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轩叹了口气,拿起餐巾慢慢替他擦拭嘴角。
“你不是今天要回去吗?你这个样子怎么见你妈,要吓死她?”顾逸轩垂眸说,“难道告诉她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男人结婚而变傻,变痴了?”
又看看白麒,还是那幅样子,全身像一个空架子,灵魂被抽走一样。
顾逸轩便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两天白麒将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垂着头,抱着膝,保持这个姿势,黑夜,白昼像停滞循环一样,白麒死死地看着瓷砖,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小空间。
“你要这样多久?”顾逸轩两手抱在胸口倚在洗手间外面,“这样女孩子的戏码你还要上演多久?你不腻我都腻了。”
白麒不语。
“又是何必呢?你又没吃亏,他也没占你什么便宜。”顾逸轩继续说,“你不过是单相思罢了,我倒想不通了,一个人怎麽会这么傻这么痴地单方面付出情感?”
白麒依旧不语。
“罢了。”顾逸轩摆摆手打个哈欠,“你继续吧,看你能撑多久。”
话毕,顾逸轩悠悠地下楼,吩咐菲佣看好白麒。
“那傻子估计要在洗手间再蹲上个一两天,你们可看好了。”
菲佣们面面相觑,点点头。
傍晚顾逸轩回来的时候便听到菲佣的尖叫。
顾逸轩立刻快步上楼,只见那个胖乎乎的菲佣正双手贴在两腮奋力尖叫。
“鬼叫什么!”
顾逸轩扯开菲佣,走进洗手间一看,白麒正背面朝上,躺倒在瓷砖地上,头顶处还向前溢出一抹血。
顾逸轩惊愕,立刻上前抱起白麒,只见他面色,唇色全是白的。前额处有个小细口子似的,正源源不断地沁出血。
顾逸轩立刻抱着白麒下楼,放上车,启动车子。
医院急诊。
大夫说白麒头上的伤口是碰到锐器所致,顾逸轩点点头,心想体力不支的傻白麒应该是倒下的时候磕碰到了瓷砖上那凹凸不平的小槽。
挂着点滴,白麒的脸是安详的,顾逸轩坐在边上看他,突然有种想法窜入脑中,他还是不要醒来,一直睡着得好,那样也没有自寻烦恼的痛苦了。
顾逸轩边想边笑,慢慢笑容凝滞,一手探过去,缓缓摸上白麒的脸,那光滑的肌肤,紧闭的双眼,小巧的鼻子,如菱角的嘴角,那么平淡的五官,那么平静的睡颜,没有了平日的毛刺,对自己的抚摸,触碰完全没有抵抗。
这一刻倒是很静谧,只有外面浓稠的夜色,还有他。
顾逸轩竟这样坐着看白麒整整一个晚上。
白麒睁开眼睛的时候顾逸轩的手正在他脸颊上缓缓摩挲,见他醒了顾逸轩微微一怔,随即缩回手。
“醒了?”顾逸轩挑眉。
白麒全身无力,抬抬眼皮看看手上的针头,突然皱了皱眉头。
“头痛?”顾逸轩问道。
白麒倒是点了点头。
“你的头,顶着个大包,看上去很白痴。”顾逸轩笑。
白麒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方有个白乎乎的东西覆盖着。
“你的头磕着地了,流血了一滩,还好没失忆。”顾逸轩悠悠地笑,“话说回来,失忆倒好了,你索性落得个轻松。”
一番话又提醒了白麒之前的事,提醒了他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
短暂的情绪空白过去,又是无尽的痛苦降临,白麒深深吸了口气。
“饿不饿?”
白麒不答。
“你不饿,我饿了。”顾逸轩起身,快步走出病房。
白麒微微转头,将目光放向窗外,窗外有榆树和柏树,还有小鸟小莺,展翅,收翅,极为轻盈地从这里跳到那里。
一切都没变,太阳照旧升起,第二天又是来临。
顾逸轩端着粥进来。
“还想不想绝食了?”
白麒呆呆地看了一眼粥,眼神倒流露出一丝渴望。
“想吃?”顾逸轩笑着打开粥盖,轻轻递到白麒面前,舀起一小口贴近他的唇,“只能吃一点,医生说你现在只能靠输液。”
勺子贴近白麒的唇,唇碰到热乎乎的粥,微微启开,吞没。
顾逸轩笑笑,喂一口白麒又往自己嘴里塞一口。
一碗粥转眼见底。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顾逸轩说,“喂一个傻子吃东西。”
白麒不语,任嘴角的细粥滚下来,流在地上。
顾逸轩笑笑,又是轻叹一口气,抓起纸巾为他擦拭嘴角。
“这笔帐我记下了,以后你可要还。”
白麒觉得累了又闭上眼睛,顾逸轩起身出了病房,又是叮嘱护士好好照看白麒。
再来的时候病房里不见白麒,顾逸轩心里顿时一沉,转身质问护士,护士紧张地指指楼下的花园。
白麒正坐在花园里,一手拈起一只地上的蚂蚁。
“一个人玩着呢?”
戏谑的声音。
白麒回头一看果然是顾逸轩。
“这里冷不冷?”
白麒摇摇头。
“我看你连冷热都不分了。”顾逸轩碰碰白麒的手,那手凉凉的。
白麒看着池塘里的小鱼。
顾逸轩坐在他边上。
“傻子,你和我说说你乡下,有什么好玩的?”
想分散下这个傻子的注意力。
“没有。”白麒竟然开口。
“好歹也有些吧,什么抓鱼,扑蝴蝶什么的。”顾逸轩在脑子里搜索着关于乡下的信息,自己所知道的。
“没有,我喜欢玩泥巴,做一个小人。”白麒呆呆地说。
顾逸轩笑起来。
“你就玩那个?”
白麒点点头。
顾逸轩脑子里浮现出小白麒双手脏兮兮地玩泥巴情景,那样子倒应该也算是可爱。
“我小时候有很多玩具,小火车,小飞机,小坦克,和山堆似的。”顾逸轩笑笑,“看你这可怜样,早知道分你一些玩玩。”
开着淡淡的玩笑,微风拂过,带着百合的清香。
“不过,我也没什么可羡慕的,一个不要看我的父亲,一个感情冷漠的母亲…”顾逸轩有些自嘲,“冰冷的家庭,和大部分书上写的有钱小孩一样的童年。”
白麒微微垂眸。
“我有很多玩伴,虽然知道他们不是真心待我,但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给他们玩小飞机,他们就得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我就是孩子王。”
白麒挠了挠头发。
“长大了一样,很多男人女人都供我选择,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都是书上写的。”顾逸轩看着天空喃喃着,“我给他们钱,他们给我满足,仅此而来,多划算,不会像你这样痴傻。”
白麒起身,往回走。
顾逸轩还坐在原地,看着那湛蓝的天。
白麒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顾逸轩。
“你先回去吧,我要吸根烟。”顾逸轩头也不回,轻轻地说道。
白麒便径直走向病区。
一根烟的时间,那湛蓝的天变了色,灰扑扑的一层,慢慢倾轧下来,像是一场雨,顾逸轩的嘴里叼着烟,皮鞋轻轻踢着那小石子。
一场雨倾盆而下。
烟的星火被扑灭,顾逸轩的睫毛上沉重的雨珠落下来,滑到下颏。
“妈的。”
西服全湿了,顾逸轩这才起身往回走,却见白麒正坐在走廊上两眼看着自己。
突生一种狼狈。
“傻坐着干嘛?你不是上去了吗?”
白麒这才起身,慢慢往回走。
“你不会是在等我吧?”顾逸轩随口一问。
白麒不答,只是越来越快地走,机械人似的。
“傻子。”顾逸轩轻笑一声。
沉溺
白麒回家的时候母亲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当他是出差回来。
“工作很累吧。”
白麒有些恍惚,默默地点了点头。
“炖了一只鸡,尝尝。”母亲为白麒盛上一碗鸡汤。
看着那碗香喷喷的鸡汤,白麒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抬头看看母亲,那张慈爱的,密布细纹的脸,更是语塞。
“快喝呀。”母亲温柔地催促。
白麒喝一口,只觉得热流涌入喉头,暖暖的,一直充盈到胃里。
母亲用含笑的目光看着白麒喝完。
“妈妈连累你了,妈妈知道住在这里,什么都不便宜。”母亲有些内疚道。
白麒更是说不出话来。
隔天去单位却是迎头一棒,经理用冰冷的笑容解雇了白麒,在同事们半是惋惜,半是嘲讽的声音中白麒收拾好包裹走出了公司。
大街上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生活化的表情,或喜,或愁,但无论怎么样都是融合入生活中,不像白麒,灵魂脱壳似的游离在生活外。
顾逸轩的车子就在远处,他在车里慢慢看着白麒拎着大包裹走出公司,向前走。
“上车吧。”
车子开到白麒身边。
白麒停了脚步,顾逸轩已经下车将他的东西搬上车。
“没工作了?”
白麒点点头。
“意料之中吧,谁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傻子。”
白麒没有反驳,还是点点头。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白麒沉默片刻后抬头看顾逸轩,再点点头。
“傻子。”顾逸轩又笑一声。
顾逸轩介绍白麒到一个朋友的事务所做会计工作,工资微薄,琐事又多,实难算是一个好差事。
“就这里,你行吗?”顾逸轩微微斜着眼睛问。
“可以。”白麒说。
顾逸轩笑笑,和事务所人事部的经理打了招呼,指指外面的白麒,那经理堆满笑容直点头。
“新工作,人要放聪明一点,别总板着个脸。”顾逸轩叮嘱,“要知道变通,其实很简单,你跟着大家的步子走就成,别一个人窝在角落里。”
白麒又是沉默许久后才点头。
“怎么越来越傻了。”顾逸轩蹙眉。
白麒就在这里工作起来,这里的工作倒不难只是琐事多,什么接收快递,订盒饭,送打印文件,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都落在了新人白麒手上。
“那个谁…白…帮帮忙,跑一趟文印室。”
白麒立刻起身抱起大堆文件就走。
等忙完这些琐事真正做自己的事情时已经很晚,白麒几乎是要靠天天加班才能完成工作。
顾逸轩找了白麒两次,第二次的时候明确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帮你,不是没有想着报酬的。”
白麒沉默。
“跟我,怎么样?”顾逸轩吸着眼,抬眼皮看看白麒。
白麒还是沉默。
“你不答应我算你默认了。”顾逸轩笑着捉弄,“那我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你要做什么?”白麒终于转头看顾逸轩。
“你的生活太没意思了,我只想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快乐。”顾逸轩凑近白麒,轻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白麒没有反抗,和他对视。
“快乐吗?”
“你的身体会需要的。”顾逸轩伸出食指点点白麒的下面,“那小东西,你不该憋屈了它。”
白麒垂眸,说不出话来。
酒店客房。
顾逸轩将白麒抱到床上,慢慢褪下他的衣服。
白麒一直看着天花板,直到顾逸轩进入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叫出来,身体最本能的反应,身体的快乐就是靠这些技巧,这些触摸,这些进进出出。
顾逸轩大汗淋漓地倒在白麒胸口。
“怎么?爽不爽?”
“算是我谢谢你。”白麒说。
“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乖乖让我上只是因为感谢我?”顾逸轩笑着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白麒还微微喘着气,脸上泛出红润的光,下身与顾逸轩交合的地方还在颤抖,证明着刚才一切的激烈,身体快感的汹涌升腾,迸出的羞耻与欲仙欲死的快乐同在。
终于妥协,向身体妥协。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顾逸轩的唇贴在白麒耳畔,“你是男人一定会想要的,一切不过是宣泄罢了,人就是兽欲,发泄是本能,更何况我的尺寸和技术不会比任何人差。”
如此赤裸,暧昧的话。
顾逸轩又慢慢抬起下巴,纵身与这场巫山云雨间,下颏的汗水一滴滴滑落至白麒的背脊。
白麒喘着气,到高潮的时候放声叫出来,站在云朵的感觉,漂在碧水中的感觉,这一切不可否认,是最简单,最易得的快乐。
白麒需要这种快乐。
顾逸轩最后发出一阵骄傲的低吼,他知道白麒至此后是离不开他的身体了。
做完后,顾逸轩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两口又塞进白麒嘴里,白麒直呛,蹙眉。
“烟和做爱,都是人生最快乐的两个事情,缺一不可。”顾逸轩笑笑。
白麒慢慢吸完那根烟,只觉得烟雾缭绕中自己的思绪飘到远处,远离现下的一切愁苦。
也许顾逸轩说的是对的。白麒慢慢意识到,快乐并不只属于那崇高的范畴内,快乐亦可以是直接,粗鄙,简单。
母亲发现白麒变了,他变得很少说话但做事却麻利起来,譬如吃饭,扒扒三四口便吃完,他工作到很晚,每个月可以拿到一笔总比想象多一点的酬薪,他开始吸烟,一天小半包绝离不了手。
“白麒,工作很累吗?”
正在通厕所的白麒摇摇头:“还行,不怎么累。”
“同事好吗?”
“挺好的。”
“有小姑娘吗?没对象的?”
“有一两个。”
“你觉得怎麽样?”
“还行。”
“遇到合适的就放手去追吧。”母亲笑笑,“咱们年纪也不小了。”
“好。”
母亲一惊,没想到白麒没有回避这个话题。
“真的?”
“什么?”白麒反问。
“你真的在考虑结婚的事情了?”母亲眉眼间是欣喜。
“有合适的再说吧。”白麒淡淡地说。
“总要你自己喜欢的。”
“合适的就可以。”白麒奋力地通着马桶。
顾逸轩回到家。
“知道回来了?”苏琼媛又细又软的声音悠悠响起。
顾逸轩赖皮笑笑。
“你在外面又养了个男人?”苏琼媛问。
顾逸轩掏掏耳朵:“谁在嚼我舌头?”
“这么说是真的了?你当真在外面又有了男人?”苏琼媛凤眼一挑。
顾逸轩懒懒地坐下,吩咐菲佣端上小点心。
“适可而止,切莫玩过头。”苏琼琴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