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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漠北,女子只需要学会骑马射箭便可,从来没有哪户人家会教自家的女孩儿跳舞,这江南的女子,水一样的灵动,怎么能比得过她们。

但——身子入了舞场,却刹那间由不得自己。

这些女子是热情的,友好的,她们将我拽入了圈中,围着起跳。

“姐姐,你跳啊,跳啊!”小丫头拍着掌儿在岸边起哄,那些人也跟着她哄的笑了开来,或许是因为我的动作太被动,被她们推动着,所以,惹得笑声更大。

四十一

这丫头,弄得我快疯掉了——

飞快的挤出人群,正要逃也般的离去,却突然,脚步定在原地——

脑中,是什么,上演着模糊的记忆…

岸边,柳条,絮絮纷飞,夕阳寂寂的洒落在黄昏如血的湖畔。

那个女子,是谁,她的身影在人群里是那样的飘渺,如云。

她在草地上,飞一般的舞着。

时而快,时而慢,淡淡朦胧的容颜,隐隐约约的忧伤,她的身子,犹如一片九天之上坠落在大地的流云,攫住了我的思绪。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何,脑中会映着这奇怪的一幕——

那群人,也是白衣,手持乐器,全都围着她,翩翩而起——

她的身子,时而越上长亭,似要飞舞到云端里,时而轻垂草地,似要低到尘埃里,那片片纱裙,随着飞起,黯淡了眼前的红黄蓝绿——和她相比,眼下,这一群,真的是笨拙至极。

竟然,可以将舞跳得如此的飘渺伶俐——

于是…

手,缓缓的举起了…

闭上眼,回放脑中的记忆…

将身体,放到了风里…

柳条儿轻轻,柳絮儿轻轻,漫天飞舞的柔软里,我嗅到了花落红尘的感伤。

是谁的声音,在我脑中轻轻的呢喃,一声声的回放…

冷风斜,落花遍地,笑人世,已近沧桑,问蝶舞人间何处有,哪堪远方寻。弹不断,泪襟红妆,望不穿,黄昏斜阳,剪一片痴痴缠缠昨日时光,风过时,花,已往尘香!

“风过时,花,已往尘香!好一句风往尘香。”淡淡的,陷入了迷离的思绪里,随着声音,一起呢喃:“风往尘香!”

风,真的,吹来了远方的迷离香,那是什么,淡淡的,是梨花的香。

没错,是梨花的香,记得,路过那片林子里,那里有满满的梨花,眼下,应该已经绽开了花蕊,真的,好香…

指,缓缓的张开,在空中,勾勒出花儿的形状。

一遍一遍,身子,灵巧的转动,闭着眼,感受着,人世间的芬芳。

仿佛,自己是一阵风,一片云,在这大地间,飘零。

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水袖,已在风中扬起,耳边,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就那样,越地而起,在草丛中,不停的旋转,慢慢的,旋转…

纵身飞越,又缓缓,将身子落入了大地里。

脑中,那旋转的身影,越来越明快,那白衣女子,她也在不停的舞,惦着脚尖,伸展着手臂,这样的舞不同那些她们所跳的舞,这样的舞,清灵中带着一种飘渺,空旷里有着一种幽静。

指,划过长空,抚过柳絮,带着一丝丝的感伤…

忘了自己身在哪里,只是不停的,随着风舞着,迷醉在了这江南风景里,直到,过了好久好久,清醒来时,自己已俯倒在草地,手臂,依旧高高扬起。

水袖在阳光下飞扬。

而四周,是一片寂静——

和小小的窃窃私语。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像,太像了。”

“怎么能这么像,这太像降尘姑娘。”

降尘姑娘!这四个字从他们嘴里说出,滑到我脑海时,不由得,震憾——降尘,降尘,是否,曾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降尘,为何,如此熟悉。

降尘…

“婉君!!!”却,是谁的声音,低低的,沉沉,惊醒了我的迷离。

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

心,亦在看清的刹那,一阵震憾:天底下,竟还有如此的沧桑。

面前这个男人,年约三十五六岁左右,一身黑色的长袍,在清晨的风里,烈烈飞起,那一头凌乱的漫天的长发,遮住了沧桑的深遂的眼,透露出,狼一样的狂野。

那眼神,却也仿佛一头受了伤的野狼般,沉暗。

他的唇,紧抿着,坚实的下巴上,冒着点点青茬,犹如,一尊古老的神像。

若不是他缓缓向我走来,一字一句在呢喃,我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分明,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震慑了我,震慑了所有人。

“欧阳婉君!”这才听清,他唤着的是别人的名。

于是,在他越走越近时,一步步后退,身子,抵到了柳树边。

慌张的低下了头去:“公子,小女子的确名唤婉君,但不姓欧阳,在下复姓慕容,幕容婉君。”

“慕容婉君。”他的脚步突然停住。

一阵气流暗暗的自他周身涌起,风,吹开了遮在眉间的发,他的眼沉遂的向我望了来:“果然不是她!对不起,认错人了。”

四十二

那天,在梦里,是谁说过,终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

是谁说,十年后,春花暖开的江南,他们会再一次的相聚,原来,不是。

那一切只不过是他的梦而已。

人死了,怎么会复生,人死了,就化成了灰,变成了土,怎么可能真的有灵魂。

他扬唇,自嘲的笑了开来,枉他一直以来,还如此的相信。但,那个梦,那个声音欺骗了他…但,纵然欺骗也好,哪怕是假,他也一直会等下去…春暖花开,在西子湖畔的江南。

看着他…幽幽的沉暗,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如此的苍凉…

心,突然被揪起,狠狠的,疼痛了…

仿佛,这一刻,这一瞬,我就该与他相遇,相遇,在这春暖花开的江南。

但,这个男人,我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为何,感觉却如此的熟悉,当他的眼,变得失望,变得受伤,向那遥远的天空凝望时,为何,我的心,也跟着痛了…

不忍去看,这个男人,眼里那么多如水的忧伤。

是什么,让他,如此的苍凉。

于是,上前了,开口了,在他离去前唤住他:“公子,请留步,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你的故人。”欧阳婉君…这个名字…如此的熟悉。

是她!!!曾经的皇后——她!!!

难怪,这面前的男子,如此俊美不凡的容颜,如此如神一样,沧桑沉遂的脸,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哪怕是转身,都透露着不容拒绝的王者风范。

他就是——当今的皇上——赵尘枫。

赵尘枫,尘起枫叶飘,叶落百花零!

好一个赵尘枫,这样的名字…让心底的疼,越来越清晰…

我曾经,是不是见过他。

为何,看着看着,看着他眼底的那种沉暗,有泪,就要滑下。

为何,与他相对凝望的瞬间,我的心,慌得无法抬眼去看——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这空气里,已经悄悄弥漫开了,正一点一点,在扩散。

为什么,会这样…

“爹!!!”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我的迷茫,红色的身影从我面前闪过,扑向了那里。

我看到,洛儿的眼中满是企盼,她昂着小小的脸,望着他,堆满甜甜的讨好的笑:“爹,洛儿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跑,不惹爹生气了,不要再骂我好不好。”

“知错就好。”他却冰冷简短几个字,甚至不再多看孩子一眼,便转身离了去,甚至没有回答我的话,这个男人,好孤独,好冷漠。

但不管怎样,不管有着怎样的过往,洛儿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不可以这样对她,这样最容易伤孩子的心。

飞身上前,挡在了他面前:“等等!”

那身影,停住,眼,沉遂的看了来…

心,再一次的慌乱了,低下头去,轻声道:“她已经道歉了,你应该抱抱她,或是亲亲她,不应该这样冷漠,昨晚,我看洛儿一个人在湖边很可怜,所以才带她回我家,现在,你把她带回去吧。”

回那深远的皇宫,从此,我和她,还有他,再也不会有交集…

慢慢的,转身,不理会身后的寂静,心,变得沉坠,缓缓的,就要离去——

“慢着!你好像比我有耐心去教她,跟我们一起走吧!”他说什么!

怕是种错觉,抬起眼,认真的去看,却发现他脸上全是认真:“洛儿需要一个好的婢女,不管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来人,带她回去。”

他一声低喝,这才发现,四周早已有便装的待卫围在了那里。

就这样,来不及告诉爹娘我的去向,被他们架上了一旁的华轿,这轿子,浩浩荡荡,似要远离江南,去往那遥远的地方…

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如此的霸道,还没经过我的同意——

“喂!放我下——”话音未完,颈间,突然一阵剧痛,谁的手劈向了那里。

身子软软,倒向一旁。

这个霸道又自私的男人,他要带我去哪里…

眼前,一片黑暗。

四十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嘭——杯盘震地的声响,嘭嘭——更多杯盘震地的声响,一阵又一阵,将我从昏睡中惊醒,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脖间为何会如此的酸痛,用力的,揉了揉颈间,睁开惺惺的睡眼,向前望去——顿时,震惊——

天——一片狼籍。

似遭遇了莫大的震灾般,杯盘全都从桌面滚落,碎裂一地。

汤碗、白玉壶、瓷杯…还有上好的羊脂玉净瓶,竟然,全都让人给砸碎在地,这如此嚣张的痕迹,分明就是人为。

而小小人儿——又拿起了一个花瓶,再次举起——

“洛儿,住手!你在做什么?”顾不上浑身的酸痛,从床上爬起,奔到她面前,将那花瓶夺下:“小小年纪,怎能这样胡闹。”

“姐姐。”她却怔愣着,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终于,看到我站在她的面前,终于从愤怒中变得欣喜,向我紧紧抱了来:“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的花瓶总算没有白砸,呵,我就知道,这么大的声音,一定可以把你吵醒,你都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好几天,吓死我了,都怪那个赵卫叔叔,下手太重。”

“你砸这些花瓶,就是为了把我惊醒。”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上好的瓶,值好几百两银子。震惊的望着满地碎片,这才发现,它们全都飞溅在白色的毯间。

这是一间奢华的绚美的屋子。

绕着圆圆的床沿,是五颜六色的纱,毯上,碎满了香香的花瓣,窗边,那一排排花儿,正迎风灿烂,窗外的景色,绝不亚于秦淮的风光。

这是,哪里——

“姐姐,你现在在我的寝宫里,父皇说了,你以后和我一起住,看,这是他下的圣旨,以后,你就是我的奶娘了。”她欢天喜地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帕。

“奶娘!”再一次怔在原地,天啊,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的,随爹娘一起到江南,莫名其妙的,被那个男人——绑进了宫,现在,又成了洛儿的奶娘,这世上,哪有这么年轻的奶娘。

“洛儿!你父皇——”正要开口拒绝,愤然,却,所有的话停住。

只因,她的眼神变得委屈,柔软,小心翼翼,还带着巴结的讨好,小小身子向我依偎了来:“姐姐,我不缺奶娘,宫中的人,都想做我的奶娘,可是,我只喜欢你。”

她伸出小指,悄悄勾住了我的:“因为,只有你才敢骂我,才敢说出洛儿的不好,有的时候,我觉得,娘就应该是这样!”

仿佛觉察到了我的心底情绪,她低垂着头道:“你不高兴,是不是嫌弃洛儿了。”

“不是!”又伤到她小小的敏感的心了。

眼神变得柔软,低低蹲下了身后,蹲在她面前,用手向那张小脸轻轻抚去:“姐姐怎么会嫌弃你,只不过,姐姐也有爹娘,他们也会担心,你父皇这样让我进宫,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一定急坏了!”

“呵,原来是这样!我让人写封信给他们不就好了吗,要不,也接他们到京城来。”小精灵的脑袋里果然全都是主意,被她怔在了原地,看着她欢天喜地的向外奔去:“来人,来人,替我持笔题书!”

“喂,慢点…”站在门边,望着她离去。

那些宫女浩浩荡荡跟在身后,唯恐她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这丫头,真是惹祸的精。

还有自己,这份软软的柔情,来得是不是太突然了。

并不曾为人妻,为人母,却,总是为这个小丫头担心,怕她哭鼻子,怕她摔倒在地。

她站在面前的时候,变得很讨厌,眼下,消失在眼里,却又追着她的背影去。

为什么,渐渐的变了…

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不似那个大大咧咧的自己。

“慕容小姐,这些衣物放在哪里?”门外,两排列队的宫女捧着衣物走了来。

那些薄薄的裙,全都是一色的白,还算合意,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将它们放在桌上吧。”

“是!”宫女们将裙放下,又缓缓退了下去…

四十四

但,洛儿这丫头,去了许久,还未回…

尽管知道这皇宫虽大,却是她家,不应该担心,却还是再也坐不住,那些宫女来来往往,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寝宫外有一条铺满了碎花瓣的小道,应该是通往前方的路。

顺着这条路,缓缓的走,缓缓的看…

有淡淡的梨花香将人牵引,一瓣一瓣,雪白的花瓣飞舞在四周,流转着淡淡莹粉,我抬头去望,四周的一切景物全都寂静了,不知不觉中,竟闯入了一个小园子里。

园子的门是开着的。

映入眼中的一片梨园,但那园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景致。

是什么东西在漫天的花瓣飞舞中,正绽放着莹莹白光,顺着那条路走了去,却只看到,那是一座全由水晶雕饰而成的房子,墙身全是上好的白玉所砌,而柱上镶嵌了二十多颗水晶,在梨园中绽放着幽幽的光芒——

而那匾上几个字,蓦然惊心——爱妻欧阳婉君之墓!!!

这房子竟然是皇后的灵墓,如此的奢华,曾经听到的赵尘枫江山一怒为红颜的谣传看来不假,他精心打造了这座屋子,身边不再有第二个女人,足以证明,他的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