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轿子在荣国府大门前停了一下,黛玉原想着会从侧门入府,谁想到随后轿子又抬了起来,几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小厮抬着她竟是到了西角门,眼瞧着轿子就要从西角门进去,黛玉跺了跺脚,清声道:“停一下。”

轿子停下,周瑞家的赶紧上前笑道:“林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林黛玉叫了一声白鹭的名字,白鹭立刻道:“周嫂子,我们扬州但凡大户人家西角门都是仆妇进出的地方,来我们林府的客人可从来没有从角门进入的习惯,我们姑娘去旁的人家做客,也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从侧门进入,姑娘的意思呢是问一下周嫂子,这京城是不是和我们扬州不太一样,京城大户人家有客人来,都是从角门进入?我们姑娘第一次进京,可不知道这些,问清楚明白了,以后出门做客心里好有个数。”

白鹭口齿伶俐,一番话说的周瑞家的臊的面皮青紫,讷讷道:“也不是如此,只是姑娘年纪小…”

“周嫂子,这话可真不对了。”白鹭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模样:“我们姑娘再年幼,可也是林家长女,是贵府老太太放在心肝上疼的外甥女,是贵府老爷嫡亲妹妹的唯一骨肉,和贵府的嫡小姐身份上可是没什么差别的,如果我们姑娘从这里进去,不只林家面上无光,想来,贵府的老太太,老爷太太外加少爷姑娘们,这脸上又有什么光彩?”

白鹭笑呵呵的问:“周嫂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周瑞家的只剩下擦汗了,心说林家姑娘带的这个丫头当真是口齿便利之极啊,这话说的让人无可辩驳,她是没想让林姑娘从角门进的,可家里太太的吩咐她也不敢不听啊。

“不如这样,姑娘且先等一下,我去请示太太。”周瑞家的没办法,只好笑着和黛玉商量。

黛玉掀开帘子,看了周瑞家的一眼:“外祖母一直来信催我入京,我也惦念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想着早点来京城,一是承欢他们膝下,二来,也和姐妹们做个伴,我想着即是一直催着,想来府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却不料连从哪个门里进都没有个准信,周姐姐,即是您心里没准,便去问吧,只是,我却不能在这里等着的,先前薛姐姐一直邀我去她家里做客,想来,必是准备的妥妥的,不如我且先去薛家侯着,等到贵府商量出我到底该从哪里进去时,我再来。”

说完,黛玉冷声道:“白鹭,去叫王嬷嬷还有林贵家的过来,就说我的吩咐,咱们先去薛府。”

周瑞家的听的吓了好大一跳,立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拦着黛玉:“哎呀,我的好姑娘,您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您且先等等,我立时就让人开了侧门请您进府。”

她一边吩咐底下的人去开门,一边苦着脸道:“罢了罢了,有什么罪责我一并担了吧。”

黛玉听她这番话,立时只剩下冷笑了:“我是贵府姑太太的女儿,难道从侧门进去还有罪了不成。”

一句话憋的周瑞家的脸上又通红起来,心说这个林姐儿当真生了一副钢牙呢,说出来的话只叫人面皮上过不去。

说起来,黛玉原对贾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也只是小时候听贾敏说起过一些贾家的事情,记忆也不是太深刻,后来,贾敏去世,贾家竟是只派了仆佣前来吊唁,那仆佣来了之后还摆国公府的架子,说出来的话也不像,这让黛玉心里对贾府已经存了失望之情。

后来她和宝钗通信,聊天时也说过贾府的一些事情,宝钗倒也没说贾府的坏话,只黛玉太过敏感,总是能从宝钗信中字里行间感受到宝钗对于贾府没有什么好感。

直到在码头上,周瑞家的拜见时那异样的称呼,让黛玉心里存了事。

到得要从西角门进时,黛玉彻底爆发了,不但把她对贾府的失望之情宣泄出来,更存了替宝钗出气的心思,便也有了当前这一幕。

不说周瑞家的让人开了侧门,黛玉坐着轿子进去。

贾家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是怎的欢声笑语一片,老太太又是如何痛哭贾敏,叫人接待黛玉,并邢王二夫人怎么给黛玉介绍家里主子的。

只说宝钗坐车到了薛府,留在京城的薛家老仆已经叫人把府里上下打扫干净,各处都整理好了,便是原来的薛宅,也换了门面,上面溜金的大字写着广安男府,宝钗抬头看看那四个字,会心的笑笑,薛家上下盼了多少年,终于盼得了这一席的爵位,这对于薛家来说,真正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东西。

扶着薛太太进府,各处走动一下,又叫人叫工匠修了几处地方,宝钗累了一日,也有些劳顿困乏,便告辞出来,带着丫头去了自己房里,洗漱好了之后也不说吃饭,只倒床休息。

薛太太歇过劲来便叫了丫头整理从金陵带来的物什,把明天要去贾家带的东西整理出来,贾家人等上上下下都准备了礼物,便是赵姨娘和贾环并年纪幼小的贾兰和贾琏的女儿的礼物都没落下。

歇息了一夜,第二日薛太太和宝钗、薛蟠用过早饭,叫仆佣打点好了东西,便坐车去了贾家。

薛家过去,自然不用从角门进去,王夫人早早的叫人把两边侧门打开,供薛家人进入,并把宝玉还有贾家的几个姑娘均留在家中,准备迎接自己的妹子。

黛玉见贾家上下为薛家做客忙里忙外,想想自己到来时差点从角门进入,便有些自怜的意味。

不过又一想薛宝钗的和善和对她的亲热,还有薛太太的慈祥面孔,倒也为薛家受到尊重而高兴,把那几分自怜去掉,很是有了几分相信宝钗。

宝钗扶着薛太太进了贾府,兜兜转转到了老太太房中,宝钗去掉披风,规规矩矩的过去给老太太嗑头见礼,老太太笑的满面慈祥,伸手欲扶宝钗:“赶紧起来吧,我瞧瞧,只听说薛家姑娘长的标致,今儿可算是见着了,老婆子倒要看看是怎么一个灵秀的人物。”

第四章 叙话

老太太拉着宝钗的手上下打量,嘴角含笑:“姨太太家的孩子是怎么养的,真真的水葱一样,让我老婆子看了都爱的不行。”

宝钗垂头,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

薛太太赶紧站起来道:“老太太,我们宝钗最是脸皮薄,您要是再打趣,她都该哭了。”

老太太笑着撒手,让宝钗在她身旁坐下,问了几句例如几岁了,都读了些什么书,有什么爱玩的爱吃的之类的话。

宝钗都一一答了,只说上了两年学,还不曾学过太多东西,又说也并无什么爱吃的爱玩的。

说完,她看向下首陪坐的贾家姐妹三人,笑问:“妹妹们都有什么爱吃爱玩的。”

迎春笑着摇头说并不曾有什么,探春和惜春也如此表示。

宝钗不由间想到朱秀贞,若是问这丫头如此问题,她一定说个不停,把她喜爱的全部列举出来,并要求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一定要陪她玩之类的。

看来,身处的环境不一,受到的教育不一,女子的心性也不一样。

老太太又和气的和宝钗说了一会儿子话,宝钗全都笑着答了,她对老太太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前世的时候,老太太虽然也给过她难堪,只宝钗现在看开了,老太太一直想让宝玉和黛玉在一处,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这是人之常情,并不算什么的。

后来她嫁给宝玉后,老太太还不一样对她挺好,也因着老太太,她也难得的在贾家过了几日自在的日子,只后来老太太没了,她的苦日子才来。

这厢说着话,便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帘子一打,黛玉匆匆跑进来,进门便朝着宝钗走过来,看着宝钗,眼圈竟是红了:“薛姐姐!”

宝钗赶紧起身拉她坐下,拿帕子给她拭拭眼角:“妹妹如何掉金豆子了?难道说真和姐姐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黛玉也笑了,拉着宝钗的手只是不松,老太太看了只笑倒在榻上:“罢了罢了,你们小姐妹顽的好我也高兴,玉丫头,赶紧拉着你薛家姐姐一旁坐着,省的我看了牙酸。”

探春赶紧起来招呼宝钗和黛玉,笑道::“薛姐姐赶紧过来坐,我们一直听人说起姐姐模样性情都好,今儿见了可要好好的亲香亲香。”

众人正说话间,薛蟠拜见过贾政,和宝玉一起过来请安。

老太太看到薛蟠倒也有几分喜爱,和他说了些个话,因着男女之别,薛蟠也不便久留,愣是拽着依依不舍的宝玉出去。

待出了门子,宝玉还不舍屋内的姐妹,只怪薛蟠为何不多呆一会儿。

薛蟠哈哈大笑:“一屋子女人说话你凑个什么趣,赶紧的摆了酒给我接风洗尘是正经。”

宝玉这会儿子倒也不好意思起来,忙着要带薛蟠去饭食做的最好的酒楼去吃喝一顿。

薛蟠也不推脱,拉着宝玉从贾家出来,两人骑了马一路去了。

薛家来访,贾家自然是留饭的,快到中午的时候贾母叫在她屋里摆饭,又很留了薛家母女两个,薛太太看看宝钗站起来道:“老太太留饭原不该辞,只我们老爷才去了,我们家现下还吃着素呢,在老太太这里用怕是不方便,不如我和宝钗去姐姐屋里用吧。”

贾母想想也是,便也不留,薛太太带着宝钗径自去了王夫人那里。

吃过饭,薛太太在王夫人屋里叙话,宝钗带了丫头出门直接去了黛玉那里。

她一进门,便见黛玉红着眼正掉眼泪呢,宝钗几步进去,赶紧问道:“这又是怎的了?”

“薛姐姐…”黛玉看到宝钗,忙擦了泪请宝钗坐下,又让丫头们上茶,之后便把几个丫头撵出去,强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看到姐姐和姨妈守孝一直用素,我…觉得有些对不住母亲。”

“难道说?”宝钗一惊:“老太太并没有让你单独用饭?”

黛玉摇头,又想起什么难过之事,便把昨日进门时被抬到西角门的事讲将出来,又将来了之后老太太原想让她和宝玉都留在她那里的事也说了出来。

宝钗听了,心说果然和前世是一样的,也装出紧皱眉头替黛玉发愁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林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和宝玉一处住,真要住到一处,以后可说不清了,虽则现在民风开放,可到底男女还是有别的,到什么时候,也没有男女混住一处的理儿啊。”

“我又何尝不知。”黛玉又红了眼圈:“只进府的时候便吵了一通,来了之后看外祖母兴匆匆的安排,我又怎能驳了她的面子。”

宝钗想了一时,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

黛玉听的直点头,立时破涕为笑:“还是姐姐有主意,等明儿我试试成不成。”

宝钗又道:“若是不行,我就叫人给我去个信,我接你们来我家玩,你且在我家里住几天再想法子。”

黛玉大松一口气:“难得姐姐这般为我着想,姐姐这份情我只记下了。”

“说什么呢。”宝钗叹息一声:“你没了母亲,我去了父亲,都是一样苦命的,你的难处我怎么不知,我向来没个姐姐妹妹的,一见你便觉得可亲,恨不能拿你当自己的亲妹妹待,你若说什么感激的话,我便不管你了。”

“姐姐。”黛玉向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一时感动,拉着宝钗只是叫姐姐。

宝钗心里叹了口气,她两世为人,骨子里自是圆滑世故的,可最是圆滑世故的人,才最喜欢黛玉这样纯透的性子,宝钗看黛玉这般信任她,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尽所能的维护黛玉,不叫她吃了大亏。

在贾家呆到下午时分,薛太太命人来唤,宝钗才起身告辞,和薛太太一起出了门,坐上自家的马车回府。

车上,宝钗把黛玉的难处说了一通,听的薛太太直念佛:“也难为那孩子了,她家只她一个,平日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却不想一来便吃了这样大的亏。”

“妈说的极是。”宝钗点头:“看看她,再想想我,虽然我没了父亲,可还有妈和哥哥,来了京城也有自已的家业,倒是比她强上一点,妈不知我今儿看她哭,心里也酸酸的。”

仔细观察了一下薛太太,宝钗压低了声音:“我看着贾家太不像了些,府里便这样乱,外边不知道怎样呢,也难怪陛下不喜这些老牌子世家了,妈,以后我们面上如何只不管,内里还是要远着些,尽早的把陛下交待的事情做完,早点抽身为上。”

第五章 训媳

宝钗下车,看到薛蟠怒气冲冲的从马上跳下来径自进门很有几分不解。

扶着薛太太进门,宝钗小声问:“妈,谁又惹哥哥生气了?”

薛太太摇头只是不知。

娘两个进了屋,宝钗安顿好薛太太便去寻薛蟠,敢巧薛蟠正在拿几个玻璃杯子撒气,摔的玻璃碎片满地都是。

宝钗瞧了瞧,小心的躲过碎片,又唤来两个小厮把地打扫干净才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两眼,又问薛蟠:“哥哥这是怎的了?如今玻璃虽说不贵,可咱家没有多少钱了,这些物件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薛蟠气呼呼坐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咱家便是再艰难,也不差我摔两个杯子的钱。”

宝钗端了杯凉茶递过去,薛蟠一口气喝完,抚抚胸口:“可是气死我了。”

“哥哥与我说说,我也给哥哥分辩分辩。”宝钗笑着劝了两句:“若真是旁人的不是气着了哥,我与替哥哥骂两声出气。”

薛蟠听及此转头看向宝钗:“妹妹不知,我去给姨丈请安,你知他都说些什么,说我不思进取,不说读书上进,倒学了一身的铜臭味,还说什么我拿钱买官爵,太过利欲熏心了,我…奶奶的,他贾家难道就没买不成?贾琏的虚职是怎么来的,考中的?还不都是买的,只会说旁人看不到自己。”

“姨丈无非就是说了几句,哥哥犯不着生气。”宝钗笑笑,倒也不觉得如何,贾政本就是迂腐太过的人,又向来不会说话,说的过了也再所难免。

“这倒是没什么。”薛蟠摆了摆手:“只我和宝玉去酒楼吃饭,正好碰到他几个好友,妹妹也知我向来是个大度爱交朋友的,便叫来一起吃,谁知道那几个人里有个兔爷,上来便寻我的笑话,还要和我喝交杯酒,我只不依,他便说我太拿架子,本就是个玻璃还装个什么样子。”

宝钗听的这些话,羞的脸都红了,捂着脸转身:“哥哥,这些你怎的也与我说。”

薛蟠气糊涂了,现下想想这些话确是不该对妹妹讲的,赶紧站起来给宝钗深施一礼:“都是哥哥的不是,妹妹若实在气不过打我两下出出气。”

宝钗拿帕子捂了脸:“即是那些人不好,哥哥还是别和他们一处顽的好,省的带累了哥哥。”

“这个我心里明白。”薛蟠这会儿也不气了,笑了笑:“我瞧着宝玉和这些人交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姨妈信里只说他好,原并不是那么回事,妹妹以后去贾家时也注意一些。”

“我知道了。”宝钗答应了一声,想了一下又道:“我回去写封信,哥哥出门的时候捎去邮局寄了,咱们家来了京城,我总要写信给英莲妹妹报个平安。”

薛蟠一说给英莲写信,立时喜的抓耳挠腮:“很该的,很该的,妹妹赶紧写,哥明天出门的时候定给你寄出去。”

宝钗打趣的看向薛蟠,低头笑笑:“哥也很该常往甄家去信,多向义父讨教一些事,如今咱们没有父亲教导,有什么事的,只能多向他老人家求教,对了,林大人向来是个很会处事的,哥哥若有事,也可以向他求教的。”

薛蟠听的赶紧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宝钗离了薛蟠的屋子,想了一下又去薛太太那里把薛蟠如何生气的事情讲了一下,末了说:“我原还担心哥哥,这京城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可比咱们金陵不少,怕哥哥没人约束学坏了,如今听哥哥这些话,我是真放心了,只我想着宝玉在贾府众人中一向还是好的,所交的朋友还都如此,贾府中旁的人想来更糟,妈还是想法子让哥哥远着他们一些。”

薛太太连连点头:“我的儿,难得你想的周全。”

停了一下,薛太太脸上有几分怒气:“你姨妈以前写信只说宝玉有多好,如今瞧来,还不如你哥懂事,你父亲去世之前,她竟然写信说什么要亲上加亲,只说宝玉读书上进,模样性情又好,咱们两家又是亲戚,以后亏不了你的,幸好我没答应,不然可真毁了我儿了。”

宝钗垂头不说话,这些话原也不该她说什么,她只听着,不过倒也庆幸母亲没有答应王夫人。

这厢母女俩说话,那边,贾府中老太太也在和王夫人问话。

老太太倚在软榻上,一双有些混浊的眼睛看向王夫人,淡淡开口:“今次薛家拜访,为何不让兰儿来见见?”

王夫人垂头:“兰小子身上有些不好,我怕带了病气给老太太。”

“原是这样,也罢了。”老太太笑了笑:“只薛家太太是你的嫡亲妹妹,她来了,你也很该好好招待些,我听说,她去你那里用饭,你竟是没准备的,现叫人做了一桌子素菜,险些耽误了饭点,这便很不该了,亲姐妹两个原该比旁人亲厚,怎的连她家穿孝都忘了。”

王夫人脸色有些青白:“这不是昨天外甥女来,一连忙了好些天,都给忙混了。”

老太太笑咪咪的看着王夫人,倒瞧的王夫人头垂的更低了,老太太狠狠的拍拍桌子:“什么忙混了,我看你竟是没上心,若真是为我玉儿忙,怎的让玉儿从角门进?昨日玉儿来,那些饭食你当我是瞎的瞧不见?你个混帐婆娘,猪油蒙了心的…”

吓的王夫人赶紧站起来,这般大的年纪还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她是又臊又怒,却又不敢说什么。

“我看你不是忘了,你就是看着玉儿没了妈,孤苦无依的来了,便想着折腾她,又想着薛家没了钱财,便不上心了。”老太太怒瞪着王夫人。

“并不曾的。”王夫人赶紧道:“有些事情媳妇也不知道,不如叫凤丫头来问问。”

“别提凤丫头。”老太太更怒了些:“凤丫头身上不好正躺着呢,这几天是我叫她不必理会府里的大事小情,原该你做主的,也甭往她身上推。”

王夫人更不敢说什么。

老太太有些怒其不急,叹了口气:“亏的你还是大家出身,眼皮子怎的如此浅,我都说了多少次,林姑爷那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又是最有成算的,咱们家要好好的拉拢着,你亏待他的独女,他知道了心里能没怨言,你这不是把林家往外推么,还有薛家,原她家钱财万贯我也看不上眼,后薛宏一去,这孤儿寡母的就更不用说,可你那妹妹是真比你聪明,知道有多少钱财也是守不住的干脆拿钱买了靠山,你当那男爵是好封的,那是皇上明堂正道的告诉要打薛家主意的人,薛家已经投靠了皇家,让旁的人长点眼。”

第六章 家事

又过几日,宝钗一家在京城总算安顿下来。

这几日里,薛太太带着宝钗拜访了几家亲戚,又往故旧那里送了些礼物,娘俩个便闭门不出一心守孝。

只这日薛蟠回来忽然寻宝钗商议,只说朝庭要往西伯利亚派人,近几年朝庭需要大量的煤和金属,因此上要加大力度开发西伯利亚。

宝钗思及自家买的矿山,就和薛蟠商量着派几个得用的管事过去,尽快开些矿运回来卖些钱财。

而薛蟠的意思是他要亲去西伯利亚,那个地方是极寒冷的地带,朝中人多不乐意去,朝庭对于去那里的人所给的条件便极优厚,薛蟠总觉得自己这爵位来的太不保准了些,他便想多多做些事情,也好让自己心里有底一些。

听了薛蟠那些话,宝钗不是很乐意,西伯利亚离的那般远,谁知道会是什么鬼地方,薛蟠这一去若真碰到什么事,一家子真就没了男人撑门面了。

只薛蟠打定了主意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宝钗说了好些话他只不听,没法子,宝钗只好叫他去和薛太太商量。

结果便是,薛太太大哭了一场,总是不让他去的。

这母子二人因着这件事情就较上劲了,宝钗怕薛蟠那倔脾气上来不着家,万一再跟什么人学坏可就没法子了,便找薛蟠商量着,旁的事情也就算了,到底朝庭要开发某个地方,总该是把路先修起来的,她给薛蟠出主意叫薛蟠赶紧请旨修路去。

宝钗想着修路怎的也得先从京城修起,这一修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到时候,指不定西伯利亚那个地方人已经多了起来,朝庭也管理的好了,薛蟠便是去了,家中也不会太过担心。

薛蟠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去哪里,只是想着他如今是家中的顶梁柱,总是得立起来的,便想着做出一番功业来,才吵着闹着要去那极北之地,这会儿子有了宝钗的主意,他也就不再硬挺着非要去。

薛蟠是个急性子,即是打定了主意便要立时去做的,隔两日就上书称要修路,首相大人很快也做了批示,称大善。

薛家一下子忙了起来,带到京城的那些忠心的或者很有些能为的管事全都调动起来,开始购买材料,从各地的牢房中提出死囚犯来,另有历年征战俘虏的异族人朝庭也都派了过来,薛家只用管这些人饭食,并不用给工钱的,倒是给薛家省了许多的钱财。

薛蟠整日忙忙碌碌,没多少日子整个人都瘦了,另也学了不少的东西,眼见着沉稳起来。

宝钗和薛太太看了也是满心的欢喜,整日于家中做了好的饭食叫人给薛蟠和家中的管事送去,或者便是在家里筹算一下所用的钱粮。

薛家几代经商,虽然钱物捐出去不少,可各地的商路还是畅通的,家里的信息也灵透,哪个地方哪种出产便宜,哪个地方哪些物产丰富,又有哪处独缺什么宝钗心里都是有数的。

她和薛太太商量着把这些商路也利用起来,一来娘俩个赚些胭粉钱,二来,能捎带运送修路紧缺的物资,倒是能省上好大一笔。

隔了几日,薛太太把几路的管事召集来商讨了一下,又拿出些钱物来开始把薛家那几处商路又趟了起来。

眼瞧着一切都上了正轨,宝钗便提出上学的事情,她手里还有甄士隐给京城第一女学的校长写的介绍信呢,听甄士隐说过,这位女学的校长和他是认识的,他在京城教学时,来往的也颇为频繁,有他的书信,宝钗去上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宝钗旁的不说,于学业上也颇为自信,自认学起来不会和京城那些闺秀们差上什么,即是家中安定,她自然是要重拾学业的,好容易来了这么个世道,女子能大大方方的上学读书,宝钗可不想丢了这样的好机会。

她把想法和薛太太一讲,薛太太想了一下问:“即是去上学,你也很该去贾家和林姑娘讲一讲,问问她可要一同去?我想来,以林大人的为人,必是不提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不得也想着让林姑娘在京城进学。”

宝钗想了想也是,一边叫人准备上学所用的东西,等第二日得闲了,大早起来便梳妆打扮起来,她穿的颇为素净,不过也讲究,于穿着打扮上也不会叫人指摘了去。

吃过早饭,宝钗和薛太太坐车去了贾家,刚好王夫人这日也得闲,拜见过老太太之后,薛太太去王夫人那里说话,宝钗径自去找黛玉。

经过这么些天,黛玉早已不在贾母房里住,而是独自搬到一个小院落里,这处院子名枫澜,曾是原先贾家的老太太住过的,院子并不大,却胜在精致,院中因种了些枫树,到得秋日,满院艳色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