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过。让高梅族人协助图鲁族守城。我看过探子战报,卑犁族不事生产,此番攻打赤霞关所带的粮草并不充足,无法支撑长期攻打赤霞,再加上他们还要养布玛族的兵马,粮草必捉襟见肘,只能靠掠夺补充,故他们眼下最想攻下的,应该是图鲁族。帮了图鲁族,就相当于帮了我们自己。”左一江指尖在舆图上接连点下。

长宁点头,她才与他说过一遍十六部族的特点,他已尽数记下,化为已用。

“话虽如此,可还有些问题…”她心中虽欣慰,可脸上并不显,反有些严苛,正要反驳他,外面却忽然传来高声禀报。

“启禀娘娘,殿下,王上急召娘娘。”

“本宫不是说过了,今夜与殿下并诸位大人商议军机大事,不得空闲。王上若是身体不适,便先着太医看看。”长宁冷道。

“王上口谕,事关国运与立储,故召请娘娘无论如何必需往泰安殿走一趟。”前来禀报的宫人拭拭汗,继续道。

长宁揉揉眉头,道:“罢了,今夜就商到这里,夜深了,诸位大人就在宫里对付一宿。”

言罢,她又朝左一江道:“一江,你也回去歇了吧,明日就是太子册封大典,待大典结束后,我们再行商议。”

“散了吧。”长宁甩袖走出桌案,跟着宫人匆匆而去。

左一江冷眼瞧着,竟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丝帝君之势。

泰安殿烛火通明,扶澜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纸诏书,正细细看着。他刚发过一场火,气息有些急促。像很多久病的人一样,他的脾气难以控制,从前引以为傲的冷静都不存在,他只是个行将就木的人。自从长宁踏进北望楼见完扶澜至今已四天,他只见过她两面,每次都不超过半盏茶时间。

殿外的守卫换过一批,他知道长宁已经把宫里巡视的人都替换成她的人,像在防着什么。他欣慰也悲伤,这样的长宁,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她陪他征战三年,看过数不尽的杀戮,早已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公主。他知道,她那样的人,若不回宫便罢,一回宫就不会再心慈手软。

她历经大安与苍羌两场政/变宫杀,王心早生,冰冷无情。苍羌交给她,她必会守得完完整整地交到左一江手上,他是放心的。

可他还是想见她,想她在最后的时光里能多陪陪他,让他见见从前的长宁,哪怕一面,都好。

“王上呢?”

淡漠的声音响起,扶澜露出笑容,长宁来了。

“长宁,我在这里,快过来。”

长宁走过屏风,看到他的笑脸眉头微蹙。

“王不是有急事要与妾身商量?”她没有行礼,径直走到床边。

“你看。”他将手中诏书举起。

长宁接过诏书,一边问他:“这是何物?”

“遗诏。立一江为王的遗诏。”扶澜扶着床柱缓缓站起,小心翼翼看着她。

长宁目光微滞,停在了诏书之上。

迦律为王,皇后监国辅政?

“王,后宫不得干政,这遗诏不妥。妾身是个女人。”她抚过诏书上的字,摇头道。

“没什么不妥,你是我教出来的,我知道你可以。”扶澜按住她的手,又自腰间摸出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玉佩,放入她掌中,“此物是明光殿暗格的钥匙,开启暗格的锁孔在我椅上,你仔细对对便可寻到。玉玺收在暗格里,如今…都交给你。”

长宁低头看遗诏落款,还未盖玺。

“王,你这是何意?”她心里暗惊。

“我都交给你,你再信我一回好吗?我是将死之人,只想最后多看你几眼。”扶澜握紧她的手,目光似有乞色。

“你要我信你什么?”她与他对视。

“信我…信我爱你。”扶澜温柔笑起,纵然年岁已老,可这一笑,却还有十七年前的温柔。

“我从没怀疑过,是你自己在怀疑自己。”长宁卷起遗诏,扶他坐下,跪到他身后,轻轻梳起他散落的发。

“这么多年过去,原来连你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爱过我。”她浅浅笑了。

“不,长宁,我爱你,我知道的,我爱你!”他转身抚上她的脸,眼里的温柔有几许执拗。

长宁才刚梳整放在掌中的发转眼又乱了,她只好重新来过。

“爱我?拿什么来爱?你连来世都没有了。下这么大的赌注,值得吗?”

“能换来你的爱,就是值的。”他道。

“我的爱,从来不用换,也换不到。你想听吗?”长宁叹口气。

“你说我便听。”

扶澜静静将头倚到长宁怀里,听她和缓的说起旧事,如同多年前他给她讲苍羌的历史那样。

长宁想起天真烂漫的岁月,想起大安皇宫里无忧日子,不由自主露出笑来。

“其实,你们虽然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可是脾性却完全不同,很好区分。”

左尚棠自小生于山野,行走江湖,身上有着难驯的野性,这一点,和左一江倒很相似。扶澜就不同了,他长于宫中,受过极好的教育,温柔内敛,沉稳优雅。

“我十二岁就认识尚棠,追他追遍整个兆京,他是我这一生最无知无畏岁月里用尽全力想要追上的人,毫无顾忌并且任性的感情,他招架不了见我就逃,可每次有事,站在我前面的那个人,永远是他。”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仿如与生俱来的本能,从十二岁那年两人初识开始,历经大安宫变厮杀,到她踏上和亲之路…

“而你不同,你温柔,体贴,像润物之水,无孔不入,好到极致,但你会犹豫。你所有的好,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你是个帝王,你心里计算的,永远是如何能让手里的权势更强一分,脚下土地再大一寸。”

王心在上,帝君无情。

她早就知道,如何不知?

“对吗?扶澜。”

她唤他名字,不再叫以王相称。

第86章 长宁的过去与现在

十七年了, 长宁仍清楚记得自己与左尚棠的初识。那天大安朝的皇城下着大雪,她的二皇兄从云谷回来,她飞奔去见他。地上的雪太深,她有一脚踩得太重, 竟陷在里头再也拔不出来。二皇兄笑着过来帮她, 他身后跟了个穿太监衣裳的少年探出脑袋,冲她“嘿嘿”直笑, 一点都没把她这公主放在眼里。二皇兄与他一左一右掺了她的手, 荡秋千似的把她从雪地里□□。

她一落地就朝他伸出魔掌, 也不管他是谁,他被吓了一跳, 利索地逃了, 她就拔腿追他,可不幸的是她又一脚踩到雪里, 左尚棠听见她的哀嚎,转过头来在雪地里捧腹大笑。

从始,她就记下他来, 一个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的少年, 笑的时候很明亮,不笑的时候却像那年大安朝的积雪,又深又冷。

后来他才说, 他以为公主都是高高在上、温柔大方的,没想来一来就遇上个混世魔王,任性霸道得叫人难以招架, 唯的逃开,远远的…

她其实有些同情他,觉得他小小年纪就进宫当了太监,必有些不为人知的苦衷,所以每每他跟着二皇兄回宫,她就想法子给他些好处,不是吃的就是用的,不过这人总不领情,她有时气极就追着他跑,有回都把他逼得跳到甘露池里躲她。她想,他其实挺嫌弃她的吧,可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他又总是帮她,明的帮暗的帮。照理说她深得帝后宠爱,没人敢惹她,可偏偏因为这个原因,她吃过不少暗亏,后宫争斗、子嗣争斗,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但凡他有回宫,她就能无所顾忌地玩,因为不管是掉池里、遇到发疯的马、啃了下过药的饼…反正他总能从犄角旮旯里出来帮她一把。明明她总追不上他,找不到他,他却能一下子就出现。

这不公平。

她忿然,就一直一直追他。

直到十四岁那年,帝后开始替她的婚事操心,她心烦,便悄悄躲到二皇兄的昭煜宫里。昭煜宫是个好地方,二皇兄不喜人服侍,所以里面没有宫人,很安静。她躲进去的时候,皇兄没回来,她在温泉外的花榻里睡了个好觉,睁眼的时候却看到轻缦下站着个男人,正居高临下看她。

她吓坏了,定神一看那人却是左尚棠。他衣裳褪至腰际,胸膛上大大小小许多伤痕,她看傻了,左尚棠却也惊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左尚棠很快拉上衣裳,语气很不好地问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她傻傻回答后才醒来,冲他发脾气,笑他——你就是个太监,有什么好怕人看的。

他那天心情似乎很差,没有像平常那样见到她就跑,听到这话后从温泉台上跳下,把她逼到了花榻上,用能醉人的声音问她:“我要不是太监呢?”

她第一次害怕他,伸手推了他,从他身边逃了。

后来事实证明,他真不是太监,只是二皇兄在云谷的伙伴,两人在京里查探重要的事,他为了方便随二皇兄进宫,才扮作太监。皇帝知道这事后,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大的禁军官职,让他能自由随二皇兄进出,他终于不用再扮作太监。

她却乱了。母后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父皇问她京中男子可有她钟意的,她唯一能想起的人,就是左尚棠。她仍旧追逐他,他却躲得比从前更厉害。越是见不着,她越想他。

十五岁那年,九王作乱,掀起宫变,趁着祭天之机刺杀她父皇,刺客猝不及防出现,外面被叛军包围,她身陷险地。那是她第一次面对赤/裸的生存死亡,吓得慌了手脚,连逃跑都不知要往哪里跑,仍旧是他,他手执长剑把她牢牢护在身后。叛乱过去,她连一丁点破皮都没有,他却身中数剑,休养了半个月。

那样的左尚棠,像一簇火焰,引着她飞过去。

她确认,自己爱上他。

她挣扎了很久,在得知他要回云谷的第二天,将他挡在宫门前,向他直言爱慕。

他说她是公主,他只是一介武夫,给不了她幸福。

她说没关系,她可以放下公主之尊,随他踏进江湖,跟他四海为家。

那是年少的爱情,无知无畏,像灯蛾,冲动却纯粹,不计后果。

他却说,公主之爱,非他所想。

他不爱她。

她很想问他,既然无心,为何这些年总要默默护着她?

可终究在他冰冷的眼眸下,她没问出口。属于公主的最后一丝骄傲拉住了她,她默认他不爱她这个现实。

那天,她彻夜哭泣。

第二日,她照常起来,做回长宁公主。

他不再踏足京城。

他们两年没有见过面,她慢慢忘却、埋藏属于他的无忧岁月,长大、成熟,直到十七岁,他们重逢。

她的十七岁,是这辈子都迈不过的坎。帝后猝亡,她一夕之间失去挚爱双亲,两个嫡亲哥哥,一个领兵在外,一个去了西北,身边没有至亲。皇权更迭,皇位被五皇兄夺去,朝堂有奸侫把持朝政,整个皇城充满血腥与不安。苍羌的扶澜帝在这时向大安求娶公主,她不愿留在兆京,于是自请和亲,远嫁苍羌。

和亲的路上,她遇苍羌刺客,被苍羌的狼王将军所救。她永远记得她躲在马车下,看到戴着骨制面具的男人弯腰望来,她吓得往里缩,他无奈掀起面具。

苍羌的狼王将军竟是左尚棠。

他朝她伸手,说——“长宁,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不去和亲了。”

她狼狈地站在他面前,努力挺起胸膛,推开他的手,拒绝他的提议。

她曾经最无畏的心情,坦然面对自己的爱情,那时她抛弃公主的骄傲与尊严,愿随他浪迹天涯,可他拒绝了,从此她只是大安的长宁公主。公主有公主的责任,她远嫁苍羌,肩负着两国邦交之责,大安已是内忧外患,再也经不起南疆战事的折腾。

最该任性的岁月她不能放肆任性,如今她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就算是我死了,尸体也要送到苍羌王手中。”她向他开口,并求他再帮她一次,护送她去苍羌国都大梁。

她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所以,他跋山涉水,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怀里。

她在大梁见到扶澜,彻底惊呆。

扶澜与左尚棠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是孪生子。

“扶澜,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之前,我觉得你卑鄙。”长宁替扶澜绾好发,随手拔下自己发间的碧玉钗固定住他的发髻,“你趁人之危,在大安危机重重之时向大安提了诸多要求,以南疆威胁我们妥协,逼得大安不得不派公主远嫁和亲,送来无数金银珠宝、猪马牛羊。所以我讨厌你,但你却是我丈夫。”

“我知道。”扶澜记得。即使他长得与左尚棠一样,也没能在她面前讨到半分好,那时的她娇艳得像朵鲜红的蔷薇,扎手得很,礼仪教养很好,却一直对他不愠不火。

直到两人正式大婚,他们在布置得喜庆的永乐殿里,对着殿上燃烧的红烛相顾无言。她很紧张,望来的眼神像豁出所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恶棍。他知道,她没准备好做他妻子,他不愿强求,所以给了她时间。

那时他自信,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

“我很感激你的耐心,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来习惯。”长宁笑起来,很开心。

他这一等,就是两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会侵蚀人的心,慢慢地让人再也分不清这感情到底是依赖还是爱情,又或者习惯本身就是爱情的一种形式。

水滴石穿,更何况是人心。

他和左尚棠不同,他太温柔,体贴到无微不至,一丝委屈都没让她受过。

“没办法,你那会像只不会发声的小老虎,我怕逼急了你要咬我。”扶澜也笑起,声音低低的,间或夹着一两声咳嗽。

她笑吟吟的模样真漂亮,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

刚到苍羌时,她一句苍羌话都不会,也听不懂,没什么人能与她对话,只有他。他的大安官话学得很好,虽然国事繁忙,但早晚两膳总是在她这里用的,借着这点时间他慢慢告诉她苍羌的历史,十六部的来源,还有他从前的种种趣事…他一定是个极擅长讲故事的人,娓娓道来一段往事时就叫人沉醉。

两人慢慢就熟了。

在去苍羌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娇贵的人,可到了苍羌后她才发现自己怎么那么娇贵,饮食不习惯,气候不适应,心里又寂寞,开始三天两头就生病,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扶澜政事一结束,就要去看她,听御医说她的病情,仔细看她的药方,连她喝药都亲手照顾,在她病好些的时候,把她拉出永乐宫,指着一间间宫殿教她认清。

“那时候,你每天都拉我在宫里走一个时辰,把我累得不行,夜里沾枕就睡。我从小到大,还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长宁想自己那时是又气又无奈吧,谁让他是帝王。

“你在宫里呆久了,要多走走身体才能好。”扶澜也是没办法,谁叫她身体总也调不好。

长宁轻轻一叹。

就那么走着走,她的身体倒真好了不少。忽有一日,他将她拉到城墙上,带她看大梁。夕阳下的大梁很美,但他并不满意。

他说:“长宁,你看我苍羌国都比起兆京如何?”

她自然不能说不好,便敷衍过去。

他却一眼看透,也不恼,只是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大梁比不上兆京,不过你放心,给我十年时间,我一定让这里比兆京更繁华,我还要一统十六部族,做苍羌从古至今第一帝。”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底是写不尽的锦绣河山,笑容里有描不出的万里云空。年轻的君王将心中大志说给她听,他的野心蓬勃如朝阳,藏在温柔之下,让人欣赏也让人心惊。

她回了他一句话:“那我便做辅佐你成就帝王霸业的功臣。”

不说妻,她说了臣。

他哈哈大笑,她被笑红了脸。

“不管怎样,我的身体还真的好了不少。”长宁扶他靠到迎枕上,给他倒来水,继续说着。

她的身体好了,扶澜开始带她往宫外跑,她开始接触苍羌这个与大安截然不同的国家,看了很多百姓疾苦。他批折之时,她就在他身边呆着,他会教她朝事,也问她意见,她慢慢对这个国家熟悉起来,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她记得第一次向他说自己的想法,就是关于两国边民。那是还没有长宁城,她提了个关于互市的意见,洋洋洒洒说了半天,最后以为他要取笑她,没想他却夸了她,更将此事交给她。

他说,她是大安的公主,是苍羌的国母,只有她才有办法同时替两国百姓说话。

她听了他的建议,以大安公主与苍羌皇后的身份站了出去,忙碌起互市之事。

互市成立那天,她喜极而泣,为自己终于替两国百姓做了些事而高兴。他第一次抱了她,擦掉她的泪水,给她拎来一坛酒,陪她喝得酩酊大醉。

从那以后,每每有高兴的事,他都陪她喝洒,不为解忧,却为喜乐。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两年,他为师为友,陪着她从无知无畏的少女成长为真正的皇后。天下人都感激她为两国邦交,为百姓所做的事,却无人知道,她的光环有一半属于扶澜。

“别夸我,那是你做的,我只是为你提些建议罢了。”十七年过去,他还像当年那样谦虚,不抢她的功劳。

“那北望楼呢?这总归是你为我建的吧?”长宁凝望他。

扶澜沉默点头。

在苍羌虽有他宠着,她到底还会思乡,每逢月圆总要呆呆看月亮,他想哄她开心,就建下这北望楼。

北望大安,解她思乡之苦。

为了她,他做了很多事。

楼建好那日,他带她走上北望台,引她北望大安。她看着遥远故土,泪水无法克制,在他胸前哭成泪人。扶澜再无法忍耐,用力抱紧她,吻去她脸上泪水,将她压在北望台上,问她可愿真正成为他的妻子。

他忽然变得咄咄逼人,不给她逃避和思考的空间,她习惯他的温柔,便被他炽热的靠近吓到,不假思索推开他,想寻得喘息的时间,他却误解她的意思。

他失望而悲伤,凝视她许久,说他已经给了她足够长的时间。

她拉着他的手,相解释却无从说起。

他仍然没有逼她,只是温柔的目光渐渐凝固。他松开手的时候,长叹了一声,像做了某种难以选择的决定。她没听懂,也没看懂,只是隐约觉得他变了。

“知道吗?那时我以为你生我的气,我惶惶不安,觉得自己伤了你。其实我从不抗拒成为你的妻子,从我踏上苍羌和亲之路时起,我就把过去彻底抛弃了,我知道你是我的王,我是你的妻。我想向你解释,可你不再见我,不曾向我交代半句就离宫消失。我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布玛族人进犯苍羌赤霞关,情势危急,你以帝王之身领兵亲征。”长宁捧回他喝剩的茶,看了片刻,忽仰头将余茶一饮而尽。

茶已冷,她的声音也渐渐冰冷。

“一去两个月,你终于回宫。”

扶澜手一颤,用力攥紧丝被。

温柔的回忆结束,血雨腥风涌来,所有的悲哀,都从那时开始。

因为回来的那个“扶澜”,是左尚棠。

左尚棠从小就作为扶澜的替身养大,回归苍羌之后也揣摩过扶澜的一举一动,要假扮作他并非难事,旁人根本分辨不出。

她两个月未见扶澜,早已思念至极。两年的陪伴点滴过心,人非顽石,便无关风月,这感情也已深入血脉。她去找他,听闻他受伤,心中忧急,想要亲自照顾他,岂料他待她冷淡,婉拒她的好意。她只当他还气她分别前的抗拒,在永乐宫想了一夜,将这两年时光逐一回顾,终是发现扶澜早已深植入心。

她穿上苍羌的青鸾裙,梳起临仙髻,眉间点上莲纹,将他约到北望楼上,怀揣着少女的羞涩,向那个“扶澜”倾诉满腔柔情。

她说她从踏上和亲之路就已抛却过往;

她说她这辈子只会是他的妻;

她说她早已准备好,成为她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