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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天我只是按规矩办事。”他略显疲惫的补充一句。

“我什么也没说呀。”庞弯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盟主大人何必解释?”

这明显的疏离和浓重的防备,终于让顾溪居的嘴角轻轻翘起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庞弯看着百晓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朝顾溪居作了揖,转身便要告辞。

“你去哪儿?”顾溪居在身后问一句。

“四海为家。”庞弯朝他侧头扮个鬼脸——她当然不会四海为家,这只是搪塞之词。

“…先留下吧,帮我照顾军师。”顾溪居合上双目,面颊蒙上一层倦意,“我需要一个懂毒术的人留在这里。”

庞弯直接摇头:“他的毒我真解不了,你去请唐门的飞凤姑娘才是正道。”搞不好这毒连唐门当家都解不了呢!到时只有劳烦药王谷的人出山了。

顾溪居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你就这么走了,不要自己包裹了?”他睁开眼,非常温柔的看着她。

——包裹!

庞弯这才想起自己夜探山庄的真实目的,赶紧朝他伸出一只手:“你把我的包裹藏到哪里去了?”那里面还藏着一千两银票!

顾溪居并不着急说话,只是直直凝视她,目澈若水。

“快给我呀!我急着用钱!”庞弯被他看得背脊发寒,声音不自觉提高三分。

“你缺钱?”顾溪居开口询问,语气颇为关切,“你为什么突然缺钱?”

“这个与你无关!”庞弯不想与他浪费唇舌,径直将手伸到他胸前,“你给是不给!”她眉眼一棱,表情分外凶悍。

顾溪居瞧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叹口气,微笑。

“弯弯,既然你不愿做我的婢女,那我花钱雇你照顾百晓生,好不好?”他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中闪烁着柔和亮光,“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一万两够不够?还是你想要两万两?”

那溶于茫茫山雾中的身影,仿佛拥有无穷吸力的苍穹,朦胧飘然起来。

庞弯全身的寒毛都开始倒竖,“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呀?”她瞪他。

——两万两银子,这是两百普通户人家不吃不喝积攒十年才能有的数!怎么突然就天上掉肉馅饼了?

“…我想救百晓生的命。”

远方旭日冉冉初升,映红了山谷,烫暖了云霞,唯独顾溪居脸上是一片近乎透明的冰冷苍白。

“我要他活着。”他看着她,温柔而坚定,“仅此而已。”

庞弯心里某块地方忽然塌软下来。

——这个人啊,这个传说中最年轻的武林盟主,身上背负了很多很重很重的包袱,虽然他心中最宝贵的位置早就留给桑婵仙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毫无保留的忽视其他人。至少,至少他是真关心自己的同伴,不是吗?

“五千两。”

于是庞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只要给五千两,我就答应留下。”

似是故人来

转眼过了两日,徐容飞鸽传书,说唐飞凤远在蜀中,快马加鞭要七天七夜才能赶到京城。

丁槐里带上最好的马朝药王谷奔去,至今半点音信也无。

庞弯用了她所知道的全部办法去控制百晓生身上的毒素,却悲哀发现几乎毫无作用——百晓生身上的毒非常复杂,且来势汹汹,要不是靠威力霸王丸和顾溪居强大的内力撑着,恐怕早已撒手人寰。

“对不起。”庞弯再一次叹气,她已经整整两个晚上没有合过眼睛,眼下乌青简直堪比熊猫。

顾溪居面无表情望着床上已经进入假死状态的人,眼中一片灰蒙黯淡。他也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了,下巴上冒出了稀稀落落的胡渣,虽英挺依旧,却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数年。

庞弯实在不忍心看见这样的顾溪居——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叱咤风云笑傲江湖的顶尖人物,哪会有这般手足无措的一天?

“盟主,你休息去吧,我再想想办法!”她轻声劝着,伸手去推那堵钢铁般坚硬的身躯。

顾溪居侧脸看她,目若寒星:“不如我再输些内力给他?”

“你输多少也没用!”庞弯气结,“现在只能给他留一口吊命的气,输再多的内力都会被毒药化掉,你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顾溪居闻言眉头深拧,庞弯瞧他那纠结的样子,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眉心,仿佛想将那堆皱纹揉化开来。

香软滑腻贴上面颊,顾溪居不由得一怔。

“快去睡吧!小心变老变丑,桑婵仙子不要你啦!”

庞弯只推了他眉心两下,便悻悻收手打了个呵欠:“我…啊呜…会再想办法…”泪花儿从她充满红丝的眼中溢出来。

望着她明明疲惫不堪却偏竭力逞强的样子,顾溪居眼中涌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也好,休息一下。”他点头,大手悄无声息移到她背后,朝某处轻轻一碰。

庞弯一声不吭朝他怀里栽去,活像个醉倒的泥娃娃。

“你是该睡一觉。”他怜惜叹口气,抱起她小心翼翼朝屋外走去。

屋外的侍女甲侍女乙看到这一幕,一个掉了下巴,一个丢了眼珠。

还有一个侍女丙,由于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自觉把手帕都撕成面条了。

庞弯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她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连个梦都没做。慢悠悠伸个懒腰,方才想起中毒在床的百晓生,赶紧连扑带爬跑出房门。

“弯弯小姐醒了?”门口一个圆圆脸的丫鬟见了她,神情欣喜。

想不到一觉醒来后身份就升级了,庞弯吐吐舌头:“军师好些了吗?盟主现在在哪里?”

圆脸丫鬟喜气洋洋:“丁先生昨晚带了神医回来,军师的病情被神医控制住了,盟主很高兴,现下正一道作陪呢!”

庞弯顿时觉胸口一块大石落地。

“我看看军师去。”她朝气蓬勃朝百晓生房间跑去。

百晓生的房间此时多了两人,丁槐里和一位青衣郎君。丁槐里之前见过庞弯,见她面色兴奋的跑进来,朝她点了点头:“弯弯姑娘。”

青衣郎君正坐在床边为百晓生施针,他的位置刚好背对庞弯,听见丁槐里的招呼声,肩膀一动,再无任何表示。

“军师好些了吗?”庞弯眼巴巴望着顾溪居,期盼着从他嘴里得到好消息。

“毒已经止住了。”顾溪居被她的如花笑靥晃的一愣,随即扬起嘴角,“神医先生说多亏你的威力霸王丸,为军师争取了三日性命。”

庞弯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发:“举手之劳,不要客气。”

青衣郎君的肩膀又是微微一抖,不过幅度实在太小,众人并未留意。

“先生可知军师身上中了什么毒?可有把握完全去除?”庞弯好奇这药王谷神医相貌,下意识探身想去打量。

“他身上一共中了三种毒,分别是冰魄,雀翘,乌兰,我已抑住了毒性,完全解毒还需再等三月。”青衣郎君冷冷答了一句,转头直视庞弯。

庞弯乍见他回头,吓了一跳,瞧见对方那张清秀陌生的面庞,下意识腼腆一笑:“先生好本事。”

青衣郎君没有说话,转回身,继续为百晓生施针。

庞弯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些疑惑的眨眨眼,待视线滑过青衣郎君耳畔时,身子一震。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百晓生面上的蓝气已渐渐变淡,青衣郎君施针完毕,起身告辞。

顾溪居礼数周到各种言谢,又命侍女带贵客去最好的客房休息,青衣郎君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不咸不淡。

庞弯站在他身后,默默抿住下唇。

安顿好药王谷的神医,顾溪居和丁槐里都显得疲惫起来,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庞弯在百晓生房里呆坐了半晌,终于还是悄悄摸了出来。

她朝那贵客的房间走去。

时间已是傍晚,如血夕阳堪堪挂在山腰间,那青衣郎君立在院中,不知为何望着远方出神,背影被余晖酿成一道浓郁的墨。

庞弯靠近他,仿佛怕惊醒他似的轻轻唤了一声。

“南夷哥?”

青衣郎君闻声转头。

四目相接,他那双不可企及的倨傲黑眸,透露出一丝刺骨的阴寒。

*****

“南夷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庞弯小心翼翼朝前走了两步,顿住。

出于一种名为“害怕”的感情,她下意识与南夷保持着安全距离——被一个人追杀了整整五年,身体自然会有排斥反应。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南夷望着她,缓慢扬起嘴角。

“我、我的意思是,南夷哥怎么会变成了药王谷的人?”庞弯有些慌张,“你还易容了?”

由于自幼被此人欺压,哪怕现下南夷蒙上了一张假脸,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庞弯的紧张几乎是条件反射毫不犹豫的。

“百晓生的解药是你给的?南夷并不理睬她的问题,目光锐利,仿佛要刺进她心里。

“这个…”庞弯的眉毛纠结皱起来,“当时情况紧急…”

南夷冷笑一声,声音带上了嘲讽:“我竟不知,阿爹的玉露清心丹改名叫威力霸王丸了!”

庞弯又羞又怕,瑟瑟缩起脖子。

拜月教地处南疆,向来善于收集药草制作毒药。为了防止教中人不慎中毒后来不及返回医治,教主特地研制了一种可缓解所有毒素发作的丹药,此丹药便是玉露清心丹。玉露清心丹相当珍贵,由每任教主统一保管,配方秘不外传。即便是庞弯这等身份尊贵的太子党下山,教主也只给了三颗。

“当时我不敢说真名,只好临时想了一个…”庞弯有些沮丧,她撒谎不过是为了不泄露身份,却不曾想惹得南夷如此生气,可见他对这个药的艺名着实不满。

“此等保命珍药,怎能随便送人!”南夷怒气冲冲打断她,漆黑眼中燃起腾腾火苗。

庞弯一怔,心想原来是气我不珍惜药丸呢,悻悻瘪嘴:“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啦。”

南夷瞪她一眼,不再说话。

也许是因为南夷的脸忽然变得陌生,攻击力减少的缘故,庞弯瞧着前方那张清秀白皙的书生面庞,心里一痒,下意识伸手摸上去。

——贺青芦说,假脸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她想趁机验证一下。

庞弯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人是她少年生涯中避之不及的魔头,等她回过神来,柔夷已毫无保留贴在了对方的面颊上。

“你想干什么?”南夷撩起眼皮,冰冷而不带感情的凝视她。

庞弯吓了一跳,赶紧收手站好,耳尖烧得通红。

“没什么没什么!”她慌里慌张摇头,将脸垂得更低,“只是好奇你的面具而已!”

——贺青芦没骗她,南夷现下的脸果然是冰凉的。

“这是自己做的。”南夷居高临下瞟她一眼,“两年前我下山游历,曾拜一位易容高手为师。”

庞弯怔怔盯着他那张精致的面具,不由得表情艳羡:“要是我也能学会易容就好了。”学会了就不用看那贺家公子脸色了。

南夷嗤的一笑,轻蔑讥诮道:“你想学?你能学会么?你看看自己下山半年,做过些什么成绩?玉龙令在哪儿你现在知道么?十五天后就满十六岁了,你的处女杀完成了么?简直丢尽阿爹的脸了!”

庞弯被他突如其来连珠炮弹般的责难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正如南夷所言,下山后她沉溺于将自己塑造为白莲花的道路上,完全没意识到时间飞逝。人家魔教少主下山半年,学会了易容术,又砍翻了两个掌门;她这半年时间学到了什么?总不能回去对教主说,自己学会了如何勾引男主角吧?

“我…”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实在是白吃白拿拜月教的钱了。

“没出息!”像以前无数次陷害庞弯并成功得手那样,南夷居高临下用三个字总结。

庞弯此时却没有与他斗嘴的心情,她正头晕目眩的想着:什么?原来十五天后自己就满十六岁了!在拜月教,没完成处女杀就意味着没有真正成年,肯定也做不成圣姑,她到哪里去找颗名门正派的头颅挂在门上呢?

想着想着,面色越发凝重暗沉起来。

“虽然有你这样的师妹实在丢人,但我还是给你准备了成年礼物。”

南夷瞧她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微微挑眉。

“哦,多谢。”庞弯敷衍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情。

南夷这家伙,永远不可能送自己什么好东西,前几年的礼物不是藏了毒就是含暗器,她的期待之情早就消失殆尽了。

“你不问问是什么?”南夷见她并不惊喜,有些纳闷。

“…是什么?”庞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挤出一个期盼的笑脸。

“三天前我砍下妙真师太的头,以你的名义送回了教中。”南夷侧过脸望着她,神情颇有几分得意狡黠,“现下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是拜月圣姑杀了峨眉掌门,头颅还被挂在大门上示众,你说这份礼物,好是不好呢?”

血色夕阳映红了少年的脸庞,不知是否错觉,他眼中竟有一丝“表扬我吧”的味道。

庞弯脸上的五官顿时扭曲错位,

隔了半晌,她无奈伸手,将它们统统拨回原位上。

“我…你…她…”她一时之间有点精神错乱,搞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

南夷见她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若狂,眉头一拧,声音也硬了三分:“不要妄想我会再帮你杀一个掌门!我说过,你的成绩是不能超过我的!”

被他凌厉的气势震醒,庞弯下意识吞口唾沫迅速组织语言:“…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南夷如野兽般恶狠狠瞪她,“就你这三脚猫的水平,难道还肖想杀掉顾…”

“哎呀!”庞弯一个飞身扑上,伸手捂住南夷的嘴。

“说不得说不得!”她双手紧紧叠在南夷的脸上,急的又是跺脚又是跳,“求你了!”

南夷脸色一凝,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如炬死死瞪她。

庞弯再三确认他确实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方才松开手,深深喘口气——这一惊一乍间,搞得她背心都湿透了。

“南夷哥,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带着玉龙令回去的,好不好?”她眼巴巴望着南夷,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求,“教主叔叔不是答应给我两年时间吗?”

南夷斜了她一眼,语带不屑:“就你?给两百年也不行。”

庞弯被人如此看轻,心下不快,没好气道:“能不能带回去是我自己的事情!倘若届时完不成任务,任凭教主处罚!”

南夷瞧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望着眼前冷心冷性的少年,庞弯心想不管怎么说人家都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虽然这个忙的后果有可能非常恶劣),心思一软,主动扯了扯南夷的袖子。

“南夷哥,嫂子好吗?新婚的小日子是不是很甜蜜呀?”她笑嘻嘻问,面带谄媚。

就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四周的温度忽然飞速下降,空气凝结成了寒冰,南夷的身躯在一瞬间里变的如铅块般僵硬,眼睛仿也佛充血般腥红狰狞。

“你没有嫂子。”

他喘着粗气,从喉头里艰涩的吐出几个字。

“发生什么事了?”庞弯惊讶看着他,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婚礼…没能如期举办。”

豆大的汗珠从额发间滴下,南夷额头的青筋开始突跳。

“因为…眉妩死了。”

他喃喃闭上双眼,痛苦的神情接近颠狂。

多情应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