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愣了一下,想起什么来,笑道:“你是听说了园子被毁了吧?没事儿,如今已经都好了,想看就跟我来吧!”

郝世进接过她手中的花篮,里面放着一把乌黑的剪刀,剪刀把手那里已经被皮肤磨得十分光滑。

两个人到了园子里,眼前小山流水,低花高树,鸟鸣啾啾,美景处处,让人十分的心旷神怡。

到了千日红的花丛处,秋萤拿过花剪来,先是利落地修剪了一番枝子,再将剪下的枝子上带着千日红花朵的放到花篮里。

弄完了见郝世进似乎挺喜欢看这园子里的景致,便暂不回去,指指西边道:“世进,我带你去池塘边坐坐吧!那里可安静了,水仙花静静地开,池水轻轻地流,种下去的莲子也都发芽长叶了。”

郝世进点了点头,跟她一起来到池塘边堤子上。秋萤挑了常坐的那块平滑的石头坐下来,郝世进也在她旁边找了块石头坐。石头被日后晒得微微发烫,秋萤坐下来倒觉得舒服了许多。

郝世进看看秋萤道:“我都听说了。”

秋萤道:“没事儿,你刚才也看到了,如今园子里的景致越发的好了。而且因为送鱼的事儿,百花深处的名气已经越发的大了。最近时不时地会接到几张有头有脸的人物的拜帖,都是向百花深处借地方举办宴会的,招待朋友的,赏花作诗什么的。”

郝世进却摇摇头道:“长青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秋萤转头看他,见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地没法坦然与他对视,就移开了眼睛,缓缓吐出三个字道:“对不起。”

郝世进却笑道:“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你爹还没成亲呢,别说你了,你娘,你大姐,你二姐,统统与此事无关,你道歉做什么?”

秋萤愣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郝世进点头道:“都知道了,是长青告诉我的。”

秋萤回首声音都尖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郝世进看着她眼睛道:“是长青告诉我的。”然后将眼睛移开挪向水面道,“秋萤,你不要等他了,他不值得你等。”

秋萤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将嘴唇舔了又舔,这才焦急地问道:“世进,你快与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他,他好不好?他如今在哪里你知道么?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了?他知不知道柳爷爷生病了?两个月都没见好利索!每次眼看着好一些了,却又突然严重下去了!柳爷爷跟我说,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家的闯关年,这种时候,长青哥怎么能不在他身边呢!”

郝世进低头,一字一句地道:“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他说…”

秋萤两手攥紧了花篮提手,猛然紧张了起来。

郝世进刚要再张口,秋萤忽然打断他道:“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回去,却被郝世进一把拉住了。

郝世进的眼睛里有压抑的怒火,他看着秋萤一字一句地道:“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来娶你!他写退亲书!”

秋萤手里的花篮咣当一声落了地,郝世进眼疾手快一把抓了过来,这才没滚落到池塘里去。

秋萤坐在石头上,神情又恢复了默然,半晌才问道:“是么?他这么说的啊?真不负责任啊!”

郝世进一惊,登时怒了起来,站起身道:“负责任?秋萤,你,你和他,你们!柳长青,这个斯文败类!”

秋萤连忙扯了扯他袖子道:“小胖,坐下来,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一是说他要跟我退亲这事儿,二是说他鼓动你来提亲这事儿,你想啊,你还有丁姑娘呢!他难道也要让你退亲不成?”

郝世进面色略缓上了一缓,回道:“他找我说这话,是挺早的时候了,估计就是刚出事儿他离家不久的时候。我想他恐怕在气头上,心思并不清楚。”

秋萤低头,半晌才喃喃地道:“真不一样啊!”

郝世进问道:“什么?什么不一样?”

秋萤道:“我们俩不一样。刚出事儿的时候,不只他在气头上,我也在气头上,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他,和他退亲。我爹逼我将东珠耳环退给柳爷爷,还扇了我一个大耳刮子,我的脸足足肿了五六天才好,我也没想过要跟他分开。”

秋萤终于引发了情绪,怔怔地流下泪来,她接着道:“小胖,你知道么?我一直认为,我和长青哥之间,他喜欢我要多一些,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一直照顾我,无微不至,体贴关怀,始终如一。没想到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是我喜欢他多一些,他可以狠心不要我,我却不能一怒离开他。”

郝世进连忙劝道:“秋萤,他也是很喜欢你的,只不过他善于隐忍,不让情绪外露出来,尤其是出事儿的时候。其实他一直像只守护着你的大刺猬,对着你的一面柔软无比,对着外的一面尖刺嶙嶙。还记得小时候我被拍花子的拐走的事儿么?”

秋萤道:“记得,怎么会忘记呢!”

郝世进道:“那天何少一抱着你过来,你趴在他肩头睡着了。我就站在长青身边,我感觉到了他忽然涌出来的怒气和妒意,只是他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罢了。其实何少一未必想做什么,你那时候那么小,应该只是觉得你好玩可爱机灵,讨人喜欢。不过何少一的性子向来是如此,你越是不客气地跟他抢,不让他做什么,他便越要反着来,看你怎么办。当时我就站在旁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个人兵不血刃地‘斗法’,只是当时还不太明白,大了一回想就了解了。”

秋萤道:“我睡着了么?斗法?我怎么都不记得?”

郝世进笑道:“是呢,你当时迷迷糊糊的,而且还小,看不出来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那次斗法,是长青胜了,后来他也是这么对付的我。”

秋萤被郝世进提起的往事吸引,渐渐地淡忘了刚才浓浓的悲哀。

郝世进接着道:“那日,长青见了何少一抱着你,就不舒服了,他立刻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跟何少一道了谢,要将你接过来。他虽然一直隐忍着情绪不外露,但是靠近他的人又怎么感觉不到他的敌意。于是何少一一转身就躲开了他,却说还是让你去车里睡得好,免得受寒。我以为何少一这么说,他应该是没话好答了,却不想他张嘴就大声叫你的名字。”

秋萤接话道:“我有印象了。他好像板着脸教训我了呢!”

郝世进道:“嗯,他说让你过来,然后回家再睡,免得着凉。你当即就在何少一怀里挣扎着下了地,满面笑容地冲他跑过来。他甚是巧妙地让何少一吃了瘪,何少一当即拂袖登车离开了。”

郝世进接着道:“当我想要靠近你的时候,也是牢牢地被他挡在了外面。他沉稳客气,处处在小事中昭示着自己牢不可破的地位,守在你的外围,一个对手也不放进来。”

秋萤却插话道:“如今还说什么一个对手也不放进来?他不是说了,让你来娶我么?”

郝世进笑道:“这话你信么?气头上的话怎能作数?长青这么一走了之,秋萤难道你就没有说过气话么?他要真是有这想法,为何退亲书最终也是没写?为何不找你当面将亲事退了?”

秋萤想起和二姐一起说过的一年之后他不回来自己就嫁人的话,当即无法反驳起来。

郝世进继续劝道:“秋萤,你也要为他想想。他当时陡闻身世之谜,心中必定是方寸大乱。那张字条是钉在铜锣湾运菜过来的车上的,你爹娘是都知道的,只是当时忙着赶路看园子的破坏情形,没顾上查看字条而已。你难道不知道你爹知情后是何态度么?”

秋萤若有所悟抬起头来。

郝世进连忙道:“是啊,你想想,就算长青不介意害母之仇,只怕你爹也会纠结于杀父之恨。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虽然柳大人没有亲手去杀了你祖父,但是却间接害死了他,你爹能让你嫁给仇人之子么?”

郝世进忍住心里波涛翻涌的情绪,一字一句道:“长青出走之举,只怕也是事出无奈,是想暂时逃避开来呢!假若他还留在这里,你爹岂不更要当面退亲了?他此番一离开,柳公肯定不会不经过他同意就跟你爹退亲,再加上你的态度坚决一些,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定,说不定他是,用心良苦!”

秋萤喃喃反问道:“是这样么?”

郝世进点头道:“是这样的。秋萤你想啊,什么是消除仇恨最好的办法啊?”

秋萤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赎罪啊?或者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郝世进摇头道:“消除仇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时间!无论多么深刻的仇恨,只要时间久了,都会渐渐地淡下去了。而且仇恨淡下去的同时,思念会越发的浓厚起来。你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假如双方都矢志不渝的话,你爹最终会屈服的,而他也能更深刻地明白,什么才是他即使死了也不能放弃的存在。”

秋萤撇嘴道:“他都说让你来娶我了!都已经放弃了!小胖你再给他说好话也没用,我怎么会相信呢!”

郝世进笑道:“这个简单,秋萤,你嫁给我吧!”

秋萤疑惑道:“嗯?别开玩笑啊,我可怕冬儿姐了,她还不来挠死我啊!”

郝世进道:“她不会的。事实上,我已经跟她,退亲了。”

秋萤石化,半晌道:“啊?什么时候的事?”然后顿了顿又道,“难道是因为我?”

郝世进笑道:“你嫁给我,长青一定会出来的。你信不信?我感觉,他离你不远,就潜伏在我们身边,甚至还偷偷看着你呢!”

秋萤连忙摆手道:“那怎么行?”

郝世进脸色一暗,秋萤连忙道:“不行啊小胖,假如长青哥出来了,你的新娘子在成亲的时候跟别人跑了,让你怎么做人啊!”

郝世进道:“我不在乎。”

秋萤仍旧摆手道:“不行不行。你想啊,你爹就不会同意的,我爷爷害了他姐姐,他怎么会让你娶我呢!”

郝世进道:“他不让我娶你,我就终身不娶。我大哥膝下无子,他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秋萤道:“就算他因为这个最终无奈同意了,那想必也是你大闹一番的后果,我们在如此大闹之后,似乎是向世人昭示此情不渝了,然后我再跟长青哥走了,你就算不在意别人指指点点,你爹也得气个半死的!”

郝世进低头不语,秋萤又问道:“你跟丁冬儿,到底怎么回事?”

郝世进仰脸笑道:“骗你的,我们没有退亲,要是退了,她或许真的来南小巷闹了。”

秋萤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我说嘛!亲事不是儿戏的,定下了哪能说退就退呢!何况你和冬儿姐是认识的,又不是媒婆从中说和夸大其词骗了人。”

郝世进道:“秋萤,那么你想怎么办呢?长青假如一直不回来的话?”

秋萤拿起一枝千日红来,开始往下摘花瓣,回道:“我也不知道。小胖你不知道,我现在太忙了。二姐身子重了,菜地里的活儿我也得管;柳爷爷身子不好不能操劳了,我学会了管理园子;暖房如今还没有撤炭,里面秧着小西瓜苗儿呢;佛手山药春天里栽了下去,如今也出苗抽叶了;池塘里新撒了鱼苗;一些果木花后挂果,我得修枝子;花儿开得好且多的时候,我还要和青梅青丛一起挎着花篮去城里头卖花;往前,这一大片园子,该浇灌了…”

郝世进扭头看看园子道:“要维持这一园子的景致,你一个人怎么够得了啊!还要忙那么多别的!会累坏的,你看你如今,脸色苍白,精神不佳,长此以往,纵是铁人也得倒下。”

秋萤默然半晌道:“小胖,你说长青哥要是就隐藏在我周围的话,见了我这样子,会心疼么?”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下章开始,进入第四卷,题目是:百花深处抱书眠。本卷内容较少,百花进入结尾环节,O(∩_∩)O…基本上5章以上10章之内可以搞定。亲爱的们,正文完结后,想看谁的番外啊?跟北北说一声。

96.及笄之礼

秋萤本来以为长青不在身边的日子,会越发的难熬。先不说心里的荒凉与难过,单说四时鲜那头儿恐怕就惹不起。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何少一带着竹染也住到了南小巷这边,一是说天热的避暑,二是给南小巷众人涨涨胆子。只是没想到,四时鲜那头儿竟然一点动作也没有。南小巷的日子,过得悠闲却单调起来,隐隐然地还有那么一丝忐忑。

初夏的时候,有何少一的朋友自远方来,那朋友是崖州那边的,听说那边多民族混居,一直不很太平,山里有土匪横行,水边有水盗作乱,那朋友无奈之下携了一家老小一路向北前来投奔何少一。何少一在南小巷附近又赁了一家小院,将他们安顿了下来。

那朋友姓乔,行二,秋萤喊他乔二哥,喊他妻子乔二嫂,家里有两个女娃娃,乃是同胞所出,长得是一模一样,特别的乖巧可爱,见面就会脆生生地喊她“秋萤姑姑”,这个称呼一瞬间会让秋萤比较感伤起来,虽然是还没及笄的年纪,却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觉得自己老了,脸上的笑容也少了。

不过那乔二哥却带了一样好东西来,叫做玉蜀黍(玉米的古称),也叫包谷,还有一个特别美丽的名字叫做珍珠米。因为它一穗穗的生长,包叶里面是一排排饱满晶莹的淡黄色或者乳白色的颗粒,就如同珍珠一般。

秋萤要了几十粒的包谷种儿,在菜地边上种了两趟儿,秋天的时候,都结了大穗子,因为也不用它做粮食,所以还鲜嫩的时候,就掰了下来,白水煮着啃了几穗,煮熟了没吃完的秋萤将粒子都剥了下来,再吃饭的时候加了点儿松子儿糖水一起炖了炖,竟然觉得特别的好吃。何少一灵机一动,停云楼便又多了一道别的酒楼绝对吃不到的甜点,那乔二哥的包谷也成了停云楼的特别供应食材。

南小巷的人如今越发的多了,杜三娘和小铃铛,家里还配了几个仆人;乔二哥一家子;再有就是那曾经饱受石老板欺凌的郑老爹,反正南小巷如今跟四时鲜已然无法和谐共处,也就不再维持什么表面的友好,郑老爹被雇了来看园子,儿子儿媳也都跟着过来帮忙做事。

秋天里,正是南小巷最忙的时候,如今园子里的果树都挂了果子,由宋明诚出面又筹办了一次游园会,为了控制局面,人邀请的不多,就那么三四家,这次也不聚在一起了,都各自在园中自由活动,饿了随便摘果子吃,或者到池塘边上,那里有鱼锅子,也有烤鱼、烤鸡吃,有酒喝。入园每人缴纳五十两白银做费用,那些达官贵人根本就不在意,而百花深处则更有赚头。让人没想到的是白水煮包谷,五两银子一穗,幸存的十多穗,也被一抢而空。

游园会结束,秋萤的生辰快到了。

这小半年的时间,南小巷这边没出什么事儿,张瑞年和徐氏也没踏进这门过。如今眼瞅着秋萤的及笄礼就要到了,宛如的肚子也越发的大,快要临盆了,宋明诚就挑了个日子回了趟铜锣湾老丈人家。

回来的时候,宋明诚背了个小包袱,里面有徐氏给外孙子做的衣服鞋袜几套,还有一个首饰盒,里面是给秋萤准备的及笄礼,一枝特别有意思的尾端雕刻着金葫芦枝枝蔓蔓的金簪子。

宋明诚又自怀里掏出了另一枝玉簪子道:“这个是宛知姐和少扬姐夫送的及笄礼。”

秋萤拿过来瞅了瞅,特别素净的一枝白玉簪子,雕的花纹却特别的与众不同,是一个手执团扇的美人图,旁边还书了几个篆字曰:美人如玉。

宛如笑笑道:“虽然还有两天才到秋萤的及笄礼,可这贺礼眼看着都齐了,我的也不藏着了。”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物事塞给秋萤道,“你这及笄的簪子,我一想啊就是金的玉的都能齐了,所以也没准备什么簪子,这个是我特意给你请的笑脸弥勒佛金像,在香山寺里开了光,俗话说的好,男佩玉,女戴佛,二姐送笑脸菩萨给你,希望三儿及笄之后,能够天天开心时时含笑。”

秋萤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笑着回头道:“谢谢二姐,二姐夫。”

宛如瞅瞅在一旁摸着鼻子的何少一道:“咳咳,这该送礼的人都在这儿了,好像还有人没拿出贺礼来呢!是还想保持神秘么?”

秋萤也笑笑,看向何少一伸出手道:“少一哥,你的贺礼呢?”

何少一笑笑,果然自怀里摸出了一个红丝绒盒子来。

宛如道:“就知道你早就备好了的,是什么?这么小的盒子,难道是金链子?”

何少一摇摇头,径直将小盒子递给了秋萤。

秋萤喜滋滋地打开来看,却也惊愣了半晌,宛如凑头过去,叹道:“哎呀,我的天!这是…”

秋萤伸出拇指和食指,将那盒子里的两颗蓝色的珍珠捏了出来,这才发现它们被制作成了一对耳环,宛如仔细看了看道:“这耳线是什么材料的啊?怎么也透着淡淡的蓝?”

何少一道:“你拿到阳光下再仔细去看看。”

宛如拿着小丝绒盒子,直接到了窗口去看,忽然讶然道:“咦,不是蓝色的,就是金耳线啊!”

何少一道:“这是珍珠里的一种,天然的彩珠,一般黄色和棕色的居多,粉色和蓝色的则罕见了些。这对蓝色的彩珠乃是一蚌所出,形状浑圆,色泽一致,实在是惹人稀罕。但更难得的是这还是一种荧光彩珠,到了晚上就会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在光线暗的地方也是如此,刚才宛如不就有刹那间的错觉,感觉链子也是淡蓝色的么?其实是荧光晃照的。”

秋萤似乎是想起了长青的定亲之礼,在那里有点愣神。

宛如守着彩珠耳坠儿啧啧称奇道:“何大哥这礼重了,完全可以用来做传家之宝了。”

秋萤听到这句,才连忙跟上话道:“是啊,少一哥,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何少一便笑,笑了好半晌才道:“给你你就拿着,我又不是用这彩珠来提亲的,你怕什么?”

秋萤到底还是不肯收,只说着要另一样贺礼,何少一无奈将彩珠收起来,问她道:“那你想要的,又是怎样个贺礼?”

秋萤想了想道:“少一哥,这对彩珠耳坠子你收起来,将来真的能作为定亲之礼来用,至于是哪家的姑娘能入我少一哥的眼,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想要的贺礼,就是少一哥的喜酒,不知道少一哥今年能不能把这人生大事给办了。”

何少一嬉皮笑脸地打哈哈:“没问题啊,看来这秋萤是要给我做媒人?你说吧,想介绍哪家的好姑娘给我?见上一见倒也无妨。”

秋萤见他笑嘻嘻的样子就是根本没放到心上去,也甚是无奈,只得打住话题。

转眼秋萤的及笄之礼到了,张瑞年没过来,徐氏只身来到了铜锣湾。宛如有些担心地问徐氏:“娘,爹怎么不来啊?秋萤心里该多难受?”

徐氏道:“算了吧,不来就算了。省的父女俩一见面,一个提退亲,一个还死倔,到时候把及笄礼都搅合了。”说完问宛如,“你身子怎么样啊?产婆都找好了没?”

宛如点头,说自己没事,产婆什么的早就找好了。徐氏又问道:“听说秋萤人缘儿不错,这及笄礼的簪子就收到了好几份,今儿个准备用谁送的啊?”

宛如笑道:“金的玉的都不用,今天早起的时候,在柳公门前放着一枝白果木雕成的簪子,整体就如同一根细长的柳枝儿,尾端雕着细长的几枚柳叶儿,还穿了一个小孔,用来系坠子,秋萤决定就用那个了。”

徐氏道:“柳公给做的?”

宛如道:“应该是吧。只是柳公却说将贺礼放在了木匣之中,叫秋萤在他吩咐的时候才能打开看,却没说门口放着的木簪子。秋萤说柳公可能是想到了出走的长青,不好意思将那木簪子直接给她。”

徐氏叹道:“其实,这里头也没人家柳公什么事儿。当年,柳公常年居于皇宫大内,后来出宫后就定居了铜锣湾,那时候你爷爷早走了好几年了。只听说过父债子偿,可没听到过子债父偿,原也怪不到人家头上。不过你爹还能怎样呢?柳乘云贵为顺天府尹,咱家拿什么跟人家抗衡?虽然你大哥中了举,可家里接二连三出事,这入仕能否顺利还不知道呢,何谈报仇啊!再说,这冤冤相报何时了?”

宛如道:“那娘亲将这道理与爹爹分说了没有?”

徐氏道:“怎么没有?就是说了,你爹才没将此事告诉你大哥去。”

宛如点头道:“的确不该说,徒增困扰而已。改天我身子利索了,回家再好好跟我爹谈谈。”

徐氏笑道:“那怎么也得一阵子了,得等你出了月子啊!”然后想了想问道,“你是得回婆家待产吧?”

宛如点点头道:“是啊。这庄子毕竟不全是宋家的财产,得回密云县城里待产。等秋莹及笄礼完成了,我就准备动身了。”

徐氏算算日子道:“这孩子挺会赶时候,估计正好他爹再入乡试场左右,他出生。”

宛如笑笑道:“没事儿,娘。这生孩子的事儿,他就算守在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我只盼望着他爹高中他出世,双喜临门。咱家好长时间,也没啥热闹喜事办了。”

徐氏又问道:“正宾找了没?赞者和有司都是谁?”

宛如回道:“秋萤面子可大呢。正宾是大姐夫的娘亲何夫人,赞者自然是我大姐,昨儿个人家就到啦,有司是我少一哥。”

徐氏低头不语。宛如笑道:“娘亲可是担心这有司没啥经验,怕整不好?我也担心呢,偏偏少一哥非要毛遂自荐,说还没主持过及笄礼,这次就想试试。”

徐氏道:“我不是在想这个。宛如,何夫人都到了,咱秋萤父母双全的,只来我一个人不是这么回事儿。再说了一般开礼都是父亲来致辞的。”

宛如叹道:“谁说不是呢?可我爹没来怎么办?”

徐氏道:“他来了,百花深处园子里躲着呢!人家说了,不开礼不出来。你说都这么大年纪人了,跟自己闺女制的什么气!”

宛如笑起来道:“哎呀,我爹可真是的!我这就去把他拉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本文进入结尾环节了,长青很快出现了,O(∩_∩)O~

97.蛛丝马迹

秋萤的及笄之礼办得还是比较热闹的,宛如如今身子沉,都是何少一给张罗的,他说秋萤不收他的及笄礼,他就只好多出些力。

及笄之礼完毕,秋萤首次将满头的乌发都绾了起来,一个弯月髻歪在左侧,头上绾的是那枝白果木雕成的柳枝发钗,末端的小孔里穿上了一根红丝绳,下面缀着秋萤自己手打的五彩小葫芦络子。

及笄之礼过后用了饭,何少一套车亲自送了何夫人回去,张瑞年也拉着徐氏离开了,秋萤及笄礼的过程中,柳公没有过来参与,怕与张瑞年生口角。如今礼毕,秋萤就拿了几味点心,过去那屋里看他。

柳公靠在床上笑意盈盈的,见她进来就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红钱袋递了过来,秋萤连忙摆手示意不要。柳公却笑笑道:“打开看看?”

秋萤疑惑地将钱袋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棵小小的摇钱树,那树乃是柳公做的根雕,手掌大小,十分逼真,那树枝上面挂着的却都是宝贝,是一颗颗的银瓜子和小铜钱,闪闪亮亮,特别好看。

秋萤笑道:“柳爷爷,你这个能当招财树供着了。只是如今我也不开铺子,等我什么时候开了铺子,就把这请了过去,给我镇店。”

柳公问道:“你爹娘都回了?”

秋萤点头:“嗯,回了。”

柳公笑:“一眨眼,当年那么个小不点儿,也及笄了,大了,我也老了,这身子骨儿也不行了。”

秋萤劝道:“人病着的时候,感慨总特别多,等这症候过去,柳爷爷的精神头就能回来了。”

柳公道:“方才我没去观礼,秋萤不要生气才好。”

秋萤道:“不会的,柳爷爷,我都懂的。”

柳公咳嗽起来道:“你是好孩子,没想到长青竟是个糊涂心的。方才这么热闹的大事儿,我听着何家少爷在那儿唱礼,听着听着,就老觉得是长青在喊。唉!这本来都是该他张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