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太太说的,且不说,朝庭法度,无官无子过四十方能纳妾;就算是正经的耕读人家,也没有说,没事在屋里放那些人的。倒是让人看不起,说二爷是酒色之徒。再说了,大伯才去世,放人出去,也是一种态度不是。”艾若也没想着这事能瞒过贾母,如何应对,她在家里也都想得好好的,本来此时的朝庭律法里也规矩了,过了四十,独子无嗣的,方能纳妾。当然这也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但此时真的拿出来说,贾母还真不敢说她错了。再说,这时机也真的好,代化可刚死,还在热孝之中,作为堂侄,此时把婢妾遣出,倒还能全一个孝道的名声,是有利而无害的。

果然,一句话,又把贾母拍岸上了。贾母再蠢也不会再提什么,敢再提,就是置国家律法,家孝与不顾,代善能真的把她休了,没得害人。一时老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赖嬷嬷悔了,她很了解贾母,回头艾若一走,贾母能骂死她,果然这回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弄不好,还得失去贾母对自己的信任,两面不是人啊!

艾若也不是好人,若是此时见好就收,直接告退也就算了,不过她看赖嬷嬷那脸,心里倒是有些畅快,决心痛打落水狗。

“如今二爷备考,媳妇对府里的事,也分|身乏术,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就担心一起子坏心眼的奴才,趁机做乱。果不其然,昨儿就有人来报,说前儿有人送老爷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中的砚台就那么摔了。原本老爷说,那东西虽不贵重,却也是难得,说是要给二爷做礼物的。这不是让老爷伤心吗?”艾若轻轻淡淡的笑道。

“这点事,二奶奶还来回我?”贾母冷笑一声,艾若管家之后,很少找自己,好吧,不是很少,而是根本就不经过自己,现在拿这点事出来说,显是意有所指了,她也不惧什么,不过是个砚台,摔就摔了,还值得拿来一说?

“一个砚台,还真不值什么,不过府里的规矩倒是该管管了。媳妇让人把摔东西的丫头拿了,问经过,竟说不出一个首尾出来。让她拿砚台的残角出来,竟然也拿不出来。这怎么不让媳妇起疑?”

贾母不说话了,她也是从孙子媳妇做起的,她能不知道里头的猫腻,不过年轻时,她会管,现在…她可是退居二线,要笼着这些人听自己的话,她要护着,不然,她就更边缘了。不然,老2能不经过自己,直接把自己赏的人拉出去配人?

“太太也别生气,媳妇也知道太太最最严厉,这些事自然容不得,二爷常教导媳妇,管人上,要跟太太好好学学。万不可心慈手软,让奴才踩在头上。昨儿就回了大嫂子,要一查到底,太太放心,不管是谁,东西是小,不可坏了府里的规矩是大。”艾若笑mimi的看着贾母,等着她回答。

贾母又是一滞,这让她怎么答?清清嗓嗓,心里暗骂了艾若千万遍之后,缓缓的开口。

“小丫头能知道什么?想是做了错事,心里害怕,把东西扔了也是有的。”

“府里的规矩再大,真的有那不小心的,摔了,咱们也是仁厚之家,难不成真的喊打喊杀不成?不管如何,总该有个交待。”艾若微笑的看着贾母。

她其实本来不想拿这事出来说,她现在懒得管荣府的事,昧东西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过年宴客时,少了不少的碗碟。都说是摔了,可是也没有碗碟的残骸。那时,她也懒得追究,因为她是代理的,又不是自己的,何苦冤枉得罪人呢。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被人当傻子了。而老爷子已经说了,这套东西是要给贾政当礼物的,结果转头就摔了。真当她是假的!周瑞家的也查出,这几个人,都和赖嬷嬷家有点关系的。不然她也不会此时拿出来说!

贾母抿嘴不说话,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个茶杯,似乎要盯出个洞来。但艾若却也不说话,好像贾母不开口,她就不走。

“你待如何?”

“哦,若是当初她直言坦白,这点事,还真不值得一提。不过做错在前,撒谎在后,倒是让媳妇费了些思量了。太太看如何处置呢?”艾若笑得更甜了。

“你大伯才去世,不好伤了和气,撵出去就算了。”贾母咬咬牙。

艾若又笑了一声,果然是老狐狸,她很明白,自己想要闹大了,于是丢军保帅。

“为个砚台,把人撵出去,是不是太严厉了?不过,太太这么说了,媳妇就照办。跟太太说的,管家这事万不可马虎,媳妇会做了。”艾若慢慢吞吞的说话,直接偷换了概念。

贾母也是老狐狸了,马上脸色都变了,却一时间找不出话来补救。只能干瞪着眼,看着艾若笑容满面的离开。

“太太!”赖嬷嬷也脸色发白,昨天的事,她还不知道,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小事,真不值得说什么。可是现在看来,二奶奶显然不肯放过这事了,不管是谁,弄不好要惹一身臊的。

“蠢货!”贾母怒了。

“太太,若二奶奶趁机…”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着也不能让这事变大不是。”赖嬷嬷真的急得要冒汗了。

“传我的话,直接把人撵了。”贾母冷冷的说道。

赖嬷嬷点头,松了一口气,总算太太还没太蠢。赶紧退出屋里,出门想赶在艾若之前,把这事解决掉。

不过艾若能是那个之前小白?一出来,就已经吩咐,直接去抄了丫头的家和住处。顺便把七大姑八大姨家一块抄了。于是当赖嬷嬷赶到时,抄家的人已经派出去了。而赖嬷嬷刚说太太吩咐,把人撵出去。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一脸凶狠看着赖嬷嬷。

结局其实一点也不难猜,小丫头咬出了赖大家的,他们想要谋个好差事,都是要送礼给赖大家的。然后以后每年都还会继续送一份厚礼给他们,以保住自己的差事…

说这话,可是在议事厅里,各管事都在,一下子都白了脸,一齐看向了主位上的二奶奶。艾若逗着怀中的小贾瑗,好似没有听见,贾瑗不耐的想逃离老娘的魔掌,不过没能成功。

边上的赖嬷嬷心急如焚,此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其实此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前说小丫头胡说人八道,到头来,只会让她更加攀扯;可是不说话,又显得心虚。

一个小丫头家里能搜出什么,砚台很快找到,当然还有些其它的东西,顺便也搜出不少金银。竟然还有些过年赏的金银果子,艾若自己当家,就算贾府福利待遇再好,这些金银果子都是给府里孩子,还有来往亲戚孩子的压岁钱,怎么一个丫头家里就有。东西堆在桌上,艾若笑了,想想,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贾瑗茫然的看了艾若一眼,她叹什么气?

“把砚台送到前头给老爷。这丫头还有她娘老子,遣到庄子去吧。”

小丫头赶紧谢谢艾若,撵出去了,他们一家子一无所有,还得背一个偷窃、背主之名,到时想找活干都不可能。去庄子里,总有一口饭吃,有地方落脚,能不谢吗?老实的跟着人下去了,大厅里恢复了寂静。

大家左右看着,都不知道二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太太说把人撵了,现在二奶奶却是高高抬起,现在却也低低放下,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刚刚小丫头说他们送礼给赖大家的,二奶奶难不成没听见?大家此时又惊又恐,但却又期待。

惊恐不用说了,小丫头能拿到什么,搜了这么些家,才搜了这么点东西来,真真的让人瞧不起。但马上想到,若是二奶奶派人搜了自己的家,他们能不惊恐吗?但是隐隐的,却也有期待。法不责众,府里不可能一次赶走这么多人,二奶奶只是代理管家,就算真的大奶奶死了,二奶奶还是代理,所以她也不会有大的动作,那么,她只会扬刀立威,弄个最大的下去,那么,赖大一家说不定就把差事给空出来了,他们不就有了机会。

于是都满心期待起来,此时艾若似乎不想再追下去了,让人怎么不着急。

不过这些人也都是人尖子,都深知,此时枪打出头鸟,等待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却一定不是最差的。

议事厅里一片死寂,谁也不敢说话。又不敢离开,艾若还没说散了呢!

贾瑗也不知道母亲想干嘛,再一次扒开了母亲的手,愤愤的对她做着怪脸。意思很明确,‘你干活去啊,玩我做什么?’

艾若大笑,都有点想弄个黑眼镜框子,再弄一个带翅膀的帽子给贾瑗戴上,会不会像阿拉蕾?一定很有意思!

“奶奶!”边上吉祥轻轻的叫了一声,边上的人还在等着呢,结果,这位玩起来了,不理边上的人了。

“奶奶,老爷那边传话,问砚台不是摔了吗,怎么又找回来了?”正这时,门外小厮拱手在外回话。

这会,大家终于明白了,二奶奶在等什么。

赖嬷嬷一下子晕了过去,议事厅里一团谎乱。

94赖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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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赖家事

晚上,贾政回来吃饭,看艾若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忙凑了过来,“奶奶这是怎么啦?今儿这么高兴!”

“有吗?”艾若给了贾政一个白眼,自己有这么明显吗?连贾政这二货都看得出来,自己真的白混了。

“赖赖…”贾瑗马上说道,不过她真的还不会说话,目前也就只有这样了,能把爹妈叫熟,目前说得最好的是“吃货”,“不睡觉”了。大家对她还挺满意,都觉得,自己家的姑娘很聪明了。至于说,路家的话痨加吃货,他们都华丽的忘记了,一岁半的孩子,太逆天了,不跟他们比。

“多嘴。”艾若拍了贾瑗一下,但并没有显得生气的样子,显然真的心情不错了。

“什么‘赖赖’?”贾政忙看向艾若,最近看媳妇心情都不错,不过显然今天心情更好,自然他要凑个趣的。

“没事,赖嬷嬷荣退,赖大,赖大家的觉得赖嬷嬷身子不好,要回去照顾老娘。老爷看在赖大夫妇一片孝心,免了他们的身价银子,全家放出去了。”艾若一笑,传饭,又让人拿了毛巾、帕子,给贾政擦手擦脸,准备摆饭。

菜上来,还是四菜一汤,也都是艾若精心准备的考前食谱,合理搭配,而且她也是充分的考虑到贾家的浪费习性,于是这四菜一汤是质素很高的四菜一汤,跟她做月子时,没法比的。贾政可不知道用心,只知道现在家里各种节省,还尽力做得好一点,心里满不滋味的。

“让人多做两个菜吧!”贾政才懒得管赖家的事呢,给儿子挟了菜,看着艾若。

“为什么?”艾若则喂女儿吃饭,汤是燕窝炖鸡,这个富含氨基酸,对女孩再好也没有了,炖这一碗,就够普通人家摆一桌子菜了,结果这位竟然一下子就把刚刚艾若的好心情弄没了。

“路先生家都比我们菜多。”贾政强调,他现在也不是以前的二货了,妻子请回路先生,说是给孩子当先生,但现在路先生可是能出入父亲的书房,比之前那些幕僚还受到父亲的重视,自然会再想路不群在自己府中的地位问题了。再想想自己家的账本,想想给路实的束修,再看看自己家的伙食,能不郁闷吗?

“吃货!”贾瑗伸出脑袋,很痛恨的握拳吼道。现在她想到路远,还是一肚子气的,那拳头就好像要打到路远身上一样。不过这吼一声,听着跟骂贾政一样。

“就是,他们家孩子喜欢吃,我们家孩子又不这样,好吃、够吃、有益就行了,弄那么多摆着好看啊?”艾若瞪了贾政一眼,看看桌上的菜,很好啊,都是贾政喜欢吃的,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况且,自己家这桌,够摆路先生家十几个菜了好不好,这人傻真没法子。

贾政不敢说话了,低头吃饭。贾珠给父亲也挟了一筷子青菜,对他摆出一个十分萌的表情。此时还是春寒料峭之时,绿叶菜有多么的贵啊,这是一般人家吃得起吗?艾若若不是因为家有考生,还有孩子,还真的下不了这决心买。她容易吗,想想都想拍人了。于是可怜的贾珠就倒霉了。

“快吃!”艾若敲了儿子一下,让他快点吃。

“哦,娘,好吃!我觉得菜很多。”贾珠马上对艾若卖萌,并且舀了一大口饭放到嘴中。表明自己觉得很好吃,不嫌菜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踩着老爹向上爬。果然贾政马上拍了他一下,太过份了。有这么对自己的吗?

贾珠郁闷了,闷头吃东西。贾瑗嘻嘻的笑着拍手,幸灾乐祸中。

贾政看艾若黑脸了,又不好道歉,想想,自己家的菜是不多,不过够好,也许自己要求太高?当然,他主要是想让孩子们吃得丰富一点,他觉得自己吃什么是很无所谓的。不过,看艾若这样,他决定还是不管了,好容易刚有的笑脸,这会都没了,气压一低,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赶紧补救。

“赖家怎么了?”贾政决定问问赖家的事了。

“你是不是对别人的事,都漠不关心?”艾若盯着贾政,真的对他无语得很了,此时若不是找不到话说,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多想吧。当然,艾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其实这会也是没事找事,让贾政更不好过。

贾政费力的把嘴里的饭吞了进去,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一会儿,“不是,不是,我刚刚没时间说。”

“行了,自私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别做损人利己的事就成,会折福的。”艾若轻叹了一声,贾政的自私,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样,还是不舒服。

“赖家出了什么事?”贾政也不舒服,看艾若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又飘走了一般,赶紧想把她抓回来。

“没事,家务上出了点事,跟赖大和赖大家的有点关系。赖嬷嬷也不好意思再留在府里了。好歹凭着赖嬷嬷的老脸,保住了一家人罢了。”艾若没刚刚那么开心了,轻叹了一声。

赖嬷嬷一晕,赖大家的马上就知道是机会了,于是赶紧叫大夫,又跟艾若说要伺候婆婆,先告退。这其实也是拖字决,婆婆病了,再找人赶紧给太太递话,太太现如今再没脸面,婆婆也是她最后的依仗不是。太太说什么,也会保住她们的。不能不说算盘其实是打得很好的,但是算法不同。

昨天说砚台摔了,艾若就烦了,于是之前对府里各位管事的调查也就出炉了,她是大夫好不,做事很有条理的大夫,她知道红楼的走势,就算是她拼命的想避开,可是却总要做好两手准备的。特别是现在张氏的身体不成了,自己随时会被拉出来顶缸,她怎么能不把自己将来要做的事,一一准备好呢。

好在荣府也没什么规矩可言,人嘴比鲍二家的裤腰带还松,想查点什么没有。再略略关注,连证据都是妥妥的,所以,赖大家的让人抬走赖嬷嬷,一边让人送信给贾母的同时,艾若已经让人把资料,证据送到了代善的书桌前了。

她也不想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只送了赖大一家一年在外置产的数目,还有家里的仆人数目。顺便说了,砚台是怎么回事,艾若只说了砚台。

但代善可是带兵出身,什么吃空銄,什么冒领,他是门清好不。军中,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那是他很明白,有时不这么干不成。连圣上都没法的事,他能怎么着。可是这事轮到自己家了,他辛苦赚回来的钱,被人这么糟蹋了,代善真的要吐血了。直接回了荣禧堂,当着贾母,把艾若叫来问个清楚。艾若成竹于胸,一五一十的说了。

贾母本来也想叫艾若进去骂的,好制止她继续。没想到艾若越过自己,直接把证据送到老爷那儿,她除了咬牙暗恨之外,能做的只有是,她被人蒙蔽,她有眼无珠。

代善想掀桌了,若不是艾若在的话,他只怕就掀了。刚说了,代善自己带兵,下头有什么花招他都睁一眼,闭一眼。但他是门清的。下头也门清,不然,他怎么得好处,人家自然会算大头给他的。赖家做的事,管家的史氏能不知道吗?赖家敢如此行事,说白了,就是史氏从中捞了大头,反正费的是公中,肥的是私库。代善能不气吗?上回就已经知道,史氏偷公中的收藏,换了公中的好铺子,现在好了,平日的家用银子也贪,本来对史氏略和缓一些的,此时总算彻底的失望了。

不过呢,代善是理性的人,厌恶妻子,对二媳妇其实好感也不大,看看这些证据,老2家的处心积虑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是存心的要给婆婆好看,也不可取。静下心来,正好赖大来回报,说赖嬷嬷已经醒了,但要歇几天,特来请假。

赖大不可不说,这是艺高人胆大了,这是明晃晃的试探主人家的态度了,他们是以快打慢,他们的想法是,让赖嬷嬷回家休息,他们回家也能转移财物,等老爷反应过来了,他们就能喊冤,顺便黑了二奶奶。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艾若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等这个机会实在太久了。

贾母看代善的脸,也知道,这事只怕不好了,不敢吱声。而艾若闲闲的吃茶,等着看戏。其实说真的,若是艾若真把自己当贾家的人,根本就不会这么做。若她还把荣府当自己的公司,把代善当老板,她也不会这么做。现在艾若就当自己是来搅和的,抱着,贾母高兴,她就不高兴的立场之上,所以闹腾得越欢神,她越开心。所以此时,看代善和贾母那吃屎一样的表情,她心情真的无比的通泰啊。

代善沉默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老2家的,赖嬷嬷在府里也多年,是老人了,如今身子骨不好,原该让她荣退的,你让人收拾了她的东西,送家去。再给二十两银子。”

95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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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忠犬

艾若差点没笑出声来,老爷子狠啊,明明赶人出府,却说得这么好听,让自己派人收拾,那么,其实也是明明晃晃的,只让人拿走她衣服被褥了。再给二十两银子,拜托,对这家人来说,二十两银子就跟打脸一样了。但还是老实起身应了,表示自己马上就办。态度是十分诚恳,良好的。

代善心里头火苗啊,压住火,慢慢的继续说下去,“赖嬷嬷一辈子在府里,一下子出去了,只怕也寂寞。再说,赖嬷嬷也劳苦功高,跟你太太一辈子,没少给太太帮忙!”

说到帮忙时,都有些咬牙切齿了,连外间跪着的赖大都听到了寒意,不禁发起抖来。代善可是上过战场,真的见过人血的主,赖大可不敢在代善面前怎么着了。只能跪在门外,拼命的克制着颤抖的身体。

“给你太太一个面子,一家子都放出去,包括叔伯兄弟,姻亲。到时,你们家小子也能出来考个功名,你们也能做老爷太太了。”老爷子从牙缝里透着话。

艾若低头了,还是老爷子狠啊,钱我也不追了,但是从此,宁荣二府,就没有赖家的人了。包括姻亲都没有了,表明,赖家一下子从宁荣二府的舞台上消失了。

为什么连宁府也算上?贾敬不是带着一家人去了金陵老家守孝去了吗?宁府自然交到了代善的手中,由代善代管。而此时,贾敬内宅还是贾敬夫人管着,人家自然要用自己人的,怎么会带贾家的人。所以留下的都是老贾家的世仆。于是这下子,被代善一锅给烩里头了。

赖大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下子趴地上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一家子的事了,赖家是贾家的世仆,而赖嬷嬷是贾母的陪嫁丫头,贾母老谋深算,让自己的心腹嫁了贾家的管事,于是慢慢的掌握了贾家的一切。所以赖家在贾家在赖嬷嬷之前虽然不像现在这么风光,却也是根深蒂固,有脸面的。此时,代善把他们一家连根拔了,姻亲他们不会记得之前得他们好处的时候,只会恨他们,害他们丢了差事。

外面执行的就不是艾若了,她也没有这个执行权,她只让人去收拾了赖嬷嬷的东西,而代善的心腹则带人清了赖家的在府里的一切。包括他们在府后头胡同的房子,不是抄家啊,是帮忙搬家。套了车,让人带着赖家的铺盖、衣裳,送到了他们自己买上的宅子门口。

原本赖嬷嬷还想去求见贾母的,可是一到自己家宅门口,又见人拿了这宅子的房契扔地上,说老爷赏的,他们就再也说不出啥了。老爷原来啥都知道了,不过是给他们留了脸面。灰头土脸,却再不敢说什么,只能关起门来,谈以后怎么办。

艾若等了回话,笑了很久。觉得代善夫妇是不是聪明尽了,于是把生的孩子一个也没遗传到?就算是贾敏显得机灵一点,不过也是假聪明,不是真聪明。所以机关算尽了也不好,看看,古往今来,聪明人都生傻儿子,老天总是公平的不是。

大家谁也不知道老爷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们其实并没住外头的宅子里,他们主要生活空间,还是府里配的宿舍。所以老爷帮他们“搬家”,其实跟让艾若让人收拾赖嬷嬷的行李一样,除了贴身的东西,还有卖身契,啥也不能带走,这里的一切都是主人家的。本来也是,家奴是没有私产权的。所以代善这么做了,旁人万不敢说什么。

最后扔出房契,在艾若看来,真是神来之笔。千万别以为代善是好人,还给他们留套房子。这是往油锅里放冷水。出来赖家的家族,姻亲,老老小小的大几十人。都是除了身上穿戴的,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现在老爷还赏下一处宅子,这宅子可不是赖大一家的,而是整个家族和这些姻亲们的共同财产,所以这几十号子人,不把赖大一家撕了,才是鬼变的。所以这才是管人的最高境界,好人做了,却什么仇也都报了。

至于说,赖家有多少财产,只有老爷子才知道吧!因为他派的是心腹,只让人拿走他们能拿走的,其它的,包括首饰匣子,妆奁匣子都没准带走,那些房地契什么的,自然也就全落在了老爷子的手上。想想倒是亏了,自己搭台子,让老爷子捡了便宜。

不过这些话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她还真不好说,再说,也当着孩子们呢,她现在可不敢真的当着贾瑗说啥了,真的再说出去,她就没脸见人了。只能含糊的交待了一下,但想到这些,嘴角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也是,大伯去世,总该做点善事的。”贾政马上点头,觉得老爹做得再对也没有了。

然后贾珠,贾瑗一块抬头了,像看怪物一样看贾政。

贾政瞪了儿女一眼,往艾若的碗里挟了菜,“你别管瑗儿了,让奶娘喂,你快吃饭。”

贾瑗翻白眼了,这人也太不靠谱了,贾珠马上又低头,看不下去了。

艾若表示习惯了,觉得贾政就是假,明明自己都快喂完了,这会才说,所以在男人心里,孩子就是比老婆重。就会说漂亮话。懒得搭理他,把最后一口饭喂完了,让她在边上玩。

“我让大嫂选新的管家人选,但大嫂让我自己选。”艾若喝了一口汤,慢慢的说道。

“关咱们什么事?”贾政果然还是自私的脑袋,根本就没想过,这事跟自己家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艾若笑了,放下汤慢慢的吃饭。

“奶奶也别烦恼,老爷放了赖家一干人等,自然有他的思量。对不相干的人,也不用费心。至于说管家的人选,若是大嫂没什么意见,你不如问问老爷的意思。”贾政看艾若恹恹的样子,想想看,轻轻的说道。

贾政以前二,算是被关傻了,现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现在也会看脸色了,其实刚刚艾若一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赖家在外作威作福的事,他已经听说了,不过想想,金陵老家的那些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更何况,此时,他的位置很正的。看媳妇这么开心,就可以想像得到,表明赖家一定给自己媳妇不少麻烦,当然不会担心赖家会如何,只关注如何帮媳妇摆脱困境。

大嫂子这时不想派人,很明白,她知道自己身体不成,真的把自己心腹安插上来,将来也坐不稳,不如送个人情给媳妇儿。而媳妇此时不想插手荣府的事,弄不好就两头不落好。

以贾政的观念里,除了父母和自己老婆孩子,其它人都是外人,包括哥哥、嫂子,妹妹、妹夫。而现在他们分家了,贾政心里,老婆孩子其实更重,自己的小家更重。当然站在老婆这边。

“老爷子挺伤心的,不过也是,赖家在府里这么多年,老爷子还挺信他们的,所以这回没有追究。只是脱籍出府,若是他们不好好做人,将来谁也帮不了他们了。”艾若笑了笑,此时老爷子还没死,赖家还不敢玩大,只能算是有点小钱,现在全家出府,除了那宅子,一无所有,将来应该是没有机会将来请贾母去逛园子了吧?不过幸灾乐祸也不好当着贾政,轻轻说说道。

“哦,老爷若无人选,你就看着提。问问太太…太太呢?赖嬷嬷是她用得着的人,现在出府,太太不会…”贾政终于想起老娘了。贾政对老娘的能力其实已经产生了根本的怀疑,不然,他刚刚也不会让艾若去问老爷有没有人选了。此时他也只是担心老娘,却还是没想过,让老娘选人,赖家就老娘选出来的,还有金陵老家的那些人,所以想想都觉得老娘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还是不要劳动她为好。

“太太又不止赖嬷嬷一个老人,身边的人多了去。伴她玩的人还有,你好好的准备考试,考上了,才是对太太最好的。”艾若再给了贾政一个白眼,坚决的不让他当孝子。

“路先生打听了,这回的座师性子很中平,我这回考上的机会很大呢!”贾政于是马上就把老娘忘记了,正经的答起话来。表达了自己这些日子,真的除了认真读书之外,还有努力的做些功夫外的功课。努力告诉妻子,自己这回一定能考上。

“无所谓了,反正考不考得上,也就这一回。万一考不上,你也别想着做官。我也想过了,其实做个富家翁也挺好。又不愁吃,不愁喝的,做官事非多,更提心吊胆。”艾若给贾政挟菜,顺口说道。她也从考大学那会来的,此时看贾政压力这么大,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份,放缓了语气。

“只让我考一回?”贾政一怔,没想到妻子竟然只许他考这一回,失败就不让再考了,这是啥意思?

96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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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夫妻

“考不考得上,本就没什么意思,跟太太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不用跟寒门学子争那一席之地。让你去考,不过是出出见见世面,知道一下世情。如今您也通透了,做个富家翁,没事,带着我和孩子们出去游山玩水,增广见闻。我可不想养个废物出来,将来不管考不考学,反正做个正直,有用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您说呢?”艾若想想说道。

这些倒也不全是安慰贾政的话,那日在宁府里,应酬那些官太太们,艾若真心的觉得,让贾政考学,做官其实是错误的决定了。现在他们日子过得不错,反正贾赦现在官做得挺好,将来有他罩着,贾政什么事也不做也成,毕竟做多错多不是。还有,真的做了官,让他们弄钱,说不定贾政比她还强点,真的弄不好,到后来,她们赚的还不够送礼的。况且,他若不做官,他的女儿自然也就没有资格进宫了,给人做小老婆光荣啊!所以不做官果然有不做官的好处。

贾瑗重重的点头了,都不是知道她乱点个啥。贾珠看妹妹点头,老娘说得又认真,想想出去游山玩水,有十分神往起来,“爹,那别考了,我们去金陵吧!宽哥说了,金陵可好玩了。”

“快吃!”艾若要晕了,贾珠怎么就不能学点好?之前那个说家道艰难的小子哪去了?这才几天,就玩成傻子了。现在是说玩的时候吗?被这些人气死了,觉得自己怎么跟管了一大两小三孩子!

贾政晚上留在了上房,倒也不是他真的想干嘛。现在天天读书,分析考官性格,想想做文章时的观点,这让贾政真的每天疲惫不堪。所以正如路不群说的,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功夫在戏外。多少才华横溢之辈被阻在了这独木桥之外,并不是他们才华不够,而是他们不懂得放下自己。

考上的有的是凭着运气,但是国家凭着这考试为国举贤,考的也不是文章,而是其它。为何取得都是中平之人?不是考官没有眼色,而是,他们取的是性子。朝中最最要不得的,就是恃才傲物之辈。无论何时,要的是一种圆融,通透,还是妥协。

他真的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真的像傻子一样了,读书没读到点上,原来很多事,他都是不懂的。看看路不群,他在说才智之辈时,何尝不是说的他自己。所以自己其实是寄托了,路不群的梦想吗?可是想想,刚刚艾若说起游山玩水那闪闪发光的眼神,那应该也是妻子的梦想吧?一时间,贾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纠结了,他该怎么办?

从代化葬礼之后,贾政偶尔也会赖着不走,他们的关系其实真的在好转。艾若有时能把他朋友,有时也不自禁的会当他是自己人。所以,有时艾若也不赶了,扔他一个被子,两人并排躺着,说说话。

渐渐的,她倒是能心平气和了。有时艾若觉得自己好像变脆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有时看贾政抱孩子,疼孩子的孩子,她都会有种错觉,觉得贾政也许也能让她靠一会。也许没有老公那么好,可是,她有时真的觉得很累。

“我们可能离不开了。”贾政躺着轻轻的说道。

“什么?”艾若没想到贾政今天留下是为了说这个。

“路先生让老爷退出朝堂,只要我考上举人,进士那关,是极容易过的。二榜进士,入翰林院,从六品做起,前途会很好。”贾政轻轻的把路不群的分析说给艾若听。

他此时说起,其实是有点苦恼的。他很不喜欢靠父亲,可是没有父亲,自己哪一点比路不群强?凭什么路不群考不上,自己却能平步青云?除了路不群有些不羁之外,其实更多的还是他没个好爹吧!若是路不群也出身公侯之府,他那就不叫不羁了,而叫名士风范。

所以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公平的,说什么不跟寒门争那一席之地,能争的,谁又不会去争。不过是让自己好过一点,表明不屑之意罢了,他们生下来就比寒门领跑N多里地吧!

“你想做官吗?”这个艾若已经想到了,只不过没想到路不群会这么直接告诉贾政,有点不忍起来,谁不希望自己的路,每一步都是靠的自己,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结果却告诉他,笨家伙,只要你智商正常,你根本就不用这么努力的。你的路,你爹给你铺好了。是个人都会觉得这话难听吧!但路不群说了,也许也不是坏事,至少贾政此时看起来,没白天那么傻乎乎的,显然,他开始改变了。

“你不想让我做官?不是想免税吗?”贾政侧身与她面对,目光闪闪。

“其实我很怕烦的,你是不知道,我跟那些贵妇人应酬,很烦,很烦。我想在家里看看书,养养孩子。有空去游山玩水,我希望珠儿有一颗很豁达的心。别跟宁府的敬大伯一样,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可是我又希望瑗儿能嫁得好。你地位高点,家世好点,瑗儿的选择也多一点。看看姑奶奶结个亲,都快结成仇了。你呢,其实心眼也太实,就算有路先生帮忙,其实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万一他不在,咱们怎么办?”艾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她真的说的是大实话,无论在哪朝哪代,做事不累,跟人接触累。所以她觉得,每天应酬贾母都已经很烦了,将来还要应酬各级官太太,这还是她人生的必经之路。让她死了算了。不过也是,死那么容易,她也不会来这儿了。所以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用手枕着头,努力想着,以贾政的性格,他能干啥?

工部一定不成,书里可说了,他在工部二十年,一级都没升过。显然那工作不适合他;他喜欢养清客,喜欢跟读书人聊天,做学问,也许做身份贵重的清流不错。学政这种事就不用了,责任太大。但是做个清贵的翰林,修修书,或者干脆去国子监教教书,去兰台寺也不错,兰台寺一说是御史台,但其实兰台寺正确的名声是国家图书馆,管理全国的典籍,收录,整理,多么有意义,又不会让人妒忌,惹上官非的工作啊!

“你说有没有,只作学问,不问朝事的地方?像国子监,你教书应该可以,你读书刻苦,又是凭本事考的功名,也不想靠着老爷要高官厚禄,大哥老老实实的办差,你呢安安分分的教书,外头的事,咱们不管成吗?”艾若认真的看着贾政说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若说多了,凭白让贾政怀疑,于是只说了教书这一个方向,反正自己现在也习惯了,指一个大方向,到时,贾政同学会按需要微调,最后找出最好的一条路,这点上,他还是挺机灵的。

她是真的在跟贾政商量,这是她到了这个地方,第一次,把贾政当成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在商量着。

“只怕我学问不够。”贾政有点羞涩,但是他还是挺高兴,在妻子眼中,原来自己其实还是有挺多优点的。

“你还这么年轻,学问本就是日积月累,去了翰林院,那里都是学问人,好好跟人学学,不图着经世之才,就奔着做学问去,我想你还是能行的。”艾若认真的想想,觉得贾政也许才思不够敏捷,但刻苦是有的。缺的是不开窍,现在他也算是开窍了,有明白人指点,只要确定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他绝对不会再重回红楼里那个蠢人之路。

“我们这样的家世,其实挺难的。也许做学问最好。”贾政点头,但看看艾若,有点为难啊,“但做学问,就是清流,俸禄可能养不起家。”

“咱们家四菜一汤,你一定养得起。”艾若笑了,觉得此时贾政竟然想到,他要养家,这让艾若很是高兴。至少这位终于有了责任感,他要养家,他要对妻儿负责的。她也不告诉他,家不用他来养,她要鼓励这种责任感继续发扬光大。

贾政也笑了,第一次,他看到艾若这样安心的笑容,他竟然也一下安心起来,轻轻的握住了艾若的手。四菜一汤,平凡人家的日子,于是他就可以安心的做学问,做让子女,妻子都安心仰望的人?

艾若没有挣脱,两人都没再进一步,可能是觉得这一刻,也许就这样就很好了。

贾政闭上眼,艾若也慢慢的闭上了眼。

这一夜,艾若无梦,早上醒来时,贾政已经不在了,轻轻的摸摸外面的被子,还有余温,显是才起的。

“谁在外头。”艾若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