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又吵上了?

都怪孙留芳!

对,就怪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然后…我现在马上要出门去医院,心累。

第50章 说客

第二日, 姜桑梓果然没来东宫。

到了约定的时辰,江善芷仍依约在醉仙亭等她,也派了宫人在东宫外等着,可姜桑梓迟迟未来。她喝过三杯茶, 叹口气起身趴到醉仙亭扶栏上朝外张望。

目光不期然间掠过昭明桥, 她望见昭明桥桥头的石麒麟下头站着个人,看那衣裳纹样像是霍翎。

她只当自己眼花, 便忙起身朝亭外走了两步再看, 果然望见站在石麒麟下的霍翎。

他不是说有事要外出吗?怎又出现在这里?

江善芷疑惑不解。

那厢霍翎也已瞧见江善芷, 他只隔空朝她颌首后便转身离开。江善芷思绪在脑中绕了两个弯子,终于看明白, 太子殿下这是来等姜桑梓。

“殿下。”江善芷远远唤了他一声, 拎起裙子飞快地从醉仙亭跑过去。

霍翎走得颇快,江善芷边叫边跑, 气喘吁吁,最后还是他听到身后不依不饶的脚步与叫唤,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殿下…”江善芷大口喘气, “殿下既然来了, 为何不进醉仙亭?”

霍翎面色并不好,可以说是薄冰覆面,只是见她这副模样, 不由放缓脸色与语气,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只是过来看一眼。”

过来看一眼, 那小没良心的女人是不是真不来了。

“殿下想见姜姐姐?”江善芷大眼扑闪,揭穿他。

霍翎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望向醉仙亭,答非所问:“她既然不打算再来,阿芷,你也别在这里傻等,回寝殿歇息吧。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语罢,他转身要离。

江善芷哪能放过他,一溜烟跑到他面前,双臂张开拦住他的去路:“殿下等等,我有几句话要说予殿下听。”

“什么话?”霍翎驻足问她。

“殿下一定不知道,姜姐姐花了多少心思在功课之上。她晨起要替太皇太后抄经,午后要来东宫上课,回去还要完成殿下布置的功课。我们虽只花一个时辰给她上课,但姜姐姐并非精于此道之人,基础本就不牢,我们所授之物又艰深爻杂,她要想完全领悟势必要花上数倍的时间与精力。”江善芷一边擦汗,一边解释。

“那又如何?江夫人的考校迫在眉睫,我也知道一时半会要她接受这么多东西很困难,但这并非借口。”霍翎想起她昨天说的那话,便觉心凉。他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就只是为了寻找易魂归位的方法,为了让她回到他身边,可她轻巧一句话,便将他所有苦心抹煞,他如何不气?

“那殿下可知,姜姐姐为了记牢这一个时辰的内容,每天回了慈照宫从来书不离手,夜里常常熬到子时末方歇,第二天卯初便起身赶着抄经,生怕早上完不成抄经的量,会耽误午后过来东宫的时辰。每夜她睡不到三个时辰,而一天之间她连歇个午觉的时间也没有。纵然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每日早朝,也不过如此吧?”江善芷语气虽柔和,可言语间亦有反驳之间。

霍翎便不语,江善芷见他神色有所消融,便又道:“殿下,你怪姜姐姐一句话叫你心寒,可你又想过没,你那几句质疑,何尝不叫她心寒?我想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想结束易魂之劫了。”

“她没同我说过这些。”霍翎垂了目光,看昭明河中倒影,游鱼嬉戏而过,打碎这片倒影。

“殿下认识姐姐也有段时间了,还不知姐姐脾气?她那人大大咧咧懒懒散散,心里却比谁都透亮,有些事,她情愿自己咬牙扛了,也不会同旁人抱怨半声。这些事儿,她也没同我说,是我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她身边的柳嬷嬷无意之间提及的。”

霍翎只淡道:“知道了。我要出门,你先回吧。”

他不予评论,气氛便又凝重,江善芷能说的都说尽,也无话可再劝,只能朝他行礼告退。

“阿芷,一会带你去慈照宫请安,晚上就在皇祖母那里用膳,你别备膳了。”

江善芷才转身,他的吩咐冷不丁传来,她面上一喜,痛痛快快应了声“是”,霍翎已经远去。

春光明媚,花色照人。太皇太后爱热闹,也爱美,这慈照宫里什么都能缺,就是不能缺花。初春虽有寒意,但宫里管花的宫人已把暖房里培育的花都搬了过来,偌大的园子百花盛开,红香绿玉迷人眼眸。

午膳刚过,姜桑梓今天不去东宫,陪太皇太后在园里散了会步,太皇太后回去歇午觉,她便捧了书坐到湖畔垂柳下的石板上读起。

虽不去东宫看霍翎脸色,但这功课还是要修的。该背的背,该悟的悟,昨日说的都是气话,她心里也明白,便不为自己,为了江善芷,这魂肯定是要换回去,她不能荒废。

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窝着气,她这书看得不太顺利。

书是霍翎借她的,每一页都有他的朱笔批注,蝇头小字写得极其工整。古人云,见字如人,如今姜桑梓总算明白是何解。这书一翻开,她脑里就浮起霍翎模样。她逐字逐句诵文背记,耳边响起的竟不是自己声音,而是每天下午他给自己授课时的声音。

她不甘心地暗骂“浑蛋”,可再打开书来还是同样的情况。

“可恶。”她生自己的气,把书盖在了膝上,抬起头。

湖畔轻风徐来,阳光在湖面折出的鳞光晃眼,她情不自禁眯起眼。这些时日没有好眠,就是睡着了梦里也在背课文,她眼睛酸涩得很。早上起得早,脑袋还昏沉,姜桑梓撑不住陡然来袭的浓浓倦意,眼眸一闭,竟睡过去。

柳条飞扬,拂过树下懒懒倚睡于石板上的姑娘,她眼眸轻闭,手却还用力压在膝上裙间。一个恍神,她睡得忘我,腿一斜,膝上的书缓缓滑下,她警醒地用手一压,眼虽还闭着,却仍将书紧紧压在膝上。过了一会,她似不放心,又将书捧起抱入怀中,双手交叠着揽在胸口,这才又安心睡去。

那书,应是她极重视之物。

“江姑娘不愧出身书香世家,才名满京,到了我们这慈照宫也总是书不离手。”柳嬷嬷正迎霍翎进慈照宫,见他在园中驻足,目光落在“江善芷”身上,不由笑道。

霍翎迈出腿想去寻她,可这步伐未落,袍下之脚便又收回,这里不是东宫,千万念想只能压下。

“这么睡,回头要病。”他只剩下言语。

“江姑娘还是孩子心性,也不知照顾自个儿。奴婢这就叫人唤醒她。”柳嬷嬷笑道,正要唤宫人。

“殿下,柳嬷嬷,我去唤阿芷吧。皇祖母还在歇觉没醒,我先找阿芷说会话,可好?”江善芷眨眨眼,立刻道。

“去吧,带着我的斗篷。湖畔风大,别着寒。”他叮嘱一句,也不多说。

“知道了。”江善芷会意,从他手里接过斗篷,转身跑开。

姜桑梓睡得迷迷糊糊,先觉得冷,后又觉得热,隐约之间似乎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若心有灵犀般,她一个激凌睁开眼。

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了斗篷。

暗金龙纹的花样,这斗篷的主人是霍翎

她心里一喜,睁大眼四下张望。

还没看到人影,她先听到“扑哧”脆笑。

江善芷坐在石板另一端,笑出声来。姜桑梓转头见她笑得正欢,脸陡然红了,像心思被人看穿般。

“你笑什么?”她又倚到石板旁边的叠石山上,懒懒问道。

“笑有人口不对心,身在曹营心在汉!”江善芷捂了嘴笑得更欢。

姜桑梓羞恼地从地上拾起一截柳条扔向她:“不许笑!”

江善芷侧避开柳条,往前挪挪位置,靠近她:“刚才在找殿下?”

“你好烦。”姜桑梓推她的肩,要将她推离自己。这江善芷,以前瞧着纯良无害,怎么越来越坏了呢?

“殿下也来啦,不过这里不是东宫,他不能来给你盖这斗篷,所以我代劳了!嘻嘻…”江善芷又窃笑几声,“你今日没去东宫,殿下一个人悄悄躲在昭明桥的石麒麟下头守着,唉…怪可怜的。”

“你这是来给他当说客?你说你到底站在哪边?”姜桑梓斜睨她一眼,心却软了。

“我当然是站姜姐姐这边的。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也忒犟了些,怎能说那样的话气殿下。”江善芷不赞同地摇摇头,又道,“殿下近日公务繁忙,既要忙慎戒堂之事,又要继续追查欢喜毒,还要暗暗查宫里暗害那小宫人的凶手,忙得一点休憩时间都没有。他晨起陪着皇上早朝,下了朝常要出宫办事,为了能赶回来给姐姐授这一个时辰的课,他常连午膳都顾不上正经用,在马车里应付了之。夜里诸事完毕,他还要一个卷宗一个卷宗地查过去,才能在多如牛毛的时事中挑拣出最重要的授予姐姐。”

姜桑梓初时听得还不以为意,可一听到霍翎连饭都没好生吃时,便发起怔来。

“殿下倾尽全力帮你我二人,还不就是为了能让你陪在他身旁,你却说自己不愿换回,不愿陪他,不愿做太子妃,不愿为他妻子,怎不叫他心寒?”江善芷温柔说着,言语间并无半点指责,只是循循善诱。

“我哪有说不愿陪他,不愿做太子妃,不愿为他妻子!”姜桑梓辩解道,语气早已融化。

“既然没有,姐姐明日可得回东宫继续功课。过了白夫人这关,我们两一道去云谷,早日将魂换回,我可不想一直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江善芷笑咪咪道。

姜桑梓总算发现,自己被她的温柔给绕了进去,她这就是来给霍翎当说客来了。

“不去!他都说了让我别去东宫。”她把头扭开,嘴还硬。

“姜姐姐,你怎还不明白,殿下对你,那是——‘爱’之深,责之切!”江善芷重重咬了“爱”字,“你大人大量,瞧在他‘爱’你的份上,原谅他吧。”

“我撕了你的嘴!”姜桑梓听她越说越大胆,臊得她脸越发烫,便折过身掐她脸蛋。

江善芷嘻嘻笑着躲她的手,嘴里仍道:”姐姐,殿下都亲自到慈照宫来了。若不是以眼下身份他不能接近你,恐怕刚才给你盖斗篷,现在陪你温言软语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他了。你还要他怎样求你,你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你这丫头,越来越坏,什么诨话都敢说?”姜桑梓跪起,改为挠她的痒,“噢,我知道了,定是被安乐小侯爷给教坏的。他那么顽劣,拿剑指你,你也没少生他的气吧?后来怎么和好的?只怕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论起斗嘴,十个江善芷,都还不是姜桑梓的对手。

“我…我没有…”江善芷立刻结巴,“我和小侯爷…”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我懂。姐姐长姐姐短的,谁能不明白。”姜桑梓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给她,人却站起,故意不给她解释机会。

恰宫人出来传唤两人,说是太皇太后已起。

“走吧,江姐姐!”姜桑梓学着左一江的口吻,挽起江善芷往殿里走去。

江善芷气得双颊鼓起。

以后再也不给他们做和事佬了,一个两个就知道欺负她!

霍翎在慈照宫陪太皇太后说笑了一下午,连晚膳都在这里用,把太皇太后逗得连戏都不听,只与他说话解闷。霍翎耐性极好,陪太皇太后说话格外温柔,毫无对着外人时的沉冷严肃,倒让姜桑梓微讶。

说到兴头上,太皇太后撑不住哈哈大笑,霍翎便跟着扬唇笑起,两人便像寻常人家的祖孙两人。姜桑梓没见他这么笑过,不由看怔,一恍神,她的目光就被他逮个正着。

霍翎收了些笑,只将眼眸弯去,眼里似有些无奈的宠意,外人看不明,她却看得通透。

姜桑梓垂了头。

整个下午直至用完晚膳,她也没有与他单独说上一句话。

只有目光与笑容,陪了她整个下午,像阳光下纷扬的柳絮,绵软轻快,砸在心头却似有千钧之力。姜桑梓想,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只是喜欢亦或是爱,该有怎样的面目,她却不知。

爱了,便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是少年储君,将来坐拥三千粉黛,又如何能给她这样对等的感情?便是他的父亲,今上霍汶,这样一个明君,又那般爱江婧,也不曾给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又怎会给她这样的未来?

她实在不愿自己成为终日游弋于后宫争宠夺利的妇人,靠着君王宠爱生存。

若是如此,还不如…不爱。

守得心间清明,身外之物便如云烟。

用罢晚膳,霍翎带着江善芷回宫。江善芷拉着姜桑梓辞别,霍翎终于寻到机会与姜桑梓说话。

“今天已放你一天休沐,明日记得来东宫,我会着人来接你。”

他压低声音,在她身旁说了句话便迈步离去,也不管姜桑梓听没听到,应没应下。

姜桑梓瞪了瞪他的背景,旁边江善芷忙补充道:“老时辰,老地点,我也等着姜姐姐。姐姐可别忘了。”

语罢,她吐吐舌,没给姜桑梓反驳的机会,几步跑开,跟着霍翎去了。

夜幕已沉,前路只得宫人手里拎的六角琉璃灯发出的光芒,幽沉的夜照不到头,只有脚下青砖照得分明。

霍翎的身影很快隐入夜色,最后一丝灯火都已消失,姜桑梓才与宫人回头。

罢了,明日之事明日再烦。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说了,清明节快乐!

好像…好些同学想看东辞的故事?

第51章 哄哄

翌日, 天晴。

姜桑梓跟着来接自己的宫人到了醉仙亭,亭间早已站着霍翎与江善芷。宫人将人领来后便行礼退下,姜桑梓站在亭前的台阶上,迟迟不愿进入亭子, 霍翎拿眼盯她, 她只装作看不着,一言不发地瞅向亭外。

果然是个刺头儿。

霍翎心里感叹。

阳光恰照在她脸上, 把她眼底黑青与脸上倦意照得分明, 除了仍旧生动的眼眸外, 她的疲惫挡也挡不住。

江善芷冲她飞了个眼神,捂嘴偷偷笑着, 竟从亭后的小道上独自离去, 姜桑梓叫她不及。醉仙亭上只剩下她与霍翎两人,姜桑梓不知霍翎要做什么, 脚步更是犹豫在亭口迟迟不肯迈进。

“进来吧。忸忸捏捏,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霍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你不进来, 那换我出去也可以。”

“你唤我过来做什么?”姜桑梓不吃他的激将法,她慢慢踱进亭中,挑了最远的美人靠坐下, 半身倚着扶手,懒懒斜睨他。

霍翎也没起来,仍坐在书案后, 他从笔架上取来笔,目光低垂在案上被玉镇纸压着的纸上,嘴里淡道:“怎么?还在气?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却用那么重的话顶撞我?真不想换回来?”

“说说而已,你当什么真。”姜桑梓低了头,玩自己衣上流苏,“你还不是一样,凶巴巴的,真想不通,怎么会有姑娘喜欢你。”

“什么?”她最后那话说得极小声,霍翎没听清。

“没什么。”姜桑梓撇唇。

“好了,我跟你道歉成吗?请姜大太子妃饶恕我这一回,我不知道你辛苦,错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霍翎抬起头,忽又拿腔捏调起来,学着江善芷的语气,“姜姐姐别再生气,昨个儿殿下已经亲自去慈照宫请你回来了,虽然无法明说,但诚意可是真的,你就消消气,要不叫殿下让你打几下出出气?可好?”

他话没说完,姜桑梓已经撑不住笑出声来:“你…你可别让阿芷听到,要不她非恼得两天不肯同我说话。”

“不气了?”霍翎也笑了,眉剑目星,一刻舒展,宛如云开。

“我没你想得那么小气。时间不早了,今儿要授什么课?”姜桑梓坐正身子,摆好学生的姿态。

霍翎却道:“今天不上课,再让你歇一歇。原是我疏忽了,没瞧出你辛苦。日后有事莫藏着,我一时顾及不到,你直言明说便是,别委屈自己。”

“也没很辛苦。”他这么一说,姜桑梓反不自在,别扭了两下,她索性岔开话题揭过这茬,“你在做什么?”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提笔写个没停。

霍翎笔尖顿停,冲她招招手,姜桑梓狐疑上前,凑身低头一看,霍翎正在作画。

画上的是工笔白描,才画了个轮廓,但足叫姜桑梓看出他画的是谁。

身段如柳的女子懒懒倚在美人靠上,身后是满庭春/色,百花绽放,不是她,还是何人?

只是画中女子的脸,却还留着白,眉目未勾。

“等你们换回来,我再把这画补完,叫人裱好,挂到寝宫里,可好?”霍翎解释。

“随你。”姜桑梓小声应了句,忽道,“你可用过午膳?”

“用过了。”霍翎不解她为何忽作此问。

“用了什么?”姜桑梓又问。

“随意用的,不过寻常饭食,怎么?”

“在马车上用的?”姜桑梓坐到案侧的椅上,取过砚台,拿起墨条,替他研起墨。

“阿芷和你说的?”霍翎失笑,“没事,我习惯了。”

“霍翎,我饿了,你陪我再吃点?”姜桑梓盈盈大眼,波光潋滟,笑得明媚。

“好。”霍翎干脆应下。

醉仙亭后种了几株大芭蕉,蕉叶下排着几方青石板,江善芷独自坐在石板上,无聊地隔着树看昭明池间悠闲来去的几只白鹤。

也不知亭里两人聊得如何了,可千万别再吵起来。

江善芷拔着手里的草叶发起呆来。

“江姐姐。”蕉叶里突然钻出个人头来。

江善芷看了来一眼,波澜不惊:“小侯爷,下次换个花样出现。”

老是吓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嘿。”左一江从芭蕉树后跳出来,坐到石板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