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膳,尚宫局的王尚宫来了。

  王尚宫就是以前的王尚食,胡尚宫出宫荣养后,王尚食便接了她的位置,以前的陈司膳,如今管着尚食局。

  “娘娘,所有秀女的记档都在此。”

  王尚宫奉上三大本册子,这几本册子都是以殿名作为区分,例如芬芳殿的秀女就在一本册子上。

  她把清馥殿的册子放在一旁,把另外两本册子置于福儿面前。

  福儿拿过一本册子来看,道:“那个叫范蓉蓉的秀女……”

  娘娘虽没吩咐她查此人身世来历,但王尚宫是什么人,怀安公主和燕国大长公主最近的举动可没瞒过她,她自然早就做到心知肚明。

  “此女是张家口范家的人,这范家自前朝起便贸易以张家口,大燕还未入关之前,便与朝廷有诸多来往。太祖定鼎后,欲赐官爵与对方,范家竭力推辞,太祖遂赐了对方皇商之名,并赐产张家口为其世业……”

  其实王尚宫说得比较含蓄,当年燕人是关外来的‘夷族’,前朝的朝廷为了遏制燕人势力发展,多年来一直驻兵对峙,双方交战多年,除了打仗以外,前朝还对燕人施行了各种边关封锁。

  辽地虽物产富饶,到底不若中原,像布匹丝绸茶叶和铁器这种中原独有的产物,不光是蒙古人缺乏,彼时的燕人也很缺。

  而范家就是当年冒着风险和燕人做生意的大商之一。

  如果站在前朝的立场来看,此举无疑是通敌卖国,可若是站在燕人的立场来看,就是有大功。

  尤其今时不同往日,大燕拿下了偌大的江山,成就千古霸业,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自然也没人去计较什么前朝不前朝的了。

  “……自那以后,范家大力经营张家口,又经营了河东和长芦的盐业,并成了最大的参商、粮商之一,在当地有范半城之称。”

  这个范半城可谓实至名归,毕竟范家是当年太祖亲赐的世业张家口。

  “这些年朝廷几次攻打蒙古和西北,期间途径数地沙漠,运送军粮着实不易,都是范家一力承担运粮之责……太上皇于正武五年,赐范家当代家主范居琛为四品官身,成就皇商之实名……”

  张家口地处要塞,乃张库大道的起点,更是边关最大的商业重镇,在对蒙对罗刹国的贸易上,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今冰城对外的贸易极为发达,而想把货物运到冰城,只有走张家口的张库大道,便可见一斑。

  “这位范家主便是范秀女的爹,范蓉蓉算是他老来得女,而范家主无子,只有这一女。”

  听到这里,福儿愣了一下。

  只有一女?

  一个如此大的巨贾,竟然只有一个女儿?

  “范家主曾有一子,比范秀女大了二十多岁,于正武四年死于为朝廷运粮途中。”似乎看出福儿的疑问,王尚宫又道。

  “倒是个忠贞之家。”福儿略有些唏嘘道。

  唏嘘完,又道:“那照这么说来,范家主将女儿送来选秀,是想女儿入了皇家?”

  闻言,王尚宫一顿:“似乎不是。”

  “此言怎说?”

  王尚宫面露犹豫之色:“据下官所知,并非范家主送范秀女前来选秀,而是她自己来的。”

  福儿睁大眼睛,挑眉道:“是她自己想入了皇家?”

  “似乎也不是。”

  这次福儿没说话,静待下文。

  王尚宫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道:“娘娘,您看了册子就知。”说着,她把芬芳殿的那本册子翻到记录范蓉蓉的那一页。

  福儿大致浏览了一遍,面露怪异之色。

  无他,在记录中,这位范秀女一点都不上进,成天不是在房里睡觉,就是四处看热闹。

  记录中,她拿银子换了烤鸡的记录,有二十三条。

  旁观看热闹的记录有十四条。

  “……此女深受范居琛宠爱,经常带在身边行走各地,自她及笄之后,范居琛为她做过三门婚事,俱被此女逃过,最近一次是去年,此女外出半年方归家,归家没多久就来了京城。”

  看得出范蓉蓉是不想嫁人的,所以接连逃婚了三次。

  可她为何会来选秀?

  难道说不想嫁入寻常人家,只想嫁入皇家?

  这也说不通,因为她自打入了西苑后,行为着实与想嫁入皇家不符,甚至还与宫女说了‘自己年纪大了,肯定选不上’之言。

  那她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女子,倒是极有意思……”

  福儿的手指划过册子上‘范蓉蓉’三个字。

第220章 番外之帝后一家(八)

  西苑

  “你看看别人, 再看看你,你同屋的秀女都知道上进,你怎地就不知?”

  小声的念叨从身后传来, 范蓉蓉侧过头,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小宫女。

  “小圆脸,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 那个叫香莲的小宫女呢?”

  香莲?小姑姑!

  圆圆才不会告诉对方,因为皇祖父和皇祖母快回来了,小姑姑忙着带人收拾寿康宫。

  “你问香莲干什么?她有事没来。”

  范蓉蓉挑了挑眉:“你们这差事倒是做得极好, 还能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什么叫想来就来, 不想来就不来?宫女也是有休沐的, 也是轮值, 哪有一天到晚都当差的,难道你需要休息, 宫女就不休息了?”

  “我就问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们经常趁着当差的时候干私活, 所以才这么敏感?”

  “什么私活不私活的?好哇, 你又转移我的注意力!”圆圆也不傻, 反应过来了,“明明是我在说你不上进, 你可真会打岔!”

  范蓉蓉却不承认自己有意转移话题。

  “我上不上进,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做甚?”

  是啊,她激动做甚?

  圆圆有点发愣, 但她肯定不能露短, 遂强词夺理道:“你是秀女, 你当然要多上进,才是好秀女。你看看你,别人都有各种才艺,连你同屋的秀女都会刺绣。就你,每次我一来,就见你四处看热闹。”

  是的,茅玉儿三人想了多日,终于想到表现之法。

  那就是三人都会的绣工。

  但刺绣这事,不像弹琴跳舞,一会儿就能解决,十分耗时,且三人也没什么脸面,能挑头召集一群秀女来给三人捧场。

  于是三人就想了个法子,躲在屋里数日先绣个花样,然后拿着快绣完的绣绷子,寻一个人经过比较多的地方坐着。

  如此一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像此时,三人便或坐或立于那颗开得正茂盛的木兰树下。

  一阵微风吹过,裙袂衣袖飘飘,本来六分的姿色,倒也显出了八分。

  倒是范蓉蓉这个同屋,显得格外不上进,人家都在那头出风头,她却躲在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瞅着那边看热闹。

  “我又不会刺绣。”

  圆圆一噎:“你不会刺绣,弹琴下棋你总会吧,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

  “我也不会弹琴下棋。”

  “那吟诗作对呢?”

  “也不会。”范蓉蓉说得一点都不羞愧。

  圆圆有些抓狂:“你怎么什么都不会?那你会什么?”

  范蓉蓉没说话。

  这么安静的坏秀女,圆圆从没见过,不免想自己是不是话重了,所以她伤心了?也许坏秀女出身不好,家里根本没人教这些?

  可坏秀女明明有很多银子……

  就在这时,范蓉蓉突然露出一个绝美的笑。

  “我会花银子!”她甚至为了加重语调,还点了点头,“我还会偷吃!”

  听完,圆圆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话明显就是调侃她的!

  啊啊啊啊,她就不该来,这个坏秀女就会故意气她,调侃她!!昨天大哥说要她把送走,她就不该拦着!

  小圆脸顿时气鼓了起来。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白嫩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用油纸包着的花生糖。

  圆圆一眼就认出,这是宫里的糖。

  用油纸将糖一块块包起来,还是她娘用的法子,后来宫里才渐渐改成了这种习惯。这么包的糖,方便携带,也干净。

  “你从哪儿弄的糖?”

  范蓉蓉笑得神秘:“自有来处。”

  圆圆翻了翻眼睛:“还不是拿银子收买宫女弄来的。”还以为她不知道?

  吃人家的嘴短,嘴里包着花生糖,圆圆也不好继续说范蓉蓉不上进了。

  她瞅瞅那边几个秀女,再斜眼看了看吃糖都能吃得饶有兴致的范蓉蓉一眼,有些小声,也有些别扭道:“其实你长得也还算挺好看的,只要端正端正姿势,略微知道些上进,说不定能选上。”

  范蓉蓉笑着看过来。

  “不说我是坏宫女了?也知道我长得好看了?”

  一看她那揶揄的眼神,圆圆就想炸毛。

  “你可别得意,你也就长得一般般好看而已,我跟你说,五……瑞王妃就长得比你好看,皇后娘娘也长得比你好看,还有香莲。香莲现在是还小,等她再长大点,肯定比你好看。”

  对于小姑姑的容貌,圆圆是一向十分肯定的。

  “说了这么多别人,怎么不说说自己?”

  就在圆圆以为她嘲讽自己,要炸了的那一刻,对方突然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道:“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圆圆措不及防,小手捂着脸蛋。

  本想斥对方捏她的脸,可看着对方含笑的美目,不光说不出话来,小圆脸也蓦地红了。

  为什么脸会发热,圆圆也不知道。

  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坏秀女夸她好看,她不好意思了。

  “长得好看又怎样,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你看这里这么多长得好看的人,把我往里面一丢,就不显眼了,再说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被选上。”范蓉蓉收回手,看向远处。

  圆圆好奇了。

  “那你是为了什么?”

  范蓉蓉瞅了她一眼,笑盈盈道:“你猜。”

  这个秀女最讨厌了!

  圆圆又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

  “你进宫来选秀,不是为了选上做太子妃,还能是为什么?”

  范蓉蓉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站了起来。

  她走,圆圆也跟着走。

  “你肯定是为了能当太子妃来的,你们这些秀女都是为了当太子妃来的。”圆圆又道,说得十分肯定。

  范蓉蓉十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点功力,就别来套话了。

  圆圆转了转眼珠子:“我跟你说,太子…殿下长得可俊了,是整个宫里最俊的人,不,是第二俊的人。”

  “那第一俊的人是谁?”

  “第一俊的肯定是陛下啊,是…是皇上。”

  范蓉蓉饶有兴致哦了一声,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宫女,不爱年轻俊俏的,反而喜欢年纪大的……”

  圆圆气急败坏:“你瞎胡说什么?!我跟你说,这是在宫里,不能乱说话的,我才不是喜欢什么的,反正……反正陛下和太子殿下都长得俊,是整个宫里最俊的人。”

  “好好好,我知错了,以后不乱说了。”

  之后,范蓉蓉继续往前走,圆圆继续跟。

  “你不去干活?我要回房了。”范蓉蓉回头看她。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来选秀。”

  “你个小宫女,怎么管这么多,你管这些做什么?”范蓉蓉颇有些无奈道。

  “我好奇。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跟着你。”

  见对方哑口无言,圆圆仿佛抓到什么把柄,得意道:“反正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跟着你。”

  范蓉蓉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弯下腰招招手,让她靠近点

  “行吧,我告诉你,但你别四处说。”

  圆圆忙靠了过来。

  “好,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范蓉蓉又看看她兴致勃勃的小脸蛋,忍着想去捏一把的冲动。

  “其实我是为皇后娘娘而来。”

  下午,圆圆又来了芬芳殿一趟,找了半天才在水边找到了脱了鞋袜,偷偷在这玩水的范蓉蓉。

  “你为何是为了皇后娘娘来?”

  这个问题,圆圆想了一个中午都没想通。

  “为什么就不能是?”

  “你找皇后娘娘,是有什么事?”

  范蓉蓉光着小腿儿,脚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不忘看看辽阔的湖面。

  “我有个问题不解,想问问皇后娘娘。”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便找个人问,或者问问你父母,先生什么之类的人,怎么就想要求解皇后娘娘?”

  “他们都解答不了。”

  说到这里,范蓉蓉突然换了腔调,“好了好了,能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你一个小宫女管这么多做什么,还追根究底起来了,难道皇后娘娘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关心这些事?”

  “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是我…我什么人,我就是好奇问问。”圆圆有些不自在道,“你一个秀女选秀却不为选秀而来,我作为宫里的宫女,当然要弄清楚你的目的。”

  开始她还有点结巴,说到最后越来越顺溜,胸脯也挺得越来越高,十分佩服自己的急智,能找到如此合适的借口。

  范蓉蓉被她逗笑了,“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一个弱女,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这倒也是。

  一时之间,圆圆的头都有些大了。

  她能明显感觉出坏秀女在敷衍自己,但对方‘不上进’也是事实,这件事圆圆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难道她说为了母后而来是假的,其实就是敷衍自己,不想选秀才是真的?可若是不想选秀,她又为何要参选,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人逼她?

  经常听说书的圆圆,顿时脑补出一出恶爹逼着女儿进宫选秀的故事。故事着实精彩,可越想越不对劲,怎么皇家反而被她想成土匪恶霸的形象了?

  闷着想心事的圆圆半天没说话。

  范蓉蓉可没见过小圆脸这么安静的时候。

  “怎么了?”

  圆圆瞅了她一眼,闷声道:“其实我知道你说为皇后娘娘而来是敷衍我的,你不想被选上做太子妃是真的。”

  突然这么一句话,倒让范蓉蓉高看了圆圆一眼。

  没想到小圆脸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笨。

  “你怎么会这么想?来选秀的秀女,哪个不希望自己被选上,我又怎么能免俗?”她笑盈盈道。

  “你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我。”

  此时的范蓉蓉显得格外好说话,“好好好,你就当我是在敷衍你了。”

  圆圆继续发闷,继续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幽幽地道:“我就想不通了,为何人人都想被选成太子妃,偏偏就你不想,明明太子殿下那么好。”

  “就因为这事不开心啊?真是个小姑娘。”范蓉蓉笑了笑,之后不等圆圆答,她又道:“太子殿下好,跟我不想被选上有何关系?”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人长得好,脾气也好,总之哪儿哪儿都好。而且你们女子不都想找个如意郎君,太子殿下就是世上最好的如意郎君。”

  看着信誓旦旦的圆圆,范蓉蓉又笑了。

  “那你怎知你觉得好的如意郎君,就是我想要的?”

  显然这个话题超纲了。

  一个才十三四岁,一个已经二十了,眼前这个小丫头明显还稚嫩,根本不懂这些道理,她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范蓉蓉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换了个腔调。

  “对了,你要不要玩水?水里好凉快,你要不要脱了鞋袜试试?”说着,她还特意又用脚在水里划了划,故意引诱圆圆。

  圆圆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走了,一边说着‘你胆子好大,也不怕被管事宫女看见’,一边很快脱了鞋袜下了水,速度快得让范蓉蓉不禁侧目。

  这才对嘛,小丫头就该开开心心才对。

  圆圆虽还不懂所谓的大道理,但范蓉蓉那几句她记在心里了。

  那几句话,让她来理解,就是这个坏秀女看不上她大哥。

  至于为何看不上?

  那肯定不是大哥不好,而是范蓉蓉这个见识浅薄的秀女,没见过这么好的太子殿下。

  她若是见过,肯定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于是圆圆决定让范蓉蓉见大哥一面,一定要让她知道,她的想法都是错的,大哥就是那么好,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为此,她还特意和琰瑶商量了一下。

  琰瑶觉得她胡闹。

  可她历来是拗不过圆圆的,反而是圆圆经常性胡闹,她经常性跟在一旁‘拾遗补缺’帮忙出主意,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圆圆心里清楚,自己普通的胡闹一下,大哥大概率会顺着她,但是明摆着是胡闹,大哥肯定不会同意。

  于是她隐瞒了自己的目的,只跟卫稷说明天去西苑游玩。为了不引人瞩目,大哥最好能扮成侍卫,而她则扮成小宫女。

  卫稷太了解妹妹了,也是圆圆城府太浅,心里有事都显示在面上。他表面答应,当晚却去找了琰瑶。

  “大郎,你问这些做什么?圆圆既然说是去西苑游玩,那定然是游玩的。”

  殊不知半垂的眼睑,到处乱抠的手,早就暴露了自己。

  如果说来之前,卫稷只是猜测妹妹要胡闹,现在是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都是一家人,当着小姑姑的面,卫稷也不想用对付外人那一套,所以他也没卖关子。

  “小姑姑,你不觉得有个秀女的名字,在圆圆口中出现的次数太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事也和那个秀女有关?”

第221章 番外之帝后一家(九)

  琰瑶一愣, 看向卫稷略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睛。

  下一刻,她宛如被一盆冰水浇在头上,顿时清醒了不少。

  不想则以, 一想和那秀女相识后的每一桩事都一一浮现在心头。

  琰瑶不是没被人利用过。当初皇后嫂嫂怕她和圆圆两人寂寞, 曾建过一个女尚书房, 就像皇子们读书的尚书房一样,择一些宗室勋贵家的女儿,进宫读书, 权当是她和圆圆的玩伴。

  可这书房也不过只办了几年,就被停了。

  其中原因很复杂, 大概就是那些宗室勋贵家的女孩儿们, 彼此之间有一些矛盾, 或是本身有矛盾,或是彼此家族有矛盾, 你对付我我对付你,不免就有人把心思动在她和圆圆头上, 利用她们二人的地位来打压自己的‘敌人’。

  期间闹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 总之也让她和圆圆第一次见识到人心复杂, 后来借着一次机会, 皇后嫂嫂就把女尚书房给暂时停了。

  犹记当初此事被母后知道后, 母后说皇家的孩子看似地位崇高, 可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太多, 接近你的人大多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很容易就被人利用了。

  有时可能事到临头才能发现, 有时可能无知无觉就被人利用了。

  这就是皇家的悲哀。

  而他们这一辈其实很好了, 由于皇兄后宫单纯, 只皇嫂一人, 皇子公主都由皇后所出,都是一家人,自然不会彼此斗心眼。

  又感叹这种环境,把她们养得太单纯了,就怕以后她们还会吃亏。

  再想想那个叫范蓉蓉的秀女,也许她们和对方的相识,一开始确实是意外,但她和圆圆城府都有限,谁又能知对方是不是早已洞悉了她们的身份?

  这次的事看似由圆圆主导,可如此荒唐的行为,她和圆圆一点都未洞察,反而兴致勃勃,会不会是那个秀女故意为之?

  琰瑶越想柳眉皱得越紧,竭力在脑中回忆与那范蓉蓉相交以后,她和圆圆可有泄露身份之举?

  却怎么也想不到,一时间不由心烦意乱,自然也不想再瞒着卫稷了,把其中一切都道与对方知。

  听完后,卫稷已经十分确定,那个叫范蓉蓉的不单纯。

  若非此女有意为之,圆圆怎可能动了让他去见对方的心思?

  卫稷不同圆圆和琰瑶,他十几岁便入朝参政,屡次出京办差,见过太多得知他身份后想在自己身上打主意的人,深谙人心之险恶。

  “那大郎,你明日还去西苑吗?”琰瑶有些犹豫道。

  “去,为何不去?”

  这一切圆圆并不知晓。

  次日,她按照计划中那样以带范蓉蓉去赏荷为由,将范蓉蓉从芬芳殿带了出来。待到了地方,找借口让范蓉蓉待在原地,她则暂时脱身又去引卫稷。

  六月,荷花开得正盛。

  一眼望去,满池的荷花望不尽头,一架九曲廊桥横跨于水面,范蓉蓉站在桥上,掰着手里的馒头喂鱼。

  小圆脸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见人回来。

  就当她耐心耗尽,心想小圆脸是不是临时被人抓去干活了,打算回去时,突然听见桥尽头依稀传来人声。

  “大哥,你看这些荷花多好看,咱们去喂鱼吧……”

  随着话语声,视线尽头出现了三人。

  是两个小宫女和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青年。

  宫女自然就是‘香草’和‘香莲’了,而那青年身量很高,高了二人两头不止,穿一身靛蓝色的锦袍。

  范蓉蓉不显地皱起眉。

  “范秀女,你竟然也在此处喂鱼?”这句话圆圆说得极快,随着话声,人已经跑过来了。

  “这些鱼儿可吃食?好不好喂?对了,这是我大哥,是在宫里做侍卫。”

  虽然圆圆的话说得很快,让人来不及洞悉她话里的异常,但她表情并不自然,大概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范蓉蓉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向正走过来的青年。

  早在此人从远处走来时,范蓉蓉就发现此人长相出众,此时人在近处,感觉更甚。

  说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朗星,也不为过。

  他肤色极白,穿着一身宝蓝色暗纹箭袖锦袍,脚蹬皂靴。

  整个人宛如无瑕美玉铸就而成,而让人侧目的不光是其容貌,而是他独有的气韵,给人一种矜贵清华之感。

  明明他这身打扮也不差,但偏偏就让人觉得衣不符人。

  此时,范蓉蓉已经感觉出自己看对方的时间有些过长了,她心生懊恼之感,收回目光,又对对方点了点头,权当是为礼了。

  睁着大眼睛在一旁观察的圆圆,自然没漏过她的‘失仪’之举,不禁在心里捂嘴窃笑。

  直到她被卫稷看了眼,忙醒过神来,介绍道:“对了大哥,这是范秀女,和我挺熟的,平时我们没事就在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