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金东箭卷,夜来和铁骊分开,双线并行,卷末时合到一起。

  东京梦华卷,两条线合——分——合,主要在东京展开。

  嘉树的暗线,伏在两条主线之下,明暗交织,走向最终的结局。

 

  第五折 女儿身手和谁赌(上)

 

  重阳一过,天气便一日凉甚一日,西风萧瑟,草木凋零。延续一百多载的帝国,亦在经历繁盛春夏后步入衰败之秋。

  尽管皇帝赵桓诛杀了被时人目为国家之贼的童贯、蔡攸等大臣,对战事却一直抱着议和之望。与此同时,金国军队继续推进,日益逼近中原。

  身处帝京的观音奴与大部分人一样,对时局的危殆并没有清醒认识。她所在意的,不过是中秋节后开朗许多的沈皓岩,在重阳节后又沉郁起来。

  这日沈皓岩与京中友人宴饮,观音奴闲坐无聊,想邀清樱到郊外猎狐,却在卫府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清樱已于两日前离开东京,寻萧铁骊去了。

  卫家儿女均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清樱也不例外,故阖府皆不以为意,只有三夫人赵纯向观音奴抱怨:“女大不中留呢,那蛮……萧君走了还不到一个月,阿九就坐不住了。现下北方兵荒马乱的,路上颇不平靖,这犟孩子,一心追随情郎,浑不管爹娘在家担忧。唉,还是夜来你乖巧,从来不让李娘子操心。”

  观音奴安慰三夫人几句,找来清樱的贴身丫鬟小彩细问。

  小彩口齿伶俐,说得很清楚:“九姑娘前日午后独自去曲院街的晏家糕团铺买细点,夜半时分尚不见回来,我不敢怠慢,禀告了三夫人。三夫人命我查看九姑娘的常用家什,随身衣物等固然不见,还找出一张短柬,说是寻九姑爷去了,让老爷夫人尽管放心。”

  观音奴翻来覆去地看那短柬,圆润笔画中暗藏锋芒,确实是卫清樱的字迹。

  她满怀疑虑地从卫府出来,松松地挽着马缰,沿武学巷缓缓而行,心想:“清樱私自出走,事成前要瞒着家里,有什么必要瞒我?小雷和铁哨都在我手上,她靠什么跟铁骊联络?这么漫无头绪地找人,不怕跟铁骊错过么?”

  她心思转得甚快,记起苏州丽景院的旧事,悚然一惊:“莫非又是秦裳作怪?但那小鬼五日前便动身赴江陵给太公的老友拜寿,算路程决不能在两日前赶回东京。那么,清樱真是去了金国?”

  观音奴回想那日在卫府水榭与铁骊、清樱谈到赴金一事的情形,不禁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击:“不对,若依我的性子,倒有可能北上寻人,清樱答应铁骊时那模样、那语气……我敢说,她不会!”

  她心中有了定论,当即翻身上马,赶到曲院街的晏家糕团铺打探消息。

  晏家糕团铺毗邻京中数一数二的大行院留春院,掌柜晏夺锦又做得一手绝妙糕点,故糕团铺虽位于外城,生意却比里城的旺铺还兴隆,买点心的客人从店里直排到街边。观音奴按捺住急躁的心情,拴好坐骑,排到了队尾。

  晏夺锦满面春风地送一个相熟的客人出来,与观音奴擦肩而过时,他脚步略停,捕捉到一缕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异香,清澈中蕴涵无限回味,连自诩合香第一、制饼第二的晏夺锦也辨不出是用哪些香料合成。

  刹那间,晏夺锦似置身仲夏夜的原野,幽微的香气若即若离,在合香师的心中衍生出无数组合、无限可能,不可思议又心醉神迷。他鼻翼微张,手上不自觉地做出捻香辨味的动作,恋恋不舍地踱回店中,伸手招来小伙计六丑,低声吩咐了几句。六丑点点头,一溜烟地往后院去了。

  轮到观音奴时,晏夺锦示意大伙计五仁让开,亲自招呼她。观音奴胡乱要了几样糕点,随即道:“我想跟掌柜打听一点事,不知是否方便?”

  晏夺锦想了无数借口,正打算用最堂皇的一个邀观音奴到后面叙话,闻言大喜,殷勤地一伸手:“姑娘请,里头说话方便些。”

  出乎观音奴意料,后院的格局小巧雅致,遍植香草,连见识颇广的她都只认得其中数种。

  爬满常春藤的凉亭里坐着一位高鬟窄袖、暗红衣履的秀丽女子,见到观音奴便站起来微笑相迎。观音奴本以为她是掌柜夫人,然而听她称掌柜为“小晏”,似乎又不是。

  在凉亭中坐定,观音奴即道:“打扰掌柜了。因与家母赌气,家姐在两日前离家出走。据说她走前曾来你家糕团铺买过细点,故而冒昧上门打听,不知掌柜是否知道家姐的去向?”观音奴语气平和,目光却很锐利,落在晏夺锦面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