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向来和气的二小姐发威了,丫鬟婆子们瑟缩着见了礼,嗫喏着做鸟兽状散开了。

忍下心头的怒气,慕嫣然疾步迈了进去,果然,明徽园正屋内,佟大*奶依旧是从前那副穿金戴银的庸俗模样,正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可眼角处,竟连一滴泪水都没有。

虽说这些事不好当着慕嫣然一个女儿家的面提,可柳氏一时间没了法子,她心里也知晓这个女儿一向聪慧过人,此刻见她进来,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嫣儿,如今可怎生是好?”

淡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柳氏别紧张,慕嫣然抓过头看着还在嚎啕假哭的佟大*奶沉声说道:“佟大婶子,您口口声声说祖父当年是留了玉佩做凭证的,可以让侄女儿看看那块玉佩嘛?”

破锣声嘎然而止,佟大*奶装模作样的擦拭了几下眼角,方扬声说道:“前几日在你们老太太那儿,我可是把玉佩拿出来给你爹娘都瞧了的,都说了是老太爷的物件,这可是你们自家人说的,不能抵赖的吧?这物件既然是贵重之物,我又怎好时时带在身上?侄女儿要是有疑问,尽可以问你母亲,她可是拿在手里瞧了老半天的。”

转过头看了一眼柳氏,却见她一脸愁苦的点了点头,慕嫣然顿时知晓那块玉是真的,也许真是祖父当年给了她家的,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给的,定然不会是孙辈儿女结亲。

心内有了计较,慕嫣然转过头盯着佟大*奶又问道:“既是结了亲事的,那佟大婶子总该知晓我二哥的生辰八字吧?结娃娃亲的,都城里也常有,可两家大人结亲前都要合生辰八字的,以免八字不合冲撞了,既然佟大婶子说我二哥和贵府小姐已经订了亲的,那八字定是极合的,侄女儿敢问,佟大婶子可记得我二哥的生辰是哪天的嘛?”

既是铁定了要是你家的女婿,生辰总该是知晓的吧?

慕嫣然好整以暇的盯着那佟大*奶,直等着她回答。

“这…应该是…”

嘟囔了半天,佟大*奶答不出来,额头冒汗的强撑着说道:“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了,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旋即,见柳氏脸上的愁苦之色渐渐消退,佟大*奶又态度强硬的吼道:“慕家妹妹,两家老太爷结过的亲事,如今你们想不认,却是不成的,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今儿要是不把两个孩子成婚的好日子定了,明儿开始我就在慕府门口哭闹了,我就不信没人为我主持公道。哼,你家二郎中了状元又如何,就是到了金銮殿,我手里有老太爷留下来的信物,皇上也拿我没办法。”

正说着,门外春兰轻声通禀道:“老太太来了…”

紧接着,帘子掀开,慕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步走了进来,柳氏忙不迭的过去搀扶着慕老太太在上首炕边坐好。

“那如今,你想这么着?”

许是在外边已听见了几句,慕老太太面色平静的盯着佟大*奶沉声问道。

“慕家婶婶,侄媳妇儿方才已说了,今儿务必要把两个孩子的好日子定了,那侄媳妇儿也就回去给闺女准备嫁妆了,若是不然,明儿开始侄媳妇儿就住在慕府大门口了,非等到有人给侄媳妇儿主持公道不可…”

佟大*奶见慕老太太出口询问,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面带喜色的说道。

见慕老太太一脸的思忖之色,慕嫣然的心里急了,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娶这样一个人家家里的女儿,要不然,二哥这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突然灵机一动。

转过头看着慕老太太,慕嫣然大声说道:“祖母,孙女儿有话说…”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零六章 明诈

第一百零六章 明诈

“祖母,佛堂祖父的牌位前,不是供着咱家的大事年札嘛?便是上回襄王妃到府里来,二姨娘还让人在里面记了一笔的,想来祖父给二哥结亲这么大的事,当时一定记了的。如今佟大婶子既然言语凿凿的说确有此事,咱们倒不如把年札请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个清楚。如果当日祖父真给二哥结了这门亲事,那咱们便该讲诚信,索性热热闹闹的把二哥和佟家小姐的亲事办了,也算是全了祖父和佟家老太爷的情分了,您说呢?”

声音清脆,有理有据,慕嫣然定定的看着慕老太太和佟大*奶镇定的说道。

一瞬间,慕老太太和柳氏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疑色。

佛堂里,慕老太爷的牌位前,哪有什么慕府大事年札?

“这…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这事儿本来就是当日两位老太爷口头定了的,若是慕老太爷忘了添上去,你们还要赖账不成?要知道,那块玉佩可是你们亲眼看了,确定是慕府之物的啊…”

眼光闪烁,佟大*奶逡巡的看着慕老太太和柳氏,没有底气的说着。

话音落毕,慕老太太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眼带笑意的看着佟大*奶,慕老太太轻声说道:“侄媳妇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年札可是慕府的规矩,除了日常鸡毛蒜皮时有发生的小事不需要记,其它类似我那重孙榕哥儿的生辰办了几桌,来的都是哪些贵客这类的事,可都是要记上去的,莫说峻哥儿当日结亲的事了,这在我们慕府那可是头等的大事啊,这峻哥儿可不比旁人,他可是我慕府的嫡出少爷呢,这婚姻大事,岂能糊涂了?”

口中轻柔的说着,慕老太太一边端起茶碗抿了口茶,眼眸抬起,却是紧紧的盯着那佟大*奶的一举一动。

佟大*奶的额头上,微微的渗出了一层细汗,仿佛身上起了疹子不舒服一般,端坐在黄梨木椅中的肥胖身子,也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顿时,屋内的气氛有些扭转过来了,慕老太太在内宅浸yin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此刻见佟大*奶如此模样,顿时知晓这亲事有诈。

看她局促的不知该如何答话,慕老太太装模作样的转过头看着柳氏问道:“咱们府里的规矩,亲事定了,要把哥儿身上的玉佩交给女方,算作定情信物。那日的那块玉,可是峻哥儿的玉?”

坚定的摇了摇头,柳氏闲适的笑着答道:“二郎的玉一直都在他身上呢,前些日子来求亲的人家多了,媳妇儿还跟他开玩笑,让他把玉交给我替他收着,若是定了哪家的姑娘,我也好给人女方送过去,二郎还红了脸呢,好几日没来明徽园。”

说着,柳氏抬眼扫了佟大*奶一眼,又转回头看着慕老太太说道:“那日在老太太屋里见着佟家姐姐拿来的玉,媳妇儿瞧着不是二郎的玉,以为是老太爷把自己身上的玉解下来送给佟老太爷做信物了呢,老太太,难道那不是老太爷的玉嘛?”

摇了摇头,慕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你公公的玉,还在我的妆奁匣子里收着呢…侄媳妇儿手里那块玉,虽确实是咱慕府的东西,可却不知是打哪儿挪去的。”

两婆媳一问一答,下首处的佟大*奶坐不住了。

一脸急色的看着慕老太太,佟大*奶没规矩的嚷嚷道:“慕家婶婶,你也说了是你们慕府的东西,可不能不认账啊。”

眉眼不抬,慕老太太平静的说道:“我认啊,没说不认,可怎么个认法,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家峻哥儿是嫡出的少爷不说,如今还是圣上御笔钦点的状元郎,又在翰林院领着六品的官儿,你红口白牙的说两家老太爷订了亲,可你拿出的信物既不是我家峻哥儿身上的玉,又不是我家老太爷身上的玉,谁知道是哪来的?两位老太爷也故去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又都不知道这回事,难道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们若能拿出书面的说法最好,若不能,三日后,咱们在慕府佛堂,当着老太爷的面读年札,要是确有此事,老婶婶我二话不说,翻了老黄历找良辰吉日给两个孩子办喜事,若是没有…”

慕老太太眼光不善的斜了佟大*奶一眼,厉声说道:“若是并无此事,这些日子你损我家峻哥儿的名声,我老婆子可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我定让昭扬找了那京兆尹的大人来锁了你们回去好好审审,看看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被慕老太太的恐吓惊到,佟大*奶的肥胖身子险些从黄梨木椅中滑落下来,手抓着扶手坐正身子,佟大*奶不顾形象的拿衣袖擦拭了几下不断涌出的汗,点着头低声说道:“府里许是有书信的,侄媳妇儿这就回去找找…这就找…”

说罢,佟大*奶站起身,顾不得给慕老太太见礼,就慌慌张张的转身走了,情急之下被门槛绊住,“扑通”一声摔出了门,顿时,灰尘四起。

忍住笑,春兰和春平伶俐的扶起了佟大*奶,只见她脸色涨红,甩了甩帕子小跑着走了。

“哎哟,可算是走了…老太太,媳妇儿刚才可真是急坏了,生怕二郎就这么毁在她们手上了。”

连连的轻抚着胸口,柳氏喘着气叹道。

面色带笑,慕老太太也是一脸的轻松,伸手将站在身侧的慕嫣然拉过来拢在怀里,慕老太太嗔怒的说道:“小丫头,惯会装神弄鬼,若不是你祖母还没老到脑筋不动,方才险些没回过神来…”

说罢,慕老太太却是柔声夸赞道:“到底是祖母的好孙女儿,能想着这么好的主意来…”

将慕老太太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胸口摸着,慕嫣然一脸后怕的说道:“老太太,孙女儿刚才也紧张着呢,就怕祖父当年真给二哥订了亲,还好是假的。您摸摸,孙女儿的小心肝儿这会儿还跳个不停呢…”

宠溺的轻拍了她几下,慕老太太柔声说道:“你祖父可没这么糊涂,没有十分确信那是个好姑娘,是绝对不会早早儿就定下来的,再说当年她家的小姐那么小,哪里又能看得出来将来的相貌品性?你祖父可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只不过,这几日祖母也急糊涂了,再加上她又拿了那块玉出来,这不,你父亲母亲可不都跟着慌了?”

说着,慕老太太打趣的看着柳氏说道:“瞧瞧,你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面色一赧,柳氏拍马的说道:“多亏前些年老太太调教的好,要不然嫣儿哪有今日的聪慧。”

俏皮的冲柳氏坐了个鬼脸,慕嫣然转过头看着慕老太太轻声问道:“老太太,咱们要不要做本假的年札放到佛堂去?万一三日后她们真伪造了一份书面的信件什么的出来了,那吃亏的不还是咱家?”

笑呵呵的看着慕嫣然,慕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随即,见慕嫣然一脸的不解,慕老太太解释着说道:“单看她们从前不上咱们府上来看,便知他们也是心气儿极高的人家,这些日子许是看到你二哥水涨船高,而他们家刚好有待嫁的女孩儿,又极有运气的手头有这么一块玉,想着两家的老太爷都作古了,这才来讹诈咱们家呢。如今我们手里有明证,还扯出了京兆尹,有做贼心虚的影子在,他们也不敢再继续诈下去了,所以啊,三日后,必定无事。”

“那二哥从今儿起就不会再跟这片烂桃花有牵连了?”

心内一喜,慕嫣然确定一般的问道。

点了点头,慕老太太一脸松快的站起身,由柳氏和慕嫣然一左一右的搀着回柏松堂了。

当日晚膳时,在翰林院躲了几日的慕容峻回府了,膳桌上,当着全家人的面,慕容峻给老太太、柳氏和慕嫣然各自行了一礼,到了慕嫣然面前,还特意感激的拍了拍她的头朗声说道:“小丫头,二哥谢谢你啦…”

“哈哈,二哥哥身上的烂桃花终于掉了…”

一旁,慕容瑾拍着手大声说道。

童言无忌,顿时惹得一大家子人都开怀不已,唯有副桌上,原本这几日看好戏看的正高兴的沈氏和慕依然母女二人一脸的颓丧。

果然如慕老太太预料的一般,三日后,那佟家大老爷亲自上门,说当日两位老太爷只是戏言,并未做真,而那玉佩,却是慕老太爷送给佟老太爷的寿辰贺礼。

那佟家大老爷上门时还带了几个锦盒,说是全当做佟大*奶这几日叨扰慕府的赔礼,道歉真诚之至。于是,慕老太太和柳氏很“善解人意”的原谅了佟大*奶当日犯下的过错,两家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从宫里回来就听到了这一幕,慕嫣然躺在美人榻上惬意的吃着点心,脸上,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明日,林沫兰要从了尘庵回来了,不过,却是太子亲自去接。

慕嫣然不敢想,若是秦素儿知晓了此事,又会是什么情形。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零七章 内幕

第一百零七章 内幕

第二日一大早,慕嫣然如往常一般,睡眼惺忪的上了宫里的马车,假寐了一会儿,精神已好了许多,再睁开眼睛,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慕嫣然知晓,已到宫门处了。

验了对牌,进了宫门,方走了几步,便看见远处,一身明黄色服饰的太子骑着马飞奔着过来了,而身后,则跟着一批禁军。

抬头看了一眼,慕嫣然和身边的小太监一起,走到宫墙边跪了下来。

飞奔着的骏马在慕嫣然身边停顿了一下,最终,马上的太子还是什么都没说,一甩缰绳,飞奔着出了宫门。

直到听不到了那清脆的马蹄声,慕嫣然才站起身。

转过头看了一眼马背上太子的背影,慕嫣然心内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跟着小太监走到内宫门处,乘了软轿去了夕颜殿。

今日的贺婉茹,也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她总是像只欢喜的小麻雀,拉着慕嫣然说这说那,直到了芷兰阁门口,才能停下话语,可今日,一片安静。

慕嫣然转过头去看了好几次,都见她一脸的心不在焉,踌躇了许久,慕嫣然最终还是没问出口,若是她想说,从来都不会等自己问的。

两人心内都有事,早晨的礼仪课,按着陈小蝶所教的,各自学着,礼仪课毕,贺琳蓉跑过来一脸狐疑的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周围的长乐和长平,什么都没说,脚下,却是加快了步伐。

“说吧,出了什么事儿?瞧你俩,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一大早陈姑姑都看了你们好几眼了,偏生你们自己个儿都没注意到,害我担了一早晨的心。”

坐在锦桌旁,看了看身侧愁眉苦脸的贺婉茹和心事重重的慕嫣然,贺琳蓉不解的问道。

“哎,一言难尽啊…”

仰天长叹,贺婉茹的眉间,是浓郁的阴霾。

“你呢?”

贺琳蓉又转过头看着慕嫣然问道。

“佛曰,不可说…”

高深莫测的回了句佛偈,慕嫣然摇了摇头。

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贺琳蓉索性不理两人了,三人眼对眼的叹了许久的气。

绣艺课结束,贺婉茹脸上的愁容,已变成了慌乱,急急的跟慕嫣然打了声招呼,她就提着裙裾快步的走了,慕嫣然心内称奇,却什么都没问,黯然的出了宫。

刚到慕府门口,就看到巷道里停了秦府的马车,慕嫣然心内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交代了那小太监一声,慕嫣然下了马车,正待进门,却看见秦府的马车车帘掀起,秦素儿轻轻的唤了句:“嫣儿…”

见秦素儿跟自己招手,慕嫣然转过头转头四处看了几眼,飞奔着跳上了马车。

车帘垂下,慕嫣然一脸吃惊的问道:“怎么不进去?坐在马车里多闷啊?”

静静的看着慕嫣然,秦素儿低柔的反问道:“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嘛?”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心内想着,慕嫣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可看在秦素儿眼里,却是愈发的难过了。

撇过头看了一眼随风飘动的车帘,秦素儿低低的叹了一声,方转过头看着慕嫣然沉声说道:“前日我就已经知道了…”

已经数不清这是几度惊诧了,慕嫣然微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日,他托人带了话给我,说皇上令他前去了尘庵接将军夫人和小姐回来,他说,将军夫人此去是为远东大将军及远在边关镇守的将士们祈福,所以,皇上为表皇恩浩荡,才令他前去,并无别的意思。所以,他让我放心,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要信他。”

说着,秦素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抬眼定定的看着慕嫣然问道:“我信了…可是,旁人都不信,对吧?嫣儿,看你方才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也不信,对不对?”

咬着嘴唇,慕嫣然心内斟酌了半天,方小心翼翼的开口答道:“姐姐,我信不信,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你信,就可以了。”

点着头,秦素儿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抹凄楚,紧紧的抱着膝盖,她侧着头看着慕嫣然确定一般的问道:“嫣儿,过了今日,都城里的人,怕是都认定了那位林小姐是将来的太子妃,对吗?”

其实,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是却希望有人在她面前否定。

心里暗叹着,慕嫣然抓住她带着一丝凉意的手轻声说道:“姐姐,早在你决定了要为此争取的时候,便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不是嘛?如今放弃,都是来得及的…”

带着一抹柔和的笑容,秦素儿一边笑着,一边问道:“嫣儿,你在宫里定然已经见过那位林小姐了对不对?你跟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旁人都说,她性格很泼辣,说话做事极没有规矩,嫣儿,林小姐她…”

“她很好。”

打断了秦素儿的话,慕嫣然沉声说道。

话音落毕,秦素儿的脸上,透出了一丝苍白。

“她性格很直率,而且很单纯,没有什么坏心眼。她高兴的时候就会大声的笑,生气的时候也会撅着嘴巴瞪你,可无论怎样,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你就知道她到底开心不开心。她,和都城里那些小姐全然不一样,她,很特别…”

描述着自己所认识的林沫兰,慕嫣然沉声说着,眼睛,却是紧紧的看着秦素儿。

素儿姐姐,我希望你幸福,即便是要建立在你如今的痛苦之上。

心中不忍,可慕嫣然仍旧不愿再说一些安慰的话来让秦素儿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也许,是时候放弃了。

“嫣儿,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你回去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无力的说着,秦素儿的眼睛中,已蒙起了一丝雾气。

压制着心中的悲痛,秦素儿弯着嘴角,笑着将慕嫣然赶下了马车,车帘落下的那一霎那,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缤纷落下,秦素儿紧紧的捂着嘴,埋在膝间抖动着肩膀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马车渐渐的看不见了,慕嫣然转过身,看见了一脸担忧的紫云。

“小姐,夫人让你去明徽园呢…”

点了点头,慕嫣然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已什么都看不见的远方,叹了口气,转身朝府内去了。

秦府书房内,秦老太爷从条桌后的藤椅中站起身,一脸不悦的瞪着面前坐在紫檀木椅中的儿子。

怒气极盛,话语吹着唇边的胡子不停的抖动着,秦老太爷厉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父亲,如今是何情形,您应该也看到了,皇上摆明了就是属意远东大将军府的那位小姐做太子妃,恐怕不等选秀,这赐婚的旨意就要下来了,咱们如今这样,不是让素儿难堪嘛?”

想到之前自己竟赞同了父亲的意见,秦洵此刻觉得悔不当初。

一脸悔恨的看了秦老太爷一眼,秦洵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当日父亲所说,儿子思虑了多日,始终觉得,咱们做臣子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不该咱们的,咱们还是不要奢求的好。素儿,本就没有坐太子妃的命,给她找个好人家,不比什么都强?今儿她求了如玫出了趟门,回来却是谁都没见,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里,连晚膳都没用。如玫派去跟着的人回来说,素儿哪都没去,一直在慕府等嫣然从宫里出来,姐妹俩说了会儿话,素儿就回来了。”

“怎么?当日为父跟你说过的话,你竟全当了耳旁风了?”

秦老太爷一脸怒其不争的沉痛表情。

“父亲,儿子不敢忘,可是,秦氏一族的事,自有儿孙们为此尽力,素儿一个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还是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吧。”

秦洵劝解的说道。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秦老太爷慢慢的坐在藤椅中,一边看着身侧墙上悬挂着的“难得糊涂”的字画,一边沉声说道:“当日的事,为父查了这么多年,一点线索都没有,先皇将贵妃身边的人一个不留的全部处置了。可这么多年了,为父一日都不敢忘,总有一天,老夫定要让害的你姑姑身死的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情绪有些激动,秦老太太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方放缓了语气说道:“素儿是我的孙女,我岂会害她?可你别忘了,她也是秦氏的女儿,需要她尽一份力的时候,她必须义不容辞。当日,为父想,她和太子本就是两心相悦,嫁给太子,她既如了心愿,将来在内宫里,总能打听到从前的那些事,可如今…”

“父亲,如今瞧来,此事怕要重新计较了,今日太子出城去接远东大将军的夫人和小姐,回城后声势浩大,怕是过不了几日,那位小姐已是内定太子妃的事就要传遍都城了,素儿…哎…”

连连的叹着气,秦洵一脸的无奈。

“父亲,姑姑的事,将来咱们定还有机会查清的,可素儿的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等选秀过了给她结门好亲事就算了,若是为此事惹恼了圣上,不止太子,就连素儿和秦府众人,怕是都会被牵连啊。”

紧紧的攥着紫檀木椅扶手,秦洵恳切的看着秦老太爷说道。

静静的看着墙上的那几个字,秦老太爷轻声说道:“皇上的为人,为父比你清楚,他虽待人严厉,可于身边至亲之人,却最是心软不过,只要太子心意已决,素儿就有机会,这事,休要再提,静观其变吧…”

心然阁内,秦素儿柳眉紧蹙,手中拿着一把桃木梳轻轻的梳着头发,抬眼看着铜镜中一脸憔悴的自己,秦素儿轻声叹道:我还能信你嘛?

夜,深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零八章 雷霆

第一百零八章 雷霆

乾安殿内,灯火通明,龙座上,永成帝一脸平静的看着手中的折子,眉眼不动,殿内静悄悄的,仿若只有他一人一般。

案桌前的台阶下,同样一身明黄色服饰的太子直直的跪在殿中央,一脸决然。

“吱呀”一声,殿门开了,永成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苏平带着两个小太监提了食盒进来。

目不斜视,苏平摆了摆手示意那俩小太监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在偏殿里的炕桌上,自己则走到案桌前垂首问道:“皇上,御膳房送了夜宵过来,您好歹用几口吧,晚膳就没用,这身子骨儿怎么经得住啊。皇上…”

“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头都没抬,永成帝沉声说道。

“是,奴才告退。”

知晓他的脾气,苏平再未劝说,到偏殿门口招呼了两个小太监,带着他们迈出了乾安殿,跨出门槛一转身关上了殿门。

瞬时,乾安殿内又恢复了方才一般的静谧。

“师傅,小的在乾安殿伺候也五年多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太子殿下罚跪呢,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了嘛?”

门外的廊檐下,苏平的徒弟小林子低声问道。

面无表情的斜了小林子一眼,苏平转过身瞄了瞄殿门,低声说道:“你第一回遇上?咱家也是第一回呢。”

面上显出一抹惊色,小林子朝苏平身边挪了几步问道:“师傅,今儿到底怎么了啊?您跟小的说说,心里有底了,小的这些日子也伶俐着些,免得触了主子们的霉头,到时候要是差事办不好,岂不是丢了师傅的脸?”

“小猴崽子…”

伸手在小林子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苏平轻斥了一句,方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本该太子殿下去了尘庵接远东大将军的夫人和小姐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最后去的却是焕王殿下,这不,太子殿下从宫外一回来就跪着了,爷俩晚膳没用,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呢。”

转着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苏平越发低沉的说道:“咱家估摸着,里面闹不好一会儿会有大动静呢,你们都警觉着些吧…”

连连点头应着,小林子一脸惶恐的回头看了看透出了一丝光亮的殿门,踮着脚走到门前,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朝苏平摇了摇头。

还未等小林子踮着脚走回廊檐下,乾安殿内,想起了一声茶碗碎在地上的响声。

顿时,小林子一激灵,一脸苦色的看向苏平,却见苏平摇了摇头,二人像雕塑一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逆子…”

看着碎在太子身侧来回翻转的破茶碗,永成帝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的怒声吼道。

缓缓的从龙座上站起身,永成帝恨恨的盯着跪的笔直的太子厉声问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朕的旨意?”

“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您责罚儿臣,莫要气坏了身子。”

弯下腰朝皇上磕了个头,太子朗声说道。

“原因呢?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错,那你总该告诉朕你抗旨的原因吧?”

平复着怒气,永成帝沉声问道。

抿了抿唇,太子沉默不语,一边,却是俯身又磕了一个头。

被太子的噤口不语气到,永成帝遏制不住怒气的拍了一下案桌,一边厉声说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莫要以为朕全然不知晓。自过完年,你每月必寻一个借口去一趟秦府,你当朕不知道嘛?”

话音落毕,太子一脸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他,嗫喏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

“秦家那丫头,朕从前是有心要选她给你做太子妃的,可是,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她,你就别再惦记着了…”

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永成帝沉声说道。

“父皇,为什么?您当日也说了,秦老太爷是帝师,学问极好又颇具影响力,秦素儿哪里比不上远东大将军家的小姐?”

仰起头直着脖子看着贺自翔,太子一脸不忿的问道。

“若说从前,放眼大梁,秦素儿自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可如今却跟从前不一样了。如今天下太平,各地官员上下齐心,便是有些小龌龊,却也如蚍蜉撼树,于国体无碍。可远东大将军就不一样了,边关时有作乱,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那林将军虽也是忠正之臣,可谁能确保他永远是一颗忠君爱国的心?”

反问着看向太子,永成帝遥想起当年的事,一脸凝重的说道:“朕当日登基之时,他手中的三千铁甲兵,却全都站在朕的对立面,若不是朕留了后手,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可就不是朕了。这样一个人,若换做是你,你敢尽信嘛?”

见太子不吭声,永成帝长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天下太平时,那些文官便是国之根本,有他们尽心为国效忠,才能国富民强。若一旦有了战事,那这些手握兵权的人,就比那些文官重要的多了,这也是朕为什么一定要选他家女儿做太子妃的缘故。如今,你可懂了?”

眉眼间闪过了一抹痛苦的挣扎,太子沉重的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儿臣一直都懂,可儿臣还是无法放弃,父皇…”

原本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的教导,太子能听进去,此刻见他如此回话,永成帝顿时觉得方才的一片苦心都白费了,一抬手,案桌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沓奏折就凌乱着落在了地上。

“该讲的道理,朕已经跟你讲清楚了,若你还是执意如此,朕也不想再和你白费口舌了,你回宫去好好想想朕的话吧…”

无奈的说完,永成帝抬起头一脸不悦的瞪着太子说道:“总之,无论你想通与否,选秀之后,你就等着迎娶太子妃吧,在这之前,你只要有一丁点的异动,秦家那丫头,朕就让她永远的消失。”

被自己父皇的这一席话惊到,太子面色巨变。

抬起头不甘的看着永成帝,太子疾声求道:“父皇,儿子求您,求您…”

可到底求什么,太子一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了,自他出生以后就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所学的,也都是作为储君该做的,他心里清楚,娶远东大将军的女儿,对自己的将来有百益而无一害,可他,仍旧狠不下心来。

不甘心的看着永成帝,太子朗声喊道:“父皇,即便没有远东大将军的支持,儿子也会做个好储君,将来也会是个好君主,父皇,儿子求您,求您把秦素儿许给儿子做太子妃,父皇…”

不满的摇着头,永成帝满眼的失望,手撑在案桌上,他看着一脸希冀的盯着自己的太子厉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林成的威名,又何止是在军中?我大梁边境处的子民,如今心中敬仰最多的,怕是他远东大将军,而不是我这皇帝。林成只这一个女儿,你若娶了她,将来他就是国丈,不用你吩咐,他也会带兵守好大梁疆土,如此简单浅显的道理,还用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父皇…”

还要再为此争取,太子一脸急色的急于开口,却不料他的这般举动更加激怒了永成帝。

提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折朝太子兜头扔来,永成帝狂怒的吼道:“你当了二十年的太子,朕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如今,你就是这样做储君的?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你…”

心里气急,永成帝看着这个一向深得自己欢心的儿子,恼怒的说不下去了。

“滚回你宫里去面壁思过,没想明白之前,不许你再踏出宫门一步。”

阴沉着脸冲太子说了一句,永成帝无力的坐在龙座中,一脸的颓败。

自下午回宫便一直跪倒此刻,已有好几个时辰了,膝盖处酸麻肿痛到已经没有了知觉,太子又是悔恨又是无助的站起身,抬头看了龙座上对自己失望之极的父皇一眼,转过身轻挪着步子朝外去了。

“若是还想不明白,执意要娶秦家那丫头,朕看,你这太子,不做也罢,将大梁交给你这样儿女情长的储君,早晚有一日会辱了祖宗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