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四处走走,这样会有不同的惊喜。你看,我刚来了景市,这不就遇见你了吗?”季秋晚笑道。

“Verynice!”里昂笑道,“我也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对了,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好啊。”季秋晚笑着点了点头。

季秋晚和里昂原本并不是太熟,但他乡遇故人这种惊喜足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于是两个人从泛泛之交一下子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听说里昂这次是代表公司来验收蓝风集团的货物的,季秋晚笑道:“原来你们公司跟蓝风集团有生意往来,真是巧了。”

“哦?”里昂惊讶的挑了挑眉头,笑道:“难道季氏也跟蓝风集团有生意往来?”

季秋晚摇了摇头,笑道:“里昂你应该知道,季氏集团只拍卖古董珍品,从不做现代瓷器的生意。”

“噢,是的。”里昂点头笑道,“可是你刚才说‘巧了’?那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季氏跟蓝风集团没有来往,但我亲爱的哥哥跟蓝风集团的谷总监有来往啊。前天在B市的陶瓷展览获奖作品拍卖会的事情,你还没听说吗?”

“哦!YES!YES!我听说了!”里昂笑道,“这已经是一段佳话了,季总是不是爱上了那个姑娘?”

“谁知道呢。”季秋晚无奈的摇了摇头。

里昂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亲爱的Vicky,季总…是不是也来了景市?”

“是啊。不过我们兄妹向来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互不干涉。”季秋晚笑道。

“好吧我美丽的Vicky,用中国的话说,今晚我们只谈风月,OK?”里昂举起手里的红酒杯。

“OK!”季秋晚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微笑道,“我第一次来景市,希望不会太失望。”

“是不是会失望并不取决于哪个城市,而是眼前的人。”

“这话也是中国的谚语吗?我听着好像很奇妙。”

“噢,NO!这是我的话。”

“里昂先生,如果只听你说话,我会以为你是个中国人。”

“Vicky,你可以叫我中国通。”

季秋晚和里昂用餐之后离开酒店,里昂和他的助理以及另一个BBN的同事一起陪着季秋晚去了景市一家有名的酒吧月半弯。

这个时间还有点早,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酒吧里的音乐也比较舒缓,几个人进门后找了个靠近舞台的卡座坐下来,各自点了喝的东西开始闲聊。季秋晚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坐在吧台跟前一个人喝酒的许寒,便转了方向走了过去。

“嗨!”季秋晚拍了一下许寒的肩膀,“一个人?”

许寒还当是寻常搭讪的人,头也没回的哼道:“滚开,老子烦着呢。”

“许寒!”季秋晚一手拍在吧台上,“你太过分了!”

许寒这才回头看清楚身边的人居然是季秋晚,于是冷笑道:“你也来了?你们季家人都是这么讨厌。”说着,他拿起酒杯来,把酒一口喝下去,对里面的酒保说道:“再来一杯!”

“你的女人被人家抢了,却朝着我撒气?”季秋晚好笑的摇着头,“你们中国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啧!”许寒皱眉,转身看着季秋晚,把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冷笑道:“你以为你生在欧洲就是女王了?别忘了——你爹,你爷爷,你祖爷爷,都是中国男人。”

季秋晚被许寒的话给呛得说不出话来。

酒保又倒了一杯酒推到许寒面前,许寒喝了一口,方朝着酒保打了个下响指,“兄弟,给这位伦敦来的女士一杯红星二锅头。”

“好的,没问题。”酒保跟许寒是老熟人,抬手拿了一支酒杯便转身去倒酒。

“什么?二锅头?!我才不要喝这种土酒。”季秋晚嚷道。

许寒冷声一笑:“那对不住了,我一个中国土包子,只能请你和这种土酒。你若是嫌弃,可以离我远点。”

“嗨!Vicky,怎么了?”里昂从季秋晚的背后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看见许寒之后,方惊讶的笑道:“哦!许!好巧啊。”

许寒看见里昂也是一愣,但看见他放在季秋晚肩膀上的手之后,方笑道:“里昂先生,你是早到了两天,是因为要陪季小姐逛景市吗?”

“哦——不不不,事实上我们也是偶遇,就想今晚在这里偶遇了许少你。”里昂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卡座,“一起吧?”

许寒看了那边几个BBN公司的人一眼,摇头笑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回去,今晚就不奉陪了。明天我设宴,为里昂先生和季小姐接风,还望赏光。”

“我当然没问题,就是不知道Vicky有没有时间?”里昂看着季秋晚。

“有好吃的,我就有时间。我这次来景市就是吃喝玩乐的。”季秋晚笑道。

“那就好,明天上午十点半,我会准时给二位打电话的。”许寒说着,拿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来丢到吧台上,“再见。祝你们玩的愉快。”

“再见。”里昂笑着点头。

许寒从酒吧里出来,被夜风一吹,醉意便袭上心头。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开机,想要打电话找个代驾,却遭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息的狂轰滥炸。

看了看未接来电,有谷雨的,田静和的,还有他爹许向天的,再看看短信息,除了销售部今天的业绩报告之外,全都是问他在哪里的。

其他人倒也无所谓,只谷雨的信息和电话让他心头有了几分安慰,于是把电话拨回去。

谷雨的手机一通就被人接起来:“许少!你在哪里?!”

许寒听见田静和爆炸般的声音,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在月半弯,你跟谷雨在一起?告诉她我没事,这就回去了。”

“你去喝酒了?不许酒后驾驶!”田静和吼道。

“我知道,我叫代驾。告诉谷雨不用担心,天色不早了叫她早些睡。”许寒说完便要挂电话。

“等等!我们就在附近,你等一下,我们马上过去了。”田静和说完,率先挂断电话。

“你居然带谷雨来夜店一条街?!该死!”许寒对着已经切断通话的手机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

原本是田静和一个人跑出来找许寒,然天黑之后谷雨给田静和发信息问她怎样,她说还没找到。谷雨不放心她一个人,便也跑出来陪着她找。

两个人在景市转了大半圈儿,又去一家粥铺吃了晚饭,正准备往酒吧一条街这边来看看,许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从电话里听出许寒喝了酒,田静和便二话不说往这边跑。

看着气喘吁吁地两个人,许寒两条剑眉拧成了疙瘩,径自朝田静和开炮:“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女孩子跑这种地方来干嘛?不出点事儿你心里不痛快是吧?”

“行了,醉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为了找你,我的腿都跑断了!”田静和上前来从许寒的手里拿过车钥匙,顺手拉开车门把他推进了车后座。

“你推我干嘛?!”许寒怒吼。

“你个大男人还怕推啊?!”田静和立刻吼回去。

许寒还要再喊,谷雨已经上车坐到了他身边,并递上一块湿巾。许寒一肚子无明业火顿时消了,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接过湿巾来抹了一把脸。

第023章,谈判

“BBN公司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却不知道。”许寒闷声叹道。

田静和哼道:“喝醉了就睡,别瞎说。BBN公司的人到了怎么可能不联系我们?他们在景市可没有第二家合作单位。”

“里昂人就在月半弯,跟季秋晚一起喝酒呢,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许寒仰着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田静和回头看了他一眼,诧异的问:“真的?”

“爱信不信。”许寒淡淡的回道。

“对了,季秋晚是谁?”田静和又问。

许寒冷冷的哼了一声:“季冬阳的妹妹,季氏集团的大小姐。”

“季氏集团怎么跟BBN裹到一块儿去了?季总不是站在咱们这一边吗?”田静和从观后镜里看了谷雨一眼,问。

谷雨抬手拍拍田静和身后的座椅靠背示意她专心开车。

“小雨,你确定真的要那样吗?”许寒握着谷雨的手问。

谷雨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想好了,那可是你的心血。”许寒提醒道。

谷雨淡淡的笑了笑,跟朋友比起来,一点心血算得了什么呢?

“或许我们可以找季冬阳帮忙…”

谷雨扭头看着许寒,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头。

“好吧,我们不找他。”许寒觉得自己心塞感觉又减轻了几分。

第二天上午,许寒约里昂来蓝风集团验货。

里昂电话里还在推脱,说不着急,明天也可以。睡在她旁边的季秋晚推了推他,低声说道:“去,闲着也无聊,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上午十点,里昂和BBN公司的人以及季秋晚一行人准时出现在蓝凤集团的会议室。

寒暄过后,大家在会议桌跟前落座。许寒叫人搬了一套英式茶具来放在会议桌上,请里昂验货。

里昂拿着茶壶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翘起手指来,赞道:“很好,很好!你们的工艺一直都不错。我很满意。”

“里昂先生,真的满意?”许寒笑眯眯的看着里昂。

“是的,简直完美!”里昂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瓷器。

珍珠釉,是附在陶瓷坯胎上如珍珠般颗粒状的亚光高温釉,需经过1330c的高温烧制而成,圆润细腻,无铅无毒。珍珠釉那低调的质感、亚光的色泽,再加上质地洁白的坯胎,在烧成后显得格外雅致。

这一批瓷器的珍珠釉非常的细腻,但也不像钻石般璀璨,亦无彩釉之斑斓,只有那隐约的晕彩珠光,散发着不可捉摸的神秘韵味,代表着含蓄优雅的东方之美。

许寒看了谷雨一眼,把验货报告书往里昂面前推了推,笑道:“满意的话,请您在这儿签字吧?”

“OK!”里昂拿过报告书就要签字。

许寒又伸手把报告书给勾了回去。

里昂诧异的看着许寒:“Why?”

“虽然你没看出来,但有件事情我还是要告诉你。”许寒拿起里昂手边的茶壶,指着上面的细纹,“你再仔细看看这个花纹。”

里昂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片刻,忽然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噢!天哪!怎么会这样?”

“是我们的失误。”许寒坦诚的说道。

“这…这这是不合格啊!”里昂激动得站起身来,连连摆手,“整批瓷器都是这样的吗?你们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太低级了!简直太低级了!”

“里昂,我们已经检讨过自己的错误了。现在,你能坐下来我们冷静地把这件事情说完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里昂好笑的看着许寒,“你做出这样的东西来,难道还指望着我们BBN公司买单?”

“可是,如果刚才我不提醒你,你已经在这份验收报告上签字了。”许寒淡笑道。

“你…你这是欺诈!”里昂愤怒的指着许寒。

许寒冷笑道:“里昂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许寒欺诈了你什么?我如此真诚的待你,你可不能好坏不分啊。”

“不管你怎么说,这批货不合格的残次品我们BBN公司都不可能买的!两天后,如果你们不能交付合格的产品,那我们就按赔付协议来执行。”里昂气势汹汹的说道。

“中国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知道里昂先生可否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许寒指了指里昂身后的座位。

里昂看了一眼许寒身后神色淡定的谷雨以及许寒的秘书和田静和,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臂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里昂先生,我们蓝凤集团跟BBN公司合作有多久了?”许寒跟里昂的态度截然相反,他倒像是跟老朋友叙旧的样子,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还把右腿搭在坐腿上。他从小就是一副街痞的样子,这份悠闲洒脱放荡不羁都是本色演出。

“两年了。”里昂冷冷的说道。

“是啊,两年了。这期间我们交易的金额至少有两千万了吧?”许寒问。

“不算这次,一共是两千六百二十万。”里昂说道。

“里昂先生好记性,是这么个数儿。”许寒点点头,抬手拿起会议桌上的咖啡浅浅的喝了一口,又问:“里昂先生,你知不知道我们蓝凤集团在这两千六百二十万的交易额中,获取了多少纯利润呢?”

里昂耸了耸肩膀,淡然一笑:“这个是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我怎么会知道。”

“也对。”许寒点了点头,又问:“你想知道吗?”

“你肯告诉我吗?”里昂的双手放开臂膀,放开了一身的戒备,好笑的反问。

“其实,我们的合作都要中止了,我告诉你也无妨。”许寒说着,又喝了一口咖啡,叹道:“我们做了两年的生意,交易额达两千六百多万,可我们蓝风集团从中获取的利润也不过一百六十多万。”

里昂笑出声来,连连摇头:“许,你别开玩笑了!我也不是傻瓜,根据我对中国市场的了解,你们蓝凤集团的利润绝不会低于百分之二十。”

“没错!按照理论上推算,我们的利润是有百分之二十。可是里昂先生你别忘了,我刚说的是纯利润。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儿我跟你算一算这里面的细账——”许寒坐直了身子,之前的痞气一扫而光,一本正经的同里昂掰着手指算账:“你们BBN公司的人每次驾临景市,都是我们招待的吧?这吃喝拉撒住外加每回我们都送你们的礼品,这是多大的一笔开销你知道吗?当然,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我们把情义看得比生意更重要,你们BBN公司对我们来说是贵宾,我们招待贵宾,送贵宾礼品这是应该的。就算你们不跟我们合作,你们来了我们这地面上,我们招待一下也是应该的,这叫地主之谊。里昂先生,你是个中国通,应该知道‘地主之谊’的意思,对吧?”

里昂被许寒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自从BBN跟蓝凤集团合作,他们BBN的人来景市,吃喝住基本都是蓝风集团招待,这是事实。

“另外,每回咱们一笔生意做成,我的父亲不都要送里昂先生你一套珍品瓷器作为礼物?不知道里昂先生有没有听说,我们的一组瓷器前几天在B市的拍卖价格是六十万。之前我们送给你的那些瓷器可不比这套六十万的《明月》差呢!”许寒说道。

里昂被许寒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摊开双手问:“许先生,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要我为那些礼品买单?”

“里昂先生,我们虽然喜欢钱,但我们也不至于为了钱去缺了德。”许寒正色道,“就像今天这件事情,刚刚你完全没有看出这批瓷器的瑕疵,如我不提醒你,你早就在验货书上签字了,而且我也相信,这一批瓷器运到你们欧洲去也不一定会被那些人看出破绽,因为这种螺旋斗纹在很多人的眼里顺时针和逆时针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里昂无言以对,因为许寒说得是事实。

“但我没有那么做,我选择了诚实。”许寒冷笑,“可是我们诚实的结果就是被你说成是诈骗。”

里昂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噢,许,你说这么多都没用。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这一批瓷器你们将如何处置吧。”

许寒淡笑摇头:“我们如何处置重要吗?现在应该是听听里昂先生你的意思了。”

“我承认你们的做工很精致,你们瓷器烧制的也很好,但是,我真的很遗憾,BBN公司不收残次品。”里昂摇头说道。

“OK,那么我们来说一说这件事的后果吧。”许寒皱了皱眉头,停顿了几秒,忽然往前请了倾身子:“首先,这一批产品你不要,我们的合作将会中止。我会依照合约赔付给你三百四十万的违约金。然后,我会联络别的买家把它卖出去。当然,货款完全抵不过给你的违约金,但至少这批货不会砸在我的手里。我们蓝凤的损失大概是两百三十万的样子。”

“两百三十万,对你们来说不是小数目。”里昂颇有几分得意的挑了挑眉。

“是。的确!”许寒点头叹了口气,“可那又怎样?我求您,您能不要违约金吗?”

里昂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很无奈。

“所以,这笔账我们只好认了。”许寒淡淡的笑了笑,“所幸,这笔钱对我们来说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也不至于让蓝风集团破产。”

“那么说,许先生你是准备支付这笔违约金了?”

“里昂先生你的态度这么明确,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许寒笑着反问。

里昂有些莫名其妙,在他的印象里许寒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这个人用中国话说就是有些无赖,无理也要争三分,他是不肯轻易地放弃的,除非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果然,许寒也没让里昂失望。

“里昂先生,我们认识两年多,也算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我想关心一下你的处境——如果我们支付违约金,那么你该如何应对你的客户呢?据我所知,你这批瓷器是安德鲁公爵定制的,你们的交货期是十五天以后。十五天的时间可不够你另找陶瓷厂重新烧制一批同样的瓷器的。”许寒微笑着问。

里昂的心忽的一沉,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大麻烦。

“好吧,或许你有更好的办法。”许寒见里昂不说话,便轻松的往后一靠,拿起秘书刚送来的新咖啡慢慢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