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姐,你跟紧我一些。”左一江在人群中朝前挤着,不时转头看看身后跟的人。

真真可恨,明明他们已经成婚,却连手都摸不得,要不然这时候他必要牵住她的手才放心。

“知道,我丢不了。”江善芷应道。

时已入秋,苍羌又比兆京要冷,她今天便穿了身夹棉的普通袄裙,学着这里的边民用绉染长巾将头脖围起,又遮了小半张脸,只露双眼睛在外头。

集市很大,卖的都是南北物品,很多东西江善芷见也没见过,比如凤夷族的银饰。

凤夷族是苍羌十六部之一,不过与其他部族不同,这凤夷族是个以女为尊的部族,族中女子主外,男子主内,族长与各长老也皆为女人。听说这凤夷族里的姑娘个个漂亮能干,男人温柔体贴,与别处大不相同。而除此之外,凤夷族人崇银,有一手不外传的制银手艺,打出的银饰就连兆京最贵的首饰店也比不上。

江善芷一边向左一江介绍着凤夷族,一边在一个凤夷族人的摊子上左挑右拣着。摊上放着锃亮的银制品,从家居碗壶,到摆件玩品,再到女人的手饰,无不精美非凡。

“喜欢?”左一江见她捧着两顶百蝶穿花的银冠爱不释手,便要买下。

那摊主是个年约三十的女人,穿着凤夷的彩雀裙,头上与颈上都是精致的银饰,笑得格外灿烂,一双眼直往左一江身上扫,毫无避讳。约是见他们喜欢这银冠,她操/着一口腔调古怪的中原官话报了价格。在这地方做买卖,若不会说上几句官话可不行。

“喜欢,我一顶,姜姐姐一顶。你借我些银两,我回头还你。”江善芷身上银两不多,还都是姜桑梓的,她不好意思用。

左一江不乐意了,大掌按到她头上,道:“还?我们已经成亲了,我替你买件东西,你还要还我银子?”

江善芷吐吐舌,笑了:“那好,你送我。”

她没有坚持。

那厢左一江已经摸出银子递过去,摊主却趁着接钱之机握了他的手便不肯放,目光仍粘在他身上。左一江脸色顿沉,可还没发作,就见江善芷冲到他旁边,将他的手从那摊主手里用力抱回,又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推,柳眉倒竖,凶悍开口。

她说的都是凤夷话,又快又凶,左一江听不懂,倒是很惊讶她竟会发怒。

江善芷凶了几句,把手里的银饰一丢,扯着左一江的袖子就走。

左一江莫名非常:“你不买了?”

“不买!那人…她轻薄你呢!还问我你…你嫁人没有?没嫁人的话她就拿五百两银娶你!我哪能同意,当然骂回去了。”江善芷气鼓鼓道,却在看到左一江渐渐黑下的脸色时不由捧了肚子大笑,“你说你没事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平白惹来狂蜂浪蝶。放心,我护着你。”

她笑坏了。

左一江气了又笑,凑到她耳边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姐姐的人了,今后我必定会好好服侍姐姐!”

意有所指的话叫江善芷顿时红了脸。

两人正玩闹着,周围人群突然涌动,前边来了三辆马车,车顶四角挂着金铃,晃荡出一串细碎铃音,停在了不远处的大宅前,周围的人便往那里涌去,有许多人已经跪到马车前叩拜。

江善芷不知来的是何人,便就近找了摊子问起。摊主与她用苍羌语说了半天,江善芷才回过头来对左一江道:“问明白了,那幢宅子名为天工善物坊,乃是苍羌名望极高的一处教坊,专为百姓所设,教授纺织、刺绣、制茶、造器等手艺,也教些简单的大安文字,旨在教化百姓。此坊始建于苍羌国都大梁外的天工镇,已有十来年历史,教坊遍布苍羌各族,造福过很多苍羌百姓,就连我大安子民也受过其惠。那马车里的,就是这天工善物坊的坊主,不过无人知其名讳,只尊其为宁夫人,这位夫人在苍羌地位极高,各部族族长无不对她尊崇有加,百姓也对她爱戴至极,若论名望,几乎与扶澜帝比肩。苍羌这百年来,也只有当年的长宁公主能与她相提并论。”

“她是大安人?”左一江已经看到马车上下来个穿着素青掐腰大袖袍的女人。

长发松绾,斜簪碧玉,薄施脂粉,笑容温和,虽已有些年纪,远远看去仍如少女,瞧那眉目并不似苍羌人,倒像大安人。

“不知道,宁夫人的来历出身无人知晓。”江善芷也多看了几眼,这样的人物在兆京可不多见。

左一江沉默看着宁夫人弯腰一一扶起跪在最前方的百姓,胸中忽然生出股亲近之意。

突兀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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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相逢

这位宁夫人每隔三个月才来一趟长宁城, 因她曾帮过许多边民,故每次她来长宁城百姓就会蜂拥而至,前来叩拜。跪拜她的人很多,宁夫人笑容如常, 并无不耐之意, 逐一扶起。

“这位宁夫人不简单。”左一江忽道。

“她当然不简单。”江善芷瞥他一眼。这还用他说?大家不都看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一江被她小看,不由笑起, “你看她的随扈, 气息内敛、一身肃杀, 显然不是普通的护卫家丁之流,应是纵横沙场之人。她背后必有苍羌大势支持, 或是皇家, 或是部族。”

“就你眼睛毒。”江善芷仔细望去,倒真如他所说的。

两人正私下聊着, 人群忽然一阵涌动,前头好些人高声叫起,有个人影朝着人最多的窜进去。江善芷蹙眉听了听, 道:“有贼。”

她正说着, 左一江已见着宁夫人身边两个扈从拔地而起,直追那贼。

原是有人趁着人群簇拥向宁夫人时,趁挤摸走不少人的钱袋、玉佩等物, 结果被人察觉,这才起了冲突。

人群骚动不安,向外逃散, 左一江怕蜂拥而至的人群挤到江善芷,便把她拉到人稍少些的地方。为了摆脱两个追兵,那蟊贼先往人多的地方窜,待两个追兵陷落人群后,他才从人群里窜出,往人少的地方迅速跑去。

恰是左一江呆的方位。

江善芷躲在他背后探出头,瞧见个精瘦矮小的汉子左躲右闪地冲来,身手甚是灵敏。左一江冷哼了声,抬脚踢起枚石子往那人膝盖打去,不料那偷儿竟凌空一跃,避开了石子。

“有些门道。”左一江挑眉笑了,往后朝江善芷道了句“在这站好,别动。”人便往前轻掠,身如电光般迎上那偷儿。那人一见便知来了好手,脸色一变就要改道另逃,可左一江哪容他改道,身影一晃就到了偷儿面前,一拳击在他要穴,让他半身麻痹,再也逃不得。

连剑都没出鞘,这人就被他给擒了。

左一江拎着偷儿后领,得意转头,却瞬间色变。

“放了我兄弟。”身形壮硕的大汉站在江善芷身后,手持匕首按在她颈间。

那偷儿并非独自犯案,还有人接应放风,伺机出手,这地方看起来是他们事先商定的逃跑路线,所以这大汉已经在这此守了很久,早早就发现左一江和江善芷了,此时见左一江出手抓了人,他自忖两人合力也打不过左一江,便以江善芷为质要胁左一江。

左一江眉目冷凝,杀气渐渐释出,他太大意了。

冰凉刀刃架在脖子上,江善芷不敢动弹,也不说话,只冷静站着,这种情况她能做的,就是别扰乱他的想法。

左一江想也没想就将那偷儿扔出去,冷道:“放开她。”

偷儿连滚带爬地躲到壮汉身后,壮汉阴笑道:“你替我挡着那两人,我们逃出去了自然放人。”

左一江耳根一动,听到身后宁夫人两名扈从已经赶到。

“还不动手?”壮汉说着将刀刃压向江善芷脖子。

雪白长颈上现出道细细刀痕,左一江眯了眯眼,从腰间抽出软剑,划向地面,震起一道剑气,将那两个扈从震回。那两贼人看得心惊,不作多想就押着江善芷往外跑去。左一江要追,却被人视作贼人同党,宁夫人扈从挥刀再度攻来,拦住他的动作。左一江怒极,剑芒如网,杀气四泄,顷刻间逼退两人,他拔地而起,手中扣出两枚青锥毫不留情发出。

青锥化作流星,眨眼没入壮汉背心,壮汉叫声也来不及发出便倒地,江善芷跟着摔在地上那偷儿魂飞魄散,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也不管同伴。

“阿芷,没事吧?”左一江疾速冲到江善芷身边,顾不上逃走的偷儿,伸手扶她。

“我没事。”江善芷慢慢爬起,低头拍着衣上尘土。

左一江眉头仍旧紧拢,目光落在她颈间细细刀痕上,江善芷便又道:“真没事儿,这伤口就破点皮,连血都没流多少,回去了拿伤药抹抹,你别担心。”

他仍怒得很,转头踹了倒地的壮汉两脚撒气,江善芷忙拉住他:“这人死了?”

“没有,我没打他要害,青锥上抹的是东辞给的毒,让人麻痹昏睡而已。”左一江弯腰替她抖抖裙子,淡道。

江善芷这才安心。

“快,围住他!”前头又是一阵匆促脚步声,十来个苍羌人涌来,将左一江与江善芷团团围住,刀刃相向,江善芷的心又悬起,这些人都是宋夫人的扈从,想来是误会他们与贼人一伙了。她看看左一江,这男人满脸无谓,只是握紧手中软剑,毫无开口之意。她心里暗自叹叹,这人从来不屑与人解释,否则也不至叫满京城的人都误会他的品性。

“夫人,就是这小子!”有人以苍羌语恭敬道。

江善芷这才发现,宁夫人竟站在这十来个苍羌人的身后,一双眼眸正落在左一江身上。

“误会!夫人明鉴!这是场误会。”江善芷冲到左一江身上,同样用苍羌语开口,“我们不是他的同伙,适才我这朋友想帮着抓偷儿,不想贼人有同伙竟胁持了我为质,逼我朋友助他们逃跑,这才有了刚才一番争斗。”

“夫人,那蟊贼已经逃走,地上这人身份不明,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恐防有诈。”扈从上前躬身道。

“这人没死吧?”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温和,目光却无甚温情。

“禀夫人,没死,只是晕了。”

“那把他们全部带回,交给城守大人查实后再作发落。”宁夫人吩咐道。

“夫人!”江善芷急了,要是对方真打算带他们走,恐怕左一江必定出手。

“小姑娘,不必着急,你与这位小兄弟随我的人去城守府走一趟,把情况向城守大人作个说明,他会还你们一个清白。”宁夫人摆摆手,开口。

字正腔圆的兆京官话,语气里有淡淡的矜贵。

江善芷一愣,左一江却道:“若我们不去呢?”

“长宁城有长宁城的规矩律法,小兄弟既然进了这城,自然要守这里的法,城守大人不会冤枉你的,还请小兄弟不要为难我的扈从。”宁夫人道。

“打得赢我,我就跟你们走。”左一江笑笑,长剑划下道儿,竟是半分不肯退。

宁夫人忽有些怔忡,这少年的笑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当年那人,记忆涌来,那人也曾经站在她身前这么笑着说,张扬狂妄。

她不太喜欢回忆过去,便不再多说,只朝扈从点下了头。

围着他们的人均已拔出武器,左一江以一挡十,这危险可想而知,江善芷紧张得双手是汗,正要再劝,忽听后面有人朗声道:“别打了,是不是误会,问这始作俑者便知。”

所有人闻声望去,却只听到一声惨叫,有个人影被掷到了左一江脚边,众人定睛一看,在地上哀嚎打滚的正是那偷儿。

江善芷喜上眉梢,霍翎和姜桑梓来了。

偷儿被霍翎打了一顿,又叫宁夫人的扈从抓住,自忖没有逃跑的机会,又惧怕左一江报复,索性将事情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宁夫人便命人将两个蟊贼扭送去城守府,不再为难左一江。

风波消弥,骚动慢慢安静,集市仍旧如常。

“是我误会这位小兄弟了,抱歉。”宁夫人处理完这些事便向左一江致歉。

“算了,我也没同你们说清。”左一江将目光转开,不与她对视。

江善芷倒惊奇了,以左一江这执拗的脾性,竟会向外人承认错误?委实让她讶异。

宁夫人不介意他的无礼,展颜笑道:“几位是从大安来的?兆京?”

“夫人怎么知道?”姜桑梓好奇问她。

“你们的口音听着像兆京的。”宁夫人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起霍翎,越是打量越是心惊。

“那夫人也是兆京人?”霍翎反问她,她可也说得一口标准兆京官话。

宁夫人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兆京离此万里远,几位远到而来,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吧。”

“求之不得。”霍翎抱拳。他早已听说宁夫人之名,她在教化百姓、两国邦交贸易之上极有见第,他本就想见她,欲从她身上取些经,不料竟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宁夫人将他们带到天工善物坊的月盈楼中,亲自煮水烹茶。

“几位也试试苍羌的茶,与兆京的可不一样。”她笑着舀水入瓮煮起,又取来末茶与米面、酥油等物,举手投足间一派优雅,“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在下霍翎,这位是内子姜氏,译者善芷。”霍翎盘膝坐在青蒲上,抱拳道。他没打算瞒着自己名姓,若去了苍羌他必还要亲自寻访这位夫人。

宁夫人调好茶膏,正要舀入沸水,闻言握着长勺的手便是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果然是他。

“原来是大安太子殿下,妾身失礼了。”良久她方从座上走出,缓施一礼。

霍翎忙站起阻止:“夫人不必多礼。”

宁夫人也没坚持施礼,只是站在他身前上下打量他,目光越发柔和。

霍翎只觉这位夫人面善,总似在哪处见过般,便道:“夫人怎知本王身份?”

“大安使团出使苍羌,恰这两日抵达淮岭,妾身早已知晓。大安皇族姓霍,殿下又器宇不凡,妾身陋眼亦能看出,不过只是猜测罢了,不想殿下坦荡。”宁夫人回到案前,复又煮茶,口中仍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又如何称呼?”

问的便是左一江。

“这位是本王随扈阿左。”霍翎便道。

左一江本不愿回苍羌,此番因着要查易魂之事而来,自然要易名而行,否则若叫苍羌人发现他的身份,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宁夫人闻言轻叹一声,竟生出些失落来,也不再多问。

“喝茶吧,尝尝苍羌的茶。这三种茶分别为玉磨、酥签、建汤,煮法不一,风味也不尽相同,试试。”她将三种茶各分四小盏,放入木盘中送于四人。

那小盏不过一口大小,江善芷细细抿去,认真回味后才换下一盏,果然各有风味,与大安煮茶之法所得茶汤截然不同。

茶香宜人,口感醇厚,别的一番风味。

左一江不动声色地望着宁夫人,她正含笑瞧着他们饮茶,笑容温柔和煦,毫无在市集吩咐属下行事时的果断犀利,倒像个和善漂亮的贵族夫人。

正想着,宁夫人目光忽转来,与他撞上,她笑着点点头,左一江便将脸转开。

古怪的情绪又开始蔓延。

四人在天工善物坊呆了一个下午,日暮时分方回。霍翎与宁夫人相谈甚欢,聊的皆是民生之事,他受益匪浅,走时还意犹未尽。宁夫人似也知他心思,恰逢她也要回苍羌帝都大梁,便与霍翎相约结伴同行。此去大梁约有十天路程,他们路上便有更多时间可以交流。

送走了霍翎四人,天色已沉,宁夫人遣退侍者,只身一人站在月盈楼上。

今夜满月,素灰的天空中已有霜冷月影,叫人无端惆怅。

转眼十几年过去,她离京之时霍翎不过两岁稚儿,才刚学会走路,常抱着她的脚奶声奶气叫“姑姑”,那时她芳华正盛,还是孩子心性,竟也与他闹作一团。如今再见,却已人事皆非,他早不记得她这姑姑的模样。

他长大了,她也老了。

霍汶将这儿子教得极好,大安有这样的储君,必不愁发展,若是苍羌也有霍翎这样的人来继位,想必将来会少许多纷争。

不过…

她今日是特地来这长宁城,想提前见见霍翎,一来能将这些年两国关系与民生之事说于他听,也算是辅辅大安这位未来的明君,另一方面,她想确认左一江是否随使团出访苍羌。

虽然木勒回奏左一江拒绝了苍羌太子的身份,但她还是不放心,需得亲自确认方安。

明月霜色,万里同晖,不知兆京的月亮会不会比苍羌更圆一些?

长宁长宁,此生如何能宁?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

第80章 狼王哨

南国多峻岭, 从淮岭过天罗到大梁,需要翻越两座山,苍羌迎接大安使团的官员已抵国境,仍由木勒带领。大安车马浩浩荡荡再度上路, 先入长宁城, 与宁夫人相会后,再往苍羌的边城丰守关行去, 在丰守关处, 霍翎将出使苍羌所携之礼, 猪羊牛马、布帛瓷器、金银铜器等,尽数交由木勒, 由其麾下护送, 而他则亲自陪同霍翎等人轻车前往大梁,先行这一步。

“看来宁夫人在苍羌地位果然超然。”姜桑梓掀开马车窗帘朝外张望, 瞧着宁夫人的车马随从远远跟在大安车队之后,不紧不慢地行着,不由奇道。

“怎么了?”江善芷扑到她身边一起望去。

“按常理, 木勒将军为亲王, 朝野民间声望颇响,宁夫人虽说名望极高,可到底是一介平民, 并没官爵在身,但木勒将军对宁夫人却极为恭敬,全然不似上位之人对有德者的态度。”姜桑梓想起丰守关中木勒得知宁夫人与他们同行时的表情, 十分惊讶却没有异议,甚至于亲自往宁夫人车前拜会,可宁夫人连车都没下,他在车前等了许久仍未见到她,竟也不恼。

“说得也是。”说到这点,江善芷也百思不解,左一江先前就和她提过宁夫人不简单,可她没想到连木勒都要向其低头。

姜桑梓看了两眼便将帘子放下,与江善芷靠着车壁坐下,猜起宁夫人的来历。

山路难行,马车颠得厉害,两人聊了一会就觉沉闷,便倚着迎枕打起盹,不知多久,马车停下,姜桑梓先睁开眼,发现马车里光线已暗,心知天已晚,便将江善芷摇醒。

外头有声音传来。

“殿下,此去大梁皆为山路,驿站简陋,恐怠慢贵国尊贵的客人,木勒在此先向殿下请罪,求殿下包涵,等到大梁,我王必奉上我苍羌最好的酒、最美的菜招呼远到而来的客人。”

江善芷迷迷糊糊听到木勒与霍翎的话,便道:“姜姐姐,到驿站了。”

“嗯。”姜桑梓点点头,先挑帘下了马车,再回头来扶江善芷。

外头果然天已黑尽。山里的官驿确实简陋,以竹木建成,房间不多,只能勉强安排下大安来的使臣,至于守卫的兵马,包括木勒等人,夜里都在官驿外露宿。饭菜倒丰盛,送到各屋时还热气腾腾,南北菜口味不同,不过这一路下来,几人也早已适应,当下便随意用过,只求饱腹。

饭才罢,霍翎就听到人来报,宁夫人求见。

有了几日的认识,霍翎几人已知宁夫人神秘,在苍羌身份非常,又比前几日交谈更添了敬意。

宁夫人倒无两样,笑得温和,像个和煦的长辈。

“山里蚊虫很多,也很厉害,咬后可能肿痒难当。妾身这里有些驱虫的药,专治山里蚊虫,也许比你们身上带的要更对症些,你们留在身边,有备无患吧。”

她亲自来给他们送药。

药用小瓷盒装着,打开来却有两小格,一格为赤红色,一格碧青。

“赤红药膏涂抹手足可避蚊虫,碧青药膏则是清毒解痒之物,若是不妨被虫子咬了,一抹便好。”她又仔细叮嘱他们如何用药,在山里要注意哪些地方,字字句句叫人暖入心扉。

哪里是萍水相逢的人,分明像家里疼惜晚辈的长辈,听得姜桑梓与江善芷越来越喜欢这位宁夫人。

宁夫人将药分出后,手里还剩了一盒:“那位阿左小兄弟呢?今日怎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