度,就知道这些生面孔的身份。

  这其中还有宝宝。

  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妃,瑞王妃。其丈夫是新皇的亲兄弟,所以别看她年纪小,排位却很靠前。

  福儿自然不可能让祖母和亲娘对自己行跪拜大礼,所以不过意思下,就让宫女把两人请去了偏殿休息了。

  这次的命妇中,还有个福儿的熟面孔,那就是谢玉琴。

  ……

  谢玉琴的心情很复杂。

  她虽是早已和卫傅退了亲,但这些年一直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她和卫傅退婚后,祖父谢首辅又当了两年首辅,就告老了。她也出嫁了,但由于她曾和废太子有过婚约,再加上当时她年纪也不小了,其实亲事并不是那么好说。

  好一些的人家,都忌惮她与废太子有过婚约,差一些的人家,谢家人又看不上。

  反正她退亲后,在家中又蹉跎了两年,才择了个在通政司当参议的官员嫁了。

  嫁给人当续弦。

  这位姓施的参议年过三十,病故的原配留下了一个儿子,但对方人品端方,谢家人也考虑再三,还是把谢玉琴嫁过去了。

  这些年,她的丈夫从参议,慢慢升迁到右通政的位置,如今是正四品的官衔,所以这次谢玉琴也在朝拜皇后的命妇之列。

  早些年谢玉琴的夫家便知道她和废太子婚约的事,但人既然已经娶回来了,谢玉琴的丈夫又是她祖父的门生,施家人倒也不至于给她脸色瞧。

  可后来随着卫傅考中进士,正武帝对对方的态度越来越暧昧,再加上有流言谣传卫傅是正武帝的私生子,谢玉琴早先不明白的事,终于明白了。

  为何祖父明明身体还好,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却偏偏选择告老。为何当年陛下要她亲自去退婚。

  也是打从这时候起,谢玉琴身边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不光娘家人,夫家人也对她颇多微词。

  谢玉琴知道夫家和娘家都是怕退婚的那件事,再度被人旧事重提,牵连上两家。

  娘家随着祖父的告老,光景早已不如当年,而夫家自然不用说,施家一向处世谨小慎微,怕被牵连也是正常。

  这些委屈,谢玉琴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她以为磨难迟早有尽头,万万没想到太上皇竟然把皇位让给了卫傅。

  这下好了,曾经被她退婚的人成了皇帝,曾经被她讥讽不过是个通房的人成了皇后。

  而她现在,要跪在下面,给对方行三拜九叩大礼。

  现在的谢玉琴,只希望皇后不要瞧见自己,就当她是路边的花儿草儿的,让她藏在人群里,漏掉她。

  可怎么可能藏得住?

  四品命妇谓之恭人,不像五品以下,只能站在殿外,对着殿内行叩拜礼就罢了。而是一拨一拨,数人一排,被人领着进入殿中向皇后行礼。

  ……

  福儿实在被凤冠给压得不轻,偏偏她还要保持端庄的仪礼。

  期间,她动了好几下脖子,都被一旁的胡尚宫悄悄用眼神制止了。

  胡尚宫见娘娘可能实在难受,忙示意一旁的宫女端了一盏茶来,又亲自递到福儿手边。

  “娘娘,喝些茶。”

  福儿接过茶,对胡尚宫感激地笑了笑。

  借着喝茶,她活动了几下筋骨,由于有胡尚宫的遮挡,倒没让人瞧见去。

  这期间,命妇的朝拜并未停止,依旧在礼官的唱声‘跪’、‘拜’、‘起’中,行着大礼。

  福儿正喝着茶,眼角瞅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偏了偏头。

  “娘娘?”胡尚宫弓着身小声问。

  福儿还想去看,可对方已经跪了下来,自然看不见了。

  “没事,我好像看到个熟人。”

  胡尚宫接过茶盏,递给一旁的宫女后,才不着痕迹地去看下面的几个正行着跪拜礼的命妇。

  就在福儿认出‘果真是谢玉琴’时,胡尚宫也认出了对方。

  她下意识去看了看皇后,谁知福儿却又收回了眼神,就仿佛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

  虽然皇后并没有再看自己,但谢玉琴莫名就是知道皇后认出了自己。

  她心里既慌又怕,以至于朝拜大礼结束后,她跟着其他人一同出了殿都没自觉。

  恍惚中,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直到自己摔倒,谢玉琴才恍然发觉她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有宫女扶起了她,并问她有没有摔伤。

  谢玉琴看着一旁其他命妇诧异的目光,羞得面红耳赤。

  “我没事。”

  她强忍着疼,低着头匆匆走进人群里,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

  朝拜大礼终于结束了。

  但事情并没有完,因为宫里还要摆宴款待这些王公大臣和命妇们。这是一贯的老习惯,所以福儿只能借着更衣的功夫,歇上一会儿。

  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宫女拥簇着福儿,为她摘去凤冠,脱下后服,又帮她换上一身比后服轻便一些的礼服。

  同时为她打散发髻,重新梳一个稍微简单的发髻,换一顶轻的凤冠。

  这期间,福儿什么都不用干,坐着让人服侍便是。

  很快镜子中的人又换了一副模样,还是依旧的雍容华贵,但没有方才全套朝服那般严肃。

  宫女半跪着给福儿戴护甲时,胡尚宫来了。

  胡尚宫先跟福儿说了,等会儿宫筵在哪个宫殿里进行,作为皇后的福儿要去哪个宫殿露面,之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移到谢玉琴身上。

  胡尚宫作为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历经三朝的老人,自然不会明晃晃就说谢玉琴如何。

  而是以方才有个命妇在殿外摔了一跤为引,顺势把谢家以及谢玉琴近十年的近况,都一一告知了福儿。

  这就是为何有人能当尚宫,有人只能当个小宫女的原因。

  有些人就是能迅速摸清楚主子的心思,想主子所想,福儿心里不过刚刚好奇上,胡尚宫就能迅速把她想知道的事递上来。

  不过胡尚宫岁数也不小了,头发都白了。

  看着比十年前老了不少的胡尚宫,福儿想到当年自己被胡尚宫引着去见皇后,想到在坤元宫外碰见贵妃,她至今还记得甄贵妃鞋尖上那颗光晕吞吐的明珠。

  想到当年自己之所以会进东宫,其实和胡尚宫也有些关系,自然而然又想到当年,谢玉琴来东宫退亲,轻蔑地说她只是个通房奴婢,卫傅出来护着她的场景。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啊……”福儿感叹道。

  可不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谁能想到当年她并不看好的一个小宫女,历经过年,竟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恐怕那位施谢氏也是难以接受,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摔那么一跤。胡尚宫在心里感叹着。

  宫女来报:“娘娘,尚宫,到时辰了。”

  福儿叹了口气,在胡尚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走吧,去赴宴。”

  当晚,累了一天的两人,终于能脱下沉重的衣裳,沐浴后换上清爽松软的寝衣,躺在床上。

  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干。

  懒懒地躺了一会儿,福儿活过来了。

  “这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人干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你那个皇叔为何要带着娘娘跑了。”

  “怎么说话的?”

  说是这么说,卫傅却一点都没有责怪的神色,他躺的姿势比福儿更不像话,四肢摊平,一动都不想动。

  “我说的是实话嘛,不然人家好好的皇帝不当,扔给你跑了。”福儿侧过身来,趴在他肩头上道。

  卫傅侧过身来,打了她屁股一下。

  “那照你这么说,皇帝是个苦差事?”

  “你是皇帝,那肯定要问你,反正皇后是个苦差事。”福儿道,“你是不知道,今儿我坐在上面,那些个命妇个个偷偷地瞧我,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人家瞧你是觉得你漂亮,觉得你威风。”卫傅调侃道。

  “威风是挺威风的,就是累得够呛。”

  福儿又抱怨起皇后全套朝服有多沉重,真就不是人穿的。

  卫傅笑着看她胡说八道。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来了精神。

  “对了,你猜我今儿看到谁了?”

  “谁?”

  “谢玉琴。”

  之后,福儿把看到谢玉琴,以及胡尚宫告诉她的关于谢玉琴和谢家的事,讲给了卫傅听。

  卫傅倒不奇怪这件事,因为他早就知道施嵩的妻子是谢玉琴。

  “我听胡尚宫说她在殿门外摔了一跤,出了个大丑,她是不是害怕我报复她啊,被吓到了?”

  “那你会报复她?”

  福儿睨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报复她做什么?”

  “那当年是谁拿棍子要打人家的?”

  “那谁叫她嘴那么臭!退婚就退婚呗,还跑到门前来说!”

  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转头再来看看,谢玉琴能进宫,肯定是有人默许的。

  默许的那个人不用说,自然是正武帝。

  反正福儿是挺看不懂太上皇这个人的,你说他这个人坏吧,他确实干了不少招人恨的事,你说他是个好人吧,他又经常干那些扎人心窝的事。

  就像谢玉琴退婚那事,让人跑到东宫门前来退婚的是他,转头又让谢首辅告老的也是他。

  福儿不懂太上皇,但并不代表卫傅不懂,他那个皇叔是把谢玉琴当成他的磨刀石了。

  之后二人再未说谢家的事,又或是谢玉琴,就仿佛这个人只是个过客,不过是想起来了提上一句罢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就睡下了。

第192章

  连着数日,宫里都是一片熙攘繁忙之态。

  几乎每天都有赐宴,除了赐宴外,还有外藩宴。

  每年的大朝会之时,都有外藩的贡使进京朝贺,尤其今年是新帝登基改元的第一年,更是众外藩贡使云集,以示对宗主国皇帝的尊重。

  交趾、琉球、暹罗等周边小国,每年都会来‘上京’朝贡。由于他们距离京城路程遥远,几乎形成了一个惯例,每年会派出两支队伍前来朝贺。

  这支队伍还未回去,另一支队伍已经在路上,以确保不会错过大燕的重要节日,诸如皇帝万寿、皇后千秋节以及年节、元宵节等,以示尊重和敬畏。

  当然他们付出的辛劳也不是没有回报,每次前来朝贡,大燕的皇帝都会根据他们的贡品,赏赐下价值高于贡品数倍不等的回礼。

  除了这以外,他们还会带上本国的商品,前来大燕售卖。

  既是朝贡,也相当于是通商。

  由于之前和罗刹国定下通商协定,如今两国也是友好关系。所以这次罗刹国的使节也在其列。

  除了罗刹国,漠西卫拉特也派出了使臣,另有漠南漠北诸部派出的贡使。

  可谓是一片繁荣,万国来朝。

  这次卫拉特汗国派出的使臣是卫璠,估计乌格也是心中有些酌量,才会派他前来。

  曾经的三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漠西贡使,此事引来了许多大燕官员的诧异。

  当年漠西和大燕联手,击溃了漠西叛部,具体是怎么联合上的,大燕这边知道详情的人极少。

  此时见到曾经是三皇子的卫璠,成了漠西卫拉特的国师,又是这次的使节,一切似乎真相大白。

  由于这次番邦使节众多,几次设宴卫傅都没找到机会和卫璠说话。

  这日,借由单独给卫拉特使节的赐宴,两人才算找到机会。

  在单独面对卫傅时,卫璠的脸上难掩阴郁之色。

  到底今非昔比,彼此的年岁都长了,自那次不欢而散后,显然卫璠另有经历,又或是来之前乌格就叮嘱过他,他倒未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

  “若是你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卫傅略有些感叹道。

  太上皇临走前,还送了卫傅一个大礼。

  他临走时留下了两张诏书,一张传位诏书,一张是恢复元丰帝帝号的诏书。

  在那张诏书上,他大致说了些,诸如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我拿回皇位是为遵从皇考遗愿,如今仇已报气已消,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其实太上皇本不用留下这张诏书,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诏书中说的都是虚言,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不想让卫傅这个继承人为难。

  也是不想让卫傅立身不正。

  须知做皇帝,最是讲究合法性和正统性。若是正统性遭到质疑,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能打着匡扶正统的名号造反。

  亲儿子之说,本就是虚妄,就算正武帝想认,恐怕卫傅也不会愿意,再来于黎皇后的清誉也有损。

  嫁给小叔子,和丈夫没死就跟小叔子有一腿,是有很大区别的。

  私底里的流言,与留下铁证在青史上留一笔,也有很大区别。

  估计太上皇也考虑到怕卫傅当了皇帝后,恢复亲爹的帝号,哪怕不为父子情义,只为了自身的正统性?

  不如先做在前头,也免得到时自己尴尬。

  总之,太上皇给卫傅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现在回归正题。

  既然元丰帝的帝号被恢复,他的儿女自然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卫琦被封为亲王,就是在此事的基础上,结合他之前的军功,名正言顺拿了王号。

  卫璠也是卫傅兄弟,他也是有资格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卫璠的脸色就阴了。

  “你觉得我会接受?”卫璠紧捏着酒盏,“卫傅,我们兄弟一场,不食嗟来之食这话,我不是针对你。你明白意思,我不想多说。”

  卫傅怎会不明白?

  说白了卫璠并未放下心中仇恨,他也没资格劝卫璠放下仇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卫璠之所以现在没能报仇,是碍于实力,碍于大势。

  估计他也没想到正武帝会突然把皇位传给卫傅,所以他现在也应该很纠结。

  其实时隔多年,回头再看往事。

  正武帝夺位就是为了报夺位和夺妻之仇,他本身行径,站在他自己的立场并无错,却由于他的行为,导致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

  其中最无辜的,当属卫璠这些皇子以及那些嫔妃。

  因为这场事,卫璠和卫兆的母妃死了,二人失去皇子身份,历经重重磨难,才重获新生。

  如今让他们摒弃前嫌,回头再来当他们的皇子亲王,等于是让他们向仇人低头,吃仇人给的饭。

  以二人的性格,在卫傅开口之前,他就知道此事不可能能成。

  但他必须是要开这个口的。

  他坐上这个位置,等于承了正武帝的恩。做人不能只受好处,不受坏处,所以正武帝留下的烂摊子,他自然要收拾。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顿了顿,卫傅又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考虑到大燕,考虑到百姓。”

  卫璠冷冷一笑,又颇为烦躁道:“你能不能不用这些东西来绑架我?你把自己绑架了,放弃了去报复,现在能坐上这个位置,是你运气好,现在又来绑架我?”

  卫傅不以为忤:“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句话不光是规劝,也是威胁。

  若卫璠真不听劝,不顾黎民百姓要重燃战火,到时就别怪他不顾情面。

  让卫璠回来,是他作为兄弟的善意,当善意过后,该宣示态度的时候,卫傅也不会客气。

  看着卫傅清亮的眼睛,卫璠眼底光芒一阵闪烁。

  他把酒盏中的一饮而尽,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盏酒,拿在手里。

  借着这机会,他似乎在思索什么。

  “漠西内乱多年,又四处征战,元气大伤,乌格暂时没有跟大燕作对的意思,打算休养生息。”

  所以才会派使者前来大燕,算是示好,也是表明态度。

  “虽然汗国内有其他人蠢蠢欲动,但都不成气候,五年之内你应该不用担心。至于五年之后,我就不敢保证了。”

  卫璠缓缓道:“我这趟回去后,打算西去,临着漠西的有几个小国和卫拉特有世仇,乌格愿意借我兵马去打下那几个小国。”

  说到这里时,他将酒盏放在桌上,站了起来。

  “当然,你不要以为我这是认输,待我积蓄够力量,我还会回来的!”

  临走前,他还是留下了‘狠’话。

  卫傅忙着赐宴款待外藩使节的同时,福儿其实也没闲着。

  连着忙了几日,她终于抽出空闲,特意设了个小宴款待家人,就当弥补初二那日她没回娘家。

  如今王家是一片形势大好。

  老爷子有了爵位后,连带萌荫子孙,如今王家人在京里的有老爷子、牛大花和王铁栓夫妻二人,以及小儿子王多寿、二儿媳孙荷儿和几个孙儿。

  二哥王兴学这些年管着福儿手下的生意,又帮着黑城和外面做生意,算是管着卫傅的钱袋子。黑城的收购所和冰城的交易所都有他的手笔在,给卫傅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卫傅本打算给他个官做,可他对做官一直没什么兴趣,反而更喜欢做生意。

  之前卫傅进京时,他就带着船队去福建了,至今还没回来。

  大哥王兴齐是个老实本分人,这些年一直留在建京,福儿等人在京里安定后,就给家里送了信,让他带着妻儿来京。

  只是家乡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年前是赶不及了,只有年后才能到。

  至于刘长山,作为最开始跟在卫傅身边的班底之一,又是亲姐夫,早在前年他就已官升至副统领的位置。

  如今卫傅和卫琦都来到京城,漠北那边不能留人,所以他还镇守在漠北。至于之后卫傅对他有没有其他安排,暂时还不知,但想来以后定是官运亨通。

  一片喜气洋洋之下,崔氏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一丝阴郁,就有些显眼了。

  “娘,你没问问小弟和崔氏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宴罢,福儿特意将赵秀芬留下说话。

  一提这事,赵秀芬喜气洋洋的脸上,就多了几分郁色。

  “你别管他们的事。我听梦竹说,这几日宫里各种摆宴,你也累得不轻。刚忙完,你就顾着娘家人,家里人难道还会跟你计较什么礼数?再说你现在是皇后,哪有皇后过年回娘家拜年的。”

  显然初二那天出嫁女回门,福儿没回去,王家人也是经过一番讨论,不然赵秀芬可说不出这种道理。

  而且这话一听就是在转移话题。

  “我这哪是讲究礼数,我是想你们了。”

  福儿先是撒了个娇,又道:“她跟小弟是夫妻,他二人过得不好,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安心。”

  见此,赵秀芬也不好隐瞒了。

  “其实这事我私下问过多寿,他开始不愿说,但我是他娘,哪有儿子瞒着老娘的。”

  福儿倒也不意外她娘会把她都问不出来的事逼问出来,因为她娘向来就是这种性格。

  再说到底是长辈,多寿不愿跟她说,是考虑到她自己都一摊子事,不想用家事来烦她。但他破了王家的规矩,家里那边肯定要过问的,若不给个合适的理由,恐怕王家人也不会置之不管。

  “我这不是埋怨她,若是按照儿媳妇的标准,她也算是合格的。也没有瞧不起咱家是骤然富贵,对我和你爹也是恭恭敬敬,礼数礼节也都到了……”

  崔氏并不是个坏人,相反她很有礼,做什么事都是秉持着礼数礼节,一定做到不失礼。

  这样的人,从大家妇的角度来说,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王家不是普通人家,王家出身底层,从微末走到崛起,这种经验太难以复制。而且他们富贵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习惯也不理解大户人家讲究的那些规矩和礼数。

  他们做什么事都是众人一心,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一家人从来都是亲亲热热,有事也从不藏着掖着。

  因此当出现个特别有‘礼’的人,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只从对待两个儿媳妇,就能看出。

  王家人对孙荷儿就是亲亲热热的自家人,对崔氏则就是客人。大概就相当于,你对我客气,我就对你也客气。

  都没错,就是生疏。

  崔氏大概也有所察觉,所以越发对公婆有礼,这也就导致双方越来越客气,再加上还有个孙荷儿在一旁衬着,就更显得王家人似乎不喜欢崔氏。

  当然,这并不是崔氏的错,也不是王家的错,只能说是出身不同思想不同的碰撞,时间也许会消弭掉这些不和谐。

  可这样的问题,同样也存在王多寿和崔氏之间。平时看不出来,时间久了,就有了隔阂。

  “……你说她不是作的嘛?咱家不准男人纳妾的规矩多好,偏偏她自持什么大家闺秀的身份,总是想给你弟弟纳妾,显示自己贤德。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你弟就被试探烦了,纳了个妾回来……”

  福儿听得哭笑不得。

  可又不意外,因为之前那次来京住在多寿家时,她就感觉出崔氏是个很重礼的人。

  这样的人也好,也不好。

  好就在于真的不会失礼,坏处就在于别人跟她亲热不起来。

  “不过你弟说了,他没碰过那女人,就是故意气她的。”赵秀芬又道。

  福儿想了想道:“她到底是小弟妻子,家和万事兴,娘你不是一直这么说?赶明儿抽个空,你劝劝小弟,这种气怄久了没意思,两口子有什么说不开的?”

  “行了,我知道,我抽空跟多寿说说。你也别操心这点小事,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赵秀芬端详了下女儿。

  福儿简直想钻进娘怀里撒个娇。

  呜,就娘发现她最近瘦了!

  她确实瘦了,还瘦了不少。

  “等忙过这阵就好了,毕竟是头一年。”福儿解释道。

  赵秀芬无奈道:“你这个皇后看着尊贵,当着也辛苦。”

  “这世上哪有做事不辛苦的。”

  “说得倒也是。”

  送走王家人,福儿想到卫傅,叫人来问陛下那边宴散了没。

  正在问,卫傅回来了。

  “卫璠怎么说的?”

  卫傅把卫璠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卫璠的身份暴露后,是不可能再留在漠西当国师。而他又不愿意回大燕,所以选择西去,去打下属于自己的地盘,这未尝不是一条路。

  至于卫兆,他从始至终没露面,但他和卫璠感情甚笃,显然兄弟二人要共进退。

  “其实这样也好,你也不要操心他了,他既然打算这么做,必然是已经想好了。”福儿叹了口气道。

  卫傅点了点头。

  福儿见他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突然心领神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卫璠卫兆这边是解决了,但还有人流落在外。

  卫崇、永安、永平三人,还有甄贵妃她们。

  六皇子卫崇,当年是跟着甄贵妃走了,而甄贵妃如今在吉林将军府里做如夫人。

  当年福儿他们还在黑城时,随着黑城和吉林的生意越来越多,后来福儿和卫傅便知道了甄贵妃的下落。

  还知道当初卓坤之所以愿意给黑城方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甄贵妃在对方面前说了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