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

手臂上发痛,德晔才发现裴若倾握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她仰起脸看他,蹙起了眉轻声抱怨,“你不要捏我。”

他嘴角挽起笑靥来,却是皮笑肉不笑,附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阿卷在这种时候尚且能走神分心,竟不知在想什么人呢。”

这样一说,倒仿佛太后的话起了作用一般。

德晔用手肘轻轻撞开了他,眼角眉梢都是肆意,故意道:“还能想谁,自然是想念我的相好了,太后娘娘不是都说了,我有相好,还不止一个——”说完,观察他的反应。

要放在大宁昌盛的时期,帝姬养几个面首也不为过。不过如今不是那时候,也就不提了。

裴若倾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她便听见他略带警告的低矮声线,“不许想旁人。”

“又打我… …”德晔嘟哝着,点了点头,一边牵住了他的袖子。

她有些担心他,他自小便被送去大晋为质,一直不为自己的母亲所喜,而今又要这样继续开罪于太后么?怕是很难修缮母子间的关系了。

她垂下了脸,“阿允,实在不行就… …”

想大度地说实在不行,便娶了汝南帝姬再图后计,只是这话刺一样卡在喉咙口,她根本就不是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以后的事很难说,况且汝南帝姬不该被卷进来。

太后在一旁看得脸色大变,当着她的面儿还敢咬耳朵嘀嘀咕咕,委实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一拂手头边的茶具,扬声喝道:“来人啊,都死了不成?将这澹台云卷抓起来,打入监牢听候发落——”

侍卫们俱都向前一步,须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法再向前。

有靖王在,他们如何拿人?太岁头上动土,真真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实在难为。

眼见着众侍卫装死一般踌躇不前,太后双手颤抖起来,先帝宾天后,她曾经揽权多时,许久没有过碰壁的滋味。

女子,美貌之女子,自古都是祸患,此话当真一点不假。

她突然平息下来,吩咐左右收拾地上的碎瓷,安然坐了回去。

“你们是否认为,是哀家不近人情?”窗外光线打在太后不复年轻的面容上,阳光在眼角的沟壑中流淌,她郑重道:“好,便先揭过处置德晔帝姬一事不提。”望向了靖王,“吾儿可否告诉母后,当务之急,汝南帝姬将如何处理?”

今日闹出这一波,不可能不传进汝南帝姬耳中,很快,大梁宫中那位亦将知晓。

靖王向前一步,面色平静如水,“自古以来,政权的联盟远不止联姻此一条途径。”

但这却是最方便有效的途径。太后心知他的不情愿,把眼转向了升平,含笑道:“珏贵妃,你说呢?”

升平不知怎的矛头突然瞄准了自己,太后的意思很明确,不愿放弃本次和亲,这就意味着,陛下和靖王之中,一定要有一个站出来。

“升平…升平不知… …”话毕,一时想起自己如今怀有身孕,要是能借太后之手小产,自己也能免于裴灵儒的责难,还可以更加分裂他们母子。

她心中一动,迅速和德晔对了一眼,德晔是知道她的心思的,然而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升平已经向着几人合抱粗的柱子撞了过去,口中凄婉地喊道:“太后这般,要决意要逼死我们姐妹么!”

“升平——”

砰一声,升平额角绽出血花来,她沿着漆红的柱子缓缓倒下去,脸上也是红的,两相交映,触目惊心。

“妇人伎俩。”太后眉间戾气加剧,并不知晓她有孕,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贵妃抬回去,传召太医医治。”

一时殿中纷乱,德晔目瞪口呆钉在当地,换做是自己,她是不敢的。

消息长了翅膀,殷帝原先赶往太后寝宫的步子霎时便转了方向,太后这里,也是顾虑到了这层,不禁暗中咬牙,恨不得将澹台氏两个余孽捏碎。

殷帝来时曾派曹佳墨过来,此际正巧到了,快步行至靖王耳边道:“殿下,大事不好了,汝南帝姬昨晚连夜出了皇城,怕是得了梁帝的授意,陛下此刻心急如焚… …”晋国近来很是不安分,若是大殷与大梁此番失之交臂,怕是要促成他二国的联手。

“昨夜?”

靖王皱眉,看了眼德晔,缓声道:“我安排了人送你回府。现下有些事,不得不处理。”

“好… …”她听见曹佳墨的话了。

他又抚了抚她的脸,这才与曹佳墨行色匆匆而去。

太后还坐在那里,德晔行过礼,却步正待走出,谁知太后笑了笑,兀然间屏退左右。她知道她不会在这时候拿自己如何,便也不惧怕,“太后娘娘是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太后洞悉地凝住下首之人,“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靖王,而不是在这里担心受怕。”

见她似有反驳之意,太后站了起来,抬手指向了远方,眸光深远。

“如今,早已不是当年宁晋二分天下之势… …哦,你兴许还不知,澹台逸说通了庄王城,眼下正在招兵买马,屡次骚扰我大殷边境,仿佛势必要挖下一块肉来。哀家年纪大了,是慈心之人,不忍你们亲人分离。如何?我放你离去,只要你离得阿允远远的。”

话毕眯起眼来,此话半真半假,澹台逸同庄王城勾结在一处是真,庄王城听信他调遣与大殷为敌却有假。

德晔忖了忖,她的消息根本不灵通,现下太后这么说,她也只好当做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然而并不信她有这么好的心肠放自己走。

她要是一走了之,阿允知道了,一定会… …

可是,她心底隐隐有一个认知,自己在大殷,在兰凉城,始终无法融入,升平在宫中这样久仍是显得格格不入。

德晔蓦地抬眸,抓住了太后眼中一闪而逝的期待,她愈加确定这是她的诡计,谢绝道:“多谢您的美意,德晔爱慕靖王,不忍相离。”

太后勾唇笑了,仿佛知道她会这么说,抬抬手,“你下去罢。”

她望着她的背影,嘲讪地乜起眼,澹台云卷是个极自我的人,似这般年幼便父母双亡,历经了大起大落,数年后家国破碎流连颠沛之人,怎么可能真心爱人?便有,亦是建立在自己的平安上。

靖王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便是亲情上稍有缺漏,她也有一份关怀在。

靖王应当同娶一位天真烂漫人生毫无波澜的世家贵女,这样的女子才会给他简单纯粹的感情,而不是一个满肚子算计心机不纯的宁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不定时的威胁。

宫墙间的天空十分狭窄,德晔穿行其间,孤单单地寻摸着升平寝宫的方位。

她叹了口气,太后的提议确然诱人,可是… …阿允的怀抱那么温暖,他是更好的存在。今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他一起面对。

远处的高塔响起撞钟之声,洁白的飞鸟盘旋而过,日光如同金线,熠熠生辉。

德晔咦了声,两手搭起凉棚稀奇地望过去。

听罗衣说,她们兰凉城只要撞钟,就是节日将近。

真好,她腮边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等回去准备准备,若是还有个什么花灯节彩灯节的,她这一回,必然不会爽约中途消失了——

念头至此,脸上笑意还未消散,一直在身后尾随的黑影却乍然蹿了出来,来人将涂上迷药的布巾捂住她的口鼻,德晔一怔,不一时那双晶亮鲜焕的眸子便神采全无,整个身子全然萎顿了下去。

来人左右看了看,赶忙将人抗在背上。

… …

半柱香后,靖王的人赶到。

只在墙角寻到了帝姬遗落的碧色画帛,如烟如雾,而人本身竟是遍寻无果,似乎凭空蒸发了。

66.JJ独家

京城渡口, 夜雾在水面无限弥漫。

水声潺潺,船家的乌篷船船头挂着一杆气死风灯,光晕随着水波摇晃,老船翁把烟斗在船边叩叩叩敲了敲,余光里, 扫见两个人往岸边跑来。

其中一个, 背上背着个长形麻袋。

“你他娘的快点儿!耽误了事上面怪罪下来, 有能耐你全兜着去?”王三搓了搓手,别说, 这大晚上的,身上被风吹了竟然还有些凉。

赵二气喘吁吁,“还要怎么快,你以为是运牲口啊?这和你们家扛着猪肉去市上卖能一样么,我不得小心着些… …”

“说的也是, 只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前边倒是有个船家,嗐, 要不咱们先停下来合计合计?”王三拉了赵二一把, 夜风吹得他头上的布巾簌簌鼓动, 他放低声音道:“二子啊,你说上面这是啥意思呀,说是宫里头偷出来的宫女,却不像往常那般许咱们卖了, 反而是叫连夜过河走水道一路送到那汉州去。”

他还真就想不明白了, 两手一摊, “哦,千里迢迢将人送了去,咱自己再回来,图什么啊,这不吃饱了撑的么!”

赵二却另有想法,把麻袋里的宫女往地上一放,自己疏通疏通活络了下筋骨,呸了声道:“你这么多年饭白吃了,不该扫听的甭扫听,知道的多错的多,嗳我可知道有些宫女暗结珠胎,就是这么的被宫里送出来的,谁知道肚子里是谁的种——”他摇摇手,“别瞎想,走走,我休息够了,横竖咱们把这宫女送到汉州去,回来好处少不了!”

老船翁只见那两个年轻壮汉在岸边向自己挥手,“船家,船家靠过来——”

他把烟斗搁下,弓着腰道:“客官,最近路面上不安生啊,你们麻袋里装的是甚,可否给我老人家瞅瞅,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岸上两人相对看了看,王三反应快,打哈哈道:“是些猪肉,这不,临时有事儿要回家乡,船家啊,您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们都是天子脚下奉公守法的老实人,这黑更半夜的,船家不至于要看我兄弟二人活活在岸上吹风受冻吧!”

老船翁撑着篙往岸边去,船头的气死风灯摇摇晃晃,撞在竹竿上哐哐作响。

离得岸边近了,老船翁放下木板让两人上船,“自家的小船,二位客观不嫌弃,将就一夜就是了。”

王三爽朗大笑,率先上了船,并大方给了船家一锭小元宝,这银子沉甸甸压在手心里,老船翁无端看向了身后拖着步子上得船来的青年。

距离这样近,再看他背的那麻袋,长条儿,却如何看也不像是猪肉啊… …

赵二阴沉沉的视线扫过来,老船翁连忙踅过身继续撑船,不忘叮嘱,“二位客官进里边歇息去吧,船小,好在麻雀虽小五腑俱全,到天亮明日下一个渡口,应当不会太难过。”

王三笑着说是,打帘进了船舱,摸到火折子吹了吹燃火点亮烛台上的蜡烛,赵二在后面紧跟着进来了,拖着那麻袋在地上,发出钝钝沉闷的声音,“娘的,扛了一路手都要断了。”

麻袋随即被放在角落,两个人吃着花生米喝了点小酒儿,王三胆子大了起来,走近麻袋摸着下巴笑道:“还不曾打开过,我倒是真好奇,二子,你说,里面是不是真是个暗结珠胎的宫人?”

赵二把炒花生米扔一颗在嘴里,也是好奇心起,蹲到了自己扛了一路的麻袋跟前,“愣什么愣,咱打开看看好了,反正眼下迷药的功效还在,看完了再恢复原状,不打紧不打紧。”

正是这个意思,王三三下五除二解开了系麻袋的绳子。

粗糙的大手把麻袋往下卷,先是露出里面人柔亮的秀发,既说是宫女,这也正常,再便是一张清水芙蓉面徐徐映入眼帘,眉似远山,樱桃小口,皮肤白皙若凝脂… …

“宫,宫女?!”王三和赵二同时跳起脚来,不是没见过宫女,可哪有长这样水灵一掐一汪水似的宫女,看这俊模样,再次也得是哪家没落的官家小姐才是。

王三赶紧把麻袋恢复原状,直觉告诉他们这里头不是个普通人,连打歪心思的心都淡了,和赵二两人面面相觑,捏了把汗。

… …

却说皇宫里,珏贵妃撞头闹了一出,非但无大恙,连怀有身孕也被太医把脉时把了出来,无法再隐瞒。

殷帝喜不自胜,转头出来同靖王商议国事。

论及大梁汝南帝姬“逃跑”一事,事到如今,因为已经发生了,兄弟两人便持同一个态度,放任汝南帝姬回去。

大梁没有了大殷,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若梁帝如密报中所言接住了晋国抛向他的橄榄枝,这个盟友,不要也罢。

强者惯于单打独斗,而弱小者拉帮结派。

谈话毕,靖王步出大殿,德晔一个人先回去了,才分开这么小会,他竟有些想她了。

爱一个人并不是孤单的事,想到她内心就积聚起柔和纯粹的力量,只消见上一面,片刻的耳鬓厮磨,便胜却人间无数了。

章路陡然从滴水下跑过来,拂尘在掌心颤抖,“殿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不是才刚走,为何又叫去。”

靖王蹙起眉,简洁道:“不去。”云卷一个人在家,她或许今日在母后处受了委屈,自是嘴上不说出来,他该细心的时候务必细心,正准备回家哄她的,这个小坏脾气。

“殿下啊,太后娘娘宫里传召的宫人说了,此事是同德晔帝姬有关,至于您去不去,她也听之任之了。”

天黑得慢,太后见到靖王时,正虔诚跪于佛龛前。

宫人来报,她点点头,在香炉里插上几根香,香烟袅袅,拜了拜,嘴上念着“阿弥陀佛”… …

佛祖在烟尘后面目模糊。

靖王在佛堂外等候了一时,里面方叫进,太后手上拢着串麝香佛珠,由宫女搀扶起身,默了默,叹息道:“阿允早晚也是要知晓,哀家想瞒你,却是瞒不住的。”

“母后是何意,”他隐约有了猜测,至少此事与云卷有关,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是云卷她——”

“不错!”太后一脸惋惜,捻动佛珠,“你走后,哀家单独留下澹台云卷,原意不过是对她试探一番,谁知她稍作犹豫之后,果然欣然同意。”

见靖王只是沉默着看着自己,太后头皮发麻,转向佛祖,面不改色说道:“我告诉她我可以送她去与她兄长澹台逸相见,只是却要离开你,她却说… …若非你勉强,她是不会留在此处的。哀家想着果然也是这个理,你看升平,你皇兄待她如何,阖宫谁不是看在眼里,这个白眼狼,她哪点对得起儒儿的一片真情?”

“乖孩子,你在母后心目中永远是个孩子,你怎知女人心眼之多,藕眼一般,澹台云卷利用你一时,见哀家厌她,便丝毫不将你算作考虑,头也不回离开了,这种人,不值得牵念。”

靖王站定不动,过了许久,他似是抽神回来,佛堂的香烟鬼魅一般缠裹着他。

“… …母后,纵然她毫无留恋,母后却因何提供这样一个机会,”他的视线仿佛要灼伤了面前身着素衣礼佛的太后,“您这般做,为的不就是想看儿臣不快活么。”

他看穿了慈心覆面的她,怆然咯咯咯笑起来,“你成功了,我不快活,很是不快活!”话音方落入太后耳中,便拂袖跨出佛堂。

他不信今日的云卷当真丝毫没有顾忌便离自己而去,她难道不知道,如今外面纷争四起,盗匪横窜,世道极乱,一个人在外是找死么?

想死直接告诉他罢了,何必拐弯抹角。

裴若倾纵马回王府,直到当真确定德晔不曾回来,面色才最终冷凝。

待到手下人胆战心惊前来回禀,他已是面色无波无谰。

才过去几个时辰,想查一个人的去向是轻而易举,而他想到那张带笑的甜美笑靥,想到昨夜搂她入怀的温存,不觉勾了勾唇角。

她每每提起楼湛的模样在他眼前晃悠,那双平静若死水的眸子里,逐渐漫起深浓的黑雾。

他再不能忍受她的消失,哪怕是母后从中作梗,哪怕她或许有苦衷,他面对的却只有孤零零的现实。

祈祷吧。

裴若倾在德晔的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她的梳篦,她应当祈祷,他找不到她。

… …

德晔在一阵水波晃悠中转醒,她睁眼看到的就是麻袋的封口,努力清醒了下,就想起了经过。

在宫墙间走着,不晓得为何被人打了?

王三和赵二两个人喝了一宿的酒,仗着第二日多半上午还在床上,便心安理得睡得瓷实。老船翁进来送热水时,见角落里的麻袋露出了人形,脚都软了!

“莫不是、莫不是杀人越活抛抛尸——?”

走水路这么些年,一直平平安安的,年老了,怎么就不落点儿好呢,偏生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德晔耳朵尖,听见外面有动静,她从破洞里望见了外面打颤的老人家,忙不迭呼救,再后来… …被捆起来装进麻袋的就是王三和赵二了。

竟不晓得太后安排下这些,是要带她去往何处?当真去找太子逸么?

德晔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谁要去找澹台逸了,她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见了,阿允莫不要以为自己是遭遇不测罢?

她着实烦躁,只恨不能生出双翼,飞回兰凉城去。

乌篷船沿着水道返途,船昨儿夜里不紧不慢行到这如今,距离兰凉城已是相去甚远,德晔坐在船头啃窝窝头,不时再帮着老船翁一道儿撑船,尽量加快回城的速度。

等到了下午,人便吃不消了,回到船舱里睡了过去。

心里想着,等醒了,兰凉就该在眼前了。

老船翁苦巴巴盯着自己收的一块儿银元宝,就为了这玩意儿,现在自己船上快变成什么样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个姑娘看着弱不禁风,却竟然屡次要抢自己撑船的篙,她是有意抢他的小船不成还是另有所图?

老船翁唉声叹气,只想到岸迅速把这三个翁神打包请走。

不意间望了眼前方,霎那间长吸一口气,这这这!那吃水甚深的华美宝船是向着自己而来的么?!他连忙转方向,熟料那宝船紧跟而上,不一时,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几个侍卫先后从宝船甲板直接跳上小船,人不可太多,裴若倾向后比了手势,自己便下得小船上来。

王三赵二自然是被侍卫揪起来抓了回去审问,动静过大,德晔惊醒,匆匆披上外套,她才爬到一半,门上便现出一双祥云纹的皂靴。

抬起头,身上一凉,掉进了冰窟窿一般的视线。

“小骗子。”

“… …阿允!”她惊喜得双目湛亮,手脚并用向上爬,却被他俯身搂住腰肢轻易抱住,反而退回了船舱内。

才站稳,双唇便被堵住了,他撬开她的唇舌攻城略地,德晔气喘吁吁,被按住后脑亲得七荤八素,慌忙里轻轻地推了推靖王。

“唔…你怎么… …不要,不要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