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谢两家的恩怨,保住了谢怀瑾的性命,纪家已经仁至义尽,相信在同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这么做,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纪家做到了。

谢怀瑾做了顺义伯,一辈子衣食无忧,纪家完全可以将他就此放下,这样做无疑是对纪家最为有利的做法。

然而,这得是刨除了感情因素。

“你们放心不下他,想去看他就去看吧。”纪二老爷沉吟了片刻,叹气答道,“只是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总要心中有数。也不要与他私下谈话,要让顺义伯府里服侍的人跟着。”

谢怀瑾孩子心性,倒是不担心他有什么不当的言辞,让宫里头疑忌。

纪晓棠就点头。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怀瑾那孩子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苍天见怜。我们不该奢望更多了。”纪二老爷又低声说道,“等再过几年,情况总会慢慢地好起来。”

再过几年,以谢怀瑾的情况极有可能会获得相当大程度的自由。

对此。纪晓棠也是赞同的。

这个阶段,是大家,既包括谢怀瑾也包括她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纪晓棠私心里的希望,是这段时间能够短一些。再短一些。见面一定要公开,然而其他的事情却要在私底下进行。

足够的银钱,可以让谢怀瑾在顺义伯府生活的更舒适、更自在些,可以让她们能时常见面。然而更多的,就不是银钱能做到的了。

那得需要…

这一夜里,纪晓棠辗转反侧,最终她只得到一个答案:翻天覆地。

年底,馨华堂处处都忙碌了起来,大家都在准备过年。

这一天,正赶上纪大老爷、纪二老爷和纪晓慕都休沐在家。一家上下齐聚在萱华堂,围着纪老太太商量过年的事情。

“…托老太太的洪福,今年咱们过个团团圆圆的年。”大体说过了过年的安排,纪大太太笑容满面地说道。

纪老太太哼了一声,似乎就有些不愉快。

纪大太太极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忙就描补:“只可惜三老爷不在京城。清远那里可脱得开身,不如就让晓慕带人去一趟,将他小叔接过来,一来跟老太太团聚。二来咱们这一大家子也可以聚齐了。”

纪大太太其实是个极周全的人,犯了这样的错误,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根本就没将纪三老爷记在心上。她的一家人,还单单只是她这一房的。二房是在她眼前,纪三老爷远在清远,一时她就给忘记了。

纪老太太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清远那边很多事,没有三弟不行。而且,三弟身上也有差事,等过了这个年。就得再出海。”纪二老爷就解释道。

“这也是三弟光宗耀祖,为国出力。”纪大老爷摸着胡须点头。

纪大太太笑着附和。

“我也多年没见过三弟,很想见他一面。他如今是出息了。”纪大老爷就跟纪二老爷说道。

“大哥要见三弟,只怕得等到来年年底了。”纪二老爷就道。秦震已经回京,等纪三老爷再次出海回来,应该有机会进京述职。

大家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飞跑进来禀报,说是清远来人了。

这是纪三老爷打发人来了。

纪老太太的脸上立刻就有了喜色,忙不迭地叫人进来。

纪三老爷打发进京的,是他的贴身小厮,随着他两次出海,如今已经是管事的铜钱。

铜钱本就机灵,跟着纪三老爷历练了这几年,越发的干练非常。铜钱带来了三车的年货,另外还有家书。

家书是写给纪老太太拜年的,就被交给纪二老爷,当众念了出来。

纪三老爷在书信中除了问候大家,就是说了他在清远的情况。自从纪晓棠他们离开之后,清远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而纪三老爷则十分忙碌,一直往返在清远、任安和万家村之间,比起清远,他在万家村住的日子更多一些,因为要做明年出海的准备。

纪老太太知道纪三老爷一切安好,就很欣慰。

大家听了纪三老爷的信,也都十分高兴。

铜钱不仅带了纪三老爷的年礼和家书,同时还带来了穆洪和沈氏的两车年货和一封书信,这更让纪二太太喜上眉梢。

纪三老爷和穆家送来的年货都很丰富,几乎样样俱全,似乎是觉得纪晓棠一家到了京城,也没有田庄,一切东西都要采买,所以将东西都齐备了送来。

不说东西价值如何,这份心意,就让大家心里暖暖的。

傍晚,纪晓棠在景华堂,反复看过了穆洪和沈氏的信,又将穆家送来的年货都一一看过了,纪二太太就和纪晓棠商量着要给穆家回信,往任安送些什么东西。

铜钱来的早,给穆家的年礼正好让铜钱给捎回去。

看着到了晚膳的时辰,长生跟着奶娘过来,纪二太太就放下手里的单子。

“等用过了晚膳。咱们再接着商量吧。”

纪晓棠自然点头应承,一面就吩咐下去将她的饭菜也摆到景华堂来。

“铜钱是谁招呼着呢?”纪晓棠又叫了个管事过来询问。

知道铜钱由管事招待着准备在前院摆了饭,纪晓棠略一思忖,就吩咐了下去。让人将铜钱叫来。

“他的饭也摆到景华堂来,就在我们这外屋里。”

“也好,我也正想再问他些话。”纪二老爷听了就点头。

一会的工夫,铜钱就被带了来,在外屋门口行礼。一双眼睛就左右瞧了瞧。

纪晓棠早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这里都是自己人,铜钱,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铜钱立刻笑了,就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绣儿过去接了书信,看信封上写着纪晓棠的名字,就捧给了纪晓棠。

“…老爷写给二老爷和三姑娘的,让小的悄悄的给三姑娘。小的还担心怎么给三姑娘递话,三姑娘就打发人叫了小的来。”

“那时候忙忙的,不得说话,本来就要叫你过来。再问你些话的。”纪晓棠就道,一面拆了信封看信。

看着信,纪晓棠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在旁边看着,心就都悬了起来。

“是清远出了什么事?”纪二老爷问。纪三老爷不想让纪老太太担心,因此出了事也不在拜年的家信中提及,而是另外写信给纪晓棠。这样的安排,纪二老爷是赞同的。

纪晓棠这个时候已经将信看完了,就转手递给纪二老爷。

“爹爹自己看,是万没有想到的事。”

纪二老爷满脑子的疑惑接了信,等看下去。他也变了脸色:“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什么事?”纪二太太也诧异了。

“铜钱,这信上说的事,你可知道?是否属实?”纪二老爷飞快地看完了信,就抬起头来询问铜钱。

“回二老爷。这件事小的知道,绝对属实。三老爷不查实了,不敢写这封信。”铜钱忙就答道。

纪二老爷一时沉默下来,眉头紧皱。

这个时候,纪二太太也已经将信看了个大概,就叫了一声“我的天”。

能让他们三人如此吃惊。且气恼的,是一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纪三老爷在信中告诉他们,发觉有外地人潜入了清溪山中,在纪家的福地上做了手脚。纪三老爷如今办事沉稳了许多,发现之后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暗中探查。

探查到的结果,让纪三老爷瞠目。

这批人,竟是京城中来的,且是受了纪大老爷的指派。

纪大老爷派出几名风水师,在纪家的福地做手脚,目的是要纪家祖辈的遗泽和福地的风水只荫庇纪家长房,也就是纪大老爷一房。

纪二老爷沉默了一会,脸色从阴沉渐渐变红,他霍地站起身,爆发了出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还是纪家的子孙吗,心里可还有父母、先祖,可还有人伦…”

这样说着话,纪二老爷就往外面走,看样子是要去找纪大老爷理论。

纪晓棠忙起身,和纪二太太一起将纪二老爷拦了下来。

被拦着勉强坐下,纪二老爷还在喘着气。他本是极为内敛的性格,这件事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爹爹稍安勿躁。你这样去,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跟大伯父闹僵。”纪晓棠劝解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声音沉痛:“我知道他沉迷于风水,只不知道他沉迷到这种程度。在福地上做手脚,他这是利欲熏心,且…”大逆不道。

这四个字,纪二老爷终归没有说出来。

第十九章 圣旨

纪晓棠和纪二太太都劝纪二老爷不要生气,生气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纪二老爷略一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个时候去质问纪大老爷并不明智。

毕竟是兄弟,他对纪大老爷的性格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当年江庆善那厮觊觎纪家福地的风水,要将他自家先人埋进我纪家的福地。那毕竟是外人,可是他…他是纪家的子孙,竟然也要做这种事!”纪二老爷气急过后,更添了心痛。

事实确实如此,在这个上头,纪晓棠也没法子劝纪二老爷,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三个人中要属纪晓棠最为冷静。

“为今之计,爹爹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叔还在等我们的消息。”纪晓棠对纪二老爷说道。

因为知道背后的指使人是纪大老爷,纪三老爷压住了火气,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派人将那几个风水师给监视了起来,又借给京城送年礼的机会,写信将事情告知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这件事要如何处理,纪三老爷要听他们父女的意见。

“你小叔成熟了许多,办事越来越稳了。”纪二老爷低声的说道。

“是的。”纪晓棠点头,“爹爹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纪二老爷想了片刻,就问纪晓棠的意见:“晓棠,依你之见呢?”

“我不太了解大伯父的性子。不过从大伯父娶亲的事情来看,一旦他决定了要做什么事,只怕咱们都无法说服他更改。”看完信之后,纪晓棠就在想着怎么解决了,如今纪二老爷问起,她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晓棠说的对。”纪二老爷苦笑。当初纪老太爷还在,以赶纪大老爷出纪家为威胁,都没能使纪大老爷改变主意。如今纪老太爷早已经作古,纪家剩下的人…

纪二老爷一声长叹。

纪大老爷娶亲的事。他比纪晓棠清楚。他也听明白了纪晓棠委婉的话里所表达的意思。

“一家相处,以和为贵。”纪晓棠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依我的意思。这件事,还是不要跟大伯父揭破的为好。”

“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纪二老爷问。

纪晓棠微微垂下眼帘,遮掩去眼神中的情绪。有些事情可以原谅,然而做出某些事情的那颗心,却完全可诛。

“小叔那边。要他不要惊动那几个风水师。等风水师走了,再将福地恢复成原状,在祖宗跟前烧香谢罪也就是了。大伯父这边,咱们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二老爷不置可否。

“这件事,爹爹以后再和大伯父私下里理论。如今的情况,咱们家实在不宜…出现任何裂痕。”在纪大老爷的问题上,纪晓棠说话都非常委婉。

这是为了照顾纪二老爷的情绪。

纪二老爷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屋内踱了半晌,才终于点了头。

“就依你的意思吧。”

事情这样决定了下来。

“小叔在信里很冷静,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又是怎样的情形?”纪晓棠问铜钱。

铜钱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当时怎样,你尽管说来。”纪二老爷也跟着催问。

“三老爷当时,很生气。”铜钱答道,只是看他的模样,纪三老爷当时可不仅仅是“很生气”。

“依小叔的脾气,一定暴跳如雷。只是他能忍下,冷静地处理,这就更加难得。”纪晓棠就道。

铜钱连连点头。他一直在纪三老爷身边伺候,对于纪三老爷的成长和变化看的最为清楚。

这个时候,早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纪二太太见纪二老爷的心情差不多平复了,忙就吩咐人传饭。

铜钱的饭桌,就摆在外屋,与里屋隔了一道帘子。等饭菜都摆上来,纪晓棠又挑了好几样饭菜赏给了铜钱吃。

吃过了晚膳,他们又留下铜钱来问了许多的话。

铜钱在京城只停留了三天,就匆匆返回清远。他来的时候带的五辆马车,都是装的满满的年礼,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六辆马车,也同样装的满满的。

即便天下灾情严重,京城依旧不改繁华。

纪晓棠在京中采买了许多任安少见的东西,让铜钱带回去给纪三老爷和穆家众人。与相隔两地,然而亲人间的感情不仅不曾疏远,反而多了许多的挂念。

比起年礼,更重要的是书信。

纪二老爷按下心事,心平气和地与纪大老爷一起商量,写了一封书信给纪三老爷。纪晓棠又另外拟了一封信,瞒过了纪大老爷,也没有告诉纪老太太,让铜钱悄悄交给纪三老爷。

纪大老爷派人在纪家祖坟动手脚的事情,要压下来,暂不发作,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所谓的家丑,就是一旦传出去,对一大家子都没好处。

给穆家的信,是纪二太太口述,纪晓棠执笔,各报平安,倒是没什么大事。

临近除夕,皇帝与文武百官也要过年,正当各部衙门即将正式封印,大家都准备好了要过年的时候,宫中突然传出一条旨意。

为子嗣计,宫里准备挑选一批德容言功俱佳的女子,充入内宫,充当女官。采选的日子,就定在明年的四月。

这次宫中采选女官,并不打算从民间挑选,而是将条件设定在所有七品及以上官宦人家的闺阁女子。采选的范围虽然窄了,然而年龄上却放宽了,是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未出阁女子都可以参选。

这道旨意颁发下来,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般。朝野上下表面上虽没有震动,然而私底下却是影响深远。

馨华堂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纪大老爷和纪二老爷如今都是四品,且膝下都有未出阁的女儿。纪晓莲、纪晓棠、纪晓芹都在参选的范围内。

纪大老爷约了纪二老爷,要商量这件事。纪二老爷心里有一定的想法,就说得请纪老太太做主。纪大老爷心中虽不乐意,然而也不得不随着纪二老爷到了纪老太太跟前。

于这件事的态度,纪大老爷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流露,然而纪二老爷就恰恰相反了,他明显地流露出不愿意纪晓棠进宫。

纪大老爷就看出了纪二老爷的心思。而纪老太太更是明言表示,不希望孙女们进宫。

“你们别忘了咱们纪家先祖定下来的规矩…”纪家的家训,是不许高娶也不许高嫁的。纪老太太说到这,就看了纪大老爷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只怕早都忘光了!”

纪大太太当年嫁给纪大老爷的时候,她父亲虽然还没有做到阁老,却已经是正三品的朝廷肱骨。而如今纪大奶奶杨氏的祖父正是杨阁老,父亲是兵部左侍郎。

纪家的这条祖训,在纪大老爷这一房是没人遵循的。

纪大老爷被纪老太太当面这样说。就很尴尬,干咳了两声,用眼神向纪二老爷求援。

现如今,纪二老爷心里已经完全理解了纪家先祖这条祖训的含义,然而在纪家祖训这个问题上,他也有些心虚。

虽然纪三老爷后来中了举,还被封了个四品官,算是进了文官的行列,可他当初也曾经听了纪晓棠的劝说,同意纪三老爷习武。也不反对纪三老爷以武入仕途来着。

因此,看见纪大老爷求援的目光,纪二老爷立刻出头,将话题岔了开去。

然而,采选女官的事情还是要商量的。

“是宫中要选女官,又与高娶高嫁不同。我等深受皇恩,这个时候理当报效。”纪大老爷说道。当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忠君是要摆在前头的。

纪大老爷这样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晓棠被封为县主,自然另当别论。”接着。纪大老爷又说了一句,意思是纪晓棠可以免选。

这样下来,馨华堂能去参选的,就只有纪晓莲和纪晓芹。

纪大老爷能看透纪二老爷的心事。纪二老爷同样可以看透纪大老爷的心事。

“我是不愿让晓棠进宫,晓棠的性子也不宜进宫。只是免选的事情,还不能我们一厢情愿,总要想个稳妥的法子。”

这件事情上,纪大老爷表示,他可以帮助纪二老爷。

商量了半晌。纪老太太、纪大老爷和纪二老爷倒是没有冲突,然而却相当于自说自话,最后,纪老太太不耐烦了。

“你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这次想来也不会听,我也懒得说了,你的女儿,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纪老太太这样说着话,极少见的不带什么赌气的意味,反而显出几分冷漠来。

“老太太这样说,儿子怎么敢当!”纪大老爷立刻说道,“这样的大事,还要老太太首肯才是。”

纪老太太皱眉,说自己累了,让纪大老爷自便。

纪大老爷就拉着纪二老爷一同退下了。

等纪晓棠知道消息赶到萱华堂的时候,纪老太太正在生气。

“什么要我首肯才行,口是心非,假模假式,我最见不得他这个样。纪家没有这样的人,我们顾家也从没出过这样的人!”纪老太太见纪晓棠来了,立刻拉住纪晓棠抱怨起来。“如果不是想起来你总劝我的话,当时我就要骂他,撕了他的脸皮!”

“祖母没有发作是对的。”纪晓棠劝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抱怨过后,出了心里的气,就担心起纪晓棠来:“听那个意思,你也得参选。”

纪晓棠也正在担心这件事。

她是县主,但并非皇族血脉,选女官这件事,她参加与否不能自己做主,全要看宫里头的意思。

说了自己不愿意参选的,安抚了纪老太太,纪晓棠忙就到景华堂来找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商量。

纪二老爷刚从纪大老爷那里回来,正在跟纪二太太说这件事。

“如今后宫中人虽然不少,但是有位份的并不多,还有许多位子空闲,而且更重要的是,陛下至今还没有子嗣…”纪二老爷说到这里就叹气。

这次选女官,其实也就是为隆庆帝选妃,而且圣旨上说明了是为皇嗣计。他们这里在为纪晓棠如何不去参选而发愁,只怕别人家则正在为抢着参选,以及如何被选上也绞尽脑汁。

“我方才跟大哥说了半晌话,我看他的意思。是希望晓莲能够被选上。”纪二老爷见纪晓棠来了,让她坐下,继续方才的话题。

“…皇后也是出自韩家,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只是皇后体弱,我上次进宫看见她。竟隐约有了即将下世的模样。”屋内并无其他人,纪晓棠才会这样说。

所以这次的采选竞争将十分激烈。

如果哪一位被选中的女官得了隆庆帝的宠爱,一朝诞下个小皇子来,那得到的将不仅仅是后宫一个嫔妃的位子,还有可能会…入主中宫。

皇后之尊,母仪天下,这对许多人来说,都太具有吸引力了。

“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应该也想到了这个上头。”纪二老爷微微点头,“衙门即将封信,宫里忽然传出这样的旨意。我与几位同僚都十分吃惊。然而,我观察你大伯父,似乎并没有怎样吃惊。”

“很可能大伯父和大伯母早就听到了风声。”纪晓棠分析道。

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久居京中,且又有杨阁老这样的靠山。而隆庆帝没有子嗣,皇后体弱多病,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采选的圣旨虽然来的有些突然,宫中的这个打算,应该是由来已久。

“他们要送晓莲和晓芹去参选,我拦不住。咱们只许操心晓棠的事。”纪二老爷对纪二太太说道,要怎样才能够让纪晓棠免选呢。

之所以选择免选。而不是想法子在参选的过程中被淘汰下来,是因为被淘汰总是有缘故的,好好的女孩家,总不能还没出阁。就让人怀疑有什么缺陷。

所以,免选是上策。

“大哥在这件事上很热心,只是他提的几个法子,我都觉得不妥。”纪二老爷又说道。

“难得他们如此。”纪二太太就说道。

“嗯。”纪二老爷本来要说什么,想了想,又没有说。他现在几乎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事。一颗心都系在如何要纪晓棠免选上头。

纪二老爷非常担心,纪晓棠已经被宫中内定下来了。

“虽是县主,却并非皇家血脉,晓棠在民间的声誉又这样好。”而且,纪二老爷没有说出口的是,纪晓棠不论是容貌、品行还是才气,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宫里头几乎没有理由会放过纪晓棠这样的人选。

“偏晓棠过了年,就十四岁了!若是今年选就好了!”纪二太太叹道,那样纪晓棠就不符合参选的标准,大家也不用烦心了。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纪二太太着急,“如果我们不进京来,老爷不做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