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花清词嫁给花御一的这个梦碎了。

  花清词知道,花御一要娶遗珠是认真的。所以她不再纠缠着花御一,而是自觉地退回到妹妹的位置上去。

  她想留给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

  花清词问:“你和遗珠怎么样了啊?”

  花御一一怔,感觉有些尴尬。他看起来脾气暴躁,实则内心别有一番柔软。

  他并不想在花清词面前提起遗珠,刺痛她的心。

  见他不说话,花清词就说:“你和她说过要娶她了没有?皇后娘娘同意了么?”

  花御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花清词急道:“哎呀,点头是什么意思,摇头又是什么意思嘛!”

  “清、清词…”

  不等花御一说完,花清词就果断地说道:“总之你们两个要尽快成婚才行哦!你是做哥哥的,总不能落在我后面吧?…嗯,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告诉我。皇后娘娘要是不同意,我帮你一起说服她,皇后娘娘向来最疼我了。”

  “清词…”

  “你不许同情我。”花清词目视前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花御一。因为她害怕,怕自己会动摇。

  毕竟,他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全然放下呢。

  “好。”花御一答应了一声,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熟悉的人影,不由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花清词也注意到了他们,“咦,那不是遗珠和…赵国太子?”

  花御一二话不说,就匆匆地走了过去。

  花清词连忙跟上。

  不久之前,遗珠和步行云从皇后寝宫出来,没走多久就被慕容胤堵在了路上。

  遗珠连忙施礼避让,可慕容胤却不肯走,“孤王今日就是来找你的。”

  遗珠吐出口气,压抑住内心的不耐,好言好语地说:“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明鸢妹妹这么见外做什么,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啊。”慕容胤微微笑了一下,忽然看向步行云,“步先生,听说鲁国皇后对先生的过去颇有微词啊?不如先生这就随孤王回赵国如何?”

  步行云嘿嘿一笑,“太子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慕容胤从容笑道:“步先生过奖了,因为这消息,就是孤王放出去的。”

  “原来如此,很好很好。”步行云点点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承蒙夸奖。”慕容胤假笑了一下,忽然收起笑容,看向遗珠,“这样一来,明鸢妹妹就可以和我一起回赵国了吧?”

  遗珠抬起头,报以讽刺的微笑,“恐怕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皇后娘娘虽然误听了谣言,但听过恒王殿下的建议后,已经答应让我们父女继续留在这里了。太子殿下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

  慕容胤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真是没想到,花御一竟然这样维护你们。为了你,他竟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

  遗珠好笑地说:“太子殿下这话从何说起,我爹爹本来就不是庸医,只不过其中有些误会而已,怎么就会危害到恒王殿下的身子了?”

  “哼。”慕容胤冷哼一声,“鸢儿,你这又是何必?我听说你对一个小太监都亲和有加,为何偏偏对孤王横眉冷对?难道我们不是打小就认识的交情么?”

  遗珠摇摇头,漠然道:“今非昔比,如今的太子殿下,早已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胤哥哥了。又或者说,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

  “明鸢…”

  遗珠板着脸说:“让我和你一起回赵国的事情,太子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慕容胤却是不肯轻易放弃,“话不要说得太早。孤王倒要看看,花御一能信任你们多久。”

  遗珠心中一沉,意识到慕容胤这话代表着他还有后招。她刚要说话,忽然察觉到有人来了。

  遗珠下意识地看去,就见花御一和花清词并肩而来。

  “哟,恒王殿下,好久不见。”慕容胤见到花御一,仍旧是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

  “太、太子殿下。”花御一淡淡地应付了一句,就毫不客气地问:“太、太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回赵国?”

  慕容胤悠悠笑道:“急什么呢,孤王才来鲁国不到一个月,总要住到贵妃满意,方可启程。”

  花御一心头火起,可又无从辩驳。毕竟慕容胤是和花清越一起来的,自然要和花清越一起回去。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赶自己的亲姐姐回婆家,没有这样的道理。

  慕容胤见花御一吃瘪,心情大好,不禁故作幽默地问向遗珠,“步姑娘,恒王殿下背着你和郡主私会,你不介意么?”

  遗珠看了花御一一眼,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他。”

  慕容胤脸上的笑容,明显挂不住了,“可他显然并不是那么相信你。”

  遗珠凉凉笑道:“叫太子殿下失望了,只是挑拨离间这一招,对我们恐怕并不适用。”

  慕容胤正要说话,就听花御一竟然抢先说道:“宫、宫中女眷众多,太、太子殿下还是尽、尽早回驿馆为好。”

  这分明是在赶慕容胤走。

  慕容胤渐渐收起笑容,盯着遗珠说:“也是,毕竟孤王现在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不能再像在燕国时那样,住在皇宫里了。”

  他这话分明意有所指,暗示自己和遗珠有旧。

  花御一生气至极,恨不得撸起袖子把慕容胤打跑。

  但是他还不能。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他只能压住心头的火,冷冷道:“太、太子殿下知道就好。遗珠,我们走。”

  遗珠没再看慕容胤一眼,赶忙跟上了花御一。

  步行云为了给他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对花清词说:“老夫送郡主出宫吧。”

  谁知慕容胤竟然横插-进来,“孤王顺路,一起吧。”

  对于他让步行云陷入困境的事情,慕容胤好像全然忘记了一般。就连步行云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这个慕容胤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脸皮竟然比他还厚,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回俢仁宫的路上,花御一问遗珠,“为、为什么把我丢下?”

  遗珠一怔,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摇摇头柔声道:“不是丢下,而是信任。我知道,你和郡主不会怎么样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忤逆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花御一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

  “那个慕、慕容胤,刚、刚才和你说什、什么了?”

  恰如慕容胤所说,遗珠可以信任花御一和花清词,花御一却没办法放心慕容胤。

  遗珠无奈地说:“他说,关于爹爹的流言,是他让人散播出去的。”

  花御一微微吃了一惊,“他当、当真这样说?”

  花御一恼怒道:“他、他也太、太可恶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是不肯罢休…”遗珠有几分愧疚地看着他,“你最近监国那样忙,还要为我和爹爹的事分神,我真是…”

  “感、感动?”花御一忽然收起怒色,微微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别、别多想。保护你,是我应、应该做的事情。”

  “听你这么说,为什么我觉得这么不习惯呢…”遗珠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看着她长大的步行云,还有另一个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肯对她这样好。

  “习、习惯就好。”花御一轻轻地牵了牵唇角。

  二人回到俢仁宫后,用过晚膳,遗珠就回房歇息了。

  花御一看了一会儿折子,却是静不下心来。

  他的脑海里头,翻来覆去地想着慕容胤的一句话。

  他说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不能再像在燕国时那样,住在皇宫里了。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烛光跳耀之中,花御一放下手中的奏折,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分析着。

  在宫外的时候,遗珠已经承认,她和慕容胤小时候的确认识。

  如果慕容胤说的是真的,遗珠真的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或者是和他谈婚论嫁的关系,那么遗珠的出身一定不低。

  花御一以前只想着遗珠像冯跃然一样,是哪个罪臣之后。可是今天慕容胤不知有心还是大意地提到了皇宫,这让花御一不得不多长了个心眼。

  冥思苦想了几日后仍旧无果的花御一,这一天把冯跃然叫到了修仁宫。

  因为花御一在外遇刺的事情,冯跃然被停了半个月的职。他辛辛苦苦地外出一趟,不仅没能得到任何赏赐,还罚了一个月的俸禄,真是倒霉透顶。

  好在他们回来没多久,鲁国就由花御一监国。花御一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受罚,没过多久就让冯跃然负责宫廷的守卫。当年冯跃然的父亲就是燕国的虎贲中郎将,尽管他们效力的不是同一个国家,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冯跃然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不知殿下诏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花御一浅浅笑道:“跃、跃然,这里没有外、外人,你我之间,说话就不、不必这样客气了。坐。”

  冯跃然却还是向花御一施了一礼,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本、本王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你,可曾在燕、燕国见过遗珠?”

  “步姑娘?”冯跃然意外地看向花御一,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不曾见过。”

  这个答案在花御一的意料之中,所以花御一也并不觉得失望。“那你可见、见过步、步行云?”

  冯跃然想了想,道:“步先生我也不曾见到过,不过我知道,步先生曾经在燕国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他很有名么?”

  冯跃然微一颔首,“据说十几年前,步先生曾经替燕国的皇帝治过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步先生就是跟随曾经在赵国做过质子的先帝,来到了燕国。”

  “先、先帝?”花御一想了想,他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燕国先帝爷的事情。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比步行云大上几岁。

  他总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猜出了什么,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可他就是摸不到,确定不了。

  于是花御一又问:“你可听、听说过明鸢这个人?”

  女子的闺名,向来极少为外人所知,冯跃然当然不知道了。

  见他摇头,花御一不免有几分失望。难道这条线索,就要这么断了么?

  冯跃然观他神色,隐约猜到了一些,试探地问:“这个明鸢,可是步姑娘真正的名字?”

  花御一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冯跃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实不相瞒,如殿下在云城时所说,微臣的听力着实不错。所以无意之中,曾听到过殿下和步姑娘说的一些话…”

  花御一忽然有些脸红,难不成那些极其羞耻的情话,也被好友听去了不成?

  但他才没那个勇气去问冯跃然都听到了什么羞羞的声音呢!

  他今天找冯跃然来可是要商议正事的!

  花御一轻咳一声,肃色道:“跃、跃然,此事务、务必要替本、本王和遗珠保密,不得让任、任何人知晓。”

  “殿下放心,不必殿下嘱咐,出了这个门,微臣也不会多说半句。”

  花御一对冯跃然的人品还是放心的。他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依、依你看,遗珠的身、身世,可、可是与你类似?”

  冯跃然沉吟道:“这不好说。微臣只知道,步姑娘和我一样,都是八年前离开的燕国。八年前,正是先帝驾崩的那一年,燕堂扶新帝登基之前,曾经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步姑娘和步先生应该也是怕受到波及,才会离开燕国云游四方的吧。至于她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得罪了燕堂的朝臣之后,微臣也曾想过。不过既然步先生是步姑娘的父亲,那么当然就不可能是这样了。”

  花御一若有所思地说:“如、如果他不、不是呢?”

  冯跃然意外地看着他,“殿下这是何意?”

  “如、如果步、步行云不是遗珠的亲、亲生父亲,那、那就说得通了。”花御一提醒道:“她既然和慕、慕容胤认识,怎、怎么会是一、一般百姓家的女儿?”

  冯跃然经他这么一说,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件事来,“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御一忙道:“和本、本王你还有什、什么不能讲的。”

  冯跃然抬头,看向花御一,“当年我还在燕国的时候,记得先帝膝下有两女一子。大公主嫁去了赵国做贵妃,幼子便是如今的燕国天子。不过小女儿乐陵公主,却是不知所踪…如果那位公主还活着,正与步姑娘年纪相仿。”

  花御一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就说:“不、不可能。”

  冯跃然忙道:“我也知道这个猜测太过荒谬,殿下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听过就好。”

  花御一点点头,神思已经云游天外,摆摆手让冯跃然退下了。

  冯跃然走后,花御一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起身,向俢仁宫外走去。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花清越的寝宫。

  花清越听说弟弟来了,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花御一总不好过门而不入,只好从善如流地进了门。

  花清越向来疼爱她这个弟弟,见花御一身着一身月白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瞧着比以前成熟了不少,花清越不禁眉开眼笑,“哟,这不是我们恒王殿下么?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姐姐这里呀?”

  “姐。”花御一看了看左右的宫人,“我有、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呀,这么神秘?”花清越嘴上这么说,还是依着花御一的意思,屏退了宫人。

  花御一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花清越嫁去赵国之后,手底下有很多婢女都是赵国人。

  “皇、皇姐在赵国后宫,应当见过燕、燕国的大公主吧?”

  “你说谢贵妃?”花清越意外地说:“你怎么会问起她?”

  花御一不便和她解释,“皇姐就别打、打听这么多了。”

  花清越好笑地说:“明明是你来找我打听她,反倒不让我打听了。那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别别别、别!”花御一有些急了,“皇、皇姐就同我说、说说吧。”

  花清越本就是故意逗他的,见花御一这般央求自己,她也不再拿乔,“你说她是燕国的大公主,可不大准确。现在燕国的皇帝是她的弟弟,说来她应该是长公主才对。”

  花御一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谢贵妃呢,是赵国后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不仅如此,她还是个才女。可以说,她是我竞争皇后之位的主要对手。”

  花御一忍不住问:“她长、长什么样子?”

  这世上的美人多了,如果谢贵妃真的是遗珠的亲生姐姐,她们的相貌总该有些相似之处才是。

  “嗯…鹅蛋脸,桃花眼,皮肤特别的白。”

  “还、还有呢?”花御一追问道。

  “腰很细,身段儿非常柔软,总是就是南国女子应有的样子。”

  花御一还是不满足,“有、有没有什、什么特点?”

  话说到这儿,花清越实在忍不住了,“绍仪,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学起了大皇兄,对人家的贵妃感兴趣了?”

  “才、才不是呢!”

  花御一知道,如果不向花清越解释清楚,自己就不好再多问,可他又不能向她解释,只好就此打住,不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