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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太太一只手拉着玉姐儿,一只手抹眼泪,还不忘回头示意身后侍立的丫头,丫头递了只荷包上来,贾太太接过抽开,取了串莲子大小、只只匀净滚圆,品相极佳的东珠出来,不由分说套到玉姐儿手上,“头一回见姐儿,这是贾姨的心意,姐儿别嫌弃才好。”

“这太贵重了!六姨……”玉姐儿吓了一跳,她没经过这种场合,早就晕头了,急忙扭头找韩六娘子求助。

“玉儿只管收下,贾太太不是外人,咦?”韩六娘子一脸惊讶好奇,“你阿娘没跟你说过贾太太?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贾太太是谁!”

“真没听阿娘说过。”玉姐儿一脸窘迫。

“玉姐儿是个老实孩子,六娘别促狭。”贾太太忙爱怜非常的替玉姐儿解围,“我来跟姐儿说。”贾太太拉着玉姐儿坐到自己身边,抚着她的鬓角,柔声温语道:“我跟你阿娘自小儿就交好,一直到你阿娘出嫁,这十来年,真比亲姐妹还亲,后来我嫁到浙东,来往不便,唉,这十来年,我天天想你阿娘,想你,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贾太太说的动情之极,一边说一边掉眼泪,直把玉姐儿说的心里暖暖的眼睛发酸。

“我竟没听阿娘说起过……”

“唉,你阿娘神仙一样的人物,当姑娘时是真正的金尊玉贵,哪受过半点委屈?你是没见过,那时候大家都说,若真有神仙,真有神仙日子,那必定就是你阿娘,谁知道你阿娘嫁了人……”贾太太一把接一把抹眼泪,“说起来是靖海王世子,也是一样神仙风流人物,谁知道内里……你阿娘嫁过去才知道,她过的苦啊!这些年,真苦了你阿娘了,你阿娘守着你苦熬,从前当姑娘时那些神仙一样的日子,只怕她想一想就痛彻心骨,你阿娘常跟你说她做姑娘过的什么日子吗?”

“也说过……不过,好象是说的极少。”玉姐儿犹豫着道,她常听她阿娘说在家当姑娘时那些诗会、花会,她如何的技惊满座,这些好象不能算过日子……

“我就说,你阿娘嫁了那样的人家,有苦说不出,那从前的神仙日子,她怎么忍心多说?提一回岂不痛心一回?你阿娘过得苦。”

“阿娘也说她过的苦,阿娘天天哭……”玉姐儿带着哭腔连连点头,阿娘总是长吁短叹,悲伤命苦,这是她从前和阿娘在一起天天都能看到情景。

“可怜的妹妹!”贾太太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玉姐儿哀哀哭出了声。

“贾姨!”玉姐儿心里窝着的万般委屈被这哭声勾起来,一头扎在贾太太怀里,竟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儿,你哭成这样,贾姨这心都被你哭碎了,你跟贾姨实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你二叔,还有二婶待你不好是不是?你跟贾姨实说,你可别瞒着贾姨!”看玉姐儿一场痛哭由高转低,哭的差不多了,贾太太让人拧了热帕子上来,一边细致爱怜的给玉姐儿拭脸,一边大包大揽忿忿问道。

第317章 韩家2

“他们……她……呃!”玉姐儿哭的太厉害,一连打了几个噎隔,贾太太急忙压着她后背往下顺气。

“二叔……李氏……她不配!我才不叫她二婶!”玉姐儿总算顺过了气,红着眼仰视着贾太太,只觉得这贾太太就跟从前没发生变故之前的那个阿娘一般了。

暖阁里的其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玉姐儿十来年的人生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谨慎什么叫小心,人来了人走了,她根本看不到这中间的古怪,自然也不会放到心上。

在她那有限的人生里,眼睛所及的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贾太太视她比亲生女儿还亲,那当然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今天的花会一切顺利,该来的都来的正好,该叙旧也正叙的热泪横流,简夫人满意的喝了碗浓香的茶汤,起身往外走,宁海侯府的江老夫人已经到了,还有件小事得赶紧办妥了。

简夫人满面春风的和江老夫人见了礼,落了座笑道:“我们在北地,也常听到些京城这边的热闹事,这几年一说起京城的名门闺秀,必定先提到贵府两位小娘子,品貌才情就不说了,听说性格儿也极好,最是温柔贤惠,老夫人今儿带这林氏双姝过来没有?若没带过来,我可这就打发车马去接的。”

“来了来了。”江老夫人笑容愉快,“夫人过奖了,不过略齐整些,会认几个字罢了,哪有那么好?一会儿夫人见了可别笑话!”

简夫人一脸惊喜的一迭连声让人去请,片刻功夫,林大娘子林明玉和林二娘子林明玉一后一前进了花厅,曲膝给简夫人见礼。

“真真是名不虚传!真是娇花软玉一般,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了。”简夫人拉着林明玉的手,满眼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两三遍才放手,拉起林明月时,眼神倒温和多了,不过扫了一遍就放开林明月,从托盘里取了一式一样两支红宝头钗给两人做了见面礼,就扬声叫人带林氏双姝‘去寻她们姐妹玩儿’去了。

“有这么好一对孙女儿,老夫人真是好福气!”简夫人又夸了一句,转入正题,“昨儿刚听说二娘子要和靖海王议亲了?这一对儿真叫郎才女貌,再没这么般配的了!”

“夫人过奖了!”一提林明月和端木守志议亲的事,江老夫人打心眼里笑出了花,“夫人也知道,我是个疼孩子的,跟端木家议这门亲,我可没看这什么爵位不爵位的,我只看守志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这门亲事,我就冲着这孩子好!”

“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看什么爵位银钱的?咱们只怕委屈了孩子,我刚到京城,孤陋寡闻,二娘子议了靖海王,不知道大娘子定的是哪家?”

“大姐儿……”听简夫人直截了当问了这么一句,江老夫人满脸笑容顿时一滞,笑容里夹杂着尴尬,“夫人也不是外人,不怕您笑话,大姐儿这亲事还耽误着呢,前几年因为她翁翁出事,一家子遭了场大难,如今虽说缓过了口气,可我们这个大姐儿是个挑剔的,官家又发过话,前前后后给她挑了不少,就是没有合适的,照理说长幼有序,大姐儿的亲事还没着落,二姐儿倒先议定了亲……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耽误了大姐儿,再耽误了二姐儿吧?唉!”

提起林明玉的亲事,江老夫人满肚皮怨气,先前给她看的那家庶子有什么不好?偏有人捅到官家那里,也不知道是谁在官家面前下了什么蛆,官家竟发了那么句话,竟成了这亲事得她自己点了头肯了才行!

江老夫人越想越闷气,这妮子那点子心思她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可她断不能让她自甘下贱拖累了林氏一族的女孩儿们,可如今这亲事……唉!想着林明玉油盐不进的可恶样儿,江老夫人只觉得头皮都是麻的。

“不知道大姐儿想寻个什么样的,我也帮着寻寻。”简夫人看起来很认真,江老夫人巴不得有人伸手,忙答道:“她也不小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过求个人好,她这亲事原本也容易,只不违了官家的话就行。”

“大姐儿再怎么聪明,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她还是个孩子,这亲事上头也不能光听她的,官家不过是想让她嫁得好,我看哪,不如这样,咱们挑几户好人家请官家看着选一家,官家看中的,必是极好的,这样不就妥当了?”简夫人一眨眼就有了主意,江老夫人连声赞同,却又迟疑道:“就怕官家哪有这样的闲空……”

“无妨,”简人人大气淡然,“也不过烦劳瑞宁公主走一趟。”

“这敢情好!”江老夫人大喜,也是,她怎么忘了这个法子,都说这位简夫人非同一般,果然名不虚传。

林明月和林明玉一起从花厅出来,林明月脚步轻松雀跃,左看右看看什么都惊叹不已。

昨天端木家来探话的事她已经知道了,想了那么些年的事终于美梦成真,林明月只觉得从昨天晚上起,就踩在云端里没下来过。

林明玉斜着看什么都乱拍手乱称赞一脸傻笑的林明月,厌恶的几乎要吐出来,她和她阿娘,和江氏那个老虔婆,都是该下地狱五雷轰顶的泼妇!

就因为她要嫁进靖海王府做个现成的王妃,她们怕她丢了林家的脸,怕误了她做王妃,就生生逼着她嫁那些猪狗不如、面目可憎之极的纨绔之流!

翁翁没了,连她们也敢欺负她了!

林明玉用力错着牙,她真想一巴掌把眼前这张可恶脸上的可恶笑容拍个粉碎!

“姐姐,前儿太婆又挑的那几户人家,你还是看不中啊?太婆说了,要是这几家还看不中,往后的可就远不如这几家了,姐姐可别错过了机会。”想着林明玉不定亲,自己先定了亲总归不怎么好,林明月忍不住半是劝、半是威胁的说了句。

“你也是侯门出身,云英未嫁的小娘子,竟说出这种话来,连羞耻也不知道了。”林明玉一脚踩到道德的高台上,用言语打向林明月的脸。

“我是好心,偏有人当成驴肝肺!算了,算我多管闲事!不过么……人家娶了妻,夫妻情深,某人哪,还是死了那心、好好修修下辈子吧。”林明月心情好,可这不代表她肯让林明玉一句半句,几句话干脆利落的顶回去,看着林明玉铁青到几乎变形的那张脸,林明月心情顿时好的跟刚才一样了。

“话不投机真是半句多,算了!你看你的寒梅,我赏我的山茶,各看各的吧!”林明月拍了拍手,昂然转上了岔路,林明玉冷冷的斜着她,‘哼’了一声,转上另一条路。

李思浅一路赏着景,脚步极慢的进了园子,问了仆妇,一路逶迤进了春水间。

春水间三面临湖,宽敞阔大非常,这会儿地龙烧的热气烘人,唯一不对着湖面的一面两扇半开的窗户前,熊三太太大着肚子,正斜靠要榻上,抿着果茶闲看窗外的风景。

见李思浅过来,熊三太太动作轻缓的坐直欠了欠上身。李思浅忙摆手笑道:“你身子笨重,别讲这些虚礼,你只管舒服坐着。”

“在二嫂面前,我就不讲那些俗礼了,横竖二嫂是不会挑剔我的。”熊三太太顺从的坐回去笑道。

“今儿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这么不便当。”李思浅侧身坐到熊三太太对面,熊三太太温柔的抚着肚子笑道:“一是想和二嫂说说话,二来,我在家也闷坏了,正好借着机会出来走动走动,散散闷气。”

“嗯?”听熊三太太这么说,李思浅微微有些惊讶,看样子,这是专程过来和她说话的了?什么重要的事让这位三太太这么郑重?

“是四郎的亲事。”熊三太太声音舒缓、不紧不慢的将端木守志要求亲林明月的事说了,“……三郎和我都听呆了,四郎这几年,二嫂也知道,消沉的厉害,先是说早前出京城游历的路上,就打定主意要出家的,后来又说要替父母守孝六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喝的醉熏熏的,突然就要他三哥立刻就替他到宁海侯府求亲去,三郎纳闷极了,偏偏问他他又不说,只说想通了,打定了主意要娶林家二娘子,问他跟二哥商量了没有,他也不说话,唉!”

熊三太太看起来烦恼非常,“四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娶林家二娘子?这门亲事……唉,我实在想不通,想着二嫂必定知道,昨儿实在太晚,上门怕扰了二嫂歇息,本来想今天晚上到二嫂府上问一问二嫂,可四郎一大早又催个不停,非要立时就替他到宁海侯府求亲去,我这心被他催的实在没法安生,干脆让人备车过来了,一来见见人看看景,散散闷气,二来,也好早点见着二嫂问一问。”

“我也是刚知道这事。”李思浅笑容坦诚,“莲生今天散朝回来才跟我说的这事,虽没说想到,我倒没怎么太意外,林家二娘子和四郎算是青梅竹马,倒是一门好亲。”

第318章 跟踪

“二嫂也这么觉得?那我就放心了。”熊三太太一只手温柔的按在肚子上,神情顿时轻松,李思浅看着她变化明显的表情,微一迟疑笑道:“听莲生说,三郎如今差使做的很好,莲生给我说时很高兴,莲生也常说起小时候和三郎打打闹闹淘气的事,也常常感慨,说后来一从军就是十数年,兄弟之情都生份了不少,可到底血脉在那里,兄弟之间,不管多少年不见面,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是至亲中的至亲。”

“三郎也常这么说!”熊三太太急忙接上李思浅递上的好意,“常说起当年大哥和二哥怎么疼他,说二哥自小就一身好功夫,就有大将之风。”

……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眼看春水间里人渐渐多起来,熊三太太犹豫了片刻,“二嫂,这人一多,我看着就有些闷气,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想来简夫人也不会跟我这样笨重身子的人计较。”

“你身子最要紧,我送你出去。”李思浅点头赞同,起身要送熊三太太,熊三太太扶着李思浅的手站起来笑拒,“我自己出去就行,二嫂一送我,未免动静大了些。”

李思浅将熊三太太送到春水间外四五步,看着她扶着丫头慢慢走远了,转过身,没再进春水间,让金橙问明白哪一处靠近小娘子们玩耍的地方近,带着金橙慢步过去。

这一场花会,她不能不来,可照简夫人待她的态度,她还是低调的找个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呆着就安稳,也正好看看玉姐儿在外面和同龄人一起是个什么情形。

园子另一面贵人雅仕云集的花厅里,端木莲生已经到了,正和韩征、王侍郎等人站着说话。姚章聪站在离两人最近一堆人里,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众人谈诗论词,一边时不时的瞟着端木莲生。

端木守志躲在后面,不时冲姚章聪抛个眼风使个眼色催促他,姚章聪被他催的耷拉着眉毛,挪着脚尖,进一寸退八分,往端木莲生那一处挪了半天,也没挪出四指远。

端木守志急的狠盯着他,可又不敢再有其它动静,二哥进来,他只远远躲在后面见了个礼,连往前凑近都没敢,动静大了,他怕惊动了二哥。

姚章聪树着耳朵听到端木莲生那一群人正说到腊梅和红梅以及绿梅的分别,这个他擅长,正要鼓足勇气一步上前,外头一个婆子迈着急促的碎步进来,先曲膝给韩征见了礼,又冲端木莲生连福了好几福,低低说了几句话,端木莲生团团拱了拱手,跟着婆子出了花厅。

端木守志一下子窜了起来,姚章聪冲他比划了个手势,跟在后面也出了花厅,端木二爷既出去必定得回来,他到外面等着,然后巧遇,然后就能理所当然的说上话,然后……能不能探话再说吧。

端木莲生和那婆子脚步极快,姚章聪跟出来,两人已经远远的转了个弯,姚章聪急跑了几步跟上,见端木莲生竟跟着那婆子径直往女眷那一边过去。

姚章聪脚下一顿,随即快走紧跟。

他到人家女眷那边干什么?那婆子进来先跟韩四爷见礼,明显是这府里的下人,请他往女眷内园干什么?这里又不是常山王府,也不是他们姚府,更不是王相公府!要是这几家,女眷都是浅姐儿的长辈,请他过来问点什么事说句什么话人之常情,可这是韩府!韩府!

他刚听来的八卦,可是说那位韩四爷嫡亲的妹妹,跟端木二爷小时候青梅竹马!

姚章聪是个心细如发的,心思转的跟脚步一样快,越想越多。

端木二爷功夫好必定耳聪目明,姚章聪不敢跟的近了,眼看端木莲生转弯了,姚章聪急忙紧跟几步,刚一探头,就看到也就十来步外,一个锦衣丫头正态度恭敬和端木莲生说话,“……六娘子是这么说的,说二爷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这也太近了!姚章聪吓的两只手紧紧捂着口鼻,身子绷的笔直,紧紧贴着后面高大的花树,唯恐呼吸声惊动了端木二爷。

脚步声起,渐远。姚章聪又等了一会儿,才松开手,屏息探头,见早就没了人影,吓的连跌了几步,这长敢长长深深的连吸了十来口气。

‘六娘子是这么说的,说二爷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六娘子!韩四那个嫡亲的妹妹,那个和端木二爷小时候青梅竹马的,不就是行六!这话说的真是娇俏,‘说二爷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二爷的人品……不是那样的人吧?

姚章聪甩着手垂着头拖着脚步,想的出神。

这事跟不跟守志说?不能说,守志整天柔肠百结九转十八弯的,要是知道这事,一是得把他自己纠结死,二是得把自己烦死!

那浅姐儿呢?要不要告诉她?照理说这事得告诉她,可怎么开口呢?浅姐儿那么厉害的脾气,这事她指定不能忍!万一闹起来又没什么事,自己岂不成了多嘴长舌妇……噢不!夫!就算有什么事,浅姐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其实也不能怎么样,可是,就算不能怎么样,那也得知道吧!浅姐儿最恨人家欺瞒她,可是,阿娘不是交待过自己,成了亲该糊涂就要糊涂些,两夫妻不能太较真,也许浅姐儿觉出不对也装糊涂呢,她那么聪明的人……

这事真头痛!怎么偏偏让自己看到了!

端木莲生不在,端木守志也不用催姚章聪了,他满腹心思,半分应酬的心情也没有,干脆铺开张纸,提了支笔,对着盆盛开的山茶拧眉发呆,仿佛在苦思诗句,那份投入让人不免觉得这诗句若能写出来,必定是流芳千古惊叹世人之作!

姚章聪站在端木守志对面,也拧着眉一脸苦思相,只不过端木守志呆的出神,他那目光却不停的从屋角的滴漏看向花厅门口,再从花厅门口看向滴漏。

都快两刻钟了,什么事要耽误这么久?

端木莲生出现在花厅门口,姚章聪一下子浑身紧绷,回来了!咦?

“守志,你快看,你二哥好象换了身衣服。”姚章聪这句话说的轻的象微风拂过水面,端木守志奇怪的看着他,“换衣服?嗯,象是换了件,二哥爱洁,又讲究,换件衣服有什么不对?难道你出门小厮不带件衣服备用?你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

“没!没奇怪!我是说,我好好的,没事!”姚章聪已经看清楚,也确定端木二爷确实换了身衣服,他去见韩六娘,却换了身衣服回来……

姚章聪只觉得浑身芒刺一般的难受,这事……不能跟浅姐儿说,不能不跟浅姐儿说……对了,去找姐姐!把这事告诉姐姐,告诉姐姐就没他的事了!

林明月在林明玉面前展示她的心想事成以及未来目光能及的幸福,心情舒畅昂然而去,留下林明玉死死揪着帕子,用恨不能一口吞了她的眼神死盯着她直到看不到。

翁翁!林明玉从来没象今天这么思念翁翁,若是翁翁还在,她林明月,甚至宁海侯府,哪个敢如此轻贱她?翁翁在时,林家,谁敢不看着翁翁的眼色行事?翁翁走了……

林明玉悲从心生,痛的浑身发抖,跌撞一步扶住旁边的花树,泪眼婆娑。

今天表哥也来了吗?林明玉远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另一面园子,表哥比翁翁更让她心痛如刀割。

翁翁走了,她不想、也不能再没有表哥!这一生,她就这一点点要求,她要跟在表哥身边,哪怕为妾,哪怕为奴!

林明玉直起身子,一点点挺直上身,远远看着园子另一边,脚跟着目光,沿着一步一景的花径往园子另一面过去,表哥就在那边,她心里苦,太苦,她想过去看看他,问问他好不好,和他说上几句话。

“大娘子!”眼看着林明玉步履坚定的往园子那一边走,大丫头青波忙紧几步跟上提醒,“韩府今天还请了各府老爷,说是就在园子那边,大娘子……”

“我知道!”林明玉打断青波的话,脚步更快了。

“大娘子,别过去了,万一撞到人,大娘子的清名!”青波侍候了林明玉多年,深知林明玉的心事,不敢明说,却不敢不劝。

林明玉没理她,脚步更加急促。青波急的后背出了一层白毛细汗,一边连走带跑紧跟在林明玉身后,一边惊慌的东张西望。

“大娘子!”前面不远横着的花径上仿佛有人影晃动,青波正全神贯注在这上头,一眼看到,急忙上前去拉林明玉。

林明玉倒也没失了理智,顺从被青波拉着,藏在路边高大的湖石后。

前面路口,端木莲生紧绷着一张冷脸,大步转向另一面,见真是端木莲生,林明玉只觉得喉咙发干、腿脚发软,想往外扑,却往后跌了半步,差点跌坐在青波身上。

“大娘子!”青波一把抱住林明玉,一声压的极低的‘大娘子’里满透着规劝,林明玉恍过神,一把推开青波就要冲出去。

第319章 疑惑起

“有人!”青波用力搂住林明玉,眼睛紧盯着小径,又急又慌的提醒道。

林明玉急转头,正看到韩六娘子扶着个丫头,半垂着头从小径转过来,往林明玉这边不紧不慢的过来。

林明玉眼睛睁的溜圆,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六娘子,青波一把把她推到湖石另一面,林明玉透过嶙峋的湖石缝隙,死死盯着韩六娘子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甜蜜笑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背后的意味。

李思浅隔着栏杆,寻了几遍,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玉姐儿,没有玉姐儿,也没有主家韩六娘子,李思浅微微蹙眉,玉姐儿是被韩六娘子接进去的,难道两个人一直避着人说话到现在?玉姐儿也就罢了,她不懂人情世故,想的更少,可韩六娘子今天是主人家,就算自己想不到,也必有教导嬷嬷提点的,怎么也不见露面?

“要不我去找人问问?”金橙问了句,李思浅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了,许是在哪儿坐着说话,咱们没看到,这府里不比别家,让人知道咱们一会儿看不到玉姐儿就到处找,谁知道传成什么样的闲话。”

“咱们大姐儿也就算了,他们府上六娘子怎么也这样?怪不得大姐儿跟她交好。”四下无人,金橙说话很随意,李思浅也想到了这个,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看那天宫里这位六娘子的口无遮拦,只怕真跟玉姐儿差不多,是个放在温室娇纵长大的,玉姐儿跟她要好,对脾气是对了脾气,可这么两个人相互学,可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韩家这场花会人来的虽多,却不如李思浅预想的热闹,很快就有人告辞,李思浅远看着告辞的各家夫人,王相公府上老夫人说是身子不爽利没来,两位夫人来的不早,这会儿走的却早,江老夫人怎么也走了?

李思浅正挨个看个告辞的各家夫人,金橙轻轻拉了拉她,“夫人,大姐儿来了。”

李思浅忙回头,玉姐儿垂着头径直往她这边过来。

“大娘子这是怎么啦?眼睛肿成这样!”金橙迎面看见玉姐儿明显是哭的红肿的双眼,实在惊讶极了,忍不住出声问了句。

玉姐儿狠狠瞪了她一眼,往李思浅身边一站,极其生硬的扔了一句,“我要回去!你走不走?”

“一起回去吧,怎么哭成这样?”李思浅站起来问道,什么事能让玉姐儿哭成这样?而且玉姐儿这态度和来时明显不同,这会儿的玉姐儿,对她那份仇视浓的让人无法忽略。

玉姐儿拧着头,理也不理她。

李思浅吩咐金橙先侍候玉姐儿往二门出去,自己过去告了辞,出到二门上了车就吩咐金橙,“立刻让人到城外看看世子妃怎么样了,找个骑术好的,立刻就去,越快越好,一定要亲眼看到世子妃,就说……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请安,亲眼看到世子妃安好就立刻回来禀报!”

“是!”金橙忙答应了,掀帘子叫了管事婆子过来,低低吩咐了下去。

能让玉姐儿哭成这样,也许是见到了姚氏,李思浅眯眼看着越来越远的韩府,这位简夫人可真是让人刮目。

“是李夫人的车子吗?”车外是姚章聪的声音,李思浅忙示意停了车,将帘子掀起条缝,看着车外骑在马上的姚章聪,没等她说话,姚章聪先揖手笑道:“多谢夫人前儿送的几株名品,二爷没跟夫人一起?”

姚章聪的话跳跃很大,李思浅眉梢挑起又落下,微微歪头看着他,姚章聪果然又是一个跳跃,“我还以为二爷是坐车来的,二爷换了身衣服,守志说二爷一向讲究,我觉得也是,也没见衣服脏,耽误夫人了,我去寻姐姐说话,姐姐很想夫人,有空夫人去看看姐姐。”姚章聪顾自说完,不等李思浅答话,拱手勒马就走。

“二爷这又是怎么了?又莫名其妙胡言乱语了!”金橙嘀咕了一句,李思浅半响才放下帘子,淡淡道:“他是来告诉我,莲生莫名其妙换了身衣服,大约还有别的事,他不好和我说,要去告诉阿慧。”

“爷换了身衣服?不对呀!爷出门时没带过衣服,换的谁的……”金橙话没说完赶紧打住,这不是她该多嘴的。

李思浅怔怔的看着晃动的车帘,莲生个子比一般高不少,韩征差不多比他矮一头,莲生换的这身衣服合不合身?若是合身……

“二爷进宫了?”

“是,白水传的话,说是官家召他议移军就粮的事,说这事繁琐,只怕回府要很晚。”金橙忙一字不漏的答着白水的话。李思浅‘嗯’了一声,等他回来问一问好了。

回到府里,李思浅一下车就看到了玉姐儿堵在她面前。

“韩家六姨说了,后天起我们要开始练习马球,你赶紧让我给我准备马球服!多告诉你一句,六姨说了,她请了二叔教我们。”玉姐儿说完,转身就走。

李思浅皱眉看着她,这个熊孩子今天简直有恃无恐,她在韩府这一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天开始练习马球,请了莲生教她们?莲生是说请就能请的?今天这一趟韩府花会,怎么总让人有种诡异古怪的感觉?

韩家这一场热闹非凡的花会,正被细细的描述给宋皇后听,宋皇后听说不过一个来时辰,就有许多人告辞走了,眉眼带笑,松了口气往后靠了靠,“走这么早,这叫不得不到,不敢多留,韩征攀了瑞宁,再怎么着那简氏也算皇家亲戚,她要请个花会,这场不能不捧,总得到场站一站,那简氏在北地呆了这么些年,人都傻了!”

“娘娘说的极是!”宋后自小跟在身边侍候的心腹婆子姜嬷嬷先奏承了一句,“娘娘,我今天出宫,还遇到了一个人,就是常往熊家走动的那位置梳头姚婆子,我跟娘娘说过,娘娘可还记得?”

“一家子全在熊家当差,单放她出来四处走动传话打听事的那个梳头婆子?”宋皇后看来对这位姚婆子印象深刻。

“可不就是她!”

“嗯,她梳的头又轻巧又好看,式样也最时兴,她跟你说什么了?”

“姚婆子说是领了熊三太太的吩咐,有件事要禀给娘娘请示下,姚婆子说了,她们三姑娘的话,原该亲自进宫禀给娘娘,可如今这个时候,实在不敢莽撞。”

“哼!”宋皇后想着熊家姑娘断的那条腿,一脸恼怒,这种上不得台盘的鬼把戏,她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就是觉得官家生了别心,熊家就犹豫不决另有了打算,又不敢得罪自己,就玩了这摔断腿的把戏,只说熊家姑娘这腿摔的厉害,就是好了,逢着阴雨天也必定要疼痛,哼,真是活该!

第320章 宋皇后

“娘娘听我说了这事,就知道熊三太太说的是实诚话,这事确是姚婆子传个话合适。姚婆子说,靖海王端木拓要求娶宁海侯府那位二娘子,昨晚上端木拓突然找到他三哥端木松,一开口就要求娶林家二娘子,熊三太太说她和端木松不敢做主,得请娘娘的示下。”

“什么?哼!”宋皇后一声惊叹未完,又一脸意料之中的‘哼’了一声,“林家又拿姑娘攀上高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