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的心魔不去,我现在去找她,又有什么意义。由她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吧。”

Annie站在27层的办公室内,俯看玻璃幕窗外愈加繁华的北京街头。两年多以来的经历仍历历在目。先是半工半读的一年实习时装编辑,因为将高级时装与不那么昂贵的衣服进行混搭的实用创意,大受纽约年轻一代读者的追捧。一路不断拿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时装片,在这个世界顶级的时尚圈里确立了自己独特的标志和地位。刚刚从FIT毕业不久,就在出版人的钦点下,破格提升为总编助理,又因这次借调,进阶为亚洲区创意总监。

时光仿佛回到四年多前,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大学时,当时杨琪手里拿着一本美国版Vogue & Variati,无限憧憬的向她喟叹着:

“作为服装学院出来的学生,这辈子只要能进入V&V工作,哪怕是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我都认了。”

如今能够这样回来,对于一名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而言,不知道算不算一步登天了。天分加勤奋,再由运气来添一点料——或许年轻的沈小鱼会拥有今天,就如同Anna Wintour发出的那句著名感言里说的:“你要不天生懂得时尚,要不就不懂。”

助手Eva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背对来人整了整已有些泄露情绪的神色,转身回到座位前接下Eva递过来的咖啡,脸上已是她在V&V几年里惯常下来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没有情绪的变化,没有眼神的交流,就连语调和肢体也都不对她说话时发出的语言做出任何配合,只除了在拍摄时装片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显露出专注的神情,整个人看过去,既说不上是波澜不惊的安和,也说不上是深潭一样的难猜,不会让人感觉难以相处,也不会让人有所亲近。就好像,Eva暗自琢磨着字眼:对,“空气”,若有如无,却也无孔不入,仿佛置身事外,却又适时的让你在无法呼吸中深刻体会到她的重要。

“V&V的女人和男人都是变态的。只有她是传奇的。”Eva在心里总结道。将装订好的拍摄目录放到她跟前,余光瞥到她衣着的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港产品牌,但当目光及至她肩侧一条看似轻松随意挽着个花结的彩色丝巾时,Eva不禁小小的抿了一下嘴唇:是Hermès的新品!这样齐聚在她身上,小牌不会因此被轻视,大牌也没有跌掉应有的身份。除了她Annie Shen,放眼V&V没有第二个高阶职员敢这样搭配了。

“Eva”,叫住正要退出去的助理,低头用记号笔在几个地方不疾不徐的划过,又在旁边加了些注释,继续交代着:

“增加这几项单品和配饰,今天采用自然光拍摄,1小时后在温榆河的苇滩取景。”

为了赶太阳光线的角度,整个拍摄过程排布的十分紧凑。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后,Annie在模特换装的间隙,独自斜倚在保姆车的尾部,轻执着一杯Starbucks刚刚外送来的咖啡慢慢浅啜,视线渐渐被对岸一栋带有宽大坡景水岸露台的私人别墅吸引过去,抬头看了一眼光线,向已走到她身边的Eva说:

“我过去看一下角度,帮我叫一下Fiona liu。”

说着离开人群沿着半人高的枯黄草丛中隐约可见的野径,漫步向别墅的位置而去,面向对岸的水岸长廊停下脚步,又往堤岸下走了几步,听到后面草叶窸窣的声音,安静的转身向刘思辰说:

“Fiona,明早太阳初升时,我想你的春季系列取这里的场景。”

语气既不是征询,也没有压迫。刘思辰顺着她之前站着的方位看了过去,不由征了一下。回头又细细看了一眼她,歪着头似乎暗忖了些什么,终于下了决心般说:

“沈小鱼,既然在中国,就叫我刘思辰吧。”

眼波终于惊动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抬眸看着眼前这位名模出身的华裔设计师,她在纽约还没有知名到那种地步,也从无来往过密的朋友,而除了穆氏兄弟和欧阳伊,那个城市里也应该没有第四个人会有什么机会知道她的真名。看着她眼底的探询,刘思辰说:

“当我在FIT读研一时,你读大一,我从不靠近你,但我对你的了解恐怕比任何一个纽约人都多。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跟你从前无旧可叙,现在也只是商业关系。但是既然这么巧,我建议你,或许该去对岸那栋房子前,敲开门看看。”

内心短暂的波动已经再次隐没下去,沈小鱼垂下眼睛,什么也没再说的从刘思辰面前转身,往来路走了两步又顿下来,无动于衷般的语气,轻轻应了一句:

“我叫Annie。”

刘思辰愣了一下,紧赶几步拦在她面前,

“我不信!他苦等了你八年,也默默守护了你八年,事事都以你为先,处处都以你为念。别人挤破头也得不到的v&v面试机会,你以为你凭什么轻而易举的获得?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这样一直顺风顺水?沈小鱼,两年前,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听完她的话,似乎惊了一下,却又立即不动声色。只是慢慢歪了头,打量着那张因愤怒而有些涨红的脸,幽幽轻吐兰泽:

“Fiona,既然你这么了解你说的这个他,为什么,你没有去敲开那扇门?”

若得寻春终逐约

第二天的拍摄因为阴天,不得不又改为棚内。因为不像户外那样需要赶光线角度,拍摄时间比预计的超出了两个小时,等到收工时早过了午饭时间,只是淡淡的喊了结束,转身就独自离开。直到合上车门时,才按住了胃部,冷汗已粼粼的渗满额头。设定好的日程提醒已经滴滴的响了起来,看了看时间,从手袋里取了一块巧克力含了,顾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略略补了些腮红,这才驱车往目的地而去。

本来这类开业剪彩之类的事,惯常低调的Annie从不参与。只是这个设计师的同名品牌是经她的手在纽约捧热的,新店入驻国贸,自然是喝水不忘掘井人,心心念念要她来做嘉宾。盛情难却下也只得来了。现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圈内传名已久的人物,及至见到,无不惊诧于她的年轻和宠辱不惊的修为。这在浮躁的时尚圈,实在是个异数,几名敏感的记者也都趁机上前想要约下她的专访。Annie客气而礼貌的以她需要服从集团整体宣传口径为由,不温不疏的将记者的注意力又转了回去,全程始终以四分之三的侧面出现在镜头中,在礼成的热烈掌声里,不引人注意的已退离了现场。

时值下午茶,国贸二座的星巴克里人流也比往常要多。看着排队的人群不愿多等,叫了收费服务后径自往角落的无人位置等着服务生过来,不一会儿,她要的双份ESPRESSO和三明治端了上来。这是星巴克唯一不分大小杯的咖啡,很小的杯子里盛了,由高压蒸汽迅速喷蒸出来的液体极其浓郁,只有单份和双份之分,不添加任何糖奶,虽然苦却没有那种恼人的焦糊味道,但却对技术要求很高,如果处理不当,ESPRESSO将是世界上最难喝的咖啡。天堂与地狱只差那么一点点。

资深的咖啡人通常习惯一口饮尽这种意大利特浓,一杯之后便是精神百倍。她却因独爱那种苦尽后唇齿留香的触觉,更喜欢小口小口的啜饮,苦味的清晰弥散,令她愈恨,也愈爱,如堕地狱,如幻天堂。一如她这两年来的心情。

一人独饮,咬了一口三明治后又失去了胃口。倒不是挑拣什么,食物于她,早已只是一种热量的符号,无所谓味道,也无所谓花样。胃部的痉挛一过,什么也都是味同嚼蜡了。一道人影闪了过来,脑袋转来转去的打量着,爆发般尖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巴,向四下拥挤而来的不满表情们回了一个干笑。Annie也随着她的声音抬起头,怔怔的对着那双已经溢了泪出来的眼睛,缓缓站起来,肩上却又被来人擂了一拳,而她的脸上已是一丝久违的温暖笑意,逐渐变成满漾:

“苗薇…”

“死小鱼!臭小鱼!你心被狼叼走了?你就扔给小玻一句'你走了',然后就无影无踪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不打!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苗薇…你们都好吗?”

“你还知道问这句话?嗯?”

“不是,我只是…不太方便。等我的事完结了,自然会去找你的。”

“什么事这么重要?能让你连朋友都不愿意见了?嗯?”

“苗薇!…先不说这个,太长了,找机会我再跟你说。对了,你怎么这个时间在这里游荡?”

审视的看了小鱼眉间的神色,丽质之下覆盖着一层因瞬间的松懈所带出来的疲倦甚至沧桑,举手投足间是一种窒息般的沉静,与她记忆里活泼的儿时玩伴已判若两人一般。暗自也有些心惊,却仍记得她的脾气,于是不再追问下去,顺着话题答道:

“我们公司就在楼上,老板极其喜欢这间咖啡厅,它家的咖啡券是我们的员工福利。不过我这会儿是溜出来的,coffee break,实在是头昏眼花的了。你呢?也不知道你这几年躲在哪里了?怎么在这里突然现身了?”

“我就是在美国读了几年书,毕业后在杂志社工作,生活基本是按部就班,乏善可陈啊。今天来这边参加一个活动,本来也是路过,没想到就有这么巧呢。”

“哼!透着不情不愿的劲头,要不是我今天碰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联系了?”

“怎么会。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言语间已升起了一些伤感,缓缓弥漫起来。稳了稳神,岔开道:

“你怎么就工作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不读完研究生是不会出校门的呢?”

“就我们那个专业,大一大二就出来工作的一抓一大把,我都算晚的了。这家公司是我们好多学长挤破头都想进来的,我这么好的运气,当然赶紧占了位再说啊。还考什么研!你不知道在清华,如果你把一个计算机专业的人称为博士,那都是骂人的。”

“哈哈!还有这样的事!不过你们首选不都是IBM这样的公司嘛?”

“咳!形势比人强!那种公司里爬一辈子能混个高级研究员的身份就算成功了。我可不去受虐。现在含金量最高的是网游行业了,以我这颗智慧的头脑,又是我们公司国内开发团队里的元老身份,哼哼哼,无量前途的说!我可是很实际地!”

心情已经在苗薇大大咧咧的语气里彻底放松下来,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经年之前,心里羡慕着,欣赏着,彼时还都只是稚气未脱的孩子,该改变的,不该改变的,如今却也真如她所说,形势比人强。

“是吗?网游在国内也已经这么热门了?”

“岂止是热!已经是白热化了。不过我们Boss很天才的,听说也是刚上大学就开始创业,大学没毕业人家就已经把公司整上市了,然后看准了机会又打回国内,有钱,有才,年轻,人又帅的不可方物的,待人接物还一点距离都没有。啧啧,报纸网络上一天到晚都是他的新闻,IT版、娱乐版、财经版、文化版,简直无所不在,我们连媒体公关都省了。就冲这一点,别的公司要想追上我们,早呢。”

“苗薇,呵呵,瞧瞧你说的这还是人吗…”

“谁说不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出脱成这样,简直是神鬼共愤啊!他都是让我们直接叫他的英文名字,不过,我们私底下都叫他小贝。哈哈。对了,你既然在美国读书,他原来还有个绰号,叫华尔街神童来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刚刚啜入口中的咖啡就在这时“噗”的一口喷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才发现坐下时没有取纸巾过来,苗薇慌忙要去自助台,不待站起身,一只手已将一叠纸巾递到她们手边,苗薇顾不上的先接了,一边帮小鱼收拾着,抬头正要道谢,嘴却张在了半空,有些打结的说:

“小…”赶紧咬了一下舌头,

“David…”

她的手下一滞,却并未抬头。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苗薇,

“苗,看来你的开发计划我今晚就可以看到了呃?”

暗自有些黑线,嘴里不服气的抗议道:

“Boss,不带你这样剥削元老员工的!我就是哪吒,那么大的计划今天也变不到你手里啊!”

看着那双已经眯起来的眼睛,赶紧投降的说:

“OKOK,当我没说!我这就回公司给您当牛做马去!”

说完歉疚的看向不见丝毫表情的小鱼,飞快说道:

“小鱼,真不凑巧,给我你联系方式,周末我去找你,还有事要跟你说!”

Annie笑笑,问向仍抱臂站在一侧的David:

“可以借用一张名片吗?”

“Sure.”

人已顺势坐下,将一张自己的名片和笔递到对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写下一串号码递回给苗薇,又目送着一脸不爽的苗薇走远。转过头来,看着她面前只动了一口的三明治,

“可以请你共进晚餐吗?”

低垂的目光流动着,似有一声叹息浮动,再抬眸,熄灭了许多的光彩,只有淡淡的一笑:

“Sure.”

“你的衬衫…似乎是因为听到我的名字,所以不慎被溅上了咖啡。我知道下面的商场里就有一些不错的专卖店,可以替下你这件Narciso Rodriguez衬衫,May I?”

“Sure.”

眸光模糊了尘事,抹去了时光,揉皱了记忆。回到那一年,那样一个时刻,还是那个羁傲的青年,那样清丽的容颜。嗓音也渐渐柔沉,带着诱哄:

“You,Sure?”

已褪去了所有的未决,所有的心痛,所有的思虑:

“I,Sure.And take me.”

“To where?”

“You are the boss.”(意译:随便你。直译:你是老板听你的。接着苗薇的话而来的。)

他已是笑不可仰,手轻移过去,覆盖着她,眼中灿如星月,倒映着对面的人影,甚至没有去介意始终未曾迎对过他的那双漆黑眼眸,指在自己的心间,

“跟着我,来这里。”

落尽梨花月又西

随着他穿过楼宇间的一条便道,才知道他的寓所竟然就隐在这栋标志性建筑的身后,原来他,真的守望在这里。开了门,恍然间仿佛回到那个在纽约酒醉后的清晨,格局、摆设、一切的一切,如复制下来的一样。将她圈进怀中,向她耳边轻诉:

“Annie,是真的要回来了吗。”

鼻腔忽然有些发酸,哝哝的声音,

“嗯,我们重新开始。”

“不,不止是开始。我不想给你后悔的机会,所以…”

从怀中突然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一枚天长地久的诺言。不知是他已珍藏了多久的期许。她征了一下,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他,只是瞬间的默然,像是说给他,又像是说给自己。已答复:

“嗯,不后悔…”

苗薇还没等到周末,就已经先从网络上看到IT圈年度爆炸性八卦了:她们帅的人神公愤的钻石王老五老板陷入热恋,对一名在咖啡馆内偶然邂逅的女子一见钟情,大展爱情攻势。接着是一些模糊的偷拍照,即使她苗薇只用一只眼睛,也能分辨的出那名女子是谁了。急急火火的约了小鱼出来,劈头就是一句:

“沈小鱼!你犯桃花是不是!我那天走后,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

“哎呀!你快点说,憋死我了!”

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终于浅声说:

“苗薇,我们在美国就认识。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还有,替我转告萧然,让他…别再等下去了。”

“喂!喂!你说什么?你慢点你慢点…让我反应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当年,到底为什么突然出国?你这几年到底怎么了?你整个人都不对劲,来!拣重点的,你说,一点一点的!”

“…我也许是迷失了吧,已经忘了要怎么说了。你去问萧然吧。他都知道。”

“留下。”

眉间闪烁了一丝什么,手指抚在他胸前,语气更加柔软,

“我不是已经答应嫁给你了吗。再为我,等些时间。”

不舍的按揉着她细软的手掌,笑笑的撩拨着:

“你一直都不肯试用一下,你就不怕你嫁的人…?”

也有一些忍俊,晒笑,却又正色的说:

“你是担心你给的幸福还不足够留住我的吗?”

“唉…你这个小妖精…还有折磨我多久呢…”

“难道你心不甘情不愿…”

抬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终于不再违拗,

“那我送你。顺便认认路。”

语气里却支吾了一下,拿出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说:

“我今天开车了。再说,只是暂时租住的地方,过几天不就要搬到你这里。现在是我最后的single time。谢绝参观。”

“唔…那再和我待一会儿…”

轻巧的一滑身,已避开了纠缠过来的唇,向他调皮的眨眨眼睛,门已在他眼前倏然阖上。揉了揉撞上去的额头,重新拉开门,立在门前看她步向车场,消失。

车内的人已瞬间隐去情绪,并未顾盼后视镜里殷切相望着的身影,不疾不徐的向公寓驶去。

从大堂邮箱里取了信件,随便翻看着低头向电梯走去,一双脚步无声的挡在面前,抬头是一双熟悉的眼眸,目光幽邃,带着些许疑惑和殷切的笼罩着她,

“我住在…你楼下。”

听清她话语的下一秒,已整个将她埋入唇间,撞入电梯,又一起跌进房内。他修长的脖颈拉得笔直,轻轻地啃咬,喘息,低吟,索求那两瓣柔润,又沿着她的脖颈向下蜿蜒,舌尖去描绘她胸前的曲线,深邃的黑眸里波涛汹涌,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着欲望,几乎是用咬的来狠狠吸吮…这样炙热了许久,直到两人衣衫落尽。看着眼前的胴体,口里低喃了一声,

“哦…真要命…”

唇再次游弋过来,双拳渐渐紧握,身子也紧密的绷起,猛然整个端起她纤柔的腰肢,让她的双腿缠在他腰间,将她捧在手心,炙热齐根没入她的身体,喉咙深处随之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来。

多少等待,多少辗转,多少无奈,多少怨悔,多少深情,多少刻骨。都已化作此时的极致欢愉。

却也魂归终须梦醒。半眠中感到她的抽离,手不舍的相握,却只留住一缕馨香,

“这一次你又要离开多远?”

看她回过头,手扶在门侧,无名指上的一枚钻戒夺魂般的耀了一线炫光,那眉目间,几分自在,几分讥诮,几分含趣,几分闲适,

“永远。穆霄风,我已经答应了穆霄宇的求婚。今天,是属于你的告别。”

“不!我不相信!!”

腾的惊跳起来,已不再来得及,将他最后的嘶声关在门内,任他伤痛满盈在胸口,对着那已关严的门扇,却再也无法作声,手渐渐抓揉在无法碰触的心尖。黑暗中,只有指间的那枚宝石在幽幽的发着诡异的璨光。

看着她从步行梯下来,已不知在门前静立多久的颀长身影动了一动,声音里带着痛色,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陌生?”

“萧然…跟你无关。”

从他身边走过,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平静的开了门,却冷不防被他一推而入,一反身向她强摁下来,虎口卡在她的下颌,门在她耳后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已牢牢闭合。

“你答应弟弟的求婚,却又故意把寓所选在这里。沈小鱼,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够了!”

头努力想从他逼视的目光中侧开,却被他加力的拧了回来,忍着被紧捏的疼痛,

“我说过,跟你无关。”

“无关?!如果我能再早一点知道,五年前,我就不应该由着你!四年前我不应该放开你,两年前我就应该阻止你。我只是完全不能想到,你会扭曲成现在这样!”

“如果?如果真能够有'如果',我又怎么会跟穆霄风在一起!”

“小鱼!…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爸爸当年将你托付给他的苦心?他是希望一切的仇恨能够在你们这一代结束啊!”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爸爸那么做就不是因为想要我来讨回沈家和周家的一切?我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孤苦无依!”

牙缝里倒嘶了一口气,愈加惊怒的迫向她:

“那么!为什么还要答应穆霄宇的求婚!”

“…因为。我爱他。”

盯着她似嘲似弄直迎向他的平静晶眸,目光灼灼的燃烧着,火光四溅,几乎要将她焚烧起来,狠狠甩掉了捏在手中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