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反正你的口水我也吃得不少了。”艾柏面色自若地耸耸肩,而厉冰彦报复过后也很自然地继续喝他的粥。
“你说什么,互吃口水?”宋自乐新鲜地大叫一声,“看不出你俩还接过吻?”
艾柏和厉冰彦把稀饭喷在对方面前,“求你闭嘴,我们最恨浪费粮食。”
“那好吧,继续说鬼的事。”宋自乐咬了口包子,“你们见着了吗?”
“没,我说你怎么那么兴奋?”
“我看起来很兴奋吗?”宋自乐作胸怀大志状,“命歹,我大哥是个无神论者,我跟他说我见过鬼他愣说我是脑子抽的,我太不爽了,说什么也要找点证据出来让他自抽嘴巴子。”
艾柏和厉冰彦对望一眼,“你怎么知道是鬼,不是我们俩搞恶作剧的呢?”
宋自乐放慢咀嚼的速度,“听说你俩踹坏了广播室的门?”
“没错。”
“放那难听得要死的跑调的破烂音乐?”
“是啊。”
“还在墙上涂鸦,写什么你全家死光光?”
“谁写全家死光光了!只是一串儿字母而已,那个东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还全家死光光呢,太假了,没人会信。”
“得了吧。有的人乱丢垃圾,什么标语都没用,只要一写‘此处扔垃圾死全家’保证干净。由此可见死全家的效果最震撼。”
“好像也对……”艾柏反应过来,“靠,谁跟你讨论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这问题了!”
“好吧,回到正题。据说你们俩被捕后还劝教官离开这个不干净的地方?”
“完全正确。”艾柏点头,又突然摇头,“呸!你才被捕呢!”
“就是啊,是被当场抓获。”厉冰彦坏心眼地斜瞥艾柏。
宋自乐停下咀嚼,吞咽,“所以嘛,你们不会那么无聊的,况且现在三岁小孩的恶作剧都不会这么蠢了,何况你俩还是智力发育正常的中学生。”
“谁说不是呀!”艾柏拍桌子叫屈,“要整人,我们老师随便支的那几招就能闹得天翻地覆。”
厉冰彦忽然眼前一闪,“你!”他指着宋自乐,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囫囵写着的26个字母,“认得吗?”
“不认得才有鬼。”宋自乐看了又看,然后抬起头,一脸茫然,“这什么意思?”
“你问我!”厉冰彦给他吼回去,“刚才你不是还说都认得吗?”
“字母我认得,但是哪有这样的语法?这肯定不是一句话。”
宋自乐想了想,“不过五六年前的电视综艺节目里,曾经很流行玩一个游戏——每个字母都代表一个单词的简缩,比如这个U,应该就是you,你们;W,大概是will,B自然就是be……”他一边说一边用马克笔做标记,一副渐入佳境状。
“有道理!交给你了!”艾柏和厉冰彦对看一眼,抓紧时间飞快吞吃。
? ? ?
第二天的军训干掉了前一天没“死”的三分之一,终于在艾柏和厉冰彦活蹦乱跳着热烈期待晚饭的欢呼声中结束了。
一张纸啪地拍在饭桌上,叼着青菜和嘴巴塞满饭粒的两人百忙之中侧过头来扫了一眼。
“我译——不出来!”宋自乐激动地大喊一声,“这是什么屁鬼,居然玩文字游戏!”
艾柏在几秒钟之内把肉、饭、菜、汤一气灌下,打了一个饱嗝耸耸肩,“没人让你玩文字游戏啊,是你自己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说的也是啊!”宋自乐眨巴着眼睛又恢复兴高采烈状,“连我都玩不转,鬼就更别提了!好,换别的方法试试!All the roads land to Rome,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慢着!”艾柏突然伸手一拦,一副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的样子,“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你说All the roads land to Rome?‘条条大路通
罗马’,没听过吗?”
“我是说后面那句!”
“……不记得了。”傻了一会,宋自乐摇头。
“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这个豆腐脑!”艾柏急。
“他说‘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厉冰彦用小刀在香肠上割了一块下来,刀尖挑着丢进嘴巴里。
“就是这句!”不住揉眉心的艾柏突然双眼圆睁,“啊~我想起来了,衰人,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第一高因为一个事件不得不放宽录取学生的条件吗?”
“不记得了。”厉冰彦老神在在地回答。
艾柏懒得跟他贫,“虽然在学校的极力寰旋下没有被公开,但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据说,曾经还有个别学生由于那个事件的后遗症而退学去看精神科医生呢。”
“你快说到底什么事?”
“几个月前,一个三年级学生莫名其妙地在树上吊死了。紧接着,许多学生声称自己在深夜时分的校园里,看到了那个学生的鬼魂,还有人被吓得回家喝安神补脑液呢。”
“是学校里那棵得了巨人症的吧。”宋自乐看见过,其巨大程度让他印象深刻,“那树超~大,据说有上千岁了!”
“那又怎么样,我看不出来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只是有感而发。”艾柏恶狠狠地瞪一眼厉冰彦,“也许这个鬼地方也因为死过什么人而在闹鬼,如果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不就可以防患于未然吗?”
厉冰彦无动于衷,往嘴里丢颗花生米,“怎么查?我们只在这里呆很短时间,恐怕还没查出个头来就解散回家了。”
“你这衰人说的也是。”艾柏差点忽视了时间上的问题,“让这群死鬼闹去吧,反正一个礼拜过去我们就回家了。”
“啊?不抓鬼啦?”只有宋自乐很失望,“你们不要这样,我很想玩啊!”
他的牢骚还没发完,艾柏腾地就跳了起来,“怎么又吹哨子了?这教官不是拿我们当士兵训,是拿我们当犯人整啊!”
? ? ?
第二次突击集合,大家都学乖了,争先恐后往场地上赶,教官很满意。
“不错,这次还有点样子!”
老师也从旁附和:“以这群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孩子来说,的确不容易了。”
底下学生低声交谈:“是不是表现不错就可以解散了?”
教官大声宣布:“列队!站军姿!”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恨不得脱下鞋子扔他脸上的表情。
跑完圈又唱军歌,折腾完毕再回宿舍时,每个人都因过度疲劳处于亢奋状态,完全睡不着。
在军训的宿舍里唯一的消遣就是聊天,而一群彼此不是很熟识的人聊得最多的共同话题自然首推
鬼故事了。
艾柏这宿舍里一共住了7个人,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积极赞成这个提议。
厉冰彦不屑一顾,“鬼故事有什么好,本质就是自己吓自己。”
提倡自己吓自己的四壮士之一陈子彦讥讽道:“估计你是那种听鬼故事会怕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吧。你赶紧蒙上被子睡觉,大人说话小孩别打岔。”然后他打头阵,“有一天半夜我醒了,突然发现……”说到这里,宿舍里突然一片漆黑,只听嚎叫声此起彼伏。
宋自乐不亦乐乎地说:“关了灯气氛好嘛。”
陈子彦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继续:“半夜我醒了,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人。是侧躺着的,半个脸露在枕头上盯着我,我想把他拔出来,但他还是慢慢地、慢慢地往我床里陷了下去……”
壮士之二卞疆插嘴:“一点也不恐怖啊!我都猜到结尾了,换一个人讲!”
就在第二个人没开口的空隙里,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查房?”壮士之三冬隶君问。
“昨天也没查过啊。”说是这么说,大家还是摸索回自己的床铺。
脚步声走到门口,就停住了。以为是老师查房的众学生都佯装熟睡,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了,似乎是壮士之四的江小宝压低声音问:“怎么……既不进来又不走开啊?”大家这才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的、的、的……还好,继续走过去了的样子。
一片放松的嘘声中,卞疆拍打了一下江小宝的头,“不要吓人啊——”
但还没等所有人宽心,宋自乐“咦”了一声:“不对吧,咱们宿舍就是走廊尽头了,再往前那是哪儿呀?”一句话顿时弄得人人身体僵硬。
的、的、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而且还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门口,又不走了。
这时,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个别人甚至面如死灰。
喀啦——门把手轻微的转动了一下。除了兴奋异常悄悄打开数码摄像机的宋自乐、不以为然的艾柏和厉冰彦,其他人的状况基本可以用“鸡皮疙瘩直起”来概括。
陈子彦大踏步地走进来,“厕所的灯坏了,怎么这里也黑漆抹乌?害我转了半天还走错了屋子!”
虚脱的众人一跃而起,“叫你吓人!”
一场虚惊过去了,宋自乐拿着
数码相机,语气掩不住的失望:“哎,原来是去上厕所了。不过,你去上厕所,那刚才讲故事的是谁啊?”
殴斗中的众人突然停下来,喧闹的房间一下子又变回静悄悄的状态,在艾柏悠闲的呵欠声中,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那几个人的脊背。
“啪”——宋自乐拉了一下灯绳,明晃晃的光刺得人不敢睁眼。他摁着摄像机抱怨,“亏我还以为照到了什么好东西捏!”
“陈子彦人呢?”
明亮的灯光中卞疆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陈子彦!陈子彦不在这里!”
“那刚才进来的又是谁?!”艾柏不觉得可怕,他只觉得好烦,这群家伙吵死人了,觉都没法睡。
“不对啊,你们几个都听见的,他刚才明明进来说‘厕所的灯坏了’!”
卞疆向江小宝求证,冬隶君也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一阵静默。
“这屋子……这屋子有鬼!”
先前嚷嚷着害怕听
鬼故事者赶紧蒙上被子睡觉的几只家伙,现在一个个都呈现魂不附体状。
“你们几个王八蛋给我差不多一点!天不早了,明天还训练呢……”厉冰彦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卞疆难以置信地瞪着厉冰彦,
“你们是什么神经?陈子彦他失踪了哎!”
“上厕所去了吧,不然就是躲在教官找不到的地方抽烟?”艾柏啼笑皆非,不就是少了个人,至于那么恐慌吗?
“我不放心,我出去找一圈!”
“我也去!”
“等等我!”
那三只夺门而出,不知道是认为这屋子里有鬼,还是受不了另三只神经超强韧的同学。
艾柏和厉冰彦没理那群蹬着拖鞋噼里啪啦去找人的家伙,宋自乐也仍在摆弄他那个摄像机,“喂喂,你们来看。”他把摄像机的播放面转过来。
“你一直都开着摄像机?”艾柏发现这一段录像时间很长。
“开着,讲鬼故事时就开了。”宋自乐盯着屏幕,“除了我们仨躺在床上,另四人应该是坐在桌子两边的下铺上,但是数啊数啊,都只有三个!”
虽然画面很暗很模糊,但因为窗帘很薄,月光又足,还是可以辨认出来桌子边的人影数量。
“陈子彦什么时候去的厕所,我怎么没注意到他开门?”艾柏的床最靠近门,他先前一直抱怨多小的响动都能影响到他的睡眠。
“即是说这个鬼到咱们屋子里来啦?”宋自乐很高兴,“竟有这等送上门的好事!”
“你什么反应!”艾柏泼冷水,“就你这样的,鬼即使看上你了也要撤退。”
“别呀,我本来想抓一只回去给我大哥秀一下,至少也弄点照片录像带啥的……反正非逼着他信我不可——那几个人怎么还不回来,深更半夜外面有什么好逛的?”
艾柏翕动了几下鼻子,“这……什么味道?”
“我没闻见。”宋自乐说。
由于刚才几个人跑出去时忘了关门,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就从敞开的大门那里飘进来。厉冰彦走到走廊上张望了一下,突然单手一撑栏杆,跃下二楼。
跟在后面的艾柏蓦然一惊,回头对宋自乐说:“把门关好,是煤气味!”
“煤气?”刚迈出门一步的宋自乐听见,马上倏地缩回脚,光速关门关窗。
煤气泄漏的地方自然只有食堂。
和广播室一样,食堂是一座独立的平房。这里的几幢宿舍楼的排列是呈口字形的,而食堂的位置在“口”的外围北角上,和艾柏等人所在的那幢宿舍楼刚好靠得最近,更巧的是他们那间宿舍又位于走廊的顶头——近上加近,再加上门没关,这才能最先闻到从食堂飘出来的煤气味。
食堂附近的煤气味已经浓得一触即发了,只要划根火柴就能引起大爆炸。
还在几十米外就开始屏气的厉冰彦到了食堂门口才发现,门上居然有铁将军把守,进不去。他又不能像昨天对付广播室那样,一脚踹开。而食堂的窗户只有两扇,还是类似于监狱和教堂那种开得很高的小天窗,纯粹只能当作摆设,透气和采光效果都巨差。因此即使把它们全部打开,估计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怎么样,进不去?”宋自乐突然出现,戴了个巨大的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艾柏被吓得半死,“想吓死人呀!你怎么来了?”
“我去报告老师食堂有煤气泄漏,所以来晚一步。”因为口罩的消音作用,宋自乐讲话瓮声瓮气的。
闻讯赶来的老师和教官也对食堂泄漏的煤气无计可施,只能拿出决策者的威严来,赶紧叫事发现场的三个学生回房间去,然后紧闭门窗。
三人就这样被赶回寝室。
宋自乐突然“唉”了一声:“刚才忘记报告老师了,我们寝室因为闹鬼,所以有4个人失踪了。”
“歹势!”厉冰彦和艾柏同时狂喊两声,站起来要往外冲之际,外面一声轰天巨响,热辣辣的气浪掀得门窗剧震,两个人只觉得脸上仿佛被刀刮过一样,耳朵还嗡嗡作响。
震动小一些后,靠门最近的艾柏摸到门把手,拉开,走廊上几团火球正在燃烧,不时还有飞过来打在窗户上的残砖断瓦。
刚才还是食堂的那座建筑物,此刻已成火海,天空被映成一片血红,纯黑色的浓烟四处弥漫,能见度大大降低。
半梦半醒的学生纷纷探出头来,脸上本来还是睡意蒙,此时也变得惊恐万分,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此刻的所见所听。
所有寝室的灯不约而同地齐灭,大概是火灾影响到了电路。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厉冰彦仅能靠冲天的火光来辨识现场的混乱状况,但是浓烟滚滚,而且热辣呛人,必须不停地闭上眼保持眼球湿润。
“所有人都镇定一点!马上回房间里去,别出来!”艾柏挨着走廊一间一间地吼过去,“把门窗都关上!别让毒气进屋……”
“老师和教官呢?”一男生从窗户伸出上半身,抓住艾柏大声问。
“去联系警察了吧,你快给我进去,嫌命长啊!”艾柏把那人揉面似的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