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也没再关心,她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有时候她疑惑,她这些年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母亲是否往心里去过。

是否记得她生日是哪天。

今年多大了。

好一会儿过去。

汽车驶离院子。

俞璟歆用胳膊肘撞一下父亲,“你也真是,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妈妈都不要她,你非得在她心情不好时说?”

“我不是看她心情不好,她外婆又走了,没人知道她想什么,我才让她找她妈妈的嘛。”俞邵鸿把杯子里的酒闷下去,又倒了一杯。“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客厅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俞璟歆无意指责父亲,把他手里的杯子夺下来,给他换了一杯白水。“吃点烧烤吧,别喝了。”

“璟歆啊,你小时候怨过爸爸吗?”俞邵鸿说这话时,没敢看女儿。

俞璟歆手里正拿着烤鸡翅,动作一滞,“忘了。一孕傻三年。”

“你哪天有空,你找俞倾聊聊。”

“我不知道怎么聊。她不想说的话,没人问得出来。就像我,谁找我聊,我都会几句话打发了。她跟我一样。”

俞邵鸿长长吁口气,烧烤也没了滋味。

--

俞倾回到公寓,傅既沉还没回来。

洗过澡,换了一件星光蓝睡衣。

手机没电了,她找充电器。

她那侧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长条餐巾纸,散开来。

餐巾纸上面画了一条小鱼,接头处,还有两粒米,干了,很硬。

这是当初傅既沉做的那个小鱼牌戒指。

俞倾拿出来,绕着自己手指缠了一圈半,又放回去。

卧室门开了,傅既沉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药瓶,扔给她。

俞倾没接住,掉在了床上。

“什么?”

说着,俞倾捡起来。

是避孕药。

另一个牌子。

傅既沉脱了手表,“我特意咨询过医生,这个牌子的药,副作用最小。”他走过来握着她肩膀,“鱼骨头不疼了,又嘚瑟去打网球?”

他不忘提醒她,“以后你再带秦墨岭过去,让他出一半钱。”

俞倾:“……”

难得一次,她没回怼。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辛苦了,替我找药。”

傅既沉把她抱起来,靠在墙边。

俞倾顺手关了落地灯。

他那边的灯还亮着。

暗暗的暖黄。

“不怕我给你的药,是维生素?”

俞倾扣住他脖子,“是也不是。”

傅既沉跟她商量:“先给你过度期,知道你突然不吃,心里没安全感,先按量吃,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换成维生素,之后我们就什么都不吃了。我用套,保证你安全。行吧?”

俞倾没吱声,下巴搁在他肩头。

“我就当你默认了。”

俞倾还是没说话。

傅既沉检讨,“是我之前没给你一点心理准备,要求你太多了。”没联系的这几天里,他不止一遍反思。

是他要求太多。

“你没看过普通和谐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我带你看。以后周末去我家。”

俞倾摇头,“算了,周末还是跟你一块加班,这样充实。”她不想见他的长辈,煎熬。

傅既沉靠在她耳边,“我妈最不喜欢的就是家长里短,她最喜欢香水。而且,跟你喜欢同一个调香师。她收藏香水很多年了。”

俞倾突然直起身,竟然跟她喜欢同一个调香师,她眼里放着小星星,“真假的?明天星期天,我们去你家吧。”

傅既沉:“……好。我先跟我爸打个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俞倾挣扎着下来,“现在就说吧,我等不及了。”

傅既沉拿过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先转了六万过去。

傅董:【?】

傅既沉:【周末愉快。】

第47章

傅董看着六万块入账通知, 忐忑不安。

大半夜, 孩子突然转钱, 有两种可能。

一, 孩子良心发现,发现自己混蛋, 要对父母好一点。

二, 孩子要开始坑人了。

凭心而论,傅既沉作为孩子, 足以让他跟老婆欣慰, 从小到大都让他们省心, 除了生意上会有分歧,别的,挑不出毛病。

第一种可能基本排除了。

然后就是坑人这条。

傅董点开对话框,再看一遍‘周末愉快’。【你以前不这会这样拐弯抹角。】

傅既沉:【您以前也没给过我六万块钱啊。】

傅董算是明白了,【香水的秘密,你是不想替我保守了, 是吗?】

傅既沉:【不是不想,是保守不了了。】

傅董以退为进, 【你以前答应我的事, 绝不会食言。】

过了片刻。

傅既沉回过来:【现在不是长大了么。】

傅董:“……”

放下鼠标, 揉脑袋。

所以当初,他为什么非要生傅既沉这个二胎?

傅既沉的消息又进来,【爸,提前跟您说一声, 我明天带俞倾回家,她从小就不知道家庭氛围是什么。】

傅董叹口气,【那回来吧。】

傅既沉放下手机,转脸再看俞倾,卧室早没了她影子。

“俞倾?”

他喊了两遍。

浴室和衣帽间都没人回应。

他出去找。

俞倾抱着平板,从书房出来。

“你干什么呢?”

俞倾划过一张张照片,半天走一步,“明天去你家做客我不能空手,你看看哪瓶香水是阿姨没有的,我送她一瓶。”

她所有香水都拍了照留存。

傅既沉:“…我妈香水太多,我没注意过。”

就算看了,那么多瓶瓶罐罐,好几个房间都是,他也记不住。

“不管有没有,你送了就是心意。”

“那不行,重复了的,就没意思。”俞倾收起平板,“那我就送一瓶绝版的给她。”瓶子是绝版。

后来调香师改变了配方,那个香味也成了绝版。

傅既沉拿过平板,牵着她,“睡觉了。”

俞倾满脑子都是香水,兴奋到连深入交流到忘在了一边,“诶,阿姨有多少香水?几千瓶?”

傅既沉把平板丢到沙发上,抱起她,“实在好奇,你明天去数数。”把她靠在床头的墙边。

俞倾攀着他脖子,保持平衡,还在说香水,“我的香水都有编号,现在排到…”

余下的话被傅既沉吃下去。

她身上现在喷的这款香水,跟她的人一样,性感。

不过傅既沉闻不出。

俞倾整个身体力量靠傅既沉支撑,她感觉自己摇摇欲坠,紧紧抱着他肩膀。他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

红酒味与荷尔蒙混合。

赶走了所有不愉快。

卧室的灯,熄了。

一场欢爱。

又亮了。

傅既沉今晚提前备了一杯水,他手已经伸到瓶子边,打算亲自倒药给她,又作罢。

何必给她施压。

他转身去了书房。

俞倾靠在床头,睫毛湿润。

药瓶还没开封,她用力拧开,戳开瓶口塑封。

一粒小小的白色药丸。

傅既沉说的没错,她的安全感来自药物。哪怕明知这些药吃多了对身体总会有伤害。

药丸在舌尖融化,苦味充斥口腔。

她喝了几口水。

苦味还是残留。

时间不早,傅既沉还没回屋,俞倾穿了睡裙,去找他。

傅既沉在书房外面的露台,灯没开。他指间的烟,闪着猩红。

外面冷,俞倾穿了他风衣,开门过去。

“你到那边。”傅既沉指指上风口。

俞倾没听话,就在下风口站。

她趴在窗台上,看城市的万家灯火。

烟雾从她脸上飘过去,随冷风消散。

傅既沉把烟灭了。

“怎么不抽了?还有半支,多浪费。”

“烟味熏着你。”

“熏不着。我喜欢闻烟味。”

俞倾歪着脑袋:“只喜欢傅总身上的烟草味。”

傅既沉偏头,看着她。“你是怎么做到,跟我有关的你都喜欢,偏偏避开了喜欢我这个人?”

俞倾很认真的样子:“因为我射击水平太菜,瞄不准靶心。”

傅既沉:“……”

--

翌日。

去傅既沉家之前,俞倾回别墅拿礼物。

俞邵鸿给她准备了一些,上次傅既沉到老宅,每人都有礼物,这一回,他也礼尚往来。

不过叶瑾桦的礼物,是俞倾准备。

那瓶她珍爱的香水。

也是她跟叶瑾桦共同喜欢的那个调香师调制。

俞邵鸿再三叮嘱,“到人家少说话,尽量别说,记住了没?”

“知道。”

“不是知道,要记住!”

俞邵鸿担心不已,怕她一说话就让人心肌梗塞。

收拾妥当,俞倾穿上大衣。

俞邵鸿给她把衣领整理好,“爸爸就等着陪你走结婚红毯,为了惊艳亮相,我天天锻炼,保证没有一点啤酒肚。”

俞倾:“你要想让我夸你帅夸你年轻,你就直说。”

“你这孩子!”俞邵鸿拍她肩膀,“滚蛋吧。”

俞邵鸿也要出去,他拿上外套跟俞倾一块离开。

俞倾瞅着他臂弯的外套,“爸,你今天还要加班?不歇一天?”

俞邵鸿叹气,一个个,没一个让他省心。

“怎么了?”

“你姐跟你姐夫闹矛盾了。”

“啊?”俞倾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来话长。”俞邵鸿没瞒着小女儿,“你不是也知道,宝宝去了他奶奶家吗?”

俞倾点头,“然后呢?”

俞邵鸿也是早上才知道,那是季清远特意把孩子送到他妈妈那边,想跟俞璟歆过二人世界。

还特意叮嘱,让她早点回家。

结果俞璟歆可好,打包了烧烤来陪他喝酒,半夜才回去。

“你姐夫在家等了一晚,什么都没吃。后来你姐夫就生气了。”

俞倾瞅着父亲,“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俞邵鸿无奈,“我去趟清远那,跟他解释一下,昨晚你姐陪我聊天,聊忘了时间,不能让他们两口子再有矛盾。”

俞倾把父亲推回去,“你就别再当传话筒了,那么大的人,连基本的沟通都没有,这样下去,迟早离婚。”

俞邵鸿不放心,“可这事儿也的确是你姐的错。”

俞倾:“我分分钟让这个错变成季清远的原因。”

“……”俞邵鸿半信半疑。

俞倾拿过父亲的手机,以父亲的口气给季清远发消息:【清远啊,我琢磨来琢磨去,这事错在你。

你只让璟歆早点回家,你没告诉她,你几点在家。

你不在家,她早点回家有什么意义?

你以前应酬不在家,家里有孩子。

可昨晚孩子也不在家,她跟没魂了一样,就只好来娘家。

你要是这么说:我在家,早点回。

你看她会不会等到半夜再回?

四年了,都是她在家等你。

你看你,等一回你就有意见,还生气,你有什么气好生?

她等了你四年,你知不知道?】

看完,俞邵鸿愣了下,“还能这样?”

俞倾把手机还给他,“不是还能这样,是我说了实话而已。”

“您在家好好歇歇吧,我走啦。”她挥挥手。

去傅既沉家路上,堵车严重。

俞倾放了首音乐,很轻快。

她指尖跟着旋律,落在方向盘上。

想到今天一早,傅既沉要给她报射击班,她兀自失笑。

到了别墅区门口,傅既沉早在那等她。

俞倾不熟悉里面的路,两人换个位置,傅既沉开车,俞倾坐副驾。

“紧不紧张?”傅既沉问。

俞倾摇头,“就想快点看到香水。”

再说,她原本就认识傅董,至于叶瑾桦,喜欢香水的人,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她不担心会冷场。

她转脸,“你去我家时,还紧张?”

傅既沉没应声,看似专注看路。

之前傅既沉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让他在母亲面前隐瞒俞倾收藏香水这件事,直到他亲眼所见,理解了父亲的心酸。

吃饭时间早就到了,她们两人还在那玩香水。

母亲和俞倾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矮桌边,上面摆了六瓶香水。

叶瑾桦拿起俞倾送的那瓶,爱不释手。“这瓶我做梦都想着要呢,拍卖会一次不落,就是没看到它影子,这下好了,它们一家团员了。”

这瓶香水是这个系列的第六代,瓶子各不相同。

它特别就特别在,都以为要出第七代时,品牌方宣布,要改变配方。巧的是,之前瓶子设计师也宣布退休。

原本第六代就是限量版。

后来就成了绝版。

叶瑾桦之前买过第六代,送给了朋友。

等再想买,没有了。

她还专门为这个系列香水做了一个套盒,每次看到空着的一个位置,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