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寝宫里,种了几株柠果树。”从第一次见面,左一江就记住她身上的香了。

她一怔:“你母亲?”

话说一半,她却突然失声,想起左一江无父无母。他的母亲长宁大长公主二十多年前就和亲去了苍羌,没几年就失踪,从此杳无音讯。柠果是番邦进项的罕物,先皇宠爱长宁,就将柠果全赐给她,种在了她的寝宫漱玉斋里。今皇怀念亲妹,这漱玉斋二十多年都没变过,也不曾有人住进,一花一木都是当年模样。左一江七岁回宫,幼时曾几番避人独自躲进漱玉斋,她听皇后与自己母亲提过这事。

“柠果夏日果熟,酸得倒牙,我偷吃过,不过香味很特别。江姐姐喜欢这香,明年夏天果熟之后我都摘给你。”他忽然笑开,又露出酒窝,很开心,像个乖巧孩子。

江善芷唏嘘心酸,才想拒绝,却见他眉间隐约稚气,喜色满满,便又改口:“好呀,如此我先谢过你了。”

话才落,她果见左一江笑得更开心。

“对了,我们这是在哪里?”江善芷也笑笑,转开了话题。

“红枫谷里的山洞。这山洞是巡山人躲雨避雪之地,里面存有干柴,我和霍翎从前进谷淘气的时候发现的。”左一江据实以告。

江善芷站起,往洞口走去,一边问他:“你眼睛不好使,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知道。你那时被冻得人事不醒,我灌了两次内力给你,你都昏着。我们又不能出去,会撞见追兵,所以我只好背着你往山上走。”他眼虽半盲,大方向却还掌握着,凭着直觉一路半摸半爬,竟真叫他摸到这里来。

江善芷已走到洞口前,外头一片漆黑,只有呼啸风声涌入耳中。

“别往外走。”左一江听到她的脚步,扶着墙站起,阻止道,“外头大雪,明日肯定积雪封山,我们暂时出不去。”

“出不去?那该如何是好?”江善芷急了,转头问他。

“很快会有人寻来的,放心。”左一江并不担心,只是察觉到她不安,又道,“江姐姐,我以性命担保,必护你安然无恙离开这里。”

“你言重了,小侯爷。”不知怎地,江善芷觉得他眼眸灼人,低头要避,可转念一想,他眼睛被毒伤睁都难睁,又如何看得到她,她倒是多此一举,便又抬头。

心事重重地坐回原处,她看着窜动的火苗发怔。

也不知姜姐姐如何怎样了?太虹苑的人若发现她们失踪会如何?她和左一江孤男寡女呆在这里,哪怕只有半天,若传出去姜桑梓的名节也要受累,又该怎么办呢?

一切,毫无答案。

第24章 同命

霍翎见完长幸便捏着眉心往寝殿走去。山中夜色深重,不见半点灯火,外头风雪交加,呼啸声摇窗而过,这场大雪下过,明日的雪枫景色定然美极,只是他们已失了赏枫的兴致。

殿里暖融,隔绝外界寒冷,可内殿躺的人却还在沉睡。姜桑梓昏厥之后确曾没了呼吸,虽说御医已诊治过无碍,她也恢复呼吸,但霍翎仍不放心。

她的病来得既急且危,到现在他也不知原因,这心如何能安。

才迈进殿里,他就见姜桑梓坐在床上,怔怔看着前头。殿上早有宫人端了茶水到床边,可她一动不动。霍翎疾上前,从盘里端起茶盏递予她,一边开口:“姜姜,你可好?”

烛火下她面色红润,气息匀长,并无半点异样,山谷里苍白枯败、死气沉沉的模样就像个梦。

“我怎么在这里?”姜桑梓接下茶,眼神还懵着。

“你在去救阿芷的路上突发急病昏厥,情况危险,所以我先带你回太虹苑了。”霍翎一撩袍裾坐到床榻旁边,“你可还有不适?”

“急病?不…不是急病。”姜桑梓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忽又道,“阿芷呢?找到她了没?”

“没有。我命长幸带人按你所指方向一路搜去,并没寻到她。”

“那甘露庵…”

“甘露庵已经查抄。那是个淫窝毒窟,我们在里头搜出大批违/禁品与被强掳于庵内的良家女子,但是并没找到阿芷。长幸适才已来回禀,庵外的乱石林里有打斗痕迹,阿芷极有可能在那里逗留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我已命他们继续在甘露庵附近搜寻。”为免她胡思乱想,霍翎解释得颇为详尽,语毕托托她的肘,要她喝水。

“安乐侯呢?”姜桑梓顺从地喝口水,又问道。

“你怎知安乐侯…”霍翎诧异。

“我与阿芷被掳,正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他们在太虹苑中密商对付安乐侯之事被发现。殿下言及石林有打斗痕迹,阿芷一介弱女,不可能与人打斗,那便另有其人,我猜是安乐侯。”姜桑梓平静道。

毛毛躁躁的姑娘一改昔日慵懒骄矜的作派,分析起事来竟头头是道,倒叫霍翎刮目相看。到底是将门之后,这份沉着便已非寻常女子能有。霍翎不知不觉坐正了身子,与她议起此事,未因她身为女子而小看半分。

“殿下,此事你应是早有安排,要借赏枫宴之名对甘露庵贼人下手,安乐侯亦是受你之命间入甘露庵吧?”

她们才被掳走一夜,霍翎便能在第二日一早赶到救下她,又对甘露庵了解颇深,显然已有准备,姜桑梓前后一想,便想通其中关节。

“是,我确是借赏枫宴之名打算攻其不备。这两年京中欢喜毒又盛,源头不明,父皇命我彻查此事,我查到甘露庵这里便断了线索,找不出主使者何人,故才命一江暗中间入调查此事。”霍翎点头,爽快地说予她听。

她慢条斯理地饮水,他便徐徐说起此事:“那起人喜欢哄骗京中名门子弟吸食欢喜毒,令其上瘾,以此控制要胁其听命他们,与当年魏家之祸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如今行事更为隐秘。他们将毒窟设在甘露庵,乃因此地偏僻不易被外人发现,但也正因此他们每次骗来的人都不敢多。此番赏枫宴来的世族子弟不少,其中有不少是他们的目标,又是以我的名义邀来,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出事也可扣我一个污名。我将计就计,本想借一江之手查清主谋者,不料中间出了意外,棋差一招。”

“殿下的意外,是我与阿芷吧?”姜桑梓捂紧杯,有些沮丧,“我们坏了殿下的大计。”

她还记得被掳之时那女人说的话,因她们的意外叫对方起了戒心,进而改了预定之计。

“别傻了,世事难料,再周全的计谋也难保不出意外。倒是因为这事叫你们涉险,害得如今一江和阿芷皆下落不明。”霍翎说着又捏捏眉心,他两夜未眠,眉间有丝倦色。

“阿芷落进湖里了,殿下的人沿路可有看到湖?”姜桑梓淡道。

“甘露庵外倒是有个湖,但是她落进湖中…”霍翎闻言脸色顿沉。

“她没事,被人救了。如果我没料错,应该是安乐侯救下她。”姜桑梓将杯中茶一口饮尽,方将心头颤意彻底压下。

“你如何知晓?”霍翎拿走她手中茶碗,惑道。

“殿下,我与阿芷易魂而存,生死之间,我不仅能感知她的情况…”姜桑梓顿了顿,又道,“我与她,生则同存,死则同亡,二人同命。”

生死只悬一线,她半只脚已进了黄泉,如果当时没人救下江善芷,她也不会再醒来。

霍翎惊诧,两人间无人再续言,殿上陷入沉默,直至江善芷腹中忽然“呱”地空鸣,她猛地环住自己的肚子,脸上多了赧意,终于又有了往日的模样。

“你近两日未食,我令人备了好克化的粥,你吃一些,稍后我让人送你回熙平那里。你们被掳失踪之事,我并未声张,故这里无人知晓此事。我舅母两日没见着你,熙平怕是要瞒她不下,幸而你回来。”霍翎温言开口。她们被强掳之事若是叫人知道,清誉必然受损,他少不得将此事按下不发。

“可‘太子妃’不在,如何向诸人交代?”姜桑梓揉揉肚子,问道。

“我已经传谕出去,太子妃感染风寒,赏枫之宴延后。”霍翎便道,“你说阿芷落进湖里被一江所救,那他们大概已经逃进红枫谷。接下去的事你交给我,我不会让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出事。”

他言罢起身离去,自去寻长幸下令。姜桑梓将脚缩蜷抱在手臂里,看着他背景慢慢消失在大殿上。

阳光在雪上折出凉白的光,照进洞中。林间不知何时已风消雪停,只剩枝梢与地面上厚重积雪,整个枫谷寂静无声。江善芷抱着膝头靠着石壁打盹,头往下重重一点,她被自己惊醒。见天色已亮,她揉揉眼站起,一阵晕眩忽然袭来,她倚到了石壁上,感觉手脚发软。

肚子阵阵空鸣。

两天两夜没进食,她饿了。

正扶着墙缓气,江善芷忽然感觉洞口有人进来,她一惊,展眼望去,才发现进来的人是左一江,他不知何时跑了出去。

左一江站在洞口把身上的雪抖尽才进洞,一进洞便问:“江姐姐,醒了?”

“嗯。”江善芷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饿了?”他一边问,一边往地上扔东西。

江善芷低头看去,被地上的东西吓得往后一缩:“这…”

地上是条小腿粗细的蛇,蛇身花花绿绿,带着幽冷气息,看得她头皮阵阵发麻。

“食物。”左一江简洁回答着,一边又将手伸入怀中。

食物?!江善芷看着那蛇没了言语,正惊怵着,对面的人已经走到她旁边,双手捧着一物递到她面前。她定睛一看,他掌心趴了只雪白的兔子,正瑟瑟发抖,拿红宝石似的眼睛左右张望着。

“这…也是食物?”江善芷俏脸一白。

“不是。刚才找蛇时发现的,带回来给你解闷。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这些?霍熙平那丫头一天到晚的折腾不就是为了小猫小狗。”左一江咧嘴笑开,似乎因为自己有东西能送给她而感到高兴。

江善芷这才伸手接下那兔子,心有余悸道:“外头雪停了?”

“嗯。不过积雪很厚,把山路覆盖了。贸然出去若寻不到路,又没有歇脚处,到夜里你会被冻坏。不如留在这里安全,最多三天,就会有人找来。”左一江搓搓手,转身摸索着又去洞岩角的杂物堆里翻腾起来。

江善芷摸了摸兔子细软的毛,跟着走到他身边:“你在找什么?”

“巡山人在这里扔了些炊具,我想找找。”左一江扒拉着杂物,可奈何无法视物,拔了半天没找到。若是活物还好,他能凭声音辨别,但是死物难了。

江善芷蹲下,将兔子放到一旁,将手伸进杂物里帮他:“你坐着歇会,要找什么告诉我,我来找。”

左一江忽将她的手拉开:“不要,这有些脏,我来就可以。”

他记得,她昨天趴在他背上,好几次暗自屏了呼吸调整,想是嫌弃他身上血腥味,大约是个怕脏的女人。

江善芷觉得左一江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小侯爷,你忘了?昨天我才应承你做你的眼睛,让我帮你好吗?”她轻轻开口。

左一江停了动作,转头看她,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他仍在试图揣摩描画她的容颜。

“好,麻烦江姐姐了。”他点点头,便听她“扑哧”一笑。

“真乖。”她将他当成了孩子。

江善芷埋头翻拣起杂物,不多时就翻出几个竹筒,想来就是他说的炊具,便高兴地转头,这一转头,她却吓得瞪大眼。

地上的蛇竟没死,想是先前在冬眠,左一江大概也疏忽了,那蛇被洞里火一烤就苏醒,正吐着信子无声息地游向左一江,已到他脚边。

左一江还笑着“看”她,全然不知那蛇游来。

第25章 姐姐

“怎么了?”左一江发现江善芷停了动作,奇道。

“别动。”江善芷想制止他,可已然太迟,他挪动身体朝她靠近。那蛇伺机而动,察觉他动静便朝前窜出,张口就往他手臂咬去。

她不及多想,扑身过去,恰拦在他手臂前。左一江早在蛇动之时就已察觉,只是他没料到江善芷竟然会扑来救他,当下他只能抽臂而出环到她身后。江善芷听见他“嘶”了一声,便立即转身。蛇口不偏不倚咬在他小臂之上,他反手握住蛇身,往下用力一扯一掐,蛇竟被他掐得生生断成两截,腥臭的血喷溅而出,洒了两人满衣。

左一江将蛇甩到地上,心里却懊恼,江善芷又该嫌弃他脏了。

江善芷心有余悸地看看地上蛇尸,确认这断成两截的蛇已死透,才将注意转向左一江:“把你的手给我瞧瞧。”

左一江早把袖子撸下,闻言更是把手藏到袖子里不肯出:“我没事,这蛇没毒。”

“那也给我瞧瞧。”偏江善芷仍不放心,自个儿将他衣袖拉起。

他手上粘粘腻腻全是蛇血,怪吓人的,小臂上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窟窿,正往外流血。那蛇粗/长,蛇牙自也不小,虽然无毒,但被咬上一口也是够呛,否则她也不会听到他发出轻微的痛呼。

“你的伤药呢?”江善芷问他,经过昨日连番惊吓,她发现自己的心脏倒是越来越强壮,竟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伤口。

“江姐姐,不用上药。这点小伤不碍事。”左一江满不在乎自己的伤,倒是对另一件事上了心。她刚才是要救他吧?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蛇?

看着挺聪明的姑娘,怎么脑子这么傻?为个不相干的人不惜以身犯险。他不明白,然心上冰雪终是因此稍融。

“怎么是小伤?你没看见,伤口深得很。”江善芷想着他旧伤未愈,新伤又添,难免替他担忧。

左一江却把手从她手里抽回,拿衣袖随便擦擦伤口就放下:“没事,死不了。倒是江姐姐,下次若再有危险,你别傻得来救我,躲到我身后…不,离我越远越好。”

江善芷拉了几次都没能让他把伤口露出来,见他对伤口敷衍了事,对自己身体漠不关心,她心里已起些气恼,又听到这话,更加不痛快:“怎么叫傻?你这人倒怪,自己的身体不爱惜,别人替你担心你也不领情。眼睛伤了无动于衷,手臂被刺就胡乱包扎,现如今被蛇咬了也不管。我来救你,你却说我傻。”

她越数落越生气,也不知那气从何而来,只觉得眼前这男人好生气人,她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了,他竟还扭捏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自己的身体是面粉团子捏的,划上几刀都不会疼。

左一江不知自己哪句话就把她得罪了,便蹙眉道:“江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愿你涉险受伤。”

“哦,原来你还知道会受伤?怎么我受伤叫伤,你受伤就不是伤了?”江善芷见他还把手往袖里缩,便气得捧起兔子扭头就走。

不理他了。

左一江站在原处发懵。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试过被人三言两语堵到无力回嘴的滋味。

原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洞里无人说话,沉默的气氛难以打破。江善芷靠着石壁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团在她裙上的兔子,身边是些窸窣声,左一江摸索着在洞里走来走去,不是一脚踩中树枝,就是一脚踢到杂物。

他故意的,想引她注意,最好能说两句话把僵局打破。可她倒沉得住气,愣是半声不吭,他知道她恼了,却无可奈何,瞧不出这么个温吞脾气的人也会动怒,还叫人难以招架。左一江没辙,抱着几段树枝坐在地上搭起烹肉用的架子来。两根木头的接缝处需以绳草扎紧固定,他眼睛不好使,细活难以完成,连试两次都没成功。

正要再试第三次,不妨有只手伸过来,从他手中把绳草抽走。

江善芷看不下去。

“江姐姐。”左一江很高兴。

江善芷瞪他一眼,又一想这人也看不着她的表情,瞪也白搭,便又把神色放缓,语气却还是冷的:“给我。”

“我来就好,你不会,莫脏手。”左一江扶着木头道。

“不会你就教我。”江善芷觉得自己就算是泥菩萨也要被他磨出三分火气来。

左一江只得指着接缝处,教她如何缠木头,可她力气终究太小,他少不得拉住绳,在她的牵引下将这木架子捆扎实来。扎好木架子,两端固定进垒好的石堆里,简易的烹食支架便好了。江善芷用空竹筒装了雪先搁到架上煮水,左一江把蛇拎出洞去处理,两人话说不多,倒有了几分默契。

他将蛇剥皮放血斩成小段,用雪清洗干净,又把手上血污在雪里搓得一丝不剩,才回洞中。江善芷早将雪水煮沸,分作两筒,见他进来,便递了一筒到他面前,又托着他的掌引导他握住竹筒。

“喝点热水暖暖身。”她碰到他的手,只觉得冰冷如石,再看他锦袍单薄,不禁又道,“天寒地冻,你穿这点衣裳不觉得冷?”

左一江饮了两口通身舒畅:“不冷。”

不冷手都冰成石头了。江善芷心里腹诽,嘴上嘀咕:“是,不冷,不疼,小伤,无妨…你的身子是铁打的。”

翻来覆去几个词,她都会背了。

“呵呵,哈哈哈…”左一江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在学自己,先是低笑,后来演变成纵声长笑,半晌方歇,“我的错。冷,外头很冷。”

江善芷已将蛇段摆上架子,以火烤之。左一江便捧着竹筒闲适地倚到壁上坐着,听着她动作的声音,想像她的一举一动。

“姐姐,你真的比我年长?”他忽开口,唤她时连姓都隐了。

“虚长你半岁吧。”江善芷回忆道,“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他放下竹筒,将手枕在脑后。

江善芷摆弄妥当,也捧了竹筒坐下,想了想又不死心,道:“你眼睛不疼吗?”

那眼睛还高高肿起,红得吓人,她才不信不疼。

“疼。”左一江总算老实一次。

“我把煮沸的雪水放凉,一会给你洗洗眼睛。你说是有毒的喷砂进眼,那用水冲眼不知可会缓解?”江善芷问他。

“应该会吧,有劳姐姐。”他不再拒绝,“姐姐你真好。”

江善芷回答得特别认真:“我既承了小侯爷这一声‘姐姐’,说句僭越的话,小侯爷便是我弟弟,为姐者照顾弟弟,也是应当的。”

左一江蹙蹙眉。

弟弟?

姜桑梓一大早就被陆氏从霍熙平那里给带回灵风馆。

这两天霍熙平找遍所有借口不让陆氏见女儿,到最后瞒不下去,索性把殿门给关了,只不见舅母,这才拖到第三天早上。幸而姜桑梓回来,霍熙平总算松了半口气,送神般把陆氏和姜桑梓给送出去。

她倒是轻松了,难为姜桑梓在灵风馆里听陆氏的训听了整整一个时辰,连早饭都没吃上。

陆氏只当她和公主玩疯了。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些日子玩得心都野了,公主是万金之躯,日后有皇家撑腰,那是你能跟着比的吗?你不过是个文官之女,不自重自爱只知玩乐,传出去我怎么替你说亲?”碍着公主的身份,陆氏就差没说姜桑梓被霍熙平给带坏了。正值替她说亲的重要关头,若出点差子,可如何是好?

姜桑梓站得腿发酸,想睡而不敢睡。

“夫人,忠文伯家的太夫人遣人邀夫人与姑娘去赏枫苑赏枫。”宫人隔帘禀事,解救了姜桑梓。

太子妃病中,赏枫宴延后,太子口谕,众人可在太虹苑中随意游玩,待太子妃病愈再行宴作乐,是以众人白日便自行结伴在太虹苑里游玩。

陆氏闻言收声,含怒又打量了姜桑梓一眼,才扶着丫头的手起身,温和朝外道:“烦请回复忠文伯太夫人,我就过去,只是小女着了些风,就不同去了。”

姜桑梓闻言拿眼睛望陆氏。

陆氏小声解释:“太夫人想替忠文伯世子说亲,我打听过,世子品性不佳,非你良配,你就别过去凑热闹了,老实在这里呆着。”

“是。”姜桑梓立刻点头。

陆氏敲打了女儿一通,这才收拾一番带丫头出了灵风馆。

总算消停。

姜桑梓捶着腿坐下,才坐了不过半刻,霍熙平跟前的宫人就跑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