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她道:“讲这番话,是为你,还是为皇后娘娘。”她微怔,目光带丝疑惑,我轻笑一声:“如果是为皇后娘娘,我很欣慰,不枉她这么疼你,甚至连你的以后,她都为你安排好了,但如果是为你,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给我说这番话。”

她神情猛然一变:“什么以后?”我看她一眼,缓步前行,对着前方轻声道:“她说如果自己一病不起,就让你随我回园子,跟在我的身边。”她默了会,淡淡地叹道:“她对我确实太好,刚才这番话也算是我为她说的,娘娘的身子虚弱,怕是撑不了几年。”

两人停下脚步,她淡淡笑着道:“娘娘是否怀疑奴婢没有尽心救六十阿哥。”我摇头道:“我只是问问,并无其他意思。”她收起笑容:“那可能是奴婢多想了,这件事已以发生了,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娘娘身份尊贵,言谈或许决定着奴才们的生死,没有证据的事,请娘娘慎言,奴婢不想连累家人跟着遭殃。”

我定定的凝视着她:“有没有做过,还是自己心中清楚。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转身行两步,又转身回来,却发现她怔怔在望着我,见我猛然回身,她显然一惊:“娘娘还有何吩咐?”她默看她一阵,道:“姑娘既然懂得药理,应该还懂得药物与食物的相生相克,相信皇后娘娘的饮食,不会出现类似问题。”

她微微抿起嘴角:“是师兄告诉你,我懂这些的吧,他言行一直谨慎,很少在外人面前说别人的事。不过,娘娘放心,我既然懂得这些,这当然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在皇后娘娘身上。”说完,微一躬身,转身疾步离去。

西暖阁

银白的月光洒进房中,房中没有点灯,站在门口,透过灰暗的光线打量着他,他站于窗前,仰首望着弯月。

深透口气,走过去点亮宫灯,示意房外的高无庸进来,摆上饭菜,待一干人忙完退下。我掩住房门,走到他身旁,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

过了半晌,一阵细风吹来,带进丝丝凉意,我不受控制的打个喷嚏,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关上窗子,环住我的肩转身走至桌边道:“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为他盛上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他摇头道:“若曦,我没有胃口,你先吃些,我待会再吃。”我放下碗,微着道:“看你这么苦着自己,我还怎么咽下去。这是我特意做的肉桂猪肝粥,这些日子你面色苍白,吃这些能补气养血,你多少吃一些,如若不然,你如何有精神处理朝政。”

他轻叹一声,淡淡地道:“我陪你用一些。”看他端起碗,却久久没有吃下一口,我心中酸楚不已,眼泪无声而落,一滴一滴滴入碗中,我咬住下唇,极力忍着不出声,六十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己体会不到那种切肤之痛,可作为母亲,我却清楚的知道失去孩子,对父母意味着什么。而他虽然悲伤万分,却隐忍着。

许是觉察出了我的异样,他扳起我的头,待看清我满脸的泪,他眉头蹙起,轻轻的拉我入怀:“若曦,你能去坤宁宫安慰皇后,我很高兴。你很担心我,我心里知道,只是我心中真的很难受。”

泪依旧不受自己的控制,我闭上眼睛,不让它从眼中滚落,此时此刻,我怎能在他面前流泪呢?我应该让他早日自悲伤中走出,于是,我轻轻的擦擦脸,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能振作起来,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抬起我的脸,凝视许久,我回望着他,脸上依然挂着浅笑,半晌后,他轻轻一叹,复又把我揽入怀中,两人静静拥了会,他忽然道:“朕是大清的皇上,为了大清的子民,朕会振作起来,使我大清的江山万世长存。”

我把头依在他的肩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推开窗,凉风扑面而来,煞是清爽怡人。

门轻轻被推开,菊香端着盆轻轻的走进来,把盆放好后,绞了帕子走到我身旁:“娘娘,洗漱一下吧。”我深深吸口外面的空气,方转过身子接过帕子问:“阿哥醒了没有?”她笑道:“还没有呢,听巧慧姑姑说,阿哥估计还会再睡一阵子。”

今晨起来,胤禛精神已好了许多,我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会,他上朝去了,而弘潮又未醒,正好偷得一会闲,去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气。

迅速的洗脸、漱口,然后,坐于镜前,轻巧的为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便起身向外走去。站在门前的菊香瞠目结舌,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娘娘,你这样出去,是不是有些失身份,会惹闲话的。”我脚步未停,轻笑一声:“阿哥如果醒了,去御花园找我。”

缓缓在小路上踱着,风是凉凉的,吹在身上有几许寒意,风里夹杂着草木的芳香,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果香,在清晨的空气中缓缓的流动着。

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天空显得格外幽蓝而高远,抬头看着它,自己也仿佛融化在那一片蔚蓝之中,重重吁出一口气,一扫这些日子心中的郁积之气,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娘娘。”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叫声,我疑惑的转过身子。

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他究竟是谁。许是见我面带迷茫神色,他双袖一打,跪下道:“奴才是翠竹的弟弟。”我恍然憬悟,心中想起了那个在雪地里求我救翠竹的小太监。

让他起身,他躬身立于原地,垂着眼脸轻声道:“奴才已等了娘娘数日,但一直没有机会和娘娘说得上话。”我心中忽然想起畅春园中的那个香囊,回到圆明园就发生了六十落水的事,竟忘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许是我一直未作声,他偷眼打量我一下,见我望着他,他一惊,急忙垂下头道:“宫外一位叫李福的人托奴才带话。”说完,匆匆自怀中拿出一张条,双手递给我。我接过,展开,一行字映入帘:

‘老奴已是油尽灯枯,如果姑娘还念及王爷一点情意,请速出宫与老奴一见。兮远玉器店李福留。’

我心中琢磨了会,却无任何头绪,前些时日还与十三谈过弘旺的事,远在热河的他在十三的关照下,虽比不上京中的皇子贝勒,却也是过得自在惬意,此时李福求见,到底是有什么未了之愿。

沉思了会,我抬起头问他:“何人给你传的信?”他身子轻颤一下,两手来回搓着:“回娘娘话,我并不认识传话之人,我也并不知道李福是何人,只是传信之人手中拿着我娘亲的簪子,说是娘亲托人来捎信的。奴才也曾问他,为何会认识我娘亲,但听他说,和我娘亲并不相识,只是收了娘亲的银两,这才传的话。”

翠竹的话是真的,他的确什么不知道。我看着他,心中微叹口气:“你退下吧,此后,不要再做这类事情。”他慌忙应声,然后小跑着离开。

心中一阵恍惚,人也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后,猛然回神,却发现早已是红日高挂。我暗暗叹口气,又垂目静静思索一会,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出宫一行。心中主意已定,便举步往回走去。

还未踏入房中,便听见弘瀚‘咯咯’的笑声,站在门前,长长出了口气,待心神静了下来,方走进房中。

只见弘瀚裹在薄被中,胤禛坐于床边,拿着一块镀金怀表不断的在弘瀚的眼前晃着。弘瀚已近一岁,手脚已是灵活无比,此时早已手脚并用踢开薄被,嫩藕似的小胳膊高举着,嘴中‘唔唔’的看着胤禛.胤禛脸上挂着笑柔声道:“叫声皇阿玛,阿玛就给你。”我站在门口,心中一丝暖流涌出,他终于放下了。

“小姐,别让阿哥着凉了。”不知何时巧慧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头未回,摆手让她退下,待身后没了动静,我走到床边道:“他还不满周岁,哪会叫阿玛。”

坐在他的对面,拿起床上的衣服,抱起弘瀚,准备为他穿衣。大家伙大概是没能要到怀表,刚被我抱起来,就咧嘴儿要哭,伸出小手指着胤禛:“阿…,要…。”胤禛一怔,紧接着看着我笑道:“我们的儿子会叫阿玛了。”我点点头,笑着道:“再过两个月,叫得会更好。”

他嘴角逸出丝笑,眼睛柔柔凝注着我,两人相望着静默了会,怀中的小家伙‘啊啊’的挣着身子,他摇头轻笑,然后把手中的怀表递给了弘瀚。我轻轻叹口气:“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玩,你太娇他了,娇子如杀子,早晚会宠坏他的。”

他唇边依旧带着笑:“这就娇这几年,待他大一些,文要学武要练。如果那时该认的字认不下,该学的架势学不来,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谁也护不了。”

话刚落音,弘瀚已举起手中的怀表掼了出去,‘啪’的一声,那表跌在地上,玻璃面儿立时摔得稀碎。我睨他一眼笑道:“儿子抗议了。”他看了我一小会,收起笑容盯着我淡淡道:“早膳后,我要往坤宁宫一行。”

我撇开目光,眼光低垂,瞥到手指上的戒指,忽然从心中泛上一股苦水:“去吧,她需要你亲口告诉她,你并没有责怪她,她心中的结才会解开,身体才会好起来。”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伸手抚着我耳旁的碎发:“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我轻轻的靠着他的身上,任由他自发间抚向我的脖颈。

为弘瀚擦擦嘴角,对站在一旁的菊香交待:“对巧慧说,这阵子天干气燥,一个时辰后为阿哥喂些冰粮银耳汤,记得银耳要碎一些。”菊得应下后,抱着弘瀚走出了房门。

在房中踱了两圈,内心依然一团糟,怎么也静不下来。

“娘娘,奴才小路子求见。”房门外传来坤宁宫太监总管小路子的声音,我心中有些微怔,胤禛走了没有多久,应该还没有到坤宁宫。

躬身进来的小路子道:“皇后娘娘命奴才请娘娘前往坤宁宫。”我心中诧异,浅笑着问:“可是有什么事?”他抬起头陪着笑道:“今日怡亲王、果亲王的福晋们进宫看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娘娘和怡亲王的福晋们素来亲厚,这才吩咐奴才过来请娘娘过去说说话。”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笑着道:“回去回你主子一声,我这就过去。”他应声后,匆促地走了出去。

走进坤宁宫,却见岚冬站在台阶下,看见我,她向前走两步,对我躬身一礼,我点点头,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我盯着她默了一瞬,踏上台阶,向房中走去。

那拉氏舒适地半躺在软榻上,胤禛斜身偏坐在榻边看着她,我匆匆看了一眼,却发现除了他们两人及宫女们外,没有他人。于是,我停下了脚步,人有丝尴尬,心有点微酸,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心中踌躇一阵,轻轻转过身子,欲举步出去,谁知刚刚转身却听到:“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已经到了。”心中蓦然明白岚冬为何如此,在心中暗暗苦笑,慢慢转过身子。

那拉氏略显苍白的面孔竟有些微红,扭头望望我,又略显担忧的看看胤禛.而胤禛双眸凝视着我,眼中蕴着一丝怜爱。我掠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嘴角噙着着笑,向前走两步,矮下身子施了一礼,那拉氏支起身子道:“妹妹勿须行礼。”然后,吩咐身后的宫女:“为娘娘们备座。”

待熹妃、裕妃等一行人进来,相互见礼后,我缓缓落座,盯着那拉氏笑问:“姐姐的身子可好了一些?”那拉氏恬淡的笑着:“身子轻了一些,也能下床了。”我轻轻咬了一下唇,依然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坐在身旁的熹妃笑着道:“医生和病人,看病和吃药也是要讲缘分两个字的,看来,这次为姐姐医治的太医医术相当高明。”

垂着眼脸静静地听着,心中知道他的眼神不时的停在自己身上,可心中却不想抬头看他。

心中突地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六十落水,不管是什么原因,历史注定他会死于今年;那拉氏生病,自己即使不来劝慰,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所有的一切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沿着历史的轨道发生的。自己不能阻止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自己何不生活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守着自己心中想守的人,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吗。

茫茫然的出着神,不知过了多久,幽幽回神,只听胤禛淡淡的声音:“…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娴淑的皇后,想开一些,好好调养身体。”那拉氏许是心中感动,哽咽着道:“臣妾有负皇上所托,也对不住年妹妹。”众人嘘唏感伤一会,那拉氏又道:“臣妾为着皇上也会支撑着起来的。”

胤禛默了会,站起身子,环视众人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刻,然后淡淡地道:“朕还有些折子没有处理,你们聊吧。”那拉氏直起身子,胤禛拍拍她的肩头,说道:“你只管躺着,不用起身行礼。”

目送胤禛走出去,众人的话匣子才算打开。我默默的听着,脑中有些恍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便是十三、那拉氏…几乎每年他的身边都会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他,…。

“姑姑,承欢很想您。”乍听着承欢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才猛然回神,收起飘忽的思绪,这才发现,原来十三及允礼的福晋们已经来了。

众人各自见礼后,福晋们这才落了坐,我对对面的绿芜微笑着轻轻颌首,绿芜淡淡一笑,我收回目光,对站在我身旁的承欢笑着轻斥:“越大越没规矩,连礼都不知道行了。”承欢眼眶一红,低声道:“承欢害怕说错话,会令皇后娘娘更加伤心。”

心中微微一怔,同时又有些高兴,默默看她一眼,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说话已经知道权衡轻重。只是不知道回府的这些日子,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竟好像长大了许多似的。

我握着她的手,正色道:“说出你心底想说的,就行了。”承欢犹豫一下,便走到软榻前,乖巧的行了一礼后,便站在了榻旁。那拉氏笑着拍了拍身边道:“承欢,坐下。

承欢坐于那拉氏的腿边,眼光便投向了我,我对她点点头。她迟疑一下,探着身子搂着那拉氏,声音有些哽咽:“您不要伤心,福惠弟弟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可和您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什么两样,他陪伴了您几年,他走了,您很伤心。就如若曦姑姑和我一样,她走了,我也很伤心。但是伤心归伤心,您要振作起来,就一定会有另外一个福惠来陪您的,就如承欢一样,现在就有了晓文姑姑。”

顿了一下,承欢又低声续道“其实福惠弟弟心中也是很想他亲生额娘的吧,所以,我们大家都不要为他难过,他只是想额娘了,想去陪陪额娘。现在,他心中一定很高兴。”

我一怔,向对面的绿芜看去,绿芜轻咬着下唇,两手藏在袖中,双臂却僵硬的绷着。她身边的兆佳氏浅笑着拍拍她的手臂,绿芜苦笑一下,垂首默盯着地面。

那拉氏默一会,拍拍承欢的背:“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兆佳氏笑着道:“谢谢娘娘夸奖,这还不全是几位娘娘的功劳,承欢多年生活在宫中,很少回府,要不是几位娘娘管教有方,这孩子哪会这么懂事。”

那拉氏直起身子,笑着道:“这我也一直很喜欢这孩子。”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问承欢:“你可愿意来坤宁宫陪我。”我心中一紧,承欢回府是自己苦心安排的,想让承欢离开京城前,也想在十三辞世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能多待些日子,可是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件事,在心中暗暗后悔让承欢过去劝慰她。

但是心底又实在不想就这么让承欢再度回宫,缓缓吁口气,正欲开口,兆佳氏左侧的富察氏已尖着噪子开了口:“皇后娘娘,这恐怕不行,让承欢这孩子回府,可是皇上下了旨意。”

那拉氏轻轻一笑:“竟把这档事给忘了。”她握住承欢的手,问:“承欢,只要你愿意,我会向皇上说的。”承欢掠了眼绿芜道:“娘娘,再过两年吧,佐特尔现在住在园子里,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待他游学两载,回蒙古后,承欢一定回宫陪您。”

那拉氏笑道:“真是傻孩子,两年后你更回不了宫了。到那时,恐怕见你一面都要个一年半载的。”承欢一怔,面带迷茫神色,那拉氏笑意扩大:“蒙古伊尔根觉罗族的王妃,和苏完瓜尔佳王爷是姻亲,阿玛又是大清的王爷,承欢,福分真是不浅啊。”

承欢满面羞色,双手捂着脸:“娘娘取笑承欢。”众人跟着笑了起来,熹妃边笑边道:“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孩子以前和弘历总是形影不离,这些日子,不在宫里,还真有些不习惯。两年后,再随着伊尔根觉罗族的小王子嫁到蒙古,还真是见面难了。”

兆佳氏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承欢:“唉,儿女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只是,王爷怕是要难过了。”承欢红着脸站起来,快步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姑姑,别让她们再说了,羞死了。”我看着面若桃花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好珍惜这两年,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无法弥补了。”承欢一呆,疑虑地问:“姑姑,你为何这么说。”

我握住她的手,看一眼对面的绿芜,再一次轻轻的叹气。

“妹妹。”不知何时,思绪又开始了飘忽不定,扭头笑着问熹妃:“姐姐叫我何事?”她嘴角蕴着笑意轻声问:“妹妹一直眉宇不展,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我笑着摇摇头,道:“昨夜没有睡好,人有些困。”

她温和的笑笑:“带孩子是很花精力的,我们面也见了,也聊了一阵子。不如你向皇后娘娘告个假,回去歇歇吧。”身边的承欢开心的道:“正好,也有阵子没见弘历哥哥和嫂嫂了,我随着姑姑一起走。”

薄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左右摇曳的枝叶,柔和的洒了下来。望着身边不停说话的承欢,我轻轻叹口气。

承欢侧着脸盯着我有解的问“姑姑,你今日为何总对着承欢叹气,可是承欢做错了什么吗?”我摇摇头:“你没有做错事,这些日子,你在园子里过得可好,开心吗?”承欢默了一会道:“我知道姑姑想问什么,姑姑你以后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停下脚步,静静望着她,她面容平静、目光清澈。过了一会儿,我抚抚她的头,点了点头,她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斜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静静的看书,一边煮茶。

耳边不时的传来弘瀚开心的笑声,我侧过身子,看着坐在石桌边的巧慧不停的逗着弘瀚,微微呆了呆,即而心中暖暖的。

自那日坤宁宫归来,一直刻意呆在西暖阁里,一心一意过自己的生活。发现自己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的确心神平静,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微微笑着,盯着两人,巧慧望了我一眼,道:“小姐,水都煮干了。”我‘啊’的一声,慌忙直起身子,拿开壶盖,水面上已出现沫饽。小心的把沫饽杓出,置于旁边的熟盂之中,然后盖在盖子,继续烧煮。

巧慧摇摇头,笑着道:“和我家小姐一样,喝茶也喝的花样百出,以前是泡茶,这几日一如着了魔一般,不停的练习煮茶。难道换换方法、换换不同的水,茶水还能喝出其他的味道。”

闻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茶的色、香、味必须依靠好水才能显现。稍次的茶用特别好的水泡饮,茶性借之而充分显现,变成上好的茶;反之,用稍次的水泡上好的茶,茶性就不能充分发挥而成次茶。”

“所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品茶者为何会对煮茶的水极为重视,那是因为水的品质对茶汤的质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你难道没有听到”龙井茶,虎跑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这些都茶与水的最佳组合。”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阵子,扭过头,却看见巧慧正抱着已睡熟的弘瀚盯着院门。

胤禛站在院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巧慧抱着弘瀚微微施了一福便退下去,他缓步走过来,坐于我的对面。

我拿开壶盖,水已然波滚浪涌,我将盛出的沫饽放入壶中少许,待茶汤煮好,均匀的斟入茶碗。然后,抬起头,笑着道:“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他嘴角微抿,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碗笑着道:“寓意不错,但味道比着以前泡的茶,稍微差了些。”我重重叹口气,皱着眉道:“真的不好?”

他伸手抚抚我的额头,后拿起我放于桌边的书,轻声道:“许次纾,‘茶疏’。”我‘唉’一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用细品,就发现他说的不错,确实差了一些。

他随手翻了几页,头未抬,淡淡地笑着道:“这几日你有心事。”我点点头,盯着他道:“在你心里,到底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他抬起头,眉毛轻挑:“你所指的以前和现在,以何为界。”

我抚抚自己的脸,舒口气,皱着眉道:“以‘变脸’为界。”闻言,他好笑的盯着我:“‘变脸’前,我总在为你担心,因为你的脑中所有的思想都和其他女子不同,我是担心你有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