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向西道:“没关系。”

“对了,你为什么喜欢弹钢琴呢?”

傅向西缓缓道,“可以让我安静下来,忘掉自己。”

秦棋画觉得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把氛围都问感伤了。

其实以他的情况,没什么娱乐,还好能弹钢琴可以给自己解解闷。

秦棋画拨弄着琴弦,连管家和护工都走近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少夫人唱歌。

秦棋画唱道:“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的仔,走起路,一定要,大摇大摆!墨镜要戴,发型要甩,一出门,闪闪惹人爱!”

“……??”管家一脸懵逼的看着秦棋画。

少夫人您是立志做谐星吗?

连傅向西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虽然表情满是嫌弃,却笑了起来。

秦棋画不着调的唱了好几首魔性的洗脑歌后,琴弦拨弄着,音律变得婉转起来,她看着傅向西,轻轻慢慢的唱着,“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的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突然认真起来的她,音色甜软慵懒,哼唱着这首民谣调的情歌,如水的目光在傅向西身上流淌。他缓缓收拢手指,可指尖到掌心仍是微微发麻,明明看不见,却知道她在看他。

一片金黄的叶子飘下来,落在他手臂上,他取下来握在掌心,轻轻的捏着,心湖里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疯狂,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噢~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你在何方眼看天亮……我要美丽的衣裳,为你对镜贴花黄……”

秦棋画在医院陪了傅向西一下午。这一下午他的状态都很放松,身上不再有那股跟自己较劲的阴沉和躁怒。

一起吃过晚饭后,秦棋画问管家:“他今晚能出院回家睡吗?”

管家道:“还不行,医生说今晚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晚。”

傅向西道:“你自己回家睡觉。”

秦棋画点点头,“好吧,只能这样了。”

她站起身,朝傅向西脸颊亲了亲,“那我走咯,晚上好好休息。”

傅向西别过脸,表情晦暗,声线有一丝紧绷,“走吧。”

管家随同秦棋画走出病房,道:“少夫人,我安排人送您回去。”

秦棋画道:“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秦棋画闲来无事,给顾瑶打电话。

“妞儿,忙不忙啊?”

“听你这语气,有安排?”

“今晚过来陪我睡怎么样?”

“啥?你别吓我!虽然我还是清纯的小C女,我也不会饥不择食的跟女人睡!”

“你最近不是看上一个小白脸?你过来,我们秉烛夜谈,我教你怎么追。”

“听起来有点吸引人……不对啊!你家老公呢?我去跟你睡,你打算把你老公搁哪儿?”

“要是我老公在家,哪儿轮得到你来跟我睡。”

“原来我是候补队员!友尽了!再见!”

“哈哈,来不来啊?我老公不在家,别墅空荡荡的,怪无聊。”

“你老公去哪儿了?”

“医院啊,身体不舒服,要留院检查。”

“那你去医院陪他啊!一个人待在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嗯?去医院,陪他?”秦棋画愣了愣,“这不方便吧,他一个病人,我跟他睡在一起,不是影响他吗?”

顾瑶忍不住吐槽:“你睡旁边不行啊?”

秦棋画回道:“旁边没有床啊!”

顾瑶毫不留情的反击:“搭个临时简易床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是没见过医院陪床的吗?”

“我真没见过啊!卧槽这么寒碜的吗?我用得着这么惨吗?我在家睡别墅大床不香吗?我为什么要去医院病房里搭个简易床睡?半夜滚到地上怎么办?你这个提议对我太不负责了!”

“可是你老公生病了啊!”

“…………”秦棋画心中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午时傅向西苍白脆弱的模样,映入脑海,她居然该死的又为他心疼了。

“我特么跟他只是财色交易啊,为什么要为他吃苦受累,还去医院陪床!”她不甘的吐槽。

顾瑶:“谁叫你拿了人家的钱,还图人家脸,馋人家身子。”

秦棋画哼声,“露水姻缘而已,下一个更乖。”

“哦,那你别去咯。你微信通讯录应该躺了一大排等着被你通过验证的帅哥,你挑几个看着顺眼的,聊聊天预预热,今晚就不无聊了。”

“我要替我老公打死你!人家还在呢,你就想当海后了?”

“我到餐厅了,马上要开始甜甜的约会,不跟你扯淡了,拜拜!”

秦棋画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气鼓鼓道:“小没良心的,平常白疼你了!”

算了,就算是露水姻缘,现在也是傅太太,在其位谋其职,总得关心关心。

秦棋画回到别墅后,去卧室洗漱,把该做的皮肤护理都做好,换上一套明天上班穿的衣服,又拿出一个较大的通勤包,装上睡衣,以及明天上班需要的东西。

收拾好之后,她拎着包,走出别墅,再次上车。

拿出手机,打开导航,一踩油门,离去。

“傅向西呀傅向西,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居然大晚上的跑去给你陪床。”秦棋画一边开车,一边自我吐槽,“我别墅大床不香吗?我,就是太敬业!我以后一定要花你更多的钱,睡你更多次,来补偿自己!”

医院病房内,傅向西在清洗过后,回到病床上。

按照医生要求,该躺下休息了。

可他怎么都睡不着,把人都挥退后,撑着自己坐起身,靠在靠枕上。

强烈的无力感和空虚感朝他袭来,令他煎熬又难受。

伴随着身上时有时无的隐痛感,每一处痛楚在这漫长的煎熬中都被无限放大。

他又想抽烟了,可是在医院里,一根烟都没有。

仿佛到这一刻,他才成了真正的瞎子,不仅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透不进一丝光亮和色彩。

下午那个鲜活的世界,悉数消失不见,只剩下更加荒芜的死寂。

傅向西仰靠在床头,黑暗中,呼吸沉沉,艰难又痛楚,犹如在做困兽之斗。

当房门被推开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清晰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坐在了床前,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天呐,你是发烧了吗?你身上好烫,都是汗!”

他抓住这只手,犹如抓住救命浮木般,将她扯入怀中,紧紧抱住。

秦棋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转头对管家道:“赶紧叫医生来,他状态不对,很烧。”

管家赶忙去招呼医生,因为就在医院里,医护人员来的很快。

医生道:“确实发烧了……他现在抵抗力低下,先打一针退烧吧。”

秦棋画抚了抚他的背,准备松开他,可他抱着她不放。

秦棋画道:“先打针吧。”

傅向西哑声道:“我不打针。”

“你发烧了。”

“物理降温。”

“打针能快点退烧。”

“不需要。”

“可是……”

“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

即使身体无比虚弱,当傅向西固执已见时,浑身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强势。

秦棋画为难的看着医生,医生只能道:“那先用物理退烧的方式,观察一段时间,不行再采取其他办法。”

秦棋画拍了拍傅向西的背,“好,就按你说的,你先松开我。”

傅向西缓缓松开双臂,转而抓住她一只手。

医生开始为他处理身上的烧热和汗水。

秦棋画静静的坐在一旁陪伴。

这时候她无比庆幸她过来了,不然他最难受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睡大觉。

温水端来时,秦棋画送到傅向西唇边,“来,多喝点水。”

傅向西垂下眼,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含住吸管,喝了一整杯水。

当医护都退出房外后,她一个人守在房里看着他。

傅向西低声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秦棋画道:“我掐指一算,你今晚需要我,所以就过来咯。”

傅向西扯动唇角,“现在的我就像一个废物。”

“生病了都很虚弱,你别这么嫌弃自己啊。”秦棋画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温度没那么高了。

傅向西感受着她指间的触感,很想伸手去抓住,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面带讥讽道,“可是我的病,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那你也是傅向西啊。”秦棋画探着他的温度,又为他换了一块毛巾敷在额头上。

“傅向西又怎么样?”他声音低缓,似喃喃自语。脑子里回溯以往,也曾心比天高,也曾志得意满,可就算他拥有再多财富,拥有名望和地位,现在又怎么样?

……还不是跟废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傅向西是我老公啊。”秦棋画应声。

她俯下身,亲在他唇上,慢慢道:“你现在这样,我也没觉得很奇怪很糟糕。我知道你很难受,我没办法帮你。可是,我没觉得你是废物,相反,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明明看不见,还能弹钢琴,能够用电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你能考上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考上的学校,你能做很多我做不了的事情,会说好几种我都听不懂的语言,会很安静很耐心的听我说话……还有,你真的特别好看,拥有一张让人看着就没法生气的脸。”

傅向西:“…………”

说来说去,还是看脸。

她对他,就是色迷心窍吗?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027

傅向西的感受很复杂。

她说前面那些话时, 他知道她是想哄他开心,虽然在他看来那些都不算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甚至连优点都算不上。直到她说出最后一句……用力过猛, 原形毕露。

说到底就是色迷心窍。

他甚至有点想笑,铺垫那么多, 就为了告诉他这个吗?

他抬起手, 手指在她发丝间揉了揉,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秦棋画自认为吹了一波完美的彩虹屁,她盯着傅向西的脸, 等待他的反应, 看了半天, 却发现他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她还不够努力吗?这么长篇大论的夸人,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啊!

这一位怎么那么难哄呢?

秦棋画忍不住问:“你怎么没有反应啊?”

傅向西手指还缠绕着她的发丝,不紧不慢的把玩着,问她:“你想要什么反应?”

“我真情实感的赞美了你, 你不开心吗?”

“……”

“为什么你没有反应?”

傅向西想了想,道:“谢谢。”

可秦棋画实在没从他的表情或语气听出什么谢意来,她有些丧气道:“看来还是你太出色了, 平常夸你的人太多,你已经彻底无感了。”

她转念又道:“不过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谢我, 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这儿确实是个宝贝儿。”

“嗯,我知道了。”傅向西嗓音沙哑, 手指仍在她发间流连不去。

秦棋画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乖,因为虚弱更添了几分无辜。她可太吃这种祸国殃民又柔弱无辜的美人气质了。她低下头,又在他唇上亲了几口。傅向西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的浅尝辄止加深……

管家原本是进房间查看情况,结果猝不及防看到这两人腻歪的画面。

这也太……太黏糊了吧,还发着高烧呢,又亲上了……

秦棋画听到声音抬起头,泰然自若,探了探傅向西的温度,对管家道:“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没有之前那么烧。”

管家上前,为傅向西侧体温,点头道,“控制住了,不用打针了。”

秦棋画道:“我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方便观察他的情况。”

管家四下环顾,“那我找人过来搭个床?”

“搭床太麻烦,我看里面那个沙发也行,给我准备个睡袋就行了。”

“睡沙发吗?”管家面露为难,道,“会不会不舒服?要不您就住在这附近的酒店,晚上有护工24小时陪床。”

傅向西抓着秦棋画的手微微收紧,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秦棋画道:“算了,我还是待在这里吧,他的情况我不放心。”

管家看了眼傅向西,他一直没开口,证明他不想少夫人离开。

管家点头应声:“好,我这就让人准备睡袋。”

管家离开后,秦棋画帮傅向西换了一块毛巾,又用酒精给他擦手心和腋下。

傅向西静静的躺着,仿佛被一团温柔包裹,之前那股颓然的厌世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片刻后,管家拿了睡袋进来,秦棋画正在给傅向西喂水喝。

他仰靠在床头,抓着她的手,含着吸管慢慢的喝水。

管家在一旁瞅着,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又孤僻躁郁的傅少爷,在他媳妇跟前,就像是纯良少年一般,又乖又听话。

秦棋画对管家道:“你把它放沙发上就行了。”

管家应声:“好。”

经过几个小时的观察,傅向西的体温已经控制住了,在缓缓回落。除了病房外留两个人轮值,以防不备之需,其他人该休息的都休息了。

夜已深沉,秦棋画打了个哈欠,也准备休息了。

她走到沙发前,从包里拿出准备的睡衣,开始换衣服。

傅向西听到那边细细碎碎的声音,问她,“你在干什么?”

秦棋画道:“换衣服准备睡觉啊。”

傅向西:“……”

片刻后,他又问:“换好了吗?”

秦棋画道:“换好了,都睡上了,你也早点休息啊,晚安。”

傅向西沉默片刻,道:“你来我这边睡。”

“你是病人,不方便。”

“我不是传染病,哪里不方便?”

“怕影响你休息啊。”

“这床很大,不影响。”

他住的这间带客厅的特护病房,病床有一米八宽,跟一般卧室的床差不多。

秦棋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嘀咕,“我都躺好了,不想动……”

傅向西没再说话,房内陷入安静。

秦棋画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头皮传来一阵阵酥痒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看到坐在跟前的人,吓了一跳,从睡袋里钻出来,“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傅向西收回抚摸她头发的手,淡道:“睡不着。”

秦棋画坐起身,看着沐浴在月光下苍白羸弱又漂亮的带有妖冶感的男人,想喷他的暴躁心情成功收住了。

她将他上下看了看,“你还自己下床了?外套都不穿,就这么坐在这儿。你现在是病人,不睡觉怎么养身体?”

“我也不想失眠,可我无法控制。”

“……”

“祖宗,你好好睡吧,我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秦棋画认命的起身,将他推到病床前,又扶着他回道床上。

她坐在床边,“你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给你催眠。”

傅向西道:“那就下午那首。”

秦棋画哼唱了起来,“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的心痒痒,我的情郎……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