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偷看被抓包,脸稍微有点儿红,匆匆移开视线,低声说:“我以前觉得男生有耳洞好非主流啊,但是吧……”

朱师姐可太懂了,沈倦这人从头到脚都没法儿让女孩子不注意,尤其是和同龄的男生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不光是那张能出道混娱乐圈去的脸,他的性格气质气场全是吸引力,年轻小姑娘现在都喜欢这样的。

而且现在的女孩儿,哪有什么不追人之类的说法,喜欢就大胆上了,先下手为强,等能等出什么来,能等着对象吗?

朱师姐跟林语惊关系挺好,瞬间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她决定为林语惊和沈倦的这段爱情保驾护航。

“但是我们沈师弟戴就帅得人把持不住,是吧,”朱师姐意味深长,“他这耳洞,和女朋友一起去打的,俩人一人一个,耳钉也是情侣款。”

“啊,”姑娘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有女朋友了啊。”

“感情很好,”朱师姐说,“俩人谈挺久的了吧,高中同学好像,他女朋友在我们队比他受欢迎多了,我们这都是看他老婆的面子才愿意带他玩的。”

“那长得肯定好看,”帅哥有女朋友,那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姑娘叹了口气,忧郁道,“现在好看的人果然只会和好看的人谈恋爱。”

朱师姐觉得,应该还真的不是长相的问题。

她要是男人,她也喜欢林语惊那样的。

三月份的多伦多比A市气温低上近十度,他们提前两天到,房间分好以后各自回去休息,补觉倒时差。

沈倦和容怀一个房间,他一下飞机就看见了林语惊发的消息:【沈同学,跟你打个报告,我去你工作室里找找灵感看看给自己弄个什么图啊。】

沈倦当时就回复了,结果小姑娘到现在都还没回他,到这会儿国内已经是凌晨了,林语惊作息一直挺规律,十二点前准时睡觉,沈倦也就没再打扰她。

结果一个澡洗完出来,林语惊回复了。

时间还是两分钟前,沈倦看了眼表,国内凌晨四点半。

再过一个点儿天都亮了。

他“啧”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给她发了个视频拨过去。

林语惊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喂”了一声。

“林语惊,几点了你还不睡?你自己看看几点了,”沈倦架着批评人的语气,满是不爽,“我不在你要上天了是不是?”

林语惊抬起头来,看向镜头里,视频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她眼睛有些红。

沈倦愣了愣,语气瞬间180度回暖:“怎么了?”

林语惊靠在枕头里,抱着被子,没说话。

沈倦挑眉笑,故意说:“想我?”

林语惊就很安静地蹭了一下枕头,轻轻“嗯”了一声:“想你。”

沈倦心里一软,人都快就地融化了。

她几乎不怎么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这些软乎乎的话,除了不怀好意勾引他和在床上求饶的时候,她从来不服软。

沈倦赛也不想比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抱着他的小姑娘揉揉亲亲哄哄。

她这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儿,他低声:“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

林语惊不想让他操心,也怕他想太多影响发挥,撑着床面坐起来,随口道:“就是今天看了个电影,男女主角虐恋情深,最后全死光了。”

沈倦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半晌,人往床上靠,一笑:“林语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时候?”

林语惊眨眨眼:“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月考,不吃中饭,跟我说你复习得太投入忘了那会儿,”沈倦说,“跟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林语惊想起来,那次孟伟国突然来学校找她,她吓得不行,还放了沈倦鸽子。

她笑了起来:“不是,沈同学,这事儿你记到现在的吗?”

“怎么不记,气得我一下午气儿都不顺,老子这辈子头一回关心一姑娘,还天天随口就糊弄我。”

林语惊笑着倒在床上。

他这么一提,高中时候那几个月的事儿全都一桩桩一件件刷过脑袋,林语惊倒在枕头里和他聊天儿,以前的事儿一件一件提起来,开头都是“你记不记得”。

沈倦当然都记得,没问她怎么忽然开始回忆起来这些,安静听她说,偶尔插两句。

她头埋在枕头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带上了鼻音,间隔时间也变长,低声叫他:“沈倦。”

“嗯?”

“我做错了,如果我那时候再勇敢一点儿,再多相信你一点儿就好了,”林语惊迷迷糊糊地说,“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就可以陪着你……”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得错,觉得自己应该对彼此更好一点儿。

沈倦愣了愣。

他想起之前那条信息,隐约察觉出来了她不对劲儿的方向,他眯了下眼:“林语惊,你是不是——”

“啪嗒”一声,手机斜歪着往旁边歪了歪。

林语惊睡着了,她枕着的是他的枕头,手机靠着自己的枕边儿就那么斜斜立在那,屏幕里小姑娘睡颜安静,闭着眼,隐约似乎能够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沈倦就这么听着看着她,好半天都不舍得挂了视频。

他抬手,指尖落在屏幕里的人眉梢眼角上,划着屏幕缓慢勾勒了一圈儿,他叹了口气,压着嗓子:“晚安,宝贝儿。”

-

倒了个时差,第二天枪械试调,然后正式开始赛前训练。

隔天第一场比赛。

射击在国内其实没什么人关注,比起其它项目人气非常低了,尤其是加了“大学生”三个字以后,何松南在走之前说听着像个国际青年友谊交流赛。

意思就是看不出什么含金量,这比赛的存在不是搞运动竞技的都没什么人知道。

沈倦不在意这个,他目标也不在这儿,这次本来也就是来试试水,看看他这几个月的复建做得怎么样,顺便刷刷成绩。

他看着的是九月的世锦赛。

沈倦的比赛在第三天,分两部分,资格赛和决赛。资格赛没什么难度,决赛取资格赛的前六名,全部4秒射击,末位淘汰制,以命中和脱靶计分,命中计1分,脱靶0分。

从第四组结束开始,积分最低的一个人淘汰,之后每组淘汰一个人。

到第八组,只剩下沈倦和一个俄罗斯男孩儿。

决赛的站位是按照资格赛排名来站的,俄罗斯男孩儿在第三,他长了张娃娃脸,碧绿的漂亮眼睛,侧头看了一眼。

沈倦面无表情站在左起第一位,身上穿着中国代表队的运动服,单手插在裤袋里,下颚线条绷,唇角微抿着。

看起来冷酷而无情,光从气势上就足够让对手感受到压力了。

沈倦此时的总积分是30分,排在第一位,绿眼睛27分。

容怀坐在后面观众看台上,一脸兴奋地拍着朱师姐的大腿,压低了声音喜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了只要我师哥在金牌就没有别人的份!”

朱师姐被他拍得腿疼,一边狂点头一边安抚着小朋友,她是真的不明白,容怀平时看着挺高冷一小正太,怎么一涉及到沈倦,就像个失心疯一样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金牌金牌。”朱师姐哄着他说。

绿眼睛现在和沈倦差了3分,也就是说第八组除非沈倦三枪脱靶,不然他想不拿个金牌都不行。

而这个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沈倦比赛时的状态比训练要稳得多。

朱师姐啧了两声,手机往上抬了抬,给了冷酷无情的神射手一个特写,发给林语惊。

林语惊远在万里之外,捧着笔记本咬着手指看直播。

镜头刚好对着沈倦一点一点推进。

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注意不到,在镜头里就显得格外明显,他身上的少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寸一寸褪去,男人背脊挺拔笔直,肩膀宽阔,她看见他垂着头,握着枪的手指习惯性微翘了翘,而后忽然顿了下。

沈倦回过头来,远远望向镜头的方向。

安静看了几秒后,他忽而勾了勾唇角,懒洋洋笑着从口袋里伸出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轻轻点了下眉梢,而后指尖向上扬了扬。

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林语惊愣住。

从这一个瞬间起,时光开始迅速倒退,画面一帧一帧往回拉,他和某个藏在回忆里穿着红色球衣站在明亮的篮球场上,垂眸看着她,一步一步倒退着的桀骜少年重新交叠重合。

酒旗风暖少年狂。

他没说话,话却都含在眼睛里的。

他笑着,眼底藏了光。

第95章

沈倦这个金牌拿的意料之中, 也意料之外, 所有人都没想过他可以用五个月的时间来填满这四年的空白。

但是拼也是真的拼,学业训练两头跑, 连顾夏都看出来,问林语惊,你们家状元最近是不是瘦了。

这个大学生世锦赛虽然知名度不高,但还是会有很多教练和团队关注,跟团过来的体育周刊就两家。

沈倦这种颜值在线业务能力过硬的新生代实力小将是最容易制造话题度, 掀起迷妹狂潮的,赛后,同行的体育杂志记者小姐姐拉着他做了个采访。

沈倦之前已经做过了简单的几句话采访,这次这个是个不是特别正式的,趋近于专栏采访, 带点娱乐性质,小记者看着二十岁出头,应该大学刚毕业也没多久, 甚至问问题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沈老板王爷似的大咧咧地敞着腿靠进休息室椅子里, 抬了抬手,甚至还好脾气地安抚起她来了:“没事儿,你有什么就问什么,放轻松,不用紧张, 要不要喝点儿水休息一下?”

非常体贴。

小记者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开始提问, 问题都比较常规,沈倦三两句回答了,并且对自己的答案非常满意。

比如——

记者:“你觉得在训练过程中给你最大动力和支持的人是谁?”

沈倦平静道:“我女朋友。”

记者:“你现在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沈倦淡声说:“我女朋友。”

记者:“……”

记者决定放弃所有关于“谁”的提问,她垂头,迅速扫过面前本子上列出来的一个个问题,跳了三四个,才终于找到了一个。

记者欣喜地问:“你这次成绩亮眼,九月份的世锦赛会争取名额参加吗?”

沈倦看了她一眼,像是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勾唇:“不一定,我问问我女朋友。”

“……”

你是不是一句话都离不开你女朋友?

你秀个屁秀啊。

记者已经放弃了,麻木地继续问:“你曾经在进省队的时候放弃了射击,四年没有再接触过训练,是什么让你重新回到曾经的战场,毕竟四年的空白,几乎是一个运动员所有的黄金时间。”

她本来以为下一秒,沈倦就会说“是我女朋友。”

但是这次没有,男人后仰了仰身子,抬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语气认真,慢条斯理地说:“我师弟劝我回来的时候曾经说,他觉得是我的话,就算空白这几年,回来是不是也可以争取一下拿个奖牌什么。”

他一笑,“这话我当时听着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我来纠正一下他的话。”

“只要我站在这儿,金牌只能是我的。”

容怀问他,你都没上去看过就不再上去了,你甘心吗?

沈倦当时说,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那是假话。

怎么可能甘心。

谁又没做过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梦,他少年狂气,天赋极佳,从最高处一把被人拉进深渊,缚上枷锁,将光芒严严实实地沉下去。

这怎么会甘心。

他甚至怨过洛清河,沈倦自觉自己从没畏惧过逃避过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倦爷都是所向披靡的,唯独在洛清河这件事上,他的勇气和坚持,全部都是林语惊一片一片帮他重新捡起来,然后拼凑到一起去的。

林语惊说她当时应该更勇敢一点儿,沈倦却觉得自己远没有她勇敢。

采访的最后,记者笑着开始搞事情了:“一直听你不停地提起女朋友,看得出你们感情非常好,她是你的最爱吗,我是指除了家人以外所有的,”她开玩笑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和事,包括射击和玛丽莲梦露。”

沈倦垂下头,很淡的笑了下。

和采访到现在所有的笑都不同,他唇角缓慢又自然地,一点一点翘起,眼神温和而宠溺,那一刻,桀骜不驯的雄狮变成了一头温柔的野兽。

“不是,”沈倦笑着低声说,“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后来,这篇专栏的内容和视频被放出去,这本不太红的体育周刊杂志当月销量直接翻了一番儿,小蘑菇嗷嗷叫着把自己的扣扣微信INS微博所有的签名都改成了“她就是我的全世界”,并且每天乐此不疲地跟顾夏演戏。

小蘑菇深情款款,她比顾夏要矮上一截,仰着脑袋看着她:“宝,我和射击你更爱哪个?我是你全世界最爱吗?”

顾夏也闲得慌,愿意配合着她:“不是,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

林语惊从最开始的尴尬羞耻到哭笑不得到后来直接面无表情地随手从桌上抓了包零食丢过去:“能歇歇吗你们俩?”

-

一个礼拜后,沈倦从多伦多回来,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林芷来找了林语惊。

沈倦晚上九点落地,林语惊是准备去接的,看了眼时间,也还来得及。

地点还是林芷选的,一家新开业的私房素食馆,不大,一共只设六张桌子,环境清幽,禅意冥冥。

两个人上次直接不欢而散,闹到这种程度,林芷也依然沉得住气,开场三句话是她的老三样,就像是没事情发生过一样。

林语惊和她比起来到底还是太嫩了点儿,她不行,她浑身上下都难受,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林芷在商场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但是这种,对方你不说我就假装我们之间没有矛盾存在的态度让她极其不舒服,然后一旦她先开了口,主动权就掌握在林芷手里,节奏完全被她拿捏着来。

沈倦九点下飞机,林语惊得提前一个小时往机场走,她不想浪费时间,夹了块素鸡不紧不慢地吃完,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我知道过年的时候沈倦冒犯您了,您今天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再提醒我一次没人会爱我,随便吧,都可以,您也别憋着了,有话直说。”

林芷看了她一眼,也放下筷子,捏起旁边的纸巾:“我没打算兴师问罪,他跟我道过歉了,我也没有跟小孩计较这个的时间。”

这事儿沈倦也没跟她说过,林语惊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是啊,您一直忙。”

林芷她单手撑着脑袋,指尖轻轻揉了揉:“我年前联系了认识的朋友,本来打算把你送去美国留学。”

林语惊用两秒,消化,然后人差点儿蹦起来:“什么意思?”

“就是我打算把你强行送出去,已经联系了学校。”林芷说。

林语惊能感觉到自己手指发僵,指尖冰凉的,但是脑子里却异常的平静,思路意外清晰。

“劝您别浪费这个精力了,”林语惊平静地看着她,“您觉得我还会像高中的时候那样说走就走吗?就算您把我送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回来。”

“所以,”林芷说,“我放弃了,这件事儿我以后不管了。”

林语惊愣了愣。

“你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帮着你爷爷处理公司的事儿,”林芷风轻云淡地说,“你性子犟,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我说服不了你,我在工作上每天跟人斗得够累了,也没什么精力和必要跟你一直斗下去,闹成这样谁都不好看,你毕竟是林家的孩子,是我女儿。”

林语惊都没反应过来,她是带着满满的战斗欲望来的,甚至脑子里都打好了草稿要怎么说了。

“就是说,你不反对了。”

“是,”林芷放下纸巾,继续道,“但我依然不觉得男人可靠,感情一定会变,没有什么爱情的保质期是一辈子。”

“我不赞成,但我不管了,很多事情,时间和现实以后都会让你明白我说的是对的。”

林语惊明白了。

没有什么能够说服她。

林芷的骄傲让她无法低头服软,让她永远不可能被说服,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

无论她是不是觉得自己错了,她都不会承认。

林语惊不在乎这个,随便吧。

就像她说的,时间和现实以后会证明一切。

这顿饭吃得比林语惊想象中要更风平浪静,结束之前,林芷沉默地看着她站起来,没马上动,只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疲惫,也有茫然:“无论你相信还是不信,小语,妈妈把你从你爸那儿接回来,是想对你好的,我也尽力在做我觉得对你好的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语惊动作一顿。

她捏着外套扣子的手指紧了紧,转过身来:“我相信您是想对我好的,但是妈,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弥补的,时间过去了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